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时间,足够路北将这座恶鬼城里外所有的街道都探索清楚。
现在全城的人都醒了过来,追着天上那坠落的九条巨龙奔向西北方向的雪地,路北穿着一身黑衣钻进客栈后方的巷子,踏剑而行直奔东南的方向。
在那里他已经提前看好了一处可以用来躲避的雪山,只等璃人将头顶上空的幻象撤掉来到这里跟他汇合,接下来几天就不会有人找到他们二人的踪影。
“说书人,你要去哪啊。”
一道浑身皮肤如同烧红的铁块似的红发男人,忽然出现拦住了路北的去路。
踩在剑身上的路北紧急刹车,望着眼前这名男人身后紧跟着站出来的几个人,连忙解释道,“巨龙从东南飞过来,我想去看看那边,几位大哥难道也是这个打算?”
糟糕,城内竟然有人对那坠落的九龙拉棺不感兴趣。
杨奔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说书人,“你讲的故事内,可从来没有说过巨龙从东南而来,那个方向还有什么宝贝。”
有关这个问题,路北苦恼的摊开手掌,“说实话,这个故事我也是从旁人的口中听来的,我没想过这个世上竟然会真的有这样的画面出现,我修为低去了西北方向,肯定是没办法从各位大哥手中捡漏到什么宝贝,这不只能去东面寻找点机会吗?”
路北说话时,只见杨奔身后那几个客栈熟客分散开来,冲向了他身后客栈的方向。
不一会,众人重新回到杨奔身侧,低声道,“那只妖怪不在客栈内。”
“对,他不在,他想去西北搏一把,所以我们分开行动了。”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路北,不等杨奔开口就主动解释。
他望着眼前这位红发红皮肤的男人,四天的说书中他只见过对方一次,那是昨天早上这个人出现在客栈门外。
路北被他那一头显眼的红发吸引,随后瞧见此人站在门外时,那些围观等着听书的观众们纷纷拿着各自的小板凳,远离了这位。
对方站在门口,一个人站在一片无人靠近的空地中安静无声的听了一半他的故事,就转头走向了远处。
他所经过的地方,冰雪融化,地上留下一个接着一个的黑色脚印。
路北说书结束后,假装跟红嫁衣的老板娘聊天时,表示对他那一头的红头发好奇,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老板娘让他以后看到这一头红发,就远离对方。
此人名叫杨奔,原本是一个四灵根的筑基修士,据说他修炼了邪,法屠杀了一处村落内所有的活口,后被人一路追杀逃进了恶鬼城。
杨奔逃进来时,身上中了追杀他那人的一掌,那一掌会让他每一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全身所有经脉倒流,痛不欲生悔不当初,每次那个时候全城的人都能够听到他的哀嚎声。
也因此每个月发疯之后,杨奔整个人就会变得更疯,他进来七十几年的时间内,恶鬼城不少人都死于他手。
现在这样的神经病,带着人堵住他的去路,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路北只能尽力周旋,希望另一端的璃人能够及时赶过来。
“我们也去东南,顺便请教你一点问题。”杨奔身侧的几个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路北夹裹在队伍的中央。
几名每日坐在客栈内喝茶的客人,笑嘻嘻的对着路北道,“说书人,走吧。”
路北只能抬脚往前,假装镇定的询问起来,“你们想要请教什么问题?故事的话因为我以前听的有点久远,所以现在需要好好想想,明天早上我还是会继续讲述后面的内容的。”
“不急。”杨奔对那个故事的后续并没有路北想象中的着急,反正人已经在他手中,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来听。
与此同时的西北方向,璃人终于控制着天上的幻象,在恶鬼城众人火热的目光中,将那九头巨龙扔进了远处的湖泊中。
那是方圆五百里内,唯一的湖泊,湖面上接着厚厚一层终年不化的冰块。
这几天,每天晚上路北都会一个人偷偷过来,拿着自己的长剑围着湖泊的边缘戳了一圈小小的洞眼。
就是为了等待璃人这砸向湖泊的这一击。
整个湖泊四周围全部都被路北提前戳好了洞眼,到时候只要再有一个人按照地球观众们提前找好的薄弱处。只要轻轻一击那整个湖泊上方的冰层就会全部崩塌。
为了百分百确定湖泊上的冰层塌陷,特殊安全部门还特地在地球上按照一比一的模式,复制模拟了三次实验,每一次实验结果都是相同的。
湖泊冰层倒塌的剧烈响声,哪怕是相隔百里外的路北等人,也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往东南方向行走的几个人,站在雪地中听到身后那一片巨响声后,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巨龙坠落的方向。
“掉湖里了。”一名有着三角胡须的老人,带着黑色的帽子拄着手中的拐杖,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咱们恶鬼城内唯一取水的地方,看来这帮人以后是只能吃雪咯。”
路北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词,不动声色的琢磨着这人刚才话语说起那湖泊时,好像只是以后别人会吃雪,而他们不会的样子。
难道这些人,是打算现在离开恶鬼城?
