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呢?在海边的这个集训点里,不是空手道的训练,不是精神上的磨炼,也不是为了将来走上社会,而学习各种礼节。在这里,除了被暴力肆意蹂躏,其他什么都没有。
某大学空手道俱乐部,夏日集训住的房间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大海的声音。
“活不过今天了……”盖着薄棉被,躺在角落里的小武士高节,小声嘟壤着。
房间里的其他人,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想法都跟小武士高节一样。
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城田辉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头顶上的电灯泡,那昏黄的光渗入暗夜。被汗水湿透了的空手道服,就像另一层皮肤似的,紧紧地贴在身上。胳膊和腿都像粗粗的木棒一样僵硬,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身体只要稍微动那么一点点,肌肉就会如针扎般地疼痛。干渴的喉咙像火烧一样,热乎乎的,似乎连气管都溃烂了。
好想吃桃子呀。放开肚皮吃个够。
甜美的桃子,那叫人心旷神怡的果实,是故乡的特产……
城田辉正咽了一口害馋的唾沫,喉咙痛得把脸都扭歪了。
空手道俱乐部来到海边集训,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一年级的六个队员,睡在一个有八张榻榻米的面积的狭小房间里,汗臭味充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汗也能变臭的。在这个分辨不清是臭气,还是空气的环境里,还要生活六天哪……
一想到这里,城田辉正就感到绝望。
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呢?在海边的这个集训点里,不是空手道的训练,不是精神上的磨炼,也不是为了将来走上社会,而学习各种礼节。在这里,除了被暴力肆意蹂躏,其他什么都没有。
刺啦……刺啦……
有人在动。在海边沾在身上的沙子,被带回到了房间里,只要身体一动,压在被褥下面的沙子,跟榻榻米发生摩擦,就会发出这种令人讨厌的声音来。
谁也睡不着觉,根本就不允许你睡着。这么炎热的天气,一天训练九个小时,训练结束以后,还要立刻给学长换衣服、倒茶、准备洗澡水。然后把饭菜给学长摆上桌子,伺候他们吃饭,给他们铺好被褥,给他们按摩,给他们洗衣服,打扫洗澡间……
什么都干完了,也不敢踏踏实实地睡觉,六个人就像六块破抹布似的,一起倒在榻榻米上,连束着空手道服的白腰带,他们都懒得解开。
确实是没有力气换衣服,更重要的是夜里很可能有“紧急集合”。
“几点钟了?”锛儿头安冈压低声音问道。
“……十一点半了。”久本丰沮丧地回答说。
“……今天夜里不会有了吧?昨天夜里有过了……”好像是石仓细微的声音。
没有人再说话。昨天夜里有过,不敢说今天夜里一定就没有。
空手道部的“干部”里边,只要有一个说一句“整死一年级那几个臭小子”,夜间就会有紧急集合。
而且,听说住在附近家庭旅店的,几个已经毕业的原空手道部部员,今天晚上要到这边来看一看。毕业生等于紧急集合,谁也不能推翻这个定理。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点地逝去。
城田辉正拼命地睁着沉重的眼皮,打算坚持到凌晨两点钟。只要过了两点,学长就不会搞紧急集合了。
“我……”石仓又说话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今晚要是再搞紧急集合,我就……”
“算了,别说了!……”城田辉正制止他道。
石仓没有理他,继续说道:“妈妈哟,我……我想回家,我……坚持不下去了。”
谁也没有打算鼓励石仓坚持下去。
躺在角落里的小武士高节坐起来,表情紧张地说道:“我是一年级的,我姓高节,我想请问你们一个问题!……”
“行啦!……”
“算了算了!……”
“别说了!……”好几个低沉的声音劝阻着。
“请问!今天夜里有紧急集合吗?”
