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枫与张局长到底有什么不寻常关系?或许就是梁枫这个官迷一心钻营局长,钻来钻去,关系更上一层楼罢了。柳皓星想得心烦,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湘里人”酒楼,跨进去才想起自己今天是一个人,刚想退出,就看到白惠竟又在上次碰到的角落桌子上。现在他已经知道白惠祖籍湖南,是个湘女,也就不奇怪她总爱上这家来,依然奇怪的是她总是一个人下馆子。
“白惠?周末也一个人吃饭?”
“啊,柳先生啊,我公司加班,晚了就在这儿随便吃点。”
“叫我皓星吧,别柳先生了。”
白惠放下手里的电话,刚刚掏出来要给杜宇打过去,才发现电话没电了,正犹豫要不要回家,既然撞到柳皓星,也不方便站起来就走了。
“柳先生,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哪届的?”
“九零,比你低一届。”
“你说咱学校这么小,怎么就好象从来没见过?”白惠随口拉扯着。
她这话在柳皓星听来却是“听者有意”,他惊了一下,看着白惠。
“呵呵,我们小人物,又不起眼,怎么能比得上你们四支梅。”
白惠听他的话也有些意外,她在学校有三个同届的女生包括冯真真被同学们戏称为四支梅,起源来自当时一部流行的香港电影《怪侠一支梅》,这称呼是形容她们四个冷美人,爱耍个性,眼高心高。
“柳先生还记得这外号啊,呵呵,现在都是早谢掉的梅了。”
杜宇这个时候也在拨白惠的电话,听到机主关机的提示,有些纳闷,白惠从来都不关手机的,他是正好办事经过她公司,看看是下班时间,想接了她一起回家。
杜宇走上白惠公司,白惠是服装设计师,加班也是常有的事,设计部还有好几个人在电脑前忙碌着,杜宇小心地敲敲没有关上的门,问:“请问白惠在吗?”
一个小姑娘对他说:“请问你是?”
“我是白惠的爱人。”
“哦,白姐说下楼吃饭去了,你有打她电话吗?”
“电话关机,可能是没电了,”杜宇说。
“那,你到白姐座位等她一会吧,白姐下去也有半小时了,应该很快就上来。”
“好的,谢谢。”杜宇在白惠桌前坐下,看着其它人都在忙碌着,坐了一会觉得无聊,白惠电脑没关,他便随手拔弄鼠标,本来想上网瞧一眼新闻打发时间,谁知这公司设计部的电脑全部没有联网,原因是要防止被人入侵盗取了设计图,服装公司的新季设计图纸可是公司的核心机密。
杜宇百无聊赖,乱点着鼠标,突然,一个文件夹的名字闪过他眼睛,定睛一看,是“柳左”二字。杜宇好奇心大起,急急点了开来,里面出现一大叠图片,他刹那间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止了,头皮一个劲冒凉气,里面竟然是柳左与一个陌生女人的大量室内亲密照片。
她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这不就是柳左案子里那份勒索照么?怎么会到了白惠的电脑里?
杜宇不敢细想下去,急急翻看着照片,看到后来,就出现了冯真真,在街头,路边,甚至公车站等车都被拍了下来。
这些是谁拍的?杜宇头皮发麻,冷汗直冒,难道是白惠?她一直在跟踪柳左和冯真真?她不是在搬家那天才重遇真真的么?照片上没有日期,杜宇突然想起文件是有日期的,他按出文件属性,天啊,这可是半年前的日期,离他们搬家还有三个月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杜宇完全被这意外发现打懵住了。就算不是白惠拍的,但起码可以证实的是,这些照片在重遇真真之前,柳左出事之前,就已经存在于白惠的电脑上了。
杜宇大吸了一口气,拼命想压制住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脏,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眼睛下意识望望周围,好象其它人会突然全围上来看他似的。
杜宇稳住情绪后,迅速关上文件夹,然后站起来,对刚才的小姑娘说:“你好,我想起点事,等不了了,回头你和白惠说一下吧,让她有事给我电话。”
杜宇匆匆下楼,在楼下望了望两边方向,也没见到白惠出现,于是他拨通了冯真真的电话。
“真真,你在哪?我马上要见你,”杜宇压着嗓子急急地说。
冯真真正在婆婆家,刚刚吃完饭,听到杜宇声调很急,问:“出什么事了吗?”
“先别问了,你马上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冯真真犹豫了一下,看看小孩,瞅瞅婆婆,“明天说行不?”
“不行,一定要马上见面,”杜宇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吧,你在哪?”
