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环答应下来,曲玲珑很是高兴。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把食盒送了过来,是麻姑姑跟前的串珠儿。
曲玲珑笑眯眯地从春凳底下拿出一壶酒:“伙房不给咱们酒,这个是我提前就准备下的。”
“这酒可不能多喝,万一误事可就糟了。”柳香环提醒道。
曲玲珑却不在意地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这酒却不能少。若是不借酒遮着脸儿,怎么把疙瘩解开呀?”
然后又说:“咱们屋里灯也不必吹,门也不必锁,让人从外头看着是屋里有人的样子,倘若吹熄了灯,锁了门,那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柳香环有些担心:“灯就这么着着,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曲玲珑笑,“一来有灯罩罩着,二来咱们把铜盆拿过来,把灯放进去,铜盆里再放上些水,不就万无一失了?”
做好这些,她们两个人带上门出来,直奔薛姮照和池素的住处。
敲了两下门,来开门的是池素,见到是她们两个,不禁愣了一下。
“池三姑娘,这大过年的,我们带了些酒菜过来,想和你们一起守岁。”曲玲珑堆起笑脸就挤进了门。
薛姮照在屋子里嗑瓜子儿,见她们来了挺高兴地招呼道:“还是曲姑娘想的周到,我正嫌瓜子寡淡呢!”
“这就叫心有灵犀了!”曲玲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
池素脸上有些不高兴,她这人生性耿直,实在做不来心口不一的事。
薛姮照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说:“一会儿记得装醉。”
池素来不及多问什么,但她知道薛姮照说的话只管照做就是了。
四个人围坐在桌边,曲玲珑给每人杯里都倒了酒。
当然,她自己喝的是一样,另外三个人喝的是另一样。
她因为那日在徐姮照旁边睡,后半夜没盖被子,所以冻得伤了风。
这几天一直有些鼻塞。
不过她今天在放酒的时候也特意闻了闻那瓶木精,的确能闻得到酒的气味。
她按照胡嬷嬷说的,往里头掺了些水。
木精里不可掺过多的水,否则毒性就会减弱。
这些分给三个人,也就是每人两小杯。
曲玲珑打算先让她们三个人每人喝两杯木精水,剩下的就和她一样喝酒。
估计她们也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
便是谁觉得味道有差,编个理由也能搪塞过去。
喝了两杯酒,薛姮照说自己要出去小解,让池素先陪着那二人。
实则她出来之后就直奔曲玲珑守夜的库房去了。
门是虚掩着的,薛姮照走进去后,把桌子上的蜡烛换掉了。
然后又反身回来,继续吃吃喝喝。
柳香环的酒力很差,两杯下去就有些分不清南北。
但她想着受曲玲珑所托,怎样也得努力撑着。
薛姮照最先趴倒在了桌子上,推也推不动。
然后池素也醉得睁不开眼了。
柳香环见她们二人都趴下了,大着舌头对曲玲珑说:“曲……姐姐……,我也撑不住了……好歹也算……不辱……”
话还没说完也一歪身倒在了桌子上。
曲玲珑本来酒量还可以,再加上心里有事,喝酒的时候又有些偷奸取巧,到此时也只是半醉。
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个人,曲玲珑笑靥如。
“薛姮照,奈何桥就在前头,你别走得太急,等等她们两个,一处做个伴儿吧!”
随后她把自己的杯箸收了起来,换上另一只酒壶,把转心壶也带走了。
如此,不知情的人一看就是她们三个人在喝酒取乐,想不到还有
这屋子里有碳盆,人们多半会以为她们是中了碳气而亡。
毕竟没几个人知道木精这东西。
曲玲珑回到库房,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下去一大截。
她没注意到这根蜡烛是被调换过的,把东西放好,她打了个喷嚏,鼻端仿佛飘过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
但她并未在意。
除夕夜宫里各处烧香,有香味一点也不奇怪。
她给自己沏了一碗茶,满心喜悦地憧憬着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但是没一会儿她就控制不住地打起哈欠来,眼皮也越来越重。
夜深了,她又喝了酒,瞌睡也正常。
她把两条春凳拼在一起,想了想还是让蜡烛燃着。
这屋里就她一个人,怪空的。
子时已过,守岁的人们再也熬不住,纷纷倒头睡去。
库房的门又被轻轻推开。
薛姮照走了进来,曲玲珑已然睡得很熟了。
薛姮照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打开之后,从里头拿出一根长长的做蜡烛芯的线来。
她把这根线的一端小心拴在蜡烛上,然后将线的另一端拖到一堆丝绵上。
这根线上浸满了木精,曲玲珑怀里的那瓶木精早就被她掉了包。
她知道针工局上夜的婆子们晚上都会偷偷喝酒,也知道她们会把剩下的酒藏在哪里。
因为不确定曲玲珑是否分辨得出酒和木精,所以她回去后撤了曲玲珑的被子,让她伤风鼻塞判断不准。
木精除了剧毒之外,还有一个特性就是沾火就着,片刻之后蜡烛向下燃烧,就会点燃这根线。
线引燃丝,丝旁边放的是布匹,还有绣线、竹绷等物,都是易燃的东西。
可以想见,要不了多久,这屋子就将变成一片火海。
薛姮照面色平静,举止从容,她的视线划过曲玲珑,并未做任何停留。
只是在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那根蜡烛。
这蜡烛里她掺了安息香,可以让人放松精神,安然入睡。
这香料是她跟太医院的人讨来的,说自己睡得极其不安稳,想要一点儿安眠。
因为玉孤明的缘故,太医院的人没有难为她,况且这东西又不是毒药。
等到火烧起来,届时蜡烛也会烧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薛姮照闪身出了门,这个库房朝北,而今夜的北风很大,火势一旦起了根本救不下来。
有人打算不声不响弄死自己,不回一份大礼怎么过得去?
门外的台阶下,柳香环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薛姮照嘴角噙笑,裹紧披风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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