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18日 周四 晚7:53
杰瑞德站在莉齐家的厨房里。他啪地一声扣掉手机,然后搓搓鼻梁。他姐姐刚刚打电话告诉他,母亲已经搬去旅馆住了。父亲又开始喝酒,姐姐很担心。“谁又能指责他这样呢?”杰瑞德心想。他告诉姐姐,这个男人需要时间发泄怒火。他的答案惹恼了她,于是对话刚刚开始就被她终止了。
“一切都还好吗?”莉齐在另外一个房间问。
杰瑞德往她那边走去。莉齐坐在客厅地板中间,周围都是纸张。笔记本和文件排成整齐一排,从房间一头摆到另外一头。电视开着,但是静音。猫在咖啡桌的木质桌腿间穿来穿去,走着“8”字形。
“我爸妈之间遇到点困难。”他对她说。
“啊,听到这个挺替你难过的。”
“他们都是成年人,自己会解决的。”杰瑞德走到炉灶边,把汤倒进一个杯子,然后走进客厅。过会儿吉米会来拜访,给他们带来案件最新的进展。
莉齐在地板上手脚并用爬来爬去,用一支黑色马克笔在纸张留白处做笔记。
杰瑞德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跟莉齐在一起,他还没看她吃过一口东西。她洗了个澡,换上一条灰色运动裤和一件V字领T恤,从那之后直到现在,她一直在工作。她光着脚,头发拢到后面扎了个马尾辫。
“你还什么都没吃呢。”他说着,把盛汤的杯子递给她。
“谢了,你介意把它放到那边咖啡桌上吗?”
“除非你先尝一下。”他俯下身,迅速往她嘴里送进一勺汤。
她睁大了眼睛。“味道不错。那种香味是……是刺山柑花蕾吗?”
“这是祖传秘方。”
她闻言撅起嘴。
“如果你把它喝得一滴不剩,我就把食谱写下来给你。”
“你真是好说话,夏恩。”
他想伸出双臂一把捞起她,紧紧地抱着她,让她所有的苦恼都烟消云散。但他只能先用勺子又喂了她一口汤,然后把杯子放到咖啡桌上。
“谢谢你今天和我一起去我姐姐家。”她说着,又埋头记笔记了。
“别客气。”他望着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她眼睛周围一圈黑眼圈。头上的肿块今天小了些,但颜色更深了。他知道她不喜欢任何人看见她放下戒备的样子,他太了解她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痛苦——在一瞬间,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被剥夺。对于莉齐来说,放下过去、继续新的生活,就好像每天早上醒来,都试着从头重新再学习走路。
八点整,吉米·马丁到了,面容憔悴。他脸消瘦苍白,弯腰驼背,西装乱蓬蓬的。杰瑞德刚要引他进来把门关上,莉齐的助理抱着一大桶肯德基炸鸡到了。
“快进来吧。”莉齐坐在地板上没动。
吉米跨进房间,杰西卡从他身后挤进来。她说声“你好”,然后把炸鸡桶递给杰瑞德。“我很快回来。”说着她打开门,消失不见了。
吉米面露疑惑。
杰瑞德耸耸肩,示意吉米——莉齐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跟着做,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他把炸鸡拿到厨房。
“我真应该带甜点过来,”吉米说:“要是我早知道你们俩打算搞派对的话。”
杰瑞德和莉齐都没理他。
吉米脱掉他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在莉齐面朝沙发放的两把椅子中间挑了一把坐下。椅子是莉齐为了他们的临时会议特别备好放在那的。
杰西卡带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摞文件回来了。“如果谁饿了,”她说:“请自己拿炸鸡,不用客气。”
莉齐感激地冲她笑笑。
“好啊,”他们刚全部坐好,吉米就开口道:“怎么回事?你是谁?”