“璃人怎么现在还没来?”那个家伙不会是灵石全部用光,连跑都跑不动了吧。
早知道会有现在这一幕,当初就应该多给那个家伙几枚灵石。
此刻的璃人的确跑不了,因为在他将幻象投入湖中,收工准备走人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三把剑从三个方向,分别指着他脖子,心脏跟丹田三处致命处。
“路北在哪!”
璃人垂眸望着眼前三把凌厉的长剑,缓缓抬起手臂举过头顶,指着远处恶鬼城的东南方向,“我跟他分开行动,他现在应该躲在东南那座雪山中。”
“你放他一个人单独行动!”平日社恐不爱说话的常三渡,听说这个蛇妖让路北一个人去行动,当场提剑准备将他劈砍成数段。
“我去找他!”信阳收剑扭头就直奔东南的方向。
园春雨拿出一枚全新镇压蛇妖的阵盘出来,同样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蛇妖璃人,“自己进,还是我送你一程?”
“我进,不过路北跟我约定到了那边的雪山后,还等着我帮忙布置新的幻象,你们要是杀了我,他可就等不到我了。”
“你放心,我允许你活到明天。”园春雨冷声道。
璃人学着路北平日翻白眼的动作,乖乖钻进阵盘内,不进去也不行,他那点灵力早在刚才使用幻象时,都用的七七八八。
眼前三个金丹巅峰修为,谁打他他都会输。
还不如主动先避让锋芒,等见到路北后再让对方为自己求情。
好歹这几天没有自己护着的话,路北早就被这帮恶鬼城内的居民带走。
一路往东南方向的众人,丝毫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
路北在及膝高的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步伐往前,他故意将自己身上的灵力都用掉,这样缓慢前行拖延时间,等待璃人的到来。
“有人来了!”
那长着三角胡须的老头耳朵动了动,路北迫不及待看向身后方向。
等他看清那道迎着风雪而来的身影时,惊讶的连杨奔喊他都没听清。
“哇……”璃人也太绝了吧!
他是怎么想到变化成不问师兄的模样?自己好像没跟他说过不问师兄的样貌,难道是他自己在百色门见过不问师兄?
路北将来人当成璃人幻化出来的不问师兄,他假装不认识对方似的扭头看向杨奔,“这人也是来找你的么?”
“又来一个!”
不等杨奔回答,后方直追而来的剑修身后,又出现一道极快速的身影,紧跟其后出现在这里。
“你们先带着说书人走!”
杨奔看着这两道金丹修士的身影,沉着脸一把将路北推到三角胡须的身边,让他想将这个家伙带出恶鬼城。
三角胡须抓着路北衣领,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风雪之中,出现的第三道身影拦了下来,“往哪走。”
“哇!”
要不是时间跟地点都不太对,路北都想要跳起来给璃人点赞。
这蛇妖可真有本事,一口气将他认识的师兄当中修为最高的三位全变化了出来。
难道这家伙除了能够偷走自己的灵力之外,还能够看到自己脑子内的过往内容。
否则他是怎么做到将三位师兄的幻象,捏的跟真人一模一样!
