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20日 周六 晚7:55
莉齐透过本田车的前窗往车厢里看去。她认出副驾驶座上的包是杰西卡的。她也发现了那部手机。上面镶满了亮晶晶水钻,是杰西卡的手机。靠。她小跑着穿过草坪,从厨房窗户看进房内。除了有一道狭长的光从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投射进来之外,整栋房子一片漆黑。但她听见了音乐声。
这儿没有杰西卡的影子,莉齐把手伸进口袋,猛然想起匆匆忙忙间,把手机落在车里了。她刚要转身回去,房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几声呼号过后,是一阵重重的撞击声。
“杰西卡!”莉齐大叫一声,跑回窗边。房间里,她看见走廊上的那扇门开着,门里出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像是要往房子前门走,但随后消失在另一个房间里。然后莉齐看见了杰西卡。
“杰西卡!”她喊道。丫的她在那干嘛?响声震天的音乐之下,没人能听见莉齐的声音。靠!她迅速从皮套里拔出枪,冲回门口,重重地擂门,然后按响门铃。但是没人注意到她。她跑去侧门,迅速打开门闩,跑过一排垃圾桶,直奔后院。一扇通往房子内部的玻璃滑动门已经被大大地拉开了。
2010年2月20日 周六 晚8:01
买的蛇昨天送到了,一共六条。两条东部菱背响尾蛇,三条莫哈维响尾蛇,还有一条他向来最爱的,鼓腹巨蝰,这一条的脾气还相当差。他把脸凑近玻璃缸,立刻本能地往后弹开。那条蛇隔着玻璃想攻击他,力道惊人。
他一只手抚着胸口,竟发现自己需要坐下来休息下。又气又恼的情绪在他体内翻腾。他很想把所有的蛇扔进绑着婊子的那间卧室里,然后看着她慢慢死掉。这种冲动极其强烈,但随后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保持理智,坚持按计划执行。他的怒气这才消退。在这次的游戏里,他本不打算那么早就把索菲杀了,但那个女的实在是让他无聊到死。
目前他还需要留着黑蕾的命。他一想到莉齐被迫眼睁睁看着他折磨这个丫头,他就说不出地兴奋。他闭上眼,让这幅极乐的画面给他的肌肉重新注入力量,他需要这种力量来撑着他坚持到底。
莉齐该接受一次教训,一次就够。一阵剧痛啮咬着他的肩膀和身体一侧,让他没法享受此刻。他昨晚把那个丫头片子绑到床柱上之后,清洗了伤口,自己用缝纫线、酒精和一根锋利的针把伤口缝合。但他的抗生素用光了,还不想病恹恹地在诊所露面,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护士们打听起别人的闲事,鼻子灵得要命,而且她们什么都不会漏掉——或者说她们自己是这么以为的。实际上,就连他的合伙人都不知道,一起并肩工作的这个人是一位正义的追求者,一个现实世界中的英雄。大多数人的观察力都弱得可怜。这些年来,他们丝毫没有长进。这很令人遗憾,不过这是事实。
他站在镜子前,解开衬衫扣子,看了看他的伤。创口长且深。太深了。当时可能就已经达到了应该进医院的程度。他本可以告诉急诊医生他是遇上了拦路行凶的歹徒。伤口周围红肿,一股恶臭,还有脓水流出来。
看看那个婊子对他做了什么,他怒火中烧,站起来走到养菱背响尾蛇的地方。他戴上一只操作手套,伸进玻璃缸,抓起最大的那一条。被蛇咬一口不会让她死掉,但是绝对能让他自己心里痛快不少。
2010年2月20日 周六 晚8:03
杰西卡没有浪费力气去追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相反,她进入卧室看着那张特大号的床。房间里香烟缭绕,散发着大麻的臭味。音乐震耳欲聋,面前的景象则离奇得让她感觉不真实。她顿了几秒才消化这一切,尤其是被绑在床上的那个人,手腕和脚踝都被分别捆在床柱上。尽管她高颧骨周围有一层一层飘逸的红发,睫毛长得惊人,可“她”其实是个男的。猎豹速比涛内裤周围有浓密的黑色阴毛露出来,这就说明了一切。他的嘴被塞住了,眼睛吓得溜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坏了别人的什么事,但不管是什么事,肯定不是正经事。喧闹的音乐让人很难集中精力。那个男人努力想说什么,但他的话被塞在嘴里的东西堵住了。
她开门的时候这里有三个男人。第三个人在哪儿?