杰西卡向吉米伸出一只手。“杰西卡·普莱斯,加州州立大学萨克拉门托校区心理学专业学生,也是伊丽莎白·加德纳的助手。”
莉齐转了转眼珠,说:“她是我的实习生。她将来有意攻读犯罪学,成为一名侧写师。”
“行吧,”吉米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杰瑞德,“提醒一下我,我为什么在这儿?”
“你答应告诉莉齐在沃克尔家房子的最新进展。”
吉米抓抓下巴:“他们今早开始发掘,但至今什么都没发现。要想得到一份完整的报告,可能还要一到两天的时间。”
“那关于蜘蛛侠可能是个医生的那个想法怎么样?”莉齐问。
“怎么样?”吉米松松领带,“你没有任何看过他笔迹的有关记忆。麦迪森家和便条上都没找到任何指纹。房子外面没有任何轮胎印或脚印。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找到任何东西能把索菲的绑架案和蜘蛛侠联系起来,结果你想让我发一张全国通告,把任何一个看起来可疑的医生都通缉一遍?”
莉齐气愤道:“这可以作为一个开始。”
“虽然我们在讨论连环杀手的时候不能一概而论,”杰西卡插话说:“大多数连环杀手都很聪明,智商高于常人。大部分是白人男性,他们要么曾经被抛弃过,要么来自一个缺陷家庭。高智商,白人男性,这些符合医生的特征。这个人可能是个医生,这完完全全讲得通。”
吉米一言不发。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其他人还来不及插话,杰西卡就补充道:“最最起码,我们应该从索菲·麦迪森以前看过的所有医生开始查起,比方说,从两年前看过的开始查。”
这女孩有头脑,杰瑞德心想。
“这算什么?”吉米摊开手,问杰瑞德:“你手下的特别行动小组?”
杰瑞德笑了:“是啊,你可以这么说。过去十年里莉齐一直潜心研究全国各地的绑架案。她在‘失踪与受虐儿童服务组织’担任了三年董事,听说杰西卡在这是为了将来成为一个侧写师,所以,对,你可以说这是我的特别行动组。多两个人帮忙,咱们又不会亏。”
吉米手指插进头发里:“是,可以。行啊。”
由于莉齐从前尽可能地回避了与自己那起绑架案相关的事,所以十四年来FBI的很多发现虽然她按道理应该知道,但实际上并不知情。所以当她问“在弗兰克·赖尔被捕之前,还有其他任何的嫌疑人吗”时,杰瑞德一点都不吃惊。
“有几个,”吉米冷淡地说:“没有一个是医生。而且我也没那么多人手,不能把我的人派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去。”
“莉齐有经验,”杰瑞德说:“她是个私家侦探,而且她想帮忙。你之前也请过外援。靠,史密斯的案子里你还用过一个灵媒。收了你的臭脾气,和我们一起干正事吧。”
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紧张气氛,直到杰西卡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轻轻松松将它打破。
“1998年,发现了四具尸体,”杰西卡说:“这四具都被认为是蜘蛛侠作的恶。”
吉米看上去完全不受触动。
“同时,”杰西卡继续说:“同一区域,至少有与四名受害者年纪相仿的另外三个女孩失踪了。她们现在在哪儿?所有人都把这些姑娘忘了吗?”她有点动情地眯起了眼睛,“毫无踪影,她们难道就这样轻易地被遗弃了吗?”
