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第一节的引擎必须迅速关闭,然后立刻脱离,否则推力的逐步衰减会导致第一节追上第二节并与之错开。一旦燃料管路内部的压力下降,阀门关闭,第一节就会在弹簧式爆炸螺栓爆炸五秒后脱离。螺栓能够将第二节的每秒速度增加2.6英尺,确保它能够干净利落地脱离。
安东尼知道去路克家的路。他曾在那儿度过一个周末,那是几年前,埃尔斯佩思和路克从帕萨迪纳搬来不久。他用了十五分钟就来到路克家,房子在埃克尔斯山,它所在的那条街上全是有些年岁的大房子,距市中心只有几个街区之遥。安东尼把车停到一个拐角处,以防路克提前看到他的车,知道有人已经来了。
他来到房子后面。他本该觉得信心满满,因为他手里握着全部的好牌:出其不意、时间领先,还有一把枪。相反的,他却是心烦意乱,前面两次他都认为路克已是瓮中之鳖,但每回都让路克逃脱了。
他仍然不知道路克为什么选择飞到亨茨维尔,而不是卡纳维拉尔角。这莫名其妙的决定说明还有安东尼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跳出来给他一个不愿看到的“惊喜”。
路克的房子是一座白色的二十世纪初的殖民风格建筑,有一个柱子支撑的阳台。对一位在陆军工作的科学家而言,这所房子实在是过于宏伟,但路克从来不会假装按照一位数学家的收入标准来生活。安东尼打开矮墙上的一扇门,走进院子。虽然这里很容易破门而入,但现在是没有必要的。他绕着后院走了一圈。厨房门边有个赤陶花盆,盆里的三角梅开得正盛,花盆下面有一把大铁钥匙。
安东尼开门进去。
虽然房子的外观保持了典雅老派的风格,但里面的陈设装潢却是最新潮的。埃尔斯佩思在厨房里配备了各式用具。门厅很大,色彩明亮柔和,起居室里有柜式电视和电唱机,餐室摆放着时髦的八字腿椅子和橱柜。虽然安东尼更喜欢传统家具,但他不得不承认室内的装潢很是漂亮。
他站在起居室,凝视着配有粉红色软垫的弧形沙发,当年在这里度过的那个周末仿佛历历在目,那时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判断出路克和埃尔斯佩思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埃尔斯佩思一直在卖弄风情,这是她感到焦虑不安的标志,而路克则强颜欢笑,做出一副愉快而好客的样子,这也不是他的性格。
星期六晚上,他们开了一个鸡尾酒派对,邀请了红石兵工厂的一些年轻的同事,于是,这个房间被探讨各种火箭问题的衣着邋遢的科学家、谈论自己晋升前景的下级军官,还有对军事基地里的各种阴谋诡计说长道短的漂亮女人占领了。留声机旁堆满了爵士乐黑胶唱片,当晚的背景乐听上去哀怨舒缓,而非活泼欢快。路克和埃尔斯佩思喝醉了——这对于两人来说非常罕见——当路克越来越沉默的时候,埃尔斯佩思就更喜欢卖弄风情。看到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如此不快乐,安东尼也感同身受,那个周末他的心情也一直不好。
然而现在,他们互相交织的人生终于走到了不可避免的抉择时刻。
安东尼决定搜查一遍房子。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他也许能发现促使路克回家来的线索,了解是否存在未知的危险。他戴上从厨房里找到的一副橡胶手套,警察肯定会来谋杀现场进行调查的,他不想留下指纹。
他从书房开始,这个小房间里的架子上全都是科学方面的书籍。他坐在路克那张面向后院的写字台前,拉开抽屉。
他用了两个小时把整座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他查看了路克满当当的衣柜里的每一件西装的每一个口袋,翻开书房里的每一本书,寻找夹在书页中间的纸片,他打开巨型双门冰箱里每一只特百惠容器的盖子检查,搜查了车库里那辆据报纸上说是全世界最快的限量版豪华轿车——优雅大气的黑色克莱斯勒300C——从它流线形的头灯到火箭尾翼,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放过。
搜查过程中,他也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埃尔斯佩思给自己的头发染色、服用一位医生给开的安眠药,还有便秘。路克用的是去屑洗发水,订阅《花花公子》杂志。
门厅的一张桌子上有一小堆邮件——可能是女仆放在那里的。安东尼浏览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家超市的海报、《新闻周刊》、夏威夷的罗恩和莫妮卡寄来的明信片,还有一些地址显示在玻璃纸后面的信封,说明里面装的是商业信函。
搜查毫无结果。他仍然不知道路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来到起居室,坐在粉红沙发上,从这个位置既能透过百叶窗帘看到前院,也能透过开着的门观察过道的情况。
安东尼拿出他的枪,确保子弹已经填满,安好消音器。
为了保险,他设想了一下将要发生的情况。他会看到路克过来,大概会坐在一辆从机场招来的出租车上,他看着路克走进前院,拿出钥匙,打开自家大门。路克步入门厅,关上门,向厨房走去。当他经过起居室时,会朝门口看一眼,发现安东尼坐在沙发上。路克停下来,惊讶地挑起眉毛,准备开口说话。他或许想说“安东尼?你怎么……”,但他也可能不会说出口,他的视线会落到安东尼端平在膝盖部位的枪上,在事情发生的前一秒钟明白自己的下场。
然后,安东尼会开枪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