现在三位师兄分开站在三个方向,恰好将他们一行人包围的彻底。
“杨奔。”园春雨开口,七十多年前他一路追赶那名屠村的恶人,对方最后中了他一掌之后进了恶鬼城。
此人就是杨奔。
“是你。”杨奔原本以为这三个人,是恶鬼城内其他人敢跟他抢夺说书人的秘密,看清楚了园春雨的长相后,他以为园春雨带着另外两名剑修是为了抓他而来。
“此人留给我,你们去解决其他人。”
话音刚落,园春雨就孤身一人长剑破空,直奔杨奔头颅。
若是知道当年让杨奔逃脱的后果,是让百色门的弟子被抓,七十二年前园春雨追也会追进恶鬼城,斩杀此人。
恶鬼城这片千年来都是恶人们,安居躲避的城镇,这一夜无数恶人冲向了西北方向的湖泊。
为了阻止旁人跳入水中,抢夺那份属于自己的宝物,湖泊边缘处无数人都开始厮杀了起来。
守着一家客栈常年穿着红色嫁衣的老板娘,此刻唇瓣乌黑如炭,无数红色细小的虫子从她嫁衣上飞出,身边每一道靠近她的身体之人,紧跟着就会被大片红色的虫子啃咬吞噬,那些虫子通过耳朵鼻子眼睛,皮肤的伤口钻进身体内。
狂笑跟惨叫声同样响起。
红色嫁衣上的飞虫消失了大半后,露出那件衣服本来的雪白颜色。
那竟然是一件白色孝服,常年爬满了安静无声犹如死物的虫子后,被所有人都当成了那是一件嫁衣。
客栈内那名将腿放在桌子上,阻挡路北坐下的庞然大汉,此刻身上刀枪剑伤无数,他依然眼神坚定的看着近在迟尺的湖泊,那双手力大无穷到直接将挡住他去路的人撕碎成两半。
血糊了他满头满脸,远处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女,穿着打着各种补丁的旧衣服,双手上的冻疮涂抹着路北赠送的蛇油膏后,常年裂开的伤口原本正在好转中,如今又一处接着一处的伤口崩裂开来。
她睁着眼睛看着远处刚撕碎旁人的壮汉,双手中无数条透明的细线在她的控制下不断抖动旋转跳跃,远处的壮汉傀儡在她手掌玩弄间,杀了一个又一个阻止她前进的身影。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一道接着一道的尸首被人砍下头颅,掏空丹田,抹杀掉他们所有复生的可能。
胜者,踏入湖泊当中,寻找落入湖泊深处的九龙拉棺。
穿着孝服,头上披着红色凤冠霞帔的客栈掌柜没有下水,但是她的那些宝贝虫子早在刚才趁着两名恶人不注意时,钻进了他们耳朵中等待时机。
穿着补丁的少女也没有下水,那名傀儡在刚才的打斗中很快就被人捅穿了脑子。
她面无表情的将穿过壮汉四肢的细线收回来,紧接着毫不犹豫的穿过另外一名倒在地上捂住腰腹但是还没有死的修士。
那上百道旁人肉眼无法看清的细线,很快就穿过地上那人的四肢跟头颅,在对方哀嚎挣扎声中,她控制着这名修士跨过满地尸块走进湖泊中央,跳了下去。
东南方向,同样打的天昏地暗。
路北在那三位师兄冲过来时,才反应过来这竟然不是璃人变化出来的三位师兄,而是师兄们真的找到了他!
差点激动坏的人,立马抱着自己的剑跟杨奔道:“几位大哥你们自己的仇家,千万不要打伤无辜啊!我先躲远点!”
他说完踩着小白,就毫不客气的跑了。
杨奔想要追他,却被园春雨拦住了去路。
其他人也想追,可是也跟着被剑修拦住了去路。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说书人冲向远处的雪山,一头扎进去就没了踪影。
他们的确不能杀了路北,还需要从路北的口中问清楚青铜棺椁上的秘密地图。
一个炼气三层,躲起来反而不会在现场碍手碍脚。
这是杨奔等人的想法,所以他们一旦回过神来就不再去追路北的下落。
“这小子眼见力就这一点好。”
这是三位师兄们所想,路北修为太低站在这里的话,容易被误伤还会受到敌人的胁迫,不如跑远一点。
路北就这样,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一头扎进了雪山中。
他将身上的黑色衣服脱下来,很快从储物袋内翻找出一套白色的衣服穿上,头上甚至还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蹲在树洞里的人,小声喘着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用掌心将冻关机的手机重新开机进了直播间。
这一夜直播间内的无数观众都没有睡觉,他们一直在等路北安全躲藏起来的通知。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天快亮了可是还是没有收到路北的通知。
就在所有地球人焦虑不安中,手机设置的唯一主播上线通知响起。
无数人飞速冲向手机,双手颤抖的点开直播APP,进入他们唯一关注的主播间内,透过那微弱的天光看清楚镜头跟前,安然无恙的主播后。
无数人大松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了吗?”