“别说了!—”
“小武士,别说了!……”
“我特别喜欢紧急集合,希望今天夜里,也能搞一个紧急集合!……”小武士高节又说。
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小武士高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很不正常。
城田辉正觉得脊背发凉:“真想逃出去。真想从这里逃出去啊!……”
今年春天刚上大学,城田辉正就加入了空手道俱乐部。经不住学长好言相劝,一年级一共有二十三人,都加入了空手道部。四个半月以后的今天,只剩下这六个人了。
他们仍然留下来,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坚强,也不是因为酷爱空手道,而是因为那些退出空手道部的同学,遭到了学长疯狂的报复,连校园都不敢进,只好纷纷退学了。剩下的这六个人,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和父母的面子问题,想退学却退不了,因此这才坚持到今天的。
但是……已经到极限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几点钟了?”有人悄悄地问道。
“十二点一刻……”
房间里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靠墙的薄棉被开始蠕动。
相马悟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被强迫在晒得滚烫的柏油马路上,跑步的时候,他的扁平足脚底板,被烫掉了一层皮,所以,脚上穿着日本式短布袜。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相马悟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精神状态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了石仓和小武士高节。
“去哪儿?”锛儿头安冈起身,问刚刚站贼的相马悟。
相马悟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向门口。
“喂,你去哪儿?”
肯定是去厕所,但锛儿头安冈非要问个究竟:“相马悟,你小子想去哪儿?”
大概是想逃走吧。
不只是锛儿头安冈这样想,其余的五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如果发生了一年级学生逃走的事情,空手道俱乐部的“干部”们还不得气疯了。
看来相马悟的脚底板,不是一般的疼啊。他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向门口移动,日本式短布袜蹭着榻榻米,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
“你小子说话呀,是要去厕所吗?”
相马悟还是不说话,慢慢走出门去,消失在楼道里。
留在房间里的五个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嗤啦……嗤啦……”
相马悟的脚蹭着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吱吱呀呀的开门声,相马悟进了厕所。
五个人一动不动地,竖着耳朵仔细听。冲水的声音,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嗤啦……嗤啦……”声音越来越近。
五个人同时把憋了很久的气息,一口吐了出来。相马悟回来以后,无言地躺了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松弛,把可恶的睡魔给招来了。
城田辉正一直在微微地睁着眼睛,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轻微的打鼾声。远处好像有人在叫,似乎是一种以怀念的,不,是让人恐怖的叫声……
城田辉正跳了起来,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紧急集合!……”
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是紧急集合的哨音。城田辉正看了一眼枕边的手表:凌晨一点二十。
“快起来!紧急集合!……”
城田辉正大叫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并且恐怖地颤抖着。如果不能在三分钟以内,在院子里列队站好,天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快起来!……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其余的五个人,慌忙掀开薄棉被,房间里乱作一团。
“他妈的!……还真要搞紧急集合呀!”
“畜生!浑蛋!……”
“我受不了啦!……”
“别发牢骚了!快点儿吧!……”
“快点儿!快点儿!……”
跑出房间以后,城田辉正和久本丰发现,相马悟的动作太慢,就架着他往外跑。连滚带爬地跑下一楼,又顺着一楼的楼道朝大门跑。
拐一个弯才是大门,六个人光着脚跑到院子里。看到眼前的情景,六个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扎着茶褐色腰带的二年级的十一个部员,整整齐齐地站成一行,扎着黑腰带,被称为“干部”的三年级的部员,站在二年级部员后边,也都到齐了。队列中央,站着被称为“司令”的姹间。姹间是个红脸大汉,人们背地里叫他“魔鬼”。
姹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转而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射在一年级的六个部员身上。那双黑糊糊的、没有光泽的眼睛,叫人联想到了鲨鱼的眼睛。
