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才杀手 二

吉米也被枪声惊醒。他也立刻注意到,医院里漆黑一团。

他也听见了兰迪的叫声。

他瞥了一眼其床边的椅子,但是它空着。他的妈妈已经走开。

他感到一阵惊慌。她在什么地方?她在医院里某个地方吗?在他……附近吗?

他把他床上的床单踢掉。他现在比在他家淋浴间里躲开兰迪时更加害怕。他知道兰迪能干的事情。

然而,他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难以对付。他更强壮了。

他把双腿吊在床边,试图站起来,但没有站起来,因为他已经几乎虚脱。他用双臂支撑着自己,一只在床垫上,一只在床头柜上保持平衡,他要等待几分钟,直到心情重新平静下来。他一脸苦相地尝试着向前跨了一步。行走使他伤痛。他的踝骨软弱无力,感到酸痛;他仍然能够感觉到绳子绑在踝骨上的压力。他的头还是蒙蒙的;他们给他注入的所有止痛药都没有能完全平息他头脑里的砰然声,尽管现在的感觉接近于隐痛,而不像原先那种剧烈的刺痛。

他打开了他房间的门,握住捏手作为支撑,步人门厅。走廊里很黑,除了走廊半道上接地通风的闪光信号灯的黄色光束以外,漆黑一片。他的眼睛循着闪光的光程;当他看见在消散的照明灯光里所展现的情况时,他便靠在墙上,几乎要倒下去。

走廊里遍地都是毁坏了的设备和不会动的尸体。

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但是噩梦的景象仍然在这儿。门廊靠近他的一端,有一堆医院的金属设备,看来像是一副坏了的担架和两个扭弯了的人影。一个是女人,什么也没有穿,但是有撕坏了的医院睡衣残余,瞪着死眼望着他,她脸颊上有一根尖锐的金属杆。大厅再往下,手电简旁边躺着一个人,能够辨认出,像是一个被打倒了的警察。到处都是血,多得令人震惊,溅到了墙上,流到地上郁积在洼处。

他在这里。兰迪。他在这里。

吉米强制自己向前走,战战兢兢地尽量绕着血多的地方走。不过也不能完全避开血,好几次他下脚的时候都听到了轻轻的咯吱声,而在他又一次把脚拾起来时,感到黏糊糊的。

他到了手电筒那里,把它捡起来,在走廊里照了照。成堆的尸体几乎并不像他原来所想像的那样遍布各处。手电简的光束不知怎么地就照出了破坏最重的地方,在黑暗中开辟出了一条小路,在靠近他房间那里有两具尸体和一堆机器,但是现在他可以看见,大部分走廊是畅通的,没有受到影响。

他不知道从门廊两边的那些房门后面是否还有病人。如果有,他们显然是一些卧床不起的,不能出来看发生的事情。否则,他们听到枪声时也会走出来的。

除非他们是死人。

他必须离开这层楼,找一名医生,找一名护士,给警察局打电话。从左边隔一个房间关着的门后,传来尖叫声。这一尖叫声听起来,立刻觉得声音很熟悉,整个声调充满了恐惧和无望。他停住了脚步,他的心脏在胸口突然感到不适。凯茜。这是凯茜。

她在房间里,兰迪在那里与她在一起。

他惊慌地向下看。在地面上。在他脚旁,仍然握在那名死警察伸出的手里的是一把左轮手枪。吉米向下弯身,在静寂的走廊里他的膝盖发出劈啪声,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他不想碰到尸体,甚至连手也不想碰,甚至连手指也不想碰,但是,凯茜在危险中,正在受到攻击,也许正在要被杀,而他又是惟一能救她的人,哪怕只有一半希望,他也要去救她。他很快伸出手,抓住枪口往外拉,但是,那个警察的手指还在扳机上不愿意移开。吉米厌恶地做了一个怪相,用一只手握住枪口,用另一只手拉直警察的手指,并把它推出扳机。这个人的皮肤还是温温的,但是手和手指已经感到笨重,令人感到奇怪。吉米在把枪拉动之后立即站起来,几乎从尸体旁往后跳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在一生中从来没有开过枪,只有在电视上或在电影里看到过,但是他想他有怎样使用武器的比较好的想法。他用两只手把左轮手枪握在他身前。

