那天下午晚些时候,玛克欣约好去见她的心理治疗师。这位治疗师碰巧与霍斯特一样喜爱沉默,认为沉默是这世上的无价商品,虽然有可能两人喜爱的方式并不一致。肖恩的诊所在荷兰隧道附近的一套没有电梯直达的公寓里。他在个人网站上的简历中隐约提到了在喜马拉雅山的游荡和政治流亡的经历,但是,尽管他声称接触过尘世限度以外的古老智慧,花五分钟调查下就会发现,他唯一一次去东部的旅行是搭灰狗大巴,从老家南加州到纽约,而且就发生在几年前。肖恩是卢金格高中的辍学生,极度沉迷于冲浪,在一个冲浪季里就在好几个海滩创下歪爆的纪录,还几次被冲浪板打到头部而受伤。他坚持支付这套公寓昂贵的租金,还有满满一柜子十二套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阿玛尼西装,吸引来的能够负担起治疗费的纽约人,都是些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不是精神的真正信徒,而这在平时是很少能观察出来的。
有两三周的时间,玛克欣每次来诊疗,都发现这位年轻的导师因为阿富汗的新闻而越来越按捺不住愤怒。巴米扬附近的一座砂岩悬崖上,有两尊雕刻于5世纪、世界上现存最高的巨大佛像。尽管来自全世界的反对声高涨,它们还是在一个月内被塔利班政府轰炸并多次炮击,直到最终沦为一堆碎石。
“那些该死的暴徒,”肖恩这么说,“‘对伊斯兰不敬’所以就炸了它,那是他们解决所有事的方法。”
“有没有这样的说法,”玛克欣柔声地回忆说,“如果佛陀挡了你通往觉悟的道,毁了他也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你是佛教徒的话。可他们是瓦哈比教派,以信仰为幌子,实际却是政治原因,他们无法应对来自周围的挑战。”
“肖恩,对不起。可你不是应该已经超越这些了吗?”
“噢,你太抬举我了。想想吧——几乎只需要大拇指在空格键上随意一敲,伊斯兰就变成了我摔。”
“发人深省啊,肖恩。”
他朝手腕上的豪雅表扫了一眼,“我们今天要早一点结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追《脱线家族》呢,你知道……?”肖恩痴迷于看70年代知名连续剧的重播,对此他的客户圈里多有议论。如同其他导师能帮佛经做注解一样,肖恩可以帮这部剧的某几集做解释说明,他似乎尤其喜欢全家去夏威夷旅行的那三部分——倒霉的蒂基、格雷格那次几乎致命的歪爆,还有文森特·普莱斯客串的精神不太稳定的考古学家……
“我自己也一直是‘简戴了顶假发’那种人。”玛克欣有一次在不经意间承认。
“有意思啊,玛克欣。你想,呃,聊一聊吗?”肖恩冲着她眉开眼笑,那笑容是茫然的,是多半只有加州人才会的那种微笑,仿佛在说“宇宙就是个笑话,但你不知道哪里好笑”,常常让玛克欣违背佛教教义地胡思乱想,生气到无法平静。玛克欣不想明确地骂他是“木鱼脑袋”,虽然她猜,假如有人在他的耳朵里放个轮胎气压表,那么读数没准儿要比标准值每平方英寸低个几磅。
晚些时候在库格尔布里茨,齐格和奈杰尔及他的保姆去学以色列格斗术,玛克欣接上欧蒂斯和菲奥娜回家。两人不一会儿便坐到了客厅的电视机前看《暴力时刻》,里面有欧蒂斯目前最喜欢的两个超级英雄——以体形魁梧和个性称得上见义勇为而著称的无礼先生,还有邋遢侠,后者在平常生活里是个极度爱整洁的孩子,总是把床铺和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但只要作为临时警察出去执勤,就变身成为正义而战的孤独的战士,把垃圾扔在讨人厌的政府机构里,贪婪的公司里,乃至人人都不怎么喜欢的整个国家,他还把废水管线改道,把对手埋在剧毒废料的小山堆里。在寻找诗性的正义,或者在玛克欣看来,压根就是在捣乱。
菲奥娜正处于精力充沛的孩童与阴晴不定的青春期之间的幽谷地带,虽然已经找到了平衡,可还是会摇摇晃晃,这不由得让玛克欣擦了擦鼻子,暗想这种平静会怎么样突然被打破呢。
“你确定,”欧蒂斯完全开启了绅士模式,“你不会觉得太暴力?”
