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和沈温庭认识了太久,从出生,从记事开始,这个男人就进入了她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似乎本应该永远在一起。
无关情爱。
闻意也一直觉得,像沈温庭这样清冷的男人,是不会动心,更不会喜欢上她。她本以为,沈温庭和她一样看得通透,合适在一起就好,过一过也就是一辈子。
沈温庭可以护着她,她也能够照顾沈温庭。日常琐碎,平平淡淡倒也不错,只是如果真的要上升到爱情,闻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缩了缩小脑袋,闻意不敢看沈温庭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睡吧。”沈温庭似乎也并没有想得到她的回应。
闻意安安静静了好一会,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温庭。男人已经闭了眼,像是睡着了。可是闻意知道,他没有睡着。
“沈温庭。”
“嗯?”
闻意被他低沉的尾音勾得心尖颤了颤,忍住诱惑开口,“我不喜欢你。”
她垂涎于沈温庭的美色身材,依赖于他的温柔,可这些都不是喜欢。
沈温庭没有睁开眼,只是薄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你眼光不好。”
闻意:“??”
气闷地鼓了鼓腮帮子,闻意又缠上去戳他的手臂,“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是不是忽然有一天,发现你老婆又好看又体贴,然后怦然心动了?”
沈温庭不得不扣住她的手,让她安分下来,“闻意,看来你长肉的地方是脸。”
对于长肉这件事情,闻意一直不让沈温庭提。没想到这男人不仅提了,还侧面说她脸皮厚!
翻了个身,闻意背对着沈温庭,怒道,“睡觉睡觉!”
几乎没怎么睡着,闻意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给沈温庭熬好了粥,正准备偷偷摸摸地出门,便看到客厅里突然出现的沈温庭。
他才刚刚醒来,头发都还有些凌乱,长身而立,寡淡的眸子看着闻意,没由得来地让她有些心虚,“粥给你熬好了,我先出门了。”
“闻意。”沈温庭喊住她,目光触及她眼下的青黛,神色一敛,低声道,“你不用躲我,我们还是和以前那样相处。”
他不愿意说开,就是怕闻意会多想。
闻意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没躲你,是真的有事,周茜茜约我今天去医院。”
躲沈温庭是真的,周茜茜约她也是真的。要说来也奇怪,她和周茜茜见面就互掐,昨晚还是第一次,周茜茜给她发短信的语气,那么的低三下四。
难不成打了一巴掌把人给打清醒了?
“是么。”沈温庭淡淡地道。
闻意点了点头,“那我先出门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赶忙穿好鞋子,闻意看了一眼还站在客厅的沈温庭,忽而又想起昨天那番话,拿上了包便出了门。
她现在的心情很乱,也不知道要怎么整理。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如果沈温庭不喜欢她,她依旧可以和之前那样相处。可是现在,她却像是亏欠了沈温庭一样。
这份感情,她不懂得该怎么回报。
在外面磨蹭了两个多小时,闻意才和艾思言一起去医院。
“意宝贝,你今天状态不太行。”艾思言跟着闻意进了医院,“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回头再跟你说吧,我现在也很乱。”闻意轻叹一声,把奶茶喝完,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两人走到了住院部,便看到一夜没睡的周茜茜坐在那里等着她们。眼眶红通通的,脸上还有些没有消去的巴掌印,头发也有些乱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闻意动了动恻隐之心,一想到两人之前的过节,又默默地把恻隐之心给收回去了,“找我们做什么?”
周茜茜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闻意,她眼下的青黛比闻意的还要严重,“闻意,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的声音极其的沙哑,像极了很多天未曾喝过水一样。
闻意挑眉,周茜茜找她帮忙,这倒还是第一次,扫了一眼住院部,“那个女生在里面?”