她举起枪,向壁橱移动,持枪的手战战发抖。壁橱底层放着一个6英尺高的扩音器,重金属音乐就是从那儿轰出来的。橱里还支着一个三脚架,上面顶着一台摄像机。摄像机仍然在拍摄,红色指示灯闪着光。
这里面究竟正在发生什么?
离得近了些,她能看见被绑在床上的男人身上有淤青,而且还在流血。她弯腰把音乐关掉,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第三个男人——裸着上身,趴在地上,像蛇一样在地板上曲折前进,往半开的窗子那里挪去。“站住!”她喊道。
他转身开火。
哔嘶。
枪击声听起来像是一个橡胶密封圈在哧哧地漏气。如果她知道他身上有枪,她会先开枪再问话的。
杰西卡身子往后倒在墙上,枪从手里落下。一阵令她头脑发麻的刺痛先是席卷了她的左侧身子,然后很快转化为火辣辣的烧灼感。“玛丽在哪儿?”她问床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摇摇头,眼睛瞪得比之前还大像硕大的满月,中间点了一记黑色的污渍。他的头发那么红,衬得脸像鬼一样白。杰西卡想救他,想把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拽出来,但她的两条腿不听使唤。他的模样开始扭曲,轮廓慢慢模糊。开枪的人从窗户逃跑了。而她现在对此无计可施。她吃力地伸出手,看见鲜血弄脏了她的指尖。玛丽的形象不停地涌入脑海。
她这是要死了吗?
整个房间在她眼中不可控制地天旋地转。杰西卡腿先软了,然后身体的其他部分也跟着瘫软在地。
2010年2月20日 周六 夜10:30
布里特妮从iTunes下载一首歌,正下载到一半,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i2Hotti发来的信息。
总算来了。
她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把她给忘了。不管了,她大着胆子打字回他。
Brit35:你干嘛去了那么久?
i2Hotti:你什么意思呀?
Brit35:我已经有一百万年没跟你聊天了
i2Hotti;三天
Brit35:太长了
i2Hotti:不好意思,忙
Brit35:在忙什么?
i2Hotti:一些事情
Brit35:出什么事儿了?感觉你今天不太一样
i2Hotti:我需要见你
布里特妮的心怦怦直跳,然后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Brit35:我之前还担心你再也不喜欢我了
i2Hotti:你开什么玩笑?我想我已经疯狂地爱↑你了
Brit35:别逗我了
i2Hotti:认真的
Brit35:我也需要见你
i2Hotti: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提呢
Brit35:怎么可能?只是我妈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就因为一个二逼杀手
i2Hotti:告诉她你牙套金属线断了,需要去看整形牙医
Brit35:好主意……然后呢?
i2Hotti:周一早点从学校出来,我会来接你。
Brit35:什么车?
i2Hotti:黑色宝马
哇哦,布里特妮心想,他父母一定很有钱,或者他一定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儿了。
i2Hotti:你还在吗?
Brit35:嗯。我很兴奋,咱们终于能面对面了
i2Hotti:你肯定不如我兴奋
Brit35:我妈来了我得撤
i2Hotti:回头见
Brit35:要是真的回头就能见该多好
i2Hotti:❤你
2010年2月21日 周日 中午12.55
莉齐在医院等候室来来回回地踱步,盼着医生出现,让她知道杰西卡会没事。主门打开了。一股冷空气跟在杰瑞德身后冲进来。
“你没事。”他松了口气。
“我之前本来想打电话的,”她说,“但是一切都变得像疯了一样,太快了。我不知道我手机在哪,而且——”
“你没事就好。”他双臂环绕着她,紧紧地拥抱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杰瑞德松开她,说:“据我判断,沙利文教练是清白的。他经历了一次痛苦的离婚之后搬到这。他不介意让我在他家四处看。吉尔曼家发生了什么?”
“吉尔曼,原来不只是布里特妮的数学家教,还在做色情片生意。据说他的每一部片子都不同寻常,因为他会请陌生男人到家里。等他把他的新客人在床上绑好,他的同伙就从壁橱里出来,他们一起打扮受害人,把落进他们手里的男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异装癖,然后开始在他们的身体上摆弄出各种姿势。他们管他们拍的视频叫做‘放荡人妖’。杰西卡出现的时候,正在被他们折腾的那个男人快要被吓死了。他现在还在医院五楼,仍处于惊恐状态。”
“杰西卡呢?”