“四分三十秒!……”突然,“恶魔”姹间像一颗炸弹似的爆炸了。
“一年级的!站队!……两臂间隔!骑马跨裆式!……”
一年级的六个部员,立刻在姹间前面排成一行,两脚分开,膝部弯曲,双臂紧贴腰带,双手抓住腰带结扣。
“全神贯注!……”姹间那金属撞击般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是!嘿……嘿!嘿……嘿!”六个人一起大声呼喊。
姹间缓缓走到最右端的锛儿头安冈面前,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在锛儿头的腹部。
“嘿……感谢您!……”挨了踢还要说感谢的。
锛儿头安冈的感谢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姹间又是一脚,这回不偏不倚,正好踢在锛儿头的心口上。锛儿头一声没吭,梧着心口栽倒在地。一群扎着黑腰带的三年级部员冲过去,把锛儿头拽起来又踢倒,拽起来又踢倒……
“安冈!站稳了!……”
“真熊包!……”
“站好了,站好了!……”姹间开始向左侧移动。
城田辉正瞪大了眼睛,抖擞精神,保持着骑马蹲裆式,大声呼喊着。没有光泽的鲨鱼眼睛,突然出现在了辉正面前。
“我也要挨踢……我也要挨踢……我也要挨踢!”城田辉正心里反复喃喃着。
姹间的腿抬起来了,城田辉正腹部受到强烈打击。剧烈的疼痛贯穿腹部,连整个后背都疼了起来。
“嘿!……嘿!……”城田辉正说不出话来了。
姹间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接连踢了城田辉正三脚。其他扎黑腰带的,也纷纷扑了上来,围着城田辉正猛踢。
“城田!站起来哟!……”
“谁让你这么直挺挺地站着!……骑马蹲裆式啦!……”
“嘿!……嘿!……”城田辉正疯了似的大叫起来。
姹间依然恶狠狠地,站在城田辉正的前面。
“嘿……嘿……嘿……”城田辉正拼命地嚎叫着。
姹间一拳打在了城田辉正的胸部,城田辉正禁不住“啊”了一声,一股酸乎乎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了出来,眼前的景物变成了橙黄色,他无力地跪在地上。
两个扎黑腰带的学生,强行把城田辉正架了起来,他的胸部和腹部,不断地受到打击。这回打他的不是姹间,而是毕业生户所。户所的背后站着另一个毕业生三河。
这些家伙果然来了。殴打新部员是他们的乐趣。十分钟以后,一年级的六个部员,全都倒在地上不出声了。
周围一片寂静。但是,对于一年级部员,紧急集合迟到的惩罚,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残酷的。
“起立!……预备!……跑步走!……”
队长佐田发出口令之后,带头向海边跑去。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部员,紧随其后,三年级的部员围着他们,好像怕他们逃跑似的。三年级的部员手里提着大号的手电筒,摇曳的光线照在深夜的道路上,叫人毛骨悚然。
跟被押赴刑场的死刑犯的心情完全一样。城田辉正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拼命地往前跑。跑在他前边的石仓捂着肚子,身体左右摇摆,晃晃悠悠地往前跑着,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城田辉正看到了石仓前边的日本式短布袜,是相马悟。相马悟已经跑不动了,是两个三年级部员在拖着他往前跑。
一行人跑进沙滩,跑到水边也不停下,一直跑进大海里,扑通、扑通地往海里跑。海水没过脚踝,没过小腿,没过膝盖,到达腰际。恐怖跟海水同时爬到身上来。
风很大,浪很高,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围一片黑暗。就像在搜索越狱的犯人似的,三年级部员手上的大号手电筒,交错着来回扫射。
队长佐田转过身来,海水已经到达他的胸部。在手电筒的光线,照射下的队长佐田大叫着。由于海浪的声音太大,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从口形可以判断出来。
他说的是:“出拳一千次!……”
连绝望都还没有顾上,号令就下来了。
“开始!!!……”
“嘿!……”
“一!……”
“嘿!……”
“二!……”
“嘿!……”
“三!……”
“嘿!……”
……
城田辉正向着黑暗,狠狠地挥拳击打着。他感到孤独,孤独感引起了强烈的恐怖感。
右边应该是锛儿头安冈,左边应该是久本丰、石仓、相马悟、小武士高节,六个人一字排开。但是,别说是扭过脸去看一看,就连其他五个人的存在,城田辉正都感觉不到,就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犹如倾倒了大量漆黑的焦油的大海里。
大海在怒吼,海水涌上来的时候,腹部被打得生疼,退下去的时候,就把脚下的沙子给卷走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拖进大海深处去。
城田辉正心惊胆战。
打了还不到一百拳的时候,城田辉正就精疲力竭了。七天以来积蓄起来的疲劳感,夺去了他的体力,出拳的时候,很难保持胳膊呈水平状态。再加上海水湿透了空手道服,袖子就像坠着铅块,出拳的动作,开始成为―种形式。
“嘿!……”
“一百!……”
“嘿!……”
“二百!……”
“嘿!……”
“三百!……”
“嘿!……”
“四百!……”
……
还差八百拳。
城田辉正只觉得一阵眩晕。打完剩下的这八百拳还不算完。不是说夜里搞过紧急集合,明天早晨就可以多睡一会儿,早晨六点还得起来。先把学长叫起来,再伺候他们吃饭、换衣服,然后又是九小时的训练。
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明天夜里,就没有紧急集合。这种地狱般的集训,还有六天呢。
程田辉正感到绝望,不知不觉之中少打了一拳。姹间立刻转到辉正面前,这小子一直在后边盯着呢。
“少打了一拳吧?”