菲奥娜她爸妈其实应该为这个小可人儿考虑买份心碎肇事险了,只见她扑闪着偷用了妈妈化妆品的眼睫毛。“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不要看。”
玛克欣一眼认出,那是女孩子假装什么事都可以让别人告诉她的惯用手段,就塞在他们面前一碗奇多健康食品,还有两瓶无糖汽水,示意他俩好好看,然后离开了房间。
“傻蛋开始让我不爽了。”无礼先生嘟哝着,全副武装的人员运输车和直升机正向他包围过来。
齐格学完以色列格斗术回来,照旧是一脸青春期性焦虑的困惑。他非常迷恋他的教练爱玛·莱文,有传言说她以前在摩萨德工作。第一天上课时,他那个跟往常一样消息过于灵通、大脑又不思考的朋友奈杰尔脱口就问:“莱文小姐,你是不是基顿的女杀手呢?”
“我可以说是,但这样一来我就必须杀了你。”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嘲弄,又不失性感。有几个人吓得嘴都张大了。“不是,孩子们,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只是个分析师,在办公室工作,1996年沙布泰·沙维特离开时,我也走了。”
“她是个美人,是吧?”玛克欣忍不住打听。
“妈妈,她是……”
足足等了三十秒,“你不知道怎么描述。”
还有纳夫塔利,她的男朋友,前摩萨德成员,他甚至只需要斜眼瞟人一眼就能把她杀掉,除非这说不定只是某个孩子步入青春期前情不自禁的幻想。
维尔瓦打来电话,说要吃过晚饭才能到。好在菲奥娜不是个挑食的孩子,其实就没有她不吃的东西。
玛克欣收拾完碗碟,往儿子们的房间里探了下头,发现他们和菲奥娜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屏幕上露出一个第一人称的射击手,他有许多强大的武器装备,背景是在一个看上去非常像纽约的城市里。
“孩子们,我怎么跟你们说暴力游戏的?”
“我们把溅血的选项关闭了,妈妈。很好玩,看啊。”一边敲着键。
在一家有点像是费尔威的商店,新鲜的商品摆在前面。“好,注意观察下这里这位女士。”她从人行道上走来,一副中产阶级的模样,打扮得很得体,“她有足够的钱买杂货,对吧?”
“错了,快看。”这个女人在葡萄前面停下了脚步,葡萄在沾着露珠的晨光里还没有人动过,她毫无歉疚迹象地开始随便翻动,把一颗颗葡萄从根茎上摘下就吃。接着她走到李子和油桃那里,摸了摸其中一些,吃了几个,又把两三个藏到包里等会儿吃。然后她去浆果区吃早午饭,打开包装袋,偷一些草莓、蓝莓和树莓,大口大口地吃,完全没有羞耻感。接着又去拿香蕉。
“你觉得呢,妈妈,能足足拿个百来分,是吧?”