“吉尔曼的同伙从窗子逃跑之前打了她一枪。”
医生从门里出来。“你现在可以看看她,”他说:“但是只能几分钟。我们想让她休息一会儿。”
“伤得重吗?”杰瑞德问。
“她左侧有一处低弹速枪伤。她福大命大,被打中的地方没有主动脉。子弹取出来了,也给她用了镇痛剂。”
莉齐肩膀一松。“她大概要住院多久?”
“至少几天。我们今晚观察一下她情况怎么样,明天会得到更多信息,那样才好判断。”
他们进入杰西卡的病房。一位护士正在调整IV。莉齐走到床边,把杰西卡柔软的手握在手心。可怜的女孩儿面无血色,鼻子里插着管子。
“对不起,”杰西卡虚弱地说:“我手机没电了。”
“那种事完全不用放心上,”莉齐对她说:“你需要专心养好身体。”
“我猜吉尔曼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莉齐摇摇头:“不是。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良民。”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狠狠地教训杰西卡,当初她绝对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进到那所房子里。还有那把枪,她是从哪儿弄到枪的?杰西卡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鬼?她当时完全有可能被杀掉。
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房间。他双眼充血,布满了血丝。
“我哥哥,斯科特。”年轻男人走到她床边时,杰西卡介绍道。
斯科特皱着眉:“你在那个男的家里到底干了什么?我告诉过你他是个变态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杰西卡嘴唇发干,她轻轻舔了一下。“他在我们的嫌疑人名单上。而我要找到玛丽。”
斯科特的脸涨得通红。“玛丽死了。如果她还活着她以前就会回来找我们了。我们到底要经历多少次这种事情?你看看你。”他抬起双手,万分沮丧地慢慢捂住了脸。“我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玛丽失踪了。爸爸抛弃了我们。妈妈又喝的烂醉。而你,现在又带枪闯进陌生人的家里,自己找死。”
莉齐刚要插话,杰西卡抬手阻止她,让她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我们给你们两个一点私人的空间。”莉齐对杰西卡说:“我明天早上回来看你,好不好?”
杰西卡点点头。
斯科特摇着头,肩膀垮了。莉齐想告诉杰西卡和斯科特他们姐姐的事,给他们的争执画上一个句号,但杰西卡看上去太脆弱了,她今晚没法承受第二次打击。所以那件事必须要等。
2010年2月21日 周日 凌晨3:03
有什么湿漉漉、沉甸甸的东西在她的双腿上滑行。
黑蕾的头猛地往上一抬。她刚刚睡着了。显然那个狗杂种就是要等她睡着,这样他才好放出他的另外一只怪宠。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房间里很暗。一片漆黑。两天以来,她一直挣扎着想把手腕上绑着的东西挣松,然而并不走运。但这次她猛地向下拽胳膊的时候,她的右手解脱了。
蛇在她大腿上缓慢行进,它块头很大。黑蕾伸手去够它。“嘶”地一声,蛇发动攻击,毒牙没进她腿里。黑蕾疼得五官纠结成一团,痛苦地倒吸一口冷气。与此同时,她紧紧地掐住蛇周身的要害,把它举高,扔到房间对面去。重重的蛇身划过地板,“砰”地撞到墙上。
黑蕾像疯了一样抬起松了绑的那只胳膊,开始解放另一只手。她手忙脚乱地去找金属线的线头,这样她就可以从另一个手腕上把它一圈一圈解下来,但那线好像永远都没有到头的时候。等金属线解开,她屈膝用嘴去撕咬胶布。胳膊终于自由了,但疼痛难忍。支撑着她继续移动的,是肾上腺素,和活下去的决心。她用右手在她自己制造的一片恶臭里到处摸索,找她的刀。她已经在那把刀上坐了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她坐在地板上展开刀,露出刀片,然后迅速把膝盖收到胸口,这样就能将脚踝周围的金属线和胶布切断了。
最后一点残留的胶布撕掉之后,她把刀放在床上,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撑着自己站起来。她抓过刀,往门口走去,两条腿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身体。她向前伸长了胳膊探路,还差点滑倒在地板上。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至少现在身体是自由的。
