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林惊枝从万福堂出来,带着晴山和绿云两人去了二姑娘裴漪怜住的竹香阁。

竹香阁临湖而建,雪后冬日隐在青翠竹丛中,美得像天上落下的玉盘,斑斑竹影,白雪皑皑。

林惊枝进去时,裴漪怜正端坐在暖阁临窗的书案前翻着一卷书册。

“嫂嫂怎么来了?”她见林惊枝进来,先是惊喜,而后想到什么,慌慌忙忙把手中一册薄薄书卷藏在了身后。

林惊枝眉梢微挑,她眼角余光瞧得清楚,却装着没看见的样子神态自然,拉着裴漪怜的手笑道:“今日去给祖母请安,想着几日不见你,就过来看看。”

裴漪怜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衣袖上精致的花纹,小声道:“本该是我寻着空,去看望嫂嫂。”

“没想成,竟劳烦嫂嫂来瞧我。”

林惊枝扶着晴山的手在裴漪怜身旁坐下,她笑道:“我左右闲着也无事,你这冬日景色寻常地方可比不了,我过来赏雪,顺道来瞧瞧你。”

裴漪怜闻言立马开心起来,她双颊微微发红,看着自家嫂嫂那张每一次瞧着都令她惊艳的侧颜,吩咐丫鬟上了茶,又翻找出她平日写的字帖以及绣花样子,和林惊枝细声细气说着近日在家中她都做了什么。

裴漪怜悄悄打量着林惊枝的神色,捏着茶盏的指尖不由用力发白,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问。

“嫂嫂和大哥哥感情那般好。”

“嫂嫂觉得大哥哥娶你,是这天下不顾家族反对,一见倾心的爱吗?”

林惊枝没有料到裴漪怜会问出这样一番话,她愣愣注视着青玉杯盏内清澈茶水,直到那茶凉到没了温度,她才忽然端起,小口小口吞入腹中。

裴漪怜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惊枝,她心底渐渐有些不安,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她方才问出的话实属大胆。

林惊枝放了茶盏,细白指尖下意识摩挲着皓腕上系着的平安绳,含笑望向裴漪怜。

“那自我嫁入裴家半年有余,怜姐儿觉得家中长辈待我如何?”

霎时,裴漪怜脸上神色变得霜白无比,她愧疚的垂下眼帘,错开林惊枝的视线,抿着的唇压出了一丝后知后觉的苍白。

她被周氏保护得好,但她并不笨,她这位生得极其明艳的大嫂嫂在家中并不受长辈的待见。

林惊枝抬手,指尖捏着裴漪怜小巧的下颌,视线对上她那双清澈如小鹿般不带一丝杂色的双眸,笑道:“嫂嫂在你这般年岁时,同样有过憧憬。”

“可怜姐儿你别忘了,你是裴家嫡出的姑娘,是天下男子妄求娶为妻子的五姓女。”

“你若真的不顾世俗一意孤行,门第之差,家族惩罚。”

“你可想过。”

裴漪怜想着裴氏一族森严的家法,她浑身一抖,有种被人当头泼了凉水的清醒。

她咬着唇,慢慢翻出几本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书册,眼底泛红:“书中这般写,我实在好奇.....”

“这些日,云雪姐姐常说汴京贵女,寻常都不会轻易接受家族定下婚事。”

“哪怕就是大嫂嫂与哥哥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也必定是背着长辈私下见过的。”说到最后,裴漪怜满脸羞愧,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林惊枝视线落在裴漪怜手中,那几本薄薄书册上,她不由气笑出声。

裴月兰母女俩可畏是煞费苦心,竟能找出秀才与世家千金私奔,最后秀才功成名就考取状元,扬眉吐气回到岳家,这种胡编乱造的东西的给裴漪怜看。

林惊枝伸手点了点裴漪怜的眉心,佯装生气:这书册,我收了,日后不许再看。”

眼看到了晌午,林惊枝就留在竹香阁用过午膳后,才带着丫鬟一同回了抚仙阁。

午后,落了半日的雪停了,但这一路上林惊枝扶着晴山和绿云的手依旧走得不快。

出来整整半日,她身上虽穿得厚实,但衣裙被寒风吹久了就泛着潮意,鞋袜也都湿透。

林惊枝一进门,孔妈妈就恭敬迎了出来。

“少夫人可用过午膳?”

“老奴已吩咐小厨房里烧了热水,少夫人若是要沐浴,老奴这就派人把水抬进来。”

林惊枝在解身上厚重潮湿的斗篷,正要点头让孔妈妈把水抬进来。

她视线忽地一顿,落在东梢间小书房内端坐着的裴砚身上。

他应该是才沐浴不久,没有束冠,潮湿的乌发松散垂在肩上。

一身霜白色圆领宽袖绸袍,用银丝勾勒着祥云暗纹的衣袖下,是男人如银似雪的修长指尖。

他掌心微拢置于书案上,一双无可挑剔的眉目此刻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没了往日那种巨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惊枝垂在袖中指尖微蜷,视线不受控制落在裴砚侧颈冷白的肌肤上,那里有一排细小的牙印格外显眼,是她昨日夜发狠咬的。