“她是个馋婆娘,不过我不觉得——”
太晚了——从屏幕边缘的射击手位置冒出来一把黑克勒&科赫UMP45的枪头,转过来朝向这个人渣,然后伴随着低音增强的自动手枪枪声音效,把她打飞了。解决得干干净净。她只是消失了,人行道上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看到没有?没有血,实际上不暴力。”
“但偷水果,罪不至死啊。如果是一个流浪汉呢——”
“目标名单上没有流浪汉,”菲奥娜向她保证,“没有孩子、婴儿、狗、老人——从来没有。我们其实是在对付雅皮士。”
“朱利安尼市长会说是提高生活质量的小事。”齐格补充说。
“我从没想过,电子游戏是臭脾气的老年人设计的。”
“是我爸爸的合伙人卢卡斯设计的,”菲奥娜说,“他说,这是他给大苹果城的情人节礼物。”
“我们在帮他测试。”齐格解释道。
“在八点钟方向,”欧蒂斯说,“快看。”
穿西装的成年男人,手里拎着公文包,站在人行道车流的中央大声责备他的孩子,小孩看上去大概四五岁。辱骂声越来越凶,“如果你不——”男人把他的手举了起来,情况不妙,“后果会很严重。”
“哼,今天就不会了。”全自动的武器选项又跳了出来,很快,骂人者不见了,孩子一脸困惑地到处张望,小脸蛋上仍挂着泪珠。屏幕角落的总分增加了五百分。
“那么现在他一个人在街上了,你们帮的大忙啊。”
“我们只要——”菲奥娜点击了下孩子,把他拖到标着“安全接收地带”的窗户里。“等信得过的家庭成员,”她解释说,“来把他们接走,买比萨给他们吃,带他们回家,他们的生活往后就不用担心啦。”
“快来,”欧蒂斯说,“我们到处去逛逛。”他们开始巡游纽约市各种不文明行为那逛不完的展馆,干掉大声讲电话的人、道德上自命不凡的骑自行车的人、推着双胞胎手推车的妈妈,她们的双胞胎已经足够大,完全可以走路了,却懒洋洋地躺在推车里。“一前一后地走,我们警告一下就放她们走了,但这位妈妈不听,瞧,并排走,路上的其他人就没法通过?算了。”砰!砰!双胞胎飞了起来,满脸笑容,飞到纽约的上空然后落入了儿童箱里。路人大多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突然消失,除了虔诚的教徒,他们以为是被提。“孩子们,”玛克欣感到震惊,“我不懂——等等,这是什么?”她发现公交车站有人插队,没有人注意到。黑科女侠快来救场!“好吧,我要怎么做呢?”欧蒂斯很乐意提供指导,你还没来得及说“再想想清楚”,那个爱占便宜的娘们就被迅速除掉了,她的孩子被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干得漂亮,妈妈,那可是一千分。”
“其实挺好玩。”她扫视着屏幕寻找下一个目标,“等等,我没有说过这话。”过后,玛克欣想帮它找个积极正面的说法,想着这也许是进入反欺诈行业的一种虚拟的启蒙方式。
“你好,维尔瓦,快进来。”
“我没想到会这么晚。”维尔瓦把头伸进欧蒂斯和齐格的房间,“嘿,宝贝儿?”女孩抬头看了看,嘟哝着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又回到雅皮杀中。
“哦,看啊,他们正把纽约人一个个干掉呢,太可爱了!我没有针对个人的意思。”
“你很擅长这个——菲奥娜,虚拟谋杀这种事?”
“哦,一滴血都不流,好像是卢卡斯没有设计溅血的功能。大家以为是他们自己没启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功能。”
“那么,”玛克欣清空面部表情和声音里任何指责的意味,“是妈妈都批准的第一人称枪手咯?”
“我们打算广告语就这么说呢。”
“你们在哪里做广告?互联网上吗?”
“深网。在下面,广告还在发展的初期,而且价格用鲍伯·巴克的话来说‘对路’。”维尔瓦比画着引号的手势,她的头发又编回了辫子,来回弹跳着。
玛克欣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像是费尔威综合咖啡豆,把豆子倒在研磨机里。“保护好你的耳朵啊。”她把咖啡研磨好,倒进电动滴滤机的过滤器里,然后按下电源开关。
“这么说来,贾斯丁和卢卡斯现在进军游戏业了。”
“真的不是我在大学里学到的那种做生意的方式,”维尔瓦偷偷地告诉她,“活到这把年纪,生活应该很正经了,但那两个家伙老大不小了还在玩。”
“哦——男性焦虑,是的,这样就好多了。”
“那款游戏只是促销的赠品,”维尔瓦皱了皱眉,“我们的产品还是深渊射手。”
“那是……”
“跟‘出发’拼写相近,只是读成深渊射手?”
