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星期六,奥尔·戈尔德斯特因不需要去上班,但是他拒绝陪凯茜和吉米去警察局。
“如果中尉想与我谈,”奥尔说,“他会要我去。他只是要你和吉米去。”
凯茜不自然地站在戈尔德斯特因家起居室的中央,对怎么回答没有把握。吉米的父亲没有刮胡子,仍然穿着脏睡衣,看来最多只不过是一个失职的人,尽管从他所说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由于昨天晚上喝酒而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他的头脑机灵,脸上没有任何宿醉的迹象。
“不管怎样,你不认为你应该一起去吗?”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告诉他。甚至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不在这儿。”他摇摇头,“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不需要我紧紧地跟在你后面。你们两人去吧。你们回来时,我会在这儿。”
“那么我们走吧,吉米。”她尽量使她的声调不带生气的味道,但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苛刻而又冷淡。她转过身来,走出起居室。吉米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她走出家门,来到人行道上。
她的车停在她房子的车道上,他们默默地沿着街道走。
吉米清了清嗓子,这时到达了她的车道。“我的爸爸说…我们可能把达斯梯埋在后院里,”他说,“它以前喜欢在那里玩。”
凯茜没有说话。她认真地表示疑问,官方是否会让把狗埋在吉米的后院。把动物埋在住宅区是不合法的。达斯梯出了事后,她对官方是否会再把狗的尸体放回来没有把握。如果市里或警察机构或对这类事情拥有裁判权的任何人已经焚毁了动物的尸体,她也不会感到惊奇。
不,第二个想法,他们大概还没有进行验尸。
她肯定吉米的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引导儿子,让他存有这样不实际的希望。难道他不知道最终这样只会更加伤害吉米?难道他没有面子或责任的感觉?
显然没有,她想。但是,那是必须预见到的,那是一般的水平。哎呀,看来他甚至都没有为他宠物所发生的事感到特别心烦意乱。
或者感到惊奇。
凯茜感到,由于恐惧她那冷得刺痛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后颈。昨天,戈尔德斯特因先生怎么可能在其回到家时就知道达斯梯发生的事情呢?他怎么可能卷入了这件事或者要他为狗的死负责呢?
她把这种想法推出了脑海。戈尔德斯特因先生也许不喜欢达斯梯,可能他心肠比较硬,但他不是凶手。
“我已经在树边挖开了一点,”吉米说,“我打算用后面的木头做一个十字架。”
“它是一只好狗,”凯茜告诉他。
吉米点点头,咽了一下。“是的。”他口音很重地说。
他们上了车。在启动发动机之前,凯茜从手提包里拿出纸条,上面记着警察局的地址。
她扣好座位安全带,在把车倒到街上前,检查吉米是否也已扣好。
他们在开车时没有讲话。
即使对于菲尼克斯来说,这也是特别的晴天。雪白的云彩,就像滚滚向前的棉花团,慢慢地漂移,越过晴朗的沙漠上空,给人以深蓝色天空高深莫测的感觉。东北处,卡梅尔巴克山脉优美的形态是城市建筑物的自然景色背景。在距离遥远的地方,甚至在这大清早,眩眼的热浪让人感到模糊不清,这是不正常的,甚至有点不相容,休佩斯梯申山脉像哨兵一样站立在艾帕克·贾因克申镇活动房屋集中地上方。
这是灿烂的一天,通常她都很亲切,但是今天看来不太适宜,几乎有点受人嘲弄。在她的脑海里,总是拂不去达斯梯从里往外翻的可怕情景。
一名年老妇女驾着一辆挂着明尼苏达牌照的灰色卡迪拉克轿车,在没有打信号的情况下,在凯茜前面停车,她只好紧急踩刹车。像季节性的最后一批雪鹉一样,年老妇女打着向左转的信号,向右转弯开走了。
凯茜向吉米笑了笑,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到惨淡的笑容。
“老年人。”凯茜说。
吉米点点头:“他们不能再开车啦。”
凯茜向右拐弯,转人中央大道,然后瞥了一眼放在衣服下摆上的地址。她知道以前曾经从誉察局经过,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不能准确地记住它在什么地方。他们开车从多层办公大楼经过,这些都是七十年代末期席卷菲尼克斯的开发热所造成的结果,凯茜放慢了速度。“5280号,”凯茜说,“好好看着。我想应该在你那一边。”
他们经过了一个大公园。“到了!”吉米说。
警察局是一栋棕黄色的两层楼。一边是不大的停车场,另一边是法律事务所。现在凯茜认出来了。这座楼比较低,有点方,不久以前,几乎所有西南部建筑师都喜欢这种风格,但是,相对于沿街所建的玻璃结构新房子,看起来它有点古怪,不相称。
她把车停在停车场。那里有许多有标志的位置,但没有一个来访者的地方。它们不是官方用的,就是用于汽车检查。她把车倒回到街上,在街道周围转了转,最后在街对面公园里找到了停车的位置。
他们下了车。一组穿着鲜艳服装的孩子们踩着滑板沿街向下滑去,每人都想用技巧动作和奇怪的步法超越别人。一个戴着牛仔帽上了年纪的人缓慢地从旁边走过,他的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烟草咀嚼物。这里和那里,长椅子上,灌木丛下,无家可归的人穿着衣服睡在那里。
交通有了停顿,他们急忙穿过街道进入警察局,凯茜大步行走,直接走向坐在桌子旁边穿制服的警官。“我们来这里找格兰特中尉。”她说。她意欲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信和肯定一些,但结果并非如此,听起来更像胆怯的吱吱声。
她不喜欢与官方打交道。
雷莉小姐?