凯茜又一次尖叫(她是不是停止过尖叫?他没有注意到),他用一个手指去把手枪的击铁往后扳。这比他想像的要重,也比他在电视里所看到的要难,但是,它被勾住了,然后他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向前走去。

在他走到门口前,他的手在抖动,这既是由于枪的重量,也是由于害怕,但是他把左轮手枪放在他前面,用脚踢开了门。他没有想到房门可以锁住,它只是被关上了,他的一踢撞掉了不会动的木头;但是他在最后一分钟才想到,他做任何事情都已为时过晚。幸亏他那一踢已经把门踢成半开并且向里回转。然而,门还转得不够,没有突然向前打开,而是啪的一声撞在墙上被弹了回来,门仍然处于警察们踢开时所在的位置。它只是开了一半,然后又关上了。

吉米仍然把枪握在前面,把身子转向一侧,用其肩膀把门推开闯入房间。

兰迪站在第一张床旁边,一边微笑,一边望着他。

握着一把解剖刀。

吉米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大错误,凯茜根本就不在这里。房间由于窗户外面的光线而显得比走廊亮一些,在经历了走廊里的黑暗之后,他能看得相当清楚。然而,他没有看见凯茜。

他听到了她的尖叫,在她那嘶哑而又紧张的尖叫声中听到了她的恐怖感,但是,房间里只有兰迪一个人,正在等他。他准备跑,准备转身离开门厅去找楼梯;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带鼻音打着呃的哭声,声音是从第一张床过去的某个地方发出来的,他明白了,凯茜就在这里。

“啪!”兰迪说,“啪!啪!”他开始向吉米前进,手里拿着的解剖刀正好比吉米的头高一点。

凝视着那熟悉的智障男孩脸上的阴郁,看到他曾在车库里见过的那种狂乱期待着的欢乐时的相同表情,吉米充满了狂怒,充满了仇恨,充满了一股勇气。

手臂抖动了,他开枪了。子弹击中了。令人惊异地击中了。后冲力把他向后一击,他的枪掉了,他双眼的瞄准也转移了。当他再次看兰迪时,他看见孩子坐在地上,孩子的解剖刀掉了,它掉在他们两人之间各一半距离的地面上。吉米急跑向前,抓住解剖刀,确保兰迪再也不能把它抓到手。他向后退,朝他掉下枪的地方退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兰迪。他看到兰迪的衬衣或裤子上,胳膊或头上根本就没有血。他不知道兰迪是否被击中,不知道枪声是否只是让兰迪受惊才掉了解剖刀,跌倒在地上。

兰迪站起来了,吉米看到男孩的手下侧有一些黑点。他射中了兰迪的一个手指。

兰迪笑了,那是他正常的自然的成年人般的邪笑;吉米恐俱地认识到,男孩还不知道他的一个手指已经掉了。他没有感到疼痛。

“啪!啪!啪!”兰迪说。他够到了下面,装作去捡起一个英式足球并向吉米的头部扔去。

“出去!”凯茜从床后喊道,“吉米,去找人来救我们!”

兰迪继续大笑。

凯茜恐怖的声音和兰迪熟悉的反应结合在一起,让吉米觉得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看了看智障男孩,吉米突然想杀他,以便确保他以后再也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混蛋!”他叫道。他向兰迪进击。当他向男孩走去时,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用解剖刀在空气里划了一下:“混蛋!”

“不!”凯茜尖叫道,“吉米!”

兰迪向前跑,大笑着,呱呱地叫着,不费力地跨到一边,避开了吉米的猛击。他从背后狠狠地踢了吉米一下,让他下巴着地猛地倒在地上,然后跳到他背上,抓住其一把头发,一把将头拉起。

吉米感到其后背和颈部像鞭抽那样难以忍受的疼痛,超过了以往所受过的任何痛苦。

然后,他感到头发被使劲地拽着,头部被向后拉着,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