“类似禅宗。”玛克欣猜。
“类似大麻。最近人人都在要源代码——联邦政府、游戏公司,还有该死的微软,都亮出了竞价,就是那种安全性设计——跟那些人以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们都很疯狂。”
“那么你今天是出去找下一轮投资的吗?这次哪位是幸运的风险投资人啊?”
“你能保密吗?”
“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专业装聋作哑。”
“要么,”维尔瓦想了想,“我们拉钩钩?”
玛克欣耐心地伸出小手指,钩住维尔瓦的小手指,眼神交流了下,“那么又——”
“喂,你连另一个库格尔布里茨的妈妈也信不过?”
于是,她们照例说了一番事先声明。玛克欣郑重地拉钩钩时,把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手指交叉着。“我们今天碰到有人抢先出价,即使放在科技泡沫最厉害的那时,这也是一笔极好的投资。而且不是风险投资家,是另一家技术公司,今年在硅巷做得很好的那家,hashslingrz。”
呼呼呼。“是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那个名字。你今天就是去了那里吗?”
“一整天都在那儿。我还是充满活力的少女,他的精力也很好,那个人。”
“盖布里埃尔·艾斯,他给你们出了很高的价,要买那个什么来着,源代码?”
维尔瓦的耳朵都快碰到肩膀了,那种西海岸夸张的耸肩。“他显然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一笔可观的款额,足够重新考虑上市了,我们已经把红鲱鱼无限期推迟了。”
“等等,硅巷的收购热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跟泡沫破裂一起消退吗?”
“对那些从事安全维护的人来说没有,他们现在的形势一片看好。所有人都紧张时,公司考虑的就是怎么保护他们现有的东西。”
“那就是说,你们一直在跟盖布里埃尔·艾斯打交道。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我们去了他在东区的别墅举办的午后聚会,他和他妻子塔利斯都在,他妻子在hashslingrz担任会计,我猜应该也是董事会成员。”
“这场收购彻底吗?”
“他们只需要,有这么一部分是到达某个地方但又不留下痕迹。至于内容,他们倒不怎么关心。它跟目的地或旅途过程没什么关系,说真的,这些活宝不在乎这些。”
时至今日,玛克欣已经对这类想掩盖踪迹的态度再熟悉不过了,甚至极其亲密了,虽然她但愿不要这样。接下来,它会从无知的贪婪变成某种可以辨识的欺诈行为。她在想,有没有人曾经帮hashslingrz做过贝内什模型分析,看看公开的数据是如何按照老规矩被肆意篡改的。提醒自己——找时间做一下。“这个深渊射手,维尔瓦,是什么——一个地方吗?”
“是一趟旅程。下次你到我那里去,让他们给你演示一下。”
“好,有段时间没见到卢卡斯了。”
“他最近不怎么来,发生了点小矛盾。他和贾斯丁总是找借口吵架,从起先的要不要卖掉源代码开始。还是那老一套经典的网络两难境地,是从此锦衣玉食呢,还是做成压缩包免费发布,以维持他们身为极客的信誉,也许还有自尊,但这样的话只能挣个差不多中产的收入。”
“卖掉,还是免费赠送,”玛克欣仔细想了想,“是很难做的决定,维尔瓦。他俩分别想做哪一个?”
“两人同时都想做这两件事。”她叹了口气。
“可以理解。你呢?”
“哦,夹在两者中间?你会觉得这只是嬉皮士在矫情,但有一大拨钱砸进我们的生活,我并不开心。那可能非常具有毁灭性,以前在帕洛阿尔托,我们认识一两个暴发户,他们的人生一下子变得丑陋可悲,我宁愿看到这些人按部就班地工作,可能做点新的什么生意。”她斜着嘴笑了笑,“要让纽约人理解不容易,抱歉。”
“我见多了,维尔瓦。只要是资金流动,不管流进还是流出,都没关系,可一旦超过某个数额,情况就会变得很糟。”
“并不是说我在忍耐我老公,好吧?我只是讨厌他们吵架。他们真心喜欢对方,老天。他们故意摆出一副‘老兄你谁啊’的态度,但其实就像两个人在一起玩滑板。我应该吃醋吗?”