“请把你们的姓名告诉我,好吗?”那个人问道。
“凯茜·雷莉和吉米·戈尔德斯特因。”
“还有,你们来是什么事?”
“他要我们来,我们约好了的。”
警官指了指墙边的一排有垫子的低凳子:“请坐。我给他打电话。他会尽快出来的。”
他们坐了下来。警察局很静,根本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门厅里除了他们和坐在桌子边上的中士之外,空无一人;这里根本不像电视引导她去相信的那样,没有乱哄哄的吵闹声,也没有大批高声喧哗的无赖和狂人出没于警察局。她看了一下房间周围。中士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穿制服的警官照片,他们都是以前的警察首脑。对面墙上是卡梅尔巴克山脉的大壁画,其底部是一小片分散的乌托邦房子。
吉米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她朝下看了看他。
“你以为他要间我们什么?”
她耸了耸肩:“我没有把握。不过,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他在牛仔裤上攘了擦手:“实际上我有点紧张。”
“我也是,”她笑了笑,“但是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也许这是萨姆森和霍尔巴克干的。”他说。
“什么?”
“那两个家伙一直跟着我。也许是他们杀死了达斯梯。”
她摇了摇头:“我不这样以为。”
桌子边上的中士站起身走了过来。“格兰特中尉在他办公室里等着,我把你们领去。”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厅,“我想我可以抽出一会儿时间。”他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人群在控制之下。”
凯茜笑了笑。
中士领路通过了两道双扇的门,沿着几个干净的走廊朝下走。他们在一扇普通的白色门前停了下来,门中间一块木牌上刻着“艾伦·格兰特中尉”的字样。中士敲了两下,把门推开。“他们来了。”
“谢谢。”中士迈步退出,艾伦示意他们进去坐下。凯茜看了看房间周围。中尉办公室很拥挤,但是看起来并不凌乱。他的桌面上摆着一合盒式录音机,几本执法手册,一大堆官方文件,一份报纸,一本《西南艺术》杂志和一只脏的咖啡杯,所有这些都在那里争位置。门的右侧墙上是装得满满的书橱,左边墙上是一些装在框里的画,是佩纳、R·C·戈尔曼、丹·纳明加和其他美国画家的作品。中尉后面是一个大窗户,可以眺望街道和公园。
“请坐,”艾伦说,指了指他桌子前面的扶手椅,“我们将进行得很快。”
凯茜看看吉米,然后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吉米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艾伦从他桌子上文件堆里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瞥了一眼目录。“这是达斯梯的验尸报告,”他说,“我是在大约一小时以前刚拿到。”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文件夹扔回到桌子上,皱起了眉头,“我想你的父亲也应该跟你们一起来。”他对吉米说。
吉米摇摇头,求助似的朝凯茜那边看。“他不能来。”她解释道,然而,即使她说了这些话,发觉她自己也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不想来,为什么他坚持留在家里。
艾伦没有吭气,用手摸了一下头发。看来他在沉思。
可疑?
“好吧,”他往前靠了靠,“首先,你们是否知道谁有可能干这件事吗?”
凯茜摇摇头,但是她感到自己的脸正在红起来,能感觉到她的脸颊由于热而通红,能感觉到她头发下的前额开始出汗。她觉得内疚,尽管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感觉到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尽管她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我想不出是谁。”她高声说。
“我不这样认为。我只是想问——”
“我知道!”吉米脱口而出。
艾伦由于惊奇突然抬起了眉毛:“谁?”