杰瑞德看着莉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杰西卡对失踪女孩儿们的困境抱有一种强烈的情绪。
“我想知道那些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做了一点调查。”杰西卡继续说。
莉齐身子前倾,仔细聆听。
“她们中的两个是游泳运动员,”杰西卡说:“就像兰妮·门罗,你们的第二位受害人一样。所有的女孩上的都是不同的高中,但你们猜怎么着?虽然具体情况各不相同,但她们都参加过校外游泳队。我还不能找到跟这三位女孩都有关系的特定某位教练,但这绝对可以在嫌疑人名单上再加上几个人。你们不觉得吗?我把那几位失踪但还没找到尸体的女孩加到名单里的时候,还发现她们之间存在一种联系,一位叫‘布鲁斯·迪克森’的家庭医生。还不止这样。总的来看,失踪女孩里的三个和蜘蛛侠受害者里的两个都是带牙套的。总共有五个女孩带牙套。我已经开始列半径30英里之内的矫形牙医的名单。我还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做,但一有进展会及时通知你们所有人的。”
莉齐看着吉米:“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和我的助理在做什么,我也希望了解一下,关于蜘蛛侠可能是一个医生的可能性,调查局在做什么。”
“咱们先把一件事情说清楚,”吉米说:“调查局认为,在索菲·麦迪森的案子上,我们还没有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蜘蛛侠干的。”
“他给我留言了。”莉齐提醒他。
“但两次留言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出自蜘蛛侠之手。那有可能是跟风学样的人干的。”
“你说的‘两次都’是什么意思?”
吉米看向杰瑞德:“你还没跟她说?”
莉齐瞥了杰瑞德一眼:“你没跟我说什么?”
“咱们待会再谈。”杰瑞德说。
“不,不行。”她直起身子,“麻烦你现在告诉我第二次留言说的是什么。”
“罪在莉齐。”杰瑞德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但莉齐站起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留言在哪儿?”
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描述他在索菲额头上看到的潦草字迹,所以他沉默不语。
莉齐几乎一动不动。她在那呆呆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出房间。
杰西卡看着杰瑞德,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我来跟她谈,你们两个吃点鸡肉吧。”
2010年2月19日 周五 早6:21
他给她的双手松了绑。然后又取下蒙眼的绷带。“去吧,莉齐。我相信你。”
莉齐抬头看着他,想要看穿他面具上两个洞里的眼睛。身材上,他看起来,比一般人高大,魁梧,肩膀宽阔。她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留着厚厚的胡子,胡须像金属丝一样粗硬。现在好像已经刮得干干净净。他下巴线条方而平。
“我让你去你就去,莉齐。”
她撑着硬地面爬起来,往盥洗室走去。两个膝盖太久不用,走起路来“格格”打战。但即使那样她也不会停下。她颤颤巍巍地向前,当心不撞到他养的那些宝贝蜘蛛的箱子。她走出房间,迅速穿过走廊到盥洗室去。她迅速地往身后瞥了一眼,发现他没有跟着她,甚至没有看她。
他此前只放她用过一次盥洗室。她已经把自己饿了整整一个月。她知道如果她还能再被允许用一次盥洗室的话,自己要够瘦才能从浴缸上面的窗子挤出去。她已经瘦了多少斤,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的胳膊和腿看上去都只剩下骨头了。她感觉自己虚弱到了不敢相信的地步。虽然胃里空空如也,可她感觉想吐。
她转动球形门把,进入盥洗室,然后立刻锁了门。他不喜欢这样,但她别无选择。洗手池上方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把她吓了一跳。皮包骨头。她只能看到皮和骨头。她的头发油塌塌的,一缕一缕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耳朵边。她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擦擦洗手池周围奶油色的瓷砖,忽然留意到墙壁是温柔舒缓的蓝。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干净,跟他囚禁她的房间太不一样了。几个镀铬的毛巾挂环,几面未经装饰的镜子,还有一个插着鲜花的花瓶。这个房间没法用道理解释,不合常理。干净,又简洁,和这所房子其他部分的混乱截然不同。
她刚要踏上浴缸沿去够窗子,忽然注意到一块手表……他的手表。蜘蛛侠很爱那块表。她看得出来,因为他经常把表戴在腕上,充满怜爱地抚摸,就像在抚摸一只心爱的宠物。她抄起手表套在自己手臂上,一直撸到手肘上面,之后抓起洗手液,站在浴缸沿上,够到了12英寸见方的窗子。她为这次逃跑已经计划了几周。她把洗手液喷到窗框上,来减少摩擦产生的噪音;然后一寸一寸地,将窗户推开。
缺水挨饿使她身子虚弱。她试图两手撑住窗台把身子拉上去,但是肩膀火辣辣地疼。她拼尽全力把自己往上提,提到足够高的位置,好从窗子开口穿过。每一块肌肉都痛。她不敢用腿,怕踢到墙壁,被蜘蛛侠发现。
“莉齐!”
