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江洲市大幅度降温,早晚温差极大。
中午还穿着纱裙,晚上冷风一吹,就穿不住了。
夏呦呦站在海边餐厅,一身白纱裙的她倚着栏杆,在风中显得单薄却明丽,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百合。
海平面上高高挂起的明月挥洒着温和的光。
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朦胧纱衣。
混着松柏香的西服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一惊回神回头,看清来人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江总怎么出来了?”夏呦呦弯眉一笑,鲜红的嘴唇是那般动人。
江尚望着她,眸子微微一缩,随后轻笑一声:“你的面前没有江总,只有江尚。”
“你是我这次个展的主要投资方,该有的敬畏,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朋友就减少。”夏呦呦随意的拢了拢西装,嘴上跟他客气,实际心里并没有多少客气。
“为什么主题叫《初恋》,是听说他要回国了,睹物思人了?”江尚状似不经意的问着,实际余光一直在看她的反应。
夏呦呦望着大海,凉风吹起她的长发,即便是侧脸,也精致完美。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当你开始不避讳一件事一个人的时候,那说明是真的放下了。”
“那时候的我们阴差阳错,幼稚生涩,也炽烈,只是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里。”
“我想往前走了。”
江尚垂下眸子,星眸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好,我们的大设计师该马不停蹄的往前走了。”
回到包场的海边会所,工作室的伙伴和客方,后勤交谈融洽,她脱下西服还给江尚:“谢谢。”
“客气。”江尚收起西服弯在肘内。
“恭喜夏小姐个展举办成功。”
“谢谢。”
“恭喜呦呦姐,不少的媒体都报道了你的作品。”
“十分感谢。”
“甜心,你的设计我真的太喜欢了,下半年所有宴会的礼服都交给你了了。”
“万分荣幸,一定不负所望。”
筹光交错,欢声笑语,高朋满座,业内泰斗们给她定义为传统服饰和现代风格完美交融的后起之秀,这样高的荣誉。
十六岁的夏呦呦绝对想不到,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可以达到比预想中还要高的成就。
祝贺的人太多了,她喝的也跟着多了起来,喝到最后,她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夏小姐,真的恭喜你。”业内同行走过来,嘴上是恭喜,眼里却是嫉妒,她比夏呦呦入行更早,从业更长,却没有获得夏呦呦这样的名气。
夏呦呦看了眼眼前的人,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勾起职业微笑举起香槟:“感谢前辈能前来捧场,万分荣幸。”
“这么高兴的时刻光喝香槟有什么意思,不如试试我带来的红酒?老庄园三十年。”
夏呦呦实际已经喝不太下了,但她不想在‘敌人’面前丢了面子,无论是哪方面。
高脚杯内倒上了红酒,葱白的手指接过,夏呦呦举起酒杯以示敬意想要仰头喝下。
手臂被温热干燥的手抓住,手里的酒杯也从她的手里抽离。
她微微讶异,江尚将红酒一饮而尽放在一边的圆桌上:“喝酒本是美事,但过犹不及,人我先带走了,改日赔罪。”
朝着对边的人微微颔首后,十分绅士的将人带离了一触即发的‘爆炸圈’。
江尚这人不擅长言语但很是霸道,他不容分说的将人带到了地下停车场,贴心的给她打开后座车门,让人坐了上去。
自己则是坐在后座的另一边。
前方驾驶座坐着司机,见人上来,利落的发动车辆。
“你这人……”夏呦呦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笑。
身侧的人红润的脸颊,亮的发光的眸子,江尚的呼吸都在发紧。
他隐忍着问:“我这人怎么了?”
“还是这么的闷声干大事,那年高三我转学去了北城,大过年的,跟我说你在机场,你都不知道我多惊讶……”
“后来我是想收留你过个年来着,可惜你被你爸连夜揪回了家,哈哈哈,那场面到现在我还记得,你爸……踢你屁股一脚,揪你耳朵……狼狈死了。”
车内暖烘烘的暖气循环,她只觉脸上更热了,但笑容未减半分,她是真的高兴。
江尚望着身侧双颊红透能掐出水的人,眸子也忘了收敛,肆无忌惮的望着。
“所以,我不比他少。”江尚声线有些苦涩。
夏呦呦醉了,含糊的问了句:“什么?”