“你现在跟璃人躲避的地方够安全吗?”
“让璃人在附近多布置几个虚假的幻象,不要在这个时候节省灵石,灵石以后还可以赚,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现在的恶鬼城内估计很乱,身上备用的食物还够不够?”
路北望着评论区内,同样一夜未睡正在关心他的地球老乡们,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着,“我现在很安全,璃人布置了那九龙拉棺的幻境后就失去了踪影。”
“!!!!那个蛇妖就是不靠谱!”
“那主播现在就一个人躲着吗?你没有幻象帮忙能够藏的安全吗?”
观众们一听说璃人那只妖怪不在路北的身边,个个都气的咬牙切齿。
“他不知道去哪了,不过恶鬼城内又进来三个人,园师兄跟不问师兄,还有万剑宗的常师兄都进来了。”
路北掰着手指头,给他们数刚进来恶鬼城的三个人是什么身份。
“!!!!”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师兄们!!!”
“师兄们人呢!我跟师兄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这都五日没见了,我都好像上辈子才见过师兄们一样!”
“主播快去跟师兄们汇合啊,你还躲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激动有人质疑,不解三位师兄来了为什么路北还一个人孤单躲在这个位置。
“因为刚才逃亡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事……”
路北将自己一个人逃走时,遇到杨奔他们的事情说出来。
他捧着手机透过树洞往外看去,喃喃自语道,“师兄们现在应该正在跟杨奔他们打成一团,我修为不高留在现场,可能会拖累到师兄们,所以我才躲到了这里。”
听清楚了主播为什么一个人躲避在这里后,周百灵第一个安慰自家儿子。
“路北你做得对,咱们现在哪也不去就安心留在这里。”
“主播好样的!在师兄们没来之前我们一起陪着你,反正都熬了一个晚上不再乎多熬几小时。”
特殊安全部门的人,也跟着在评论区教导路北怎么将藏身的地方,布置的更隐蔽难寻。
当信阳顺着自己的剑心寻过来时,就在一头野熊的洞穴深处,找到了那道蜷缩在地上不知不觉睡着的身影。
睡梦中的路北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数日来的警觉生活,让他猛地睁开眼睛,握着自己的长剑跳起看向来人。
三道熟悉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三张不一样面容,但是此刻气场跟态度格外相同的三人,让直播间内刚才等待的观众们纷纷关闭直播下线。
“走啦走啦,回去补觉啦。”
“给主播留点面子吧,打断腿这种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伸懒腰,我也准备去睡觉了,望着三位师兄的黑脸再不走,总觉得会被打断腿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焦心了一个晚上的观众,打哈欠的打哈欠,关机的关机,甚至有人在看清来到野熊洞内的人是谁后,就将手机安心的扔在一旁,倒头就睡。
路北站在三张严肃的面容跟前,先小声的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我师兄吧?不是那个蛇妖璃人又变化出来骗我的吧?”
“咣当!”
园春雨将一枚阵盘扔过来,“你说的璃人是这位?他还变化出我们的样子骗过你?”
路北快速将地上的阵盘捡起来,上下翻转着想要弄清楚这个东西。
一只缩小版的巨蟒随着他的翻转,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变成了璃人日常的模样。
“你师兄们不是我变化出来的,我在西北方向刚将幻象送入湖泊中,他们就将我关起来了。”
不是他故意放任路北一个人在恶鬼城,实在是打不过三个怒火中的金丹修士。
路北看看眼前的璃人,再看看那边站立的三位严肃的师兄,‘哇’的一声就扑过去,将站的最近的不问师兄抱住,“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这个恶鬼城好可怕!”
信阳被他哭的忘记了那些原本要说的话语,甚至觉得五天的时间内路北整个人都瘦了很多。“有我在,以后都不用再怕他们。”
“身上有没有受伤?”园春雨看他哭的委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过来帮他检查伤势。
“你这几天没练剑的事情,看在你被人强行带走的份上,万剑宗这一次不会将你驱赶出宗门,但是缺席的这几天基础剑术,回去后记得补上。”
社恐的常师兄难得说了一次长长的句子。
就是句子的内容让本来差点止住眼泪的路北,哭的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