“到黄石公园门口见吧。”
放下电话,杜宇赶紧截了车去黄石公园,他怕白惠突然回来撞上,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白惠,事情来得太突然,他需要冷静下来,理好这团乱麻。同时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白惠似乎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而且是冲着真真而去的。至少是参与了一个阴谋。
冯真真匆匆对婆婆说:“单位出了点事。我回去一趟。”下了楼打车赶去。她很少见杜宇如此匆忙急迫,就他那种慢性子,天塌下来也要“女士先请”,是什么事令他急乱起来了呢?
在柳皓星有意识地建议下,俩人开了瓶酒,这时候已经有半瓶下去了,白惠脸色绯红,眼角含水,话却越来越少了,柳皓星暗中观察着她,心里也越来越放松,看这情形,白惠之前是真的不认识他。这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如此一来,他和白惠之间的关系就被洗涤成一张洁白的纸,如果愿意在上面涂抹些绚丽图案,主动权就在他手里了。想到这儿,望望眼前艳若桃花的女人,柳皓星感觉自己那根画笔竟直挺起来,一股涂抹绘彩的势头蠢蠢欲动。
“白惠,你不知道,四支梅可是男生们当年的梦,呵呵,整晚的梦……”
“是吗?”白惠瞄了他一眼,扁扁嘴,竟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是整晚的梦遗吧。”
柳皓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对,哈哈哈。”他想不愧是熟透的苹果,饱胀欲裂得找不出一点干涩,这一口咬下去,脆蹦的声音便是让他飞升的天簌。
“柳皓星,”白惠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你有老婆么?”
“没,没有,”柳皓星感到舌头有些打结。
“那你没资格跟我喝酒。”
“为……为什么?”
“哈哈,因为你啥也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觉得,觉得我需要懂什么?”柳皓星嗅出了空气中已经洋溢起来的浓浓春意。
“你懂?”白惠挂起冷冷的笑,“如果现在我是你老婆,我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喝酒,不不不,不是别的男人,是一个很久很久了的情人,但你不知道,嘿嘿,后来你知道了,你会怎么办?”
“我,哈哈,踢了她。”
“所以我说你不懂,哼,”白惠一脸不屑地端起酒杯喝干。
“这,就不是不懂,那你说,你会怎么办?”
白惠冷冷地看着他,说:“你和我上床,看看杜宇怎么办?敢吗?”
“敢,”柳皓星根本不假思索,豪气冲天地说。他久经欢场,还是第一次被勾引出豪气来,肾上腺素急剧上升。
“那走吧。”白惠说完刷地站起来就走。柳皓星忙掏出两张百元钞,有多不少了,喊了声买单,就紧跟出去。
黄石公园门口,冯真真匆匆跳下车来,杜宇迎了上去,冯真真问:“杜宇,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能在电话上说。”
杜宇看着她,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于是指指公园说:“我们进去吧,边走边说。”
俩人并排进了公园,冯真真望望环境,尽是些热恋男女勾肩搭背,她突然生出怪怪的感觉,莫非杜宇起了啥心思?她可从来没往这事上想过啊……冯真真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不该来的。
杜宇显得心事重重,琢磨着该从哪里说起,白惠是自己妻子,怎么也是九年夫妻了,可是现在感觉白惠就象个陌生人,非常非常遥远和陌生,甚至有点恐惧。
冯真真跟着走了一会,心里一横,该来的总会来,今天把话挑明了也好,省得以后杜宇总是胡思乱想,于是说:“杜宇,我不想走了,咱找个椅子坐吧。”
“那,好吧。”
俩人坐下来。
“杜宇,你和白惠吵架了吧,呵呵,”冯真真琢磨着帮他切入话题。
杜宇摇摇头,表情却显得很痛苦,脸绷得紧紧的。
“那么,你对她不满意了?”
杜宇还是摇头,照片的事要告诉她吗?杜宇在犹豫这个,他怕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冯真真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不能再让她又去面临一场飓风。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冯真真微笑着鼓励他。
“真真,你……”杜宇欲言又止,他恨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如果再冷静多点时间,就不会把真真突然叫出来,他应该先搞清楚真相,然后想出对策再行动。
冯真真见他眉头紧锁,痛苦万分的样子,仿佛担负着千斤巨石卸不下来。她也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的脸。自从重逢以来,几乎天天见面,十年的光阴能够让两个人恍如隔世,但抹不去前世记忆,只是将记忆小心深埋,既然蒙尘这么久,轻易就不能去拨动它。
杜宇不再是当年的俊朗少年啦,男人的苍灰一点不少地布满在他脸上,但冯真真似乎能穿越这层苍灰,依稀找回了那青葱的影子。
“杜宇,”冯真真轻轻地叫了一声,杜宇转过脸望着她。
“杜宇,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这几个月里,她第一次问出了这句本该在第一面就要问的话。
杜宇摇摇头,叹息一声,他不知道怎么去总结这些年的生活,他说不出“好”字,也说不出“不好”,九年的生活,怎么能用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字来总结呢?