她以前把太多东西都视作理所当然。现在她可以动胳膊,可以走路。她永远不会回家去再被妈妈的毒鬼朋友虐待。她要离开妈妈的家,绝不回头看一眼。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人,未经她允许就碰她。
黑蕾又走了三步,指尖碰到了墙。她四处摸索,往侧面挪动,摸到门把才停下。她蜷起手指,握住这块冰冷的金属。她心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转动把手。没用。锁了。狗娘养的。
窗子。她要找到窗子。
她沿着墙,以墙为向导,慢慢移动,一步一寸,竭力避免在走动间发出任何响声。如果窗户也被锁了,她会找什么东西把玻璃砸碎。
她以前砸过玻璃。她要抽走床上的床单,绕在她没有受伤的手上,然后一拳把窗户捅穿。然后她就可以追逐自己崭新的人生了。
她可以做到的。
她能逃掉。就像莉齐·加德纳那样。
她生命里的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目标。她必须逃出去。她想上大学。她想要活下去。
她的膝盖撞到了一把椅子。靠。她定住不动几秒钟,祈祷他没听见。然后敏捷地绕过椅子,继续一点一点小心前进。光着的脚碰到了蛇的尸体。一脚踢开。恶心。
她用右手摸索着前进。
保持冷静。别出声。别把那个怪物吵醒了。
如果他知道她已经挣脱了绳子,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她还不能理解她和其他女孩到底是哪里激怒了他,但显然他希望她按他的规矩办事。逃跑可不是守规矩的行为。如果他发现她试图逃离他,那只会给他一个进一步折磨她的借口。这个房间没那么大。他娘的窗子到底在哪?她知道窗子边的桌上有一盏灯。她必须小心些忽然——
“哒。”
灯开了。
她猛地扭头。
那个禽兽就坐在床沿上。没戴面具。没有胡子。妈的,他回了房间,她却完全注意不到,他到底怎么办到的?她只小小地打过一个盹,当时她盼着他也能去睡一觉。
“你真的以为我有那么蠢吗?”他问。
她抓过她的刀,“啪”地一声弹出刀刃,指着他。
“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想到你居然身上还有武器。你是个聪明的丫头。”
“我不想把它用在你身上,但如果你逼我的话,我就不得不动手了。”她说:“你看起来很虚弱。你当初真该去医院看看刀伤。”
“看看你把这个房间弄得,”他四下看看,好像她利刃上闪着的寒光与他无关,反而更像是被地板上的凌乱搞得心烦。
她看着他的胸口。如果她还想活着看到明天,她需要狠狠地刺他,刺得又深又重。她需要把刀深深地扎中他的心脏,要知道,就算是魔鬼,也需要一颗跳动、搏动的心脏。
“这儿有股恶臭,”他说:“啧啧。”
“放我走,”她对他说:“我也会放过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干了些什么。我会一走了之。你现在把你做下的所有龌事放到身后还不晚。如果你在为时太晚之前收手,他们不可能抓得到你。”
他脸上的笑阴森森的。
他绝对不可能放她走。
他抬起双手。他的手指又粗又短,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婚戒。她之前没注意到它。
“我坚信正义,还有美国道路,”他说:“平等和尊重高于一切。如果你不尊重你的同伴和年长者,那你就对社会没有价值。”他穿着一条宽松长裤和一件运动夹克。他把手伸进夹克口袋里的时候,她猛扑向他,但他离得太远了,她扑了空。刀没有插近他的心脏,而是插进了床垫里。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向他扬起手中的刀,他将一个金属制成的设备刺进她身体一侧。
“嚓。”
她猛地往前一歪。那种感觉就像被闪电劈中。她的身体僵住,抽搐了一下,随即动弹不得,用力喘气才能呼吸。每一块肌肉都萎缩起来。她疼得受不了,倒在地板上。
他站在她一旁。
她想告诉他滚他妈的远点,但是没用。她一个字也吐不出,一寸都挪不了。
两只空洞、没有生命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从她手里抠出刀,然后毫无征兆地,弯腰用刀刃剁下了她的右手小指。她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
他完事之后,举起那个血淋淋的手指。“我不喜欢文身。它们能要了你的命,你知道的。”
她能感觉到肌肉慢慢松弛。血从她的手里渗出来。她看着他把她被切下的手指放在床边桌子上。然后他再次将手伸进口袋,这次,他掏出了一个注射器。他走回她躺着的地方,将针头用力扎进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