江尚垂下眸子,给她将衣衫往上拉了拉,却没再说话,夏呦呦是撑不住了,手肘支着中间的扶手,眯起了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人,他轻声且认真的望着她:“我对你的喜欢,不比鹿宇北少。”
个展首日成功,还会将展品继续留在会展厅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才会清场,期间大家都可以持票进入。
夏呦呦第一次个展,她没打算缺勤,每一日她都去,会隐在人群中听取大众的点评,也会坐在落地窗边,画着自己的新设计稿。
这天午后,秋日暖光顺着落地窗透进来,她昏昏欲睡,打算出门买杯咖啡。
展厅内却有不少人,还有夫妻带着孩子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和其他小孩子遇在一块之后,整个展厅就无法控制起来,小孩子们嬉闹追逐着。
夏呦呦看着三个小男孩你追着我我追着你,期间还伴随着哈哈的笑声,两条小短腿忙得不可开交。
保安上前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夏总,这事怎么处理?都是小孩子,我也不敢大声呵斥。”
“小孩子,任他们玩吧,你注意下他们的安全,别让架子磕着碰着他们。”夏呦呦还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
眸子间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笑意。
穿过长廊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两个小朋友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直接撞到了,脚还勾住了拖地长裙,那展品的架子朝着他的方向倒去。
夏呦呦心砰砰砰狂跳,一个飞扑,扑倒了孩子,根本没办法去管架子能不能砸死她这件事。
人在最危急的时候,做出选择的瞬间,是很难去顾及后果的。
架子砸在身上疼感没有传来,夏呦呦惊魂未定的从孩子的身上起来。
“哇!”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怀里传来,夏呦呦才回神大喘着气。
家长奔着往这跑的围上来,场面一片混乱。
在混乱的人群中,她回首望去,年少记忆中最深的身形,自己梦到过无数次的身形,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如同十八岁那年并无两样,高挑,肩宽腰窄,有清冷的眸子也藏着一颗仁心。
他永远炽烈不羁,永远可靠妥帖。
周遭的哭声和孩子家人道歉道谢的声音将她唤回,她朝着众人摆摆手:“没事,孩子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大家受了惊吓,去休息室坐一下,我让这里的医师给大家看看。”
现在的她处理事情滴水不漏,十分的妥当,再也没了年少时候的毛毛躁躁。
人群散去之后,夏呦呦才转过头,鹿宇北没有走,而是靠在窗边,一双眼就那样望着她。
少年感夹杂着一丝成熟,像是秋天果实累累的盛况,让人无法拒绝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交揉着深邃,令人无法看透。
男人明显在等她,想等她开口,也想等她主动。
“谢谢你,你没受伤吧?”夏呦呦也没想到,分手五年再遇,她竟然可以这样平静的问他,关心他。
就像她对所有人一样,礼貌带着疏离。
鹿宇北果然没有说话,眸子忽而凛冽起来,如鹰一般盯着她,喊了她的名字:“夏呦呦。”
夏呦呦不为所动,平静的扬起笑脸,迎着暖光的她,安静的站在光束里,笑起来的时候美的惊心动魄,就像是一朵阳光下被露水打湿的盛放百合,清纯又绝艳。
“好久不见,在国外过得好吗?”像是旧友再见的寒暄,面含着微笑,看似关系很好,从未有过争吵,从未有过撕心裂肺。
更看不出当初分手的时候,她一度将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鹿宇北心脏倏地一紧,一种真的无法挽回的剥离感袭来,他望着笑的明媚的人,像是被光隔离成了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那般陌生。
见他不说话,夏呦呦往前迈了一步,走到门边似有想和他交错而过的意思。
鹿宇北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一米九的人将她完全圈起,属于他独有的冷檀香从四周无孔不入的将她包围。
地上是他们交融的两道身影,她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恍惚,随后又换成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指着展厅的作品,眸子投下一片荒凉:“所以,你在告诉全世界,你彻底放下我了?”
“是,所以鹿宇北,你也往前走吧。”
挣脱他后,夏呦呦坐上了车的驾驶座,一脚油门离开了展厅。
车里放着的是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她脑海的记忆像是待喷发的火山,冲撞的她摇摇欲坠。
十一年两人的点点滴滴,像是脱缰的野马,无法受控,疯狂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反方向的钟》周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