听说还怀孕了。喜欢把小三肚子搞大这一点,闻远还真的是完美地继承了他爸的优点。
“嗯。”周茜茜苦笑一声,“只要你能让她打掉这个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也是被逼急了,如今闻远是力保这个孩子,她父亲虽然对此事很是生气,但是也不可能直接强硬地让闻远打掉这个孩子。想了想去,也只有闻意。闻意不一样,她身后的是沈家,只要她肯闹,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沈温庭也会保下她的。
艾思言这就不满了,“凭什么有什么坏事就让我们闻意来做,你和我家闻意又不熟!别以为我们闻意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就能任人拿捏。”
闻意:“……”昨天似乎也有人说她长得很好欺负。
晃了晃眼,闻意把沈温庭的存在暂时抛到脑后。正准备坐下,便看到闻远从一间病房里面出来。看到她们,神色一凛,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你们想做什么?”
“你老婆让我打掉你小三的孩子。”闻意坦诚道,随意地坐下,靠在艾思言的肩膀上,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周茜茜脸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闻远已经怒声逼问,“那也是个生命,周茜茜你非得这么恶毒?”
闻意抬眼,目光落在闻远狰狞的脸上。
看吧,沈温庭说得没错。这世上的人啊,有善有恶。有些恶人,永远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反倒是把过错怪在别人的身上。
“我恶毒?闻远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对不起你过!”周茜茜的嗓音拔高了一些,闻意不满地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出去说,这里是医院。”
这两人都是一个货色,自己的问题,偏偏要牵扯到别人。
闻远忍了忍,最后的结果,则是四个人随意地找了一家咖啡厅。
艾思言捧着咖啡,小尝了一下,苦得小脸都拧巴起来,凑到闻意身边道了一句,“有生之年,居然能和这一对夫妻喝咖啡,感觉我要折寿了。还有,这咖啡什么鬼,苦死我了。”
“习惯就好,看我就没点咖啡。”闻意拍了怕艾思言的肩膀,吃着小蛋糕。
艾思言也不喝了,“他们的事找你做什么?”
闻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把我当成了居委会的人,让我来宣传一下这世界的爱与和平。”
艾思言:“……”害,难道你不是想来看热闹的吗?
“能别吵了吗?”闻意被他们闹得头疼。本来昨晚就没睡好,现在两人又叽叽喳喳大半天,实在是闹心。
闻远忍了忍,看了一眼闻意,到底是没敢继续。
沈温庭的确护闻意护得厉害,他的所有小动作都被沈温庭发现。如今还警告他,如果做出什么伤害闻意的事情,后果自负。沈温庭那个人,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最不好招惹。闻远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动闻意。
“周茜茜,你和闻远离婚吧。”闻意道,虽然看不爽周茜茜。但是闻远是真的渣男,继续和他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比起周茜茜,闻意是真心讨厌闻远的。
“我不离!凭什么要我离开让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周茜茜脸上满是疯狂。
“你们两个,要不离婚,要不打掉孩子,没什么好说的。”闻意敲了敲桌面,扫了一眼闻远,“闻远,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
闻远微微僵住,“闻意,这是我和周茜茜之间的事情。”
“我也不想管啊,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办?”闻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管哪一个决定,都会让你不舒服,那我就舒服了。”
艾思言下意识地看向闻意,忽然想要抱抱她。
闻纪年的出轨,在闻意心中终究是留下了一道疤痕。她厌恶这种事情,也看不得这种事情,更别说对方还是她从小就讨厌的闻远。她心里始终是有怨恨的,闻远如果是想要像闻纪年一样,闻意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当年的闻意改变不了闻纪年的出轨,那么对于闻远,她一定不会容忍。她要出轨这件事情,在闻远的人生中,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周茜茜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找她。
“闻意你!”闻远怒急,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孩子生下来,交给周茜茜来养,我不会再和那个女人有来往。”
“然后呢?等到你闻远再也不需要周家支持的时候,再把那个女人接回来?闻远,如果你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我会袖手旁观。可是你是闻纪年的儿子,是闻纪年背叛我妈的存在。所以我现在真的很不爽,你把闻纪年那个龌龊样学了个遍。”闻意浅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闻远,“选择给你了,不选的话,我会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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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咖啡店,外面已经是中午了。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却没有太多作用。十二月底的天气,依旧是冷得冻人。
艾思言赶忙挽着闻意的手,哄她,“你别听周茜茜乱说,她那是神经病。”
“闻意,你不要以为沈温庭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男人都一个样,迟早有一天,你会比我摔得更惨。”
这是周茜茜最后给她的话。
果然是一如既往地令她讨厌。
闻意笑了笑,侧头去看艾思言。不远处,男人身姿如竹般站着。她的眼底忽而一亮,勾着唇,“我知道。”
“那就好。”艾思言松了一口气。
拍了拍艾思言,闻意对她说,“沈温庭来接我了。”
艾思言顺势看过去,沈温庭就站在常青树旁,穿着一件不算很厚的风衣,人高腿长的,眼神沉稳。
艾思言怔了怔,从很早开始,沈温庭就是这样,每一次闻意身边出了什么事,他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闻意朝他跑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爷爷打了电话,说要见你。”沈温庭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却忘了自己有些体寒,倒是把温暖的闻意给冻着了。
闻意打了一个寒颤,在沈温庭挣脱手之前反握住他的手,“我怎么觉得你是担心我才这样?”