他喊她的名字。她像被瞬间冻住,浑身僵掉。
“莉齐!”他又喊了一遍。
就是现在。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唯一的机会了。
时间不多了。他是个有脾气的人。他体格强壮。他脚上穿了靴子,可能会飞起一脚把厕所门踹开。
“不管用什么,什么都行,莉齐。”她对自己说。管他娘的出不出噪音!这次她跳起来,然后踢腾着,嘴里忍不住出声,使劲向上攀,直到她终于能把两个肩膀挤进窗子的开口。
门咔咔响。他来了。
她的心跳快得要爆炸。她不去浪费时间看自己会落到什么地方,就头朝下从窗户一跃而下,掉到了茂密的灌木丛上。锋利的枝条扎进她的皮肤。她害怕得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喘不过气,疯狂地把自己从灌木丛里解脱出来。等她成功让双脚站上坚实的地面,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蜘蛛侠在怒吼,“梆梆”地砸门。
“别慌,莉齐,不管做什么,做了就别停下。”
她穿着一件T恤,两腿虚软,浑身酸痛,但还是撒腿就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就在这时候,太阳即将升起。她看见了深蓝的天空,和滚滚白云。她看见了自由。她不知道她在哪,也不知道她在往哪儿去。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快跑,如果她还想再见到家人。
“跑啊,莉齐,快跑。”
莉齐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又做噩梦了。
她环顾四周,眼睛迅速从壁橱扫到遮掩窗户的帘子。她的目光落到放在床头柜顶的钟表上。清晨六点半。通常,她的噩梦里会有一个蜘蛛侠的受害者被折磨。这是她第一次在梦中回忆起逃跑时的情景。
她往后一仰,落回枕头间,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归于均匀,慢慢变浅。
窗子传来“哧啦”一阵划玻璃的声音,她想起来窗外的红枫该修剪了。她已经打过两次电话请房东修理房子周围的树木。显然没管用。
莉齐穿着运动裤和一件T恤,滑下床,想不起昨晚最后是几点迷迷糊糊睡着的。她几乎记不得自己锁门之前是否对杰瑞德说过晚安。她依然为他不告诉她索菲和那个留言的事而感到心烦意乱,但她也知道她找错了发火的对象,杰瑞德只是在努力保护她。
她动身去厨房,叫麦吉,却惊讶地意识到麦吉到现在都没露面。
“这儿,猫猫,猫猫。快来,麦吉。到早饭时间了。”麦吉不喜欢暴风天气。外面狂风呼啸,吹得墙壁哗哗响,也难怪麦吉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莉齐在客厅到处找。“麦吉。快来,猫猫。没事啦。”
麦吉不在沙发上,也不在咖啡桌下面,这两个可是它最喜欢呆的地方。莉齐瞥了一眼起居室地板上铺得到处都是的纸张,想起了所有她还需要做的工作。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她又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它就在她面前,但她还没能悟出来:运动、舞蹈、学校、游泳、青少年、棕色的眼睛……那会是什么呢?她没有看到的是什么?他杀了索菲。他还会再杀人的。
杰西卡昨晚再次让她刮目相看,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显然,她用的是书里最老土的办法让失踪女孩们的亲朋好友回答她的问题:把真相告诉他们,她在和一个私人侦探一起工作,她们在努力发掘真相,找出他们孩子的失踪与蜘蛛侠受害者之间是否存在任何联系。失踪者的家人和朋友们都很急切地回答问题。这些失踪女孩的父母已经厌倦了被忽视的感觉,受够了被蒙在鼓里。他们想要答案,不在乎答案到底是谁给的。
莉齐把纸张归拢成堆,放在咖啡桌上。电话铃响,她不等它响第二声就接了。“喂,你好。”
“莉齐,”他用熟悉的机器人一样的声音说:“是你吗?”