“迪姆·霍尔巴克和丹·萨姆森。”
中尉皱起了眉:“谁是迪姆·霍尔巴克和丹·萨姆森?”
“他们在我那个学校上学。他们是五年级学生。几乎一个月来,他们都在跟踪我,但我总是躲着他们。他们也许会找到我住的地方,并——”
艾伦摇摇头,亲切地笑了笑:“吉米,这不是五年级学生干的事。”
“萨姆森可能会让他的哥哥干。”他的哥哥,他看了看凯茜,他的脸红了起来,“他的哥哥和同伙杀死了一个小孩。”
“杀死了一个小孩?”艾伦的声调很严肃,他的眼睛盯着吉米的眼睛,“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是不久以前的事。据说他现在就为此被监禁起来。但是这是在离我家较远的地方。”他看看凯茜,然后很快就看着远方,把身子靠向艾伦,“这是在厕所里。他们割掉了男孩的…”他因为害羞而红了脸,“…你知道。”
艾伦沉着脸。“我将调查这件事。我掌权以来这个区里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在这里已经八年,我不会忽视任何事情。我看我能发现什么,我将审问这个……萨姆森?”
“迪姆·霍尔巴克和丹,萨姆森。我不知道萨姆森哥哥的名字。”
当艾伦记下名字的时候,愁容掠过吉米的脸。艾伦看见了男孩的表情。“别担心,”他说,“我不会说出你的名字。他们不会知道这是你说的。”他向吉米笑了笑。但是,当他注意到男孩脸上的伤痕时,微笑就转成了蹙额。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吉米的脸颊转向亮处。“这也是他们干的吗?”
吉米摇摇头。
“他跟街坊里另一个孩子打架。”凯茜说。
“他是一个智障孩子,他毫无理由地打伤了我。”
艾伦把笔扔到桌上:“这一周对你很不利,是吗?”
“我想是的。”
艾伦瞥了一下手表。“对不起,”他说,“我的意思不是赶你们走,但是已经晚了,几分钟后我还有会。达斯梯被杀是现在大型调查的一部分。我为让你们来这里表示歉意。我应该把它安排在另外时间,但现在一会儿就要开会,我没有时间再留你们。要说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倒不如说有手续要办,不过,我将给你们打电话,安排一次约会。这一次,我将在你们方便的时候,到你们那里去。”他拿起一张纸,把名字记下。“我将对这两个人进行调查,但是,我跟你们说真的,我的确认为,达斯梯不是这些孩子杀死的。狗是由一个对犬生物学很了解的人采用非常高级的方式杀死的。”
凯茜紧张地把她的双手抱在大腿上:“你们究竟有任何线索没有?”
“如果我说我们有,这是骗人。”他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有点勉强,“那样说大概也不对。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要吓唬你们。我们正在集中精力破这个案子,我们最终会抓住凶手。他会疏忽,会犯错误,我们就会在这个时候等着他。但目前我们仍然处于调查的起步阶段。不过,我们把人力集中在你们那个区域,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他企图在那里附近的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我们就会抓住他。”他又一次瞥了一下手表。“对不起。我确实该走了。但在我离开前我必须问一声,除了昨天告诉过我们的情况外,你们有没有回忆起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都行。”
整个上午凯茜都在运转她的大脑,试图向警察局提供一些口头报告中没有说清楚的小细节,或者她注意到了但简单地堵塞在她头脑里的情况,但是什么也没有。她没有看见强制进人的征兆,根本没有逃离的怀疑,什么也没有。
只有达斯梯。
长耳大野兔。
她摇摇头:“没有。”
吉米摇摇头。
“我想也是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非常感谢你们能来。我将调查霍尔巴克和萨姆森。”艾伦站起来说:“我送你们出去。”
他们沿大厅走去,艾伦打开了通向门厅的门。“我们有你们家里和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
凯茜点点头。
“好,如果我们发现什么情况,我会让你们知道的。几天后我将和你们进行查对,问你们一些问题。”他拍拍吉米的肩膀,“别再打架。让你的父亲给我打电话。我也想和他谈谈,好吗?”
“行。”
“我会与你们联系的。”艾伦挥手告别,在其身后关上了门。
他们两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凯茜往下看了看他。“你想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买——什么东西吗?”她问,“或者,你想回家吗?”
“达斯梯怎么办?”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它弄回来?”
“我不知道。你的父亲将与他们去谈。”她用手臂搂在他肩上,“现在你想干什么?”
他耸了耸肩:“我不在乎。”
“你要买——吗?或者在麦当劳停一下?”
“行吧。”他的声调里没有热情。
“好,让我们去弄点东西吃。”她领路走回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