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茜关上水龙头,把软管卷起来,朝她自己的菊花望了望,为它们的鲜艳颜色而赞叹,注意到甚至在这么晚的季节里也有一些新芽在发出来。花朵使她感到愉快并让她想起,世界上甚至在她生活中,并非所有东西都会周期性地出现在人们身上和他们的行动中。
她发现这种想法有点令人感到宽慰。
一株菊花旁边长了一根杂草,从草坪里长出来的野草,她弯下身去把它拔掉。
她发觉自己又一次很想知道戴维的情况,他在什么地方,他和谁在一起,他去上学了吗?他找到工作了吗?他结婚了吗?她明白自己并不知道戴维长大成人以后的情况。
她是真的想知道戴维现在的样子吗?不是,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但是,她实际上回想起他和不能立即本能地从她的脑海里把他忘怀这个事实,就意味着她已经变得更为坚强,意味着她最终已经把自己的过去置于脑后。在所有这些年份里,她从来没有让自己去想这个兄弟的任何事情;当她要想起他时,这一切都是平心静气的,就像人们想起一个卡通角色或一个无生命的物体一样。
她恨过戴维,而且她仍然恨戴维,但是她不再怕他。她也不再害怕她自己的仇恨。承认在情感上觉得不错,从容地去体验它会觉得更好,但是她也知道她的仇恨也会渐渐消失。它只是不值得努力去保持它。
她走上门廊的台阶,进入房间并在身后关上门。由于她父亲的去世,房间似乎变得空荡了,比她原来考虑的更空荡。虽然她曾经打算把它卖掉,甚至还在追悼会上与比利讨论过这件事,但她最终还是推翻了这个想法。她重新放置了家具,扔掉了一些东西,买了些新东西,试图使房间不再是父亲的房子,而更像是她自己的;但是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她仍然需要这条与过去的联系带,她仍然需要由这所旧房子所提供的稳定性和家庭亲情。
她走到厨房喝了一杯水。不过这个厨房全都变了,已经彻底翻新过。当她进来看见厨房时,它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是她还是知道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不管当她什么时候走进房间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那倒在地上死去的父亲。
当艾伦在监督翻新时,她曾经在安那里住了一个礼拜。后来,也就是在后来,她才回到家里。
在过去几个月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变化。
其中一个变化就是劳特家的房子不再存在。这已经成为过去。建筑物仍然在那里,现在是空着待售,但已不再是劳特家的房子。
它已经是韦斯特家房子。
现在和以后,这座居所就被称做韦斯特家房子。
也许它会在市场上继续存在很长很长时间。
她不知道卡特莉娜·韦斯特和她的……丈夫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不想知道。她故意回避阅读过去两个月的报纸,如果电视上有一个新闻报道,即使与这个案件联系并不紧密,她也会很快就把电视转到别的频道上。艾伦也许会高兴地把这些事情的进展情况告诉她。但是他不会主动地提供任何信息,而她也没有问。说她对兰迪父母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那是不对的。她有兴趣,只是不想知道。
她不知道吉米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从那天以后,她的确没有与吉米谈过,没有严肃地或深入地谈过,他们互相见面的那几次,看来谈话有点不自然,有点尴尬。他们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已经没有什么共同点。
但是她还是觉得与吉米比较亲近,对他比较关心,与以往一样。
吉米现在与其母亲住在格伦戴尔。他们已经决定把房子卖掉,连家具一起卖掉。根据他母亲的想法,吉米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没有带衣服,没有带玩具,什么也没有带。他没有带可能让其回忆起过去的任何东西。
就个人来说,只有吉米才是她最关心的。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经历是多么不容易。要他把所有这些都忘掉,也许需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忘不掉。像她一样,他也曾进行过治疗,一周去看两次精神病医生,但是她知道这样还是不够的。有许多事她都想告诉他,她想给他许多忠告,不过她知道,如果在这一点上保持一定的距离,也许会更好一些。他必须靠自己去医治心灵上的创伤。
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及时埋葬了对她的记忆,是否已经把对她的记忆归结到与这一时期有关的那些倒霉年代,这种记忆是否已经被挡在了他的意识之外。
也许是吧。
但是这样也行。只要他康复、健康和愉快就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电话铃响了,凯茜走到起居室去接电话。电话是安打来的。她明天要搬家,提醒凯茜让艾伦去租一辆汽车。原来凯茜想让安搬来一起住,只付一点象征性的租金就行,但是,安微笑了一下,建议凯茜把这种待遇提供给艾伦,如果她真想要一个室友的话。
凯茜脸红了,但没有表示不同意。艾伦很棒,通过这一切事,看到艾伦真棒。不管她什么时候需要他,艾伦都会在那里出现,保护她免受媒体干扰,帮助她处理与保险公司和律师的事务。他还用他的一些假期时间与她待在一起,虽然他们没有住在一起。还没有同居,但是他们已经进入最亲密的状态。
她抬头望了望钟。四点三十分。今天下班后,大约六点左右,他将过来,而她也已经答应做晚饭。他要求吃汉堡包,但是她告诉他胆固醉已经够高了,她不想再为潜在的健康问题出力了。
她告诉他她将做鸡汤面条。
艾伦提前到了,五点四十五分左右就到了,她做饭时就让他坐在厨房里。她喜欢他在身边。她爱与他在一起。
“哎,今天晚上留下来在这里过夜吗?”她问。
“你要我留下来吗?”
她点了点头。
他咧开嘴笑了笑,呷了一口低糖可乐:“明天要穿的衣服正好在汽车的后座上。多巧啊!”
“你以为你很会耍花招,是吗?”
他大笑了起来:“有花招的时候,就使一使罢了。”
晚饭后,艾伦从汽车里把衣服拿进来,他们看有线电视所放的一部汉弗莱·博加尔特的老电影。她的父亲曾经很喜欢汉弗莱·博加尔特,这也是他们最后达成一致的少数几件事中的一件。随着晚上的消逝,凯茜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抑郁。电影演完后,艾伦就把电视关了。
“你好吗?”他问。
她点点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亲。”
他抱住她,什么也没有说。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以前也这样过,这种事情是不能用言辞来解决的,那只是必须过去的事情。
凯茜紧紧握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但是她的眼睛啥着眼泪。她想起了她与父亲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所有时间,在她的脑海里,过去十年里与她一起生活的父亲不是一个厌恶女人的自私人,而是一位完整的有生命力的中年单亲。他是一位与她一起成长的、亲爱的、关怀她的父亲,一个准备而又愿意接纳世界的人,一个热爱家庭、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家庭的人。她为那个人的去世而哭泣,尽管实际上他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她。
她擦了擦她的眼睛。“别离开我。”她恳求道。
“永远也不离开。”他说。
当她为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和失去的一切而哭泣时,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当她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时,艾伦仍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