细软指尖下意识攥住斗篷上系带,轻轻一扯,系带松散。

孔妈妈赶忙上前接过。

“少夫人是要用膳,还是沐浴?”孔妈妈揣摩着林惊枝的神色问。

林惊枝脱了斗篷,垂眸避开裴砚视线,看着地上被雪浸湿的鞋尖,朝孔妈妈淡淡吩咐:“我已用过午膳。”

“伺候沐浴吧。”

孔妈妈似抿了下唇,不敢看裴砚那个方向,僵直着背脊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有力气大的婆子抬了热水进来。

耳房浴池白雾氤氲白雾,几乎弥漫整间屋子,林惊枝泡在宽敞的池子里,莹白肌肤透着娇花一般的粉嫩,她算着时辰泡了许久,才唤晴山进来伺候穿衣出去。

庭院外陆续又飘起鹅毛大雪,玉兰花枝被雪压垂,比不得花坛深处那几株红梅来得傲气。

林惊枝耳房沐浴出来后,经过暖阁时瞧着窗外景色有趣,心下一动,就吩咐晴山抱了厚厚的羊绒衾被放到窗前的美人榻上。

她连罗袜都不穿,赤着雪白玉足,惦着脚尖往榻上一滚,摊开的羊绒衾被严严实实裹在她身上。

林惊枝抬手推开一扇支摘窗,她也不怕冷,勾着腰就去够外头飞进来的雪沫子,凉风抚在她脸上,秀挺的鼻尖被吹得微微泛红。

这时候晴山端了热茶上前,林惊枝就倚在美人榻上,一边赏着窗外雪景,小口小口抿着特意加了蜂蜜的茶水,理所应当把在东梢间书房里坐着的裴砚当成了空气。

“少夫人。”绿云从耳房出来,怀里抱着几本书册走到林惊枝跟前。

林惊枝瞧见那书册,才想起是从二姑娘裴漪怜那里没收回来的“禁书”。

那书卷有好几册,除了第一册“秀才与世家千金私奔”裴漪怜翻看过外,后续瞧着都是未曾翻动的样子。

林惊枝纤长眼睫微微眯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她朝绿云抬手,正准备接过书册。

“郎.....郎君!”

绿云被不知何时走到林惊枝身后的裴砚,吓了一大跳。

她双手一抖,那几册书卷就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裴砚站在美人榻旁,书册离他乌黑皂靴不过一掌宽的距离。

绿云哪有胆子去捡,小脸煞白朝裴砚行礼后,头也不回退了下去。

林惊枝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砚俯下身,捡起地上的书册。

男人霜白如玉的掌心捏着薄薄几卷书册,当他视线凝在书封上的内容时,眸光似有片刻迟疑。

然后裴砚抬手,秀至腕骨在空气中划过凌厉弧度,他随手翻开了其中一卷书册,不过刹那,裴砚掌心陡然握紧,指节冷白。

一向毫无情绪波澜的漆眸深处,一抹诧异极快闪过。

原因无它,自然是书册夹层里,暗藏了一张春|宫|秘图。

图上姿势,大胆、且露骨.....

林惊枝正在暗暗打量裴砚。

下一瞬,就见他视线像有温度般落在她身上,微蹙的眉心,还压着一丝犹疑。

“你喜欢这种?”裴砚薄唇微抿,忽然开口。

他说这话时,嗓音低沉,微敛的漆眸暗色翻涌。

林惊枝不明所以,眨了眨纤长眼睫,只当裴砚向来严律克己,定不能接受她看这种垃圾书册。

偏偏重生后的林惊枝一身反骨,哪怕不看,也定要承认的。

她当即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羊绒衾被,慵懒妩媚像一只冬困的猫儿般,倚在美人榻上,媚眼如丝挑衅望向裴砚。

微勾的唇角,底气十足:“对,我就喜欢这种闲杂书册。”

“夫君若是不喜,别看就是。”

裴砚忽然俯下身,微凝的眸色一瞬不瞬落在了林惊枝身上,他紧抿着的薄唇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探究。

这一刻,他骤然发觉,成婚半年多来,对于眼前的小妻子,他似乎有些不够了解。

两人对视许久,林惊枝丝毫不让。

“日后不许。”最终裴砚丢下这几字,没收了所有书册,转身走出扶仙阁,去了外院书房。

林惊枝看着裴砚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大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紧张出了一层细密冷汗。

只是她心里依旧不解,不久几卷书册,他何必严肃成那般模样。

当日深夜,林惊枝让绿云在屋中留一盏灯烛,准备睡下的时候,晴山步伐匆匆从外间进来。

她双手捧了一卷佛经,递给林惊枝。

“主子,这是方才郎君吩咐奴婢一定要给主子看的。”

“郎君说,他今夜睡在外院书房。”

“而这佛经.....”

“说是给主子,静心。”

林惊枝黛眉微蹙,视线落在佛经上。

只见上头墨迹并未全干,恐怕还是今日下午裴砚离去后,亲自写出来的。

“……”

可是,她为何要、佛经静心?

作者有话要说:事后知道真相的林惊枝:“!!!”

“裴砚,你听我解释,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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