“吃什么醋?”
“你知道那类老派电影吗,里面有两个孩子是最好的朋友,一个人长大做了神父,另一个成了歹徒,好吧,那就是卢卡斯和贾斯丁。拜托别问我哪个是哪个。”
“但假如说贾斯丁是神父……”
“呃,那个……最终没有陷入枪战的。”
“那么卢卡斯……”
维尔瓦的目光朝远处望去,想摆出“海滩兔女郎眺望大海”的神情,却只流露出玛克欣不得已见过很多次的那种表情。别——别插话,她建议自己,尽管那个几乎无法抑制的问题慢慢浮现了。维尔瓦有没有在背地里跟她老公的合伙人发生关系,抱歉,是“约会”?
“维尔瓦,你不会……”
“不会什么?”
“算了。”于是两个女人都耐人寻味地笑笑,耸了耸肩,一个人先,一个人后。
有很多问题还没有讨论,其中一个是,玛克欣直到近来才发现维尔瓦和豆豆娃的事。好像是维尔瓦在外面做一些跟时尚的毛绒玩具和豆子袋混合商品有关的套利生意。他们第一次游乐约会后,“所有的豆豆娃菲奥娜都有,”欧蒂斯强调地点点头,“全世界所有的。”他想了一会。“好吧,是每一种豆豆娃,全世界的每一种,那就……跟仓库一样。”
儿子们时不时地会让玛克欣想起霍斯特,比如这会儿他傻愣愣地抠字眼的模样。她得控制住自己,不要抓起欧蒂斯,满嘴口水地亲吻他,像挤牙膏一样把他压扁,做出类似的事。
“菲奥娜有……那个戴安娜王妃的豆豆娃?”她反倒是问。
“‘那个’?拜托,妈妈。她有所有的版本,甚至是BBC采访周年庆的版本。在床底下,都堆在壁橱里,它们快要把她挤出房间了。”
“你是说菲奥娜是……喜欢豆豆娃那种女孩。”
“她倒还好,”欧蒂斯说,“她妈妈是家里最痴迷的。”
玛克欣留意到,每星期至少一次,维尔瓦一把菲奥娜安全地送到库格尔布里茨,就去86街搭穿城公交,赶往另一场豆豆娃的交易。她收集了东区一些零售商的名单,那些零售商通过邻近肯尼迪机场的某个神秘仓库,拿到从中国直运来的毛绒玩具。他们不等到卡车卸货,其实在飞机降落前就拦截下了资源。维尔瓦在东区廉价购入,然后跑回西区各种各样的玩具店,事先仔细地记下这些店的送货安排,以稍低于他们在自己的卡车送货来时要付的价格卖给他们,这样两方都赚了差价。另一边,菲奥娜虽然不喜欢收藏,却拥有越来越多的豆豆娃。
“而且这还只是暂时的,”维尔瓦解释说,在玛克欣看来她相当有热情,“再过十年、十二年,等上大学时,你知道这些对收藏家来说值多少钱吗?”
“很多?”玛克欣猜。
“多到没法计算。”
齐格就没那么确信了。“除去一两个特别款,”他指出,“豆豆娃并没有包装盒,可这对收藏家来说很重要,也意味着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豆豆娃乱糟糟地敞在那里,被踩踏,被咬开,还沾上了口水,掉进暖气片里找不到了,被老鼠啃了,十年以后不会有一个适合收藏,除非麦克尔默太太把它们藏到菲奥娜房间外面某个塑料保管箱里,阴暗控温的地方才好。可她永远也想不到这一点,因为这么做才合乎常理。”
“你的意思是……”
“她是个疯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