沈温庭不语。
的确是担心的,事关这些,闻意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这是她的心结。
白景没来,闻意便跟着沈温庭坐在前头。
“闻远打算怎么解决?”沈温庭忽然开了口。
闻意扫了一眼微信,“不知道。”
按照闻远的性子,大概是会选择离婚。可是他后头还有个闻纪年,必定是不会放弃周家这个香饽饽。
“沈温庭。”闻意看向沈温庭,瞥见男人的侧脸,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骨节硬朗,线条尤其好看。
“怎么?”就连声音也是低低沉沉的,带着些许韵味。
闻意摇了摇头,心里还是乱得很,“没什么。”
“闻意,如果昨晚的话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可以收回。”沈温庭打了方向盘,拐入隧道。
隧道内是明黄而微暗的灯光,沈温庭目不斜视,下颚线条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就瞎了眼呢?
闻意心口涩得慌,好半晌才干瘪瘪地问他,“那你喜欢我的这份感情呢?能够收回吗?”
沈温庭的眸子一凝,拧了拧眉,片刻又面无表情地问她,“你希望我收回?”
“沈温庭,我不能同等回报你的这份感情。”闻意低着脑袋,有些茫然,“我有点慌乱。”
出了隧道,沈温庭在红绿灯面前停下来,这才抽空扫了一眼旁边低垂的小脑袋,“本就没指望你这个小没良心地回报我什么。”
闻意怒瞪他,哼了哼,“我有良心的。”
“有良心就别躲我。”沈温庭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闻意怔了怔,好半晌才乖乖地应他,“好。”
到了冬天,沈老爷子的身体也有些不好了。闻意找了很多中药,平时也只能补补身体,起不了太大的用处。
“咳咳咳……”吃饭的时候,沈老爷子还有些咳嗽,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闻意也不吃饭了,正准备去喊医生,沈老爷子却挥了挥手,“没事,就是一些小咳嗽而已。”
沈温庭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低声道,“爷爷,这段时间荤腥不能碰,您老也别犟。”
沈老爷子哼了哼,“我这都岁数了,还不能吃点好的吗?”
闻意又气又急,教育着固执的沈老爷子,“等会我就去跟阿姨说,这段时间让你吃些清淡的。爷爷,您要是不听话,我和沈温庭可就天天住在这里,赖着不走了。”
沈老爷子瞪了闻意一眼,捧着热水喝了一口,“你们要是能够天天陪着我倒是好的。”他人老了,权利财富什么的都不在意了,就是希望自己在意的两个孩子能够在身边。
闻意鼻子一酸。她虽然时不时就会抽时间过来,但是对沈老爷子的陪伴,还是太少。
抱着沈老爷子的手臂,闻意撒娇,“好啊,您要是不嫌烦的话,我和沈温庭天天烦着您。”
沈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是别了。你这个惹祸精,闹得不行,爷爷还想过得清净一点。”
“嗯哼!”闻意哼了哼。
吃过午饭,闻意又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只剩下沈老爷子和沈温庭。外面的阳光不错,沈温庭便和沈老爷子去了后院。
“万钧跟我打过电话了,你们在国外见过面了吧?”沈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亭子里面,看着面前的沈温庭。
“嗯。”沈温庭道,替沈老爷子把风衣给披好,“事宜都准备好了。”
沈老爷子轻叹一声,这件事情,他自认为是愧对于沈温庭的,“你不怨?”