她注视着盒子上的红色指示灯,保持沉默。吉米告诉她,要让来电人保持在线至少六十秒才行。上次她以为拖他拖得时间够长了,但实际不够。这次她数到十,咽了咽唾沫,然后开口说:“当然是我。我还以为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呢。”
他的嘴贴得离话筒很近,因为她能听见他的呼吸。“你又变瘦了,太瘦了,莉齐。那样可不招人喜欢。我起初把你弄走的时候,你骨头上还是包着点肉的。发生什么事了呀?”
她紧咬牙关。保持冷静。她现在最想做的,莫过于告诉他“去死吧”然后摔了电话,但她克制住了。
“怎么不说话了?猫把你的舌头吃了吗,莉齐?”
“我在呢,”她最终开口道:“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你想要什么?”她看着红色指示灯,盼着它开始闪烁。
“这才像你嘛,这才是我记得的那个固执又果断的莉齐。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莉齐。记得我们之前怎么唱‘一闪一闪亮晶晶’吗?”
她闭上双眼,努力压制喉咙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她已经把唱歌的事忘了。她刻意地忘掉了很多事情。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闲着没事去重温回忆。
红灯开始闪了。“感谢上帝。”她心里默默道。
“是啊,我记得呢,”她说:“你想让我现在唱给你听吗?”
他笑了。“不用。我想把这个留到晚些时候,你知道的,咱们最后又在一块儿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一直以来写在日记里的那些东西,虽然我有点惊讶,我没我想象中那么经常地被提到。”
“吸气,莉齐。就吸一口气。他不可能读到你的日记。他只是在捉弄你。但是说到底,他怎么会知道我写日记?”她对自己说。
“你还在吗,莉齐?”他问。
她等待着。红灯的光平稳地亮着。“我在啊。”FBI他们一定已经锁定了蜘蛛侠的电话。小小的红色指示灯让她感觉底气充足了一些——她从来没有这么坚决地,决心在他的棺材上敲下第一颗钉子,送他去死。
“蜘蛛侠,你的真名叫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不当骗子、胆小鬼呢?顶着个傻了吧哪的超级英雄的名字,躲在各种搞笑的面具后头,别这样了行不行?告诉我你的真名。看在老天面子上,像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汉克?吉姆?弗莱德?你害怕告诉我你的真——”
“你才是那个骗子,”他打断她,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对父母撒了谎。你才是那个胆小鬼、小偷,莉齐,满嘴胡话的婊子,娼妇。你放弃一切只想留住你男朋友,但那永远不会有用的,莉齐。你放弃了一切,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的女生朋友们背后都喊你婊子。至少我当年带走了你,让你不用听见那些话。咱们很快就会再见到彼此了。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沉默。
“我给你留了件礼物,莉齐。”他顿了顿,呼吸声变得沉重。
她不打算挂电话。只要他想,她可以让他讲一整天。
“回你的卧室去,莉齐,看看你的窗外,如果你想看见我留给你的东西的话。回见,莉齐。”
“咔哒。”电话挂断了。
她双手掌心出了汗。听筒从她手里掉下。她缓慢地往卧室走去。一个遥远的声音告诉她,别看,冲她喊着:“回到厨房去,打电话给杰瑞德。给凯茜。打电话报警。”
“给谁打电话都行,但是不管你做什么,莉齐,别看窗外。”那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与十四年前她置之不理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十四年前,它说:“别听里屋的尖叫声。别为了那个女孩回去,莉齐。别当傻瓜。”
她走进她的房间,然后慢慢地,踉踉跄跄地向窗户走去。“哧哧啦啦”的噪音越来越响。她一把攥起苔藓绿的窗帘。
“别这样,莉齐!”那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呼喊。
她手腕一抖,将窗帘拉到一边。它就在那儿。蜘蛛侠送给她的礼物。她膝盖失去力气,瘫倒到地板上,抽抽嗒嗒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