“你呢?”杜宇反问她。
冯真真微笑着将目光往夜空中很远很远的地方望去,仿佛那最远的地方正在播放着她的过去,“柳左对我很好,对可可也很好,生活就这样,让你感到安全,一家人天天能在一起,就是幸福啦。”
杜宇点点头,如果在三个月前,冯真真和他说这些,他会由衷地感到高兴,可是现在,冯真真所说的都不复存在了。
“杜宇,你要珍惜啊,白惠对你是真心的,这你也知道,她这辈子就没喜欢过别人,大一认识你到现在,也没变过,多不容易啊。”
杜宇听到白惠的名字突然在这里冒出来,心里象被狠扎了一下,痛得他脸都扭起来。冯真真的眼睛还在那远远的星空上没回来,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杜宇,没想到我们在十年后又聚到了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很满足,上天一定认为我们的友谊应该是一生一世的,不管经历过什么误会风波,或许正是这些年轻幼稚的风波,才令我们的友谊得到澄清,变得清纯。”
冯真真的思绪正在被晚风撩起,荡荡悠悠仿佛坐地了校园的草地上,杜宇在哪里?他正在她后面捧着课本转来转去,她背对着他,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他嘴里断断续续的单词声是在告示他的存在。他们总是保持在这样的距离里,四年里,这个距离没有拉得更远,却总也拉不近。
“杜宇,你再发一个躲避的单词我听听,”冯真真突然收回目光,转过脸笑嘻嘻问他。
杜宇愣了一下,脱口说:“dog……dogdge。”
“哈哈哈,是dodge,十年了还没念准这个单词,够固执的啊。”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冯真真,杜宇也傻笑了起来。他已经把今晚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柳皓星跟着钻进出租车,俩人同坐后排,“干嘛打车,我有车在那边啊?”
白惠没理他,和司机说了一句地址,车就开了出去。
柳皓星涎着脸去抓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急什么?进了房你想怎么样都成。”
这话虽然从白惠嘴里说出来充满火药味,但在酒壮色胆的柳皓星听来,却有甘露普降的爽心怡神。车子很快滑进了小区门,白惠叫停,柳皓星抢着付了帐,推门下来,刚望了一眼这环境,就傻眼了。
“这这这,这不是你家吗?”柳皓星莫明其妙。
“没错,上我家,敢去么?”白惠挑衅地看着他。
“这,不太好吧,我们去酒店,希……希尔顿,”柳皓星赔着笑脸,笑得极其勉强。
“我问你敢不敢和我上床,让杜宇知道,看他怎么办?你说敢,怎么,现在成缩头乌龟了?”
“那那,那也不是故意让他撞上吧,多扫兴,再说,你老公要现在在家,我这上去,还,还能那个么?”柳皓星无辜极了,心里暗暗叫苦,白惠这时候在他眼里再也没有娇艳欲滴了,简直是一头疯狗。
“哼,没胆子,那你请便吧,谢谢你送老娘回家。”说完,扔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扭头就走。
柳皓星哑口无言,恨恨地望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突然发力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筒,脚尖瞬间传来钻心的痛让他眼泪都飞出来。
“杜宇,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回婆婆家,可可在那里。”
“真真,”杜宇突然叫了一声,今晚的目的又窜了出来,“真真,我想……我想。”
见他吞吞吐吐的难受劲,冯真真于心不忍了,说:“你怎么结巴啦,大男人,有什么痛快点,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真真,你能不能搬家啊?”杜宇鼓足勇气,一口说。
“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我觉得,咱们,咱们不能住得太近,”杜宇越说越小声,不过冯真真还是听清楚了,大度地笑笑说:“杜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好不容易我们又碰到了一起,做个好邻居,好朋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我搬走啊,再说,我还能搬哪儿去呢?”
“这……”杜宇口塞,急得真冒汗,冯真真觉得时间不早了,有些事情留给他慢慢体味吧,于是坚决地告辞,截了车离去。
杜宇呆呆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