“有怨。”沈温庭停顿了片刻说,“结束了也好,互不折磨。”
沈老爷子点点头,这倒也是。互相折磨了那么多年,倒也是该放手了。想到这里,沈老爷子一脸和善地看着沈温庭,“闻家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闹得不小。小意估计这些天心情不好,你多陪着,这终究是她的心结。”
“我知道。”沈温庭压低了嗓音,“爷爷,我会护好闻意。您最近身体不好,不要过多的费神。”
“这哪是费神,我一老头子天天养着,也没什么事可做。”沈老爷子不满地道,“明早回去的时候,记得把阿姨做的灯笼椒给带上,小意喜欢吃,我特地让阿姨给她做的。”
沈温庭有些无奈,要说闻意这般性子,大多都是被沈老爷子给惯出来的,“闻意有痛经的小毛病,回国之后找了些药调理着,不宜吃辣。”
“少吃一点也是可以的,小意跟我告状了,说你管她管得紧。女孩子,得惯着一点,别看太紧。”沈老爷子道。
“对啊,沈温庭,你可得听爷爷的话。”闻意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爷爷,外面风大,休息一会该进去了。”
“好好好。”沈老爷子顺势起身,敲了敲闻意的小脑袋,“小管家婆。”
闻意笑嘻嘻地道,“爷爷,那灯笼椒在哪,我可得看紧了。”
沈温庭督了一眼闻意,“明早给你带回去。”
“我怕你趁我没睡醒给藏起来。”家里的酒,基本上都是一觉醒来不见了踪影。说起来,闻意的确是很久没有喝酒了。
外面风吹得厉害,闻意的头发都被吹得凌乱。沈温庭伸了伸手,把闻意后头的帽子给她戴了上来,惹来闻意的一个瞪眼,他只好道,“不藏你的灯笼椒。”
“我可记着了,爷爷是证人。你要是敢藏了,爷爷会给我做主的。”闻意顺着杆子往上爬。
沈老爷子乐呵呵地笑道,“好好好,我给小意当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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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烟水别院回来,又过了几天。明天便是闻意的生日,闻意一边画画,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向旁边办公的沈温庭。
他们的确和之前的相处模式一样,沈温庭倒也没有特别温柔地待她,该严厉的还是严厉,该管着的还是管着。
闻意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心意,却也明白,如果她疏远沈温庭,便是对不起他。反正这狗男人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该怼她的时候也没放过水,该教训她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她索性当那天的话是梦话。
手机上不断地振动,是顾方原那厮发过来的道歉,还附带一个红包。闻意赶紧点开,一毛。
呵呵。
闻意哒哒哒地打着字:友尽!
顾方原:别啊,闻大小姐?闻哥?闻爷?要不我发个一块钱的红包给您?
一块钱的友情,基本可以断了。
闻意把手机丢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温庭。
大概是她幽怨的眼神太过,沈温庭从电脑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闻意,“画好了?”
“顾方原那边是你安排的?”她说这怂货怎么突然那么傲气了,原来是背后有沈温庭撑腰。
“嗯。”沈温庭被闻意发现倒也不紧张,慢条斯理地和她说着道理,“他那酒吧太乱,不适合你。”
闻意顿了顿,又不服地反驳,“那我的酒你怎么都没收了?”
“喝酒对胃不好。”沈温庭敲下了“发送”,这才继续道,“要是想喝,红酒倒是可以,每天一杯。”
闻意想了想,慢慢地得寸进尺,“一杯不够喝,要不一瓶?”
沈温庭扫了她一眼,“那便别喝了。”
这男人怎么油盐不进!
闻意真想找一口锅把这个大猪蹄子给炖了。
“那天爷爷说的话你是不是忘记了?”闻意把凳子转了过来,气鼓鼓地看着他,“要惯着我一点。”
全部事情处理完,沈温庭关了电脑,猝然抬眸朝她看来,“闻意,女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闻意:“??”
谁教你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