“对不起!……”
“马鹿野郎,少打一拳都不行!……”姹间说着,猛地弹起一脚,恶狠狠地踢在城田辉正的小肚子上。
尽管有海水的阻力,姹间这一脚,还是踢得辉正喘不上气来。他痛苦地弯下了身子,但蹲不下去,因为下边不是地面。辉正拼命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还想继续出拳,结果一个踉跄,差点儿一交摔倒。
这时又过来一个人,是那个叫户所的毕业生。
“哈哈,给你小子洗一洗脸,教你清醒清醒!……”
户所双手猛推辉正的前胸,城田辉正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身体没入了海水里,只剩下脸还露在水面上。户所左右开弓,打辉正的嘴巴子,打得辉正什么也听不见了。紧接着,户所抓住城田辉正的头发和肩膀,使劲往水里按。
耳边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叫人讨厌的声音,城田辉正在海水里挣扎着,想挣脱户所的手。但是,户所的手紧紧地掐住了辉正的脖子。
“狗娘养的,看来老子是真活不过今天了!……”
城田辉正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肺里的氧气已经耗光,喝了好几口海水。十指抓挠着海底,向一侧逃走,头终于露出了海面以后,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继续出拳!……”
“是!嘿……”
死亡的恐怖,使城田辉正恢复了出拳的节奏。
这时候,辉正左边发生了一阵骚乱,也许是久本丰或石仓,也被按进海水里洗脸了吧。
打到三百拳的时候,“干部”们的手电筒,一齐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城田辉正一下子,失去了距离感和空间感,也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但是,他没有停止出拳。他知道,这是“干部”们的考验,他们是想看一看,在黑暗中,有没有人偷懒。
打了四百多拳的时候,肩胛骨开始嘎吱嘎吱地作响,两条胳賻麻木了,脖颈疼得要死。
真不想再打了。真想垂下路膊,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城田辉正一直在跟这种诱惑斗争着。
“再打一拳就歇一下,再打一拳就歇一下……”
这样想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也没有敢真的停下来歇一下。因为,他害怕手电筒突然亮起来。就这样,他的脑子里一直对自己亮着红灯。
“嘿!……”
“三百!……”
“嘿!……”
“四百!……”
“嘿!……”
“五百!……”
“嘿!……”
“六百!……”
……
已经打了六百拳了。
城田辉正正在把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挤出来,左右交替着出拳。诱惑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黑暗渐渐脱去外衣,天蒙蒙亮了。站在正面的队长佐田的脸,都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了。
打了将近七百拳的时候,队长佐田突然停了下来,大叫一声:“停一下!……”
谁都以为是听错了,竟然没有人敢停下来。
“嘿!……”
“四百!……”
“嘿!……”
“五百!……”
“嘿!……”
“六百!……”
“嘿!……”
“七百!……”
……
“马鹿野郎,都给老子停一下!……别他妈的打了!……”
“嘿!……”
“五百!……”
“嘿!……”
“六百!……”
“嘿!……”
“七百!……”
“嘿!……”
“八百!……”
……
“嘿……”城田辉正打出右拳以后,突然将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队长佐田的脸冲着一年级部员,从左向右转动了一下,怒吼道:“相马怎么回事?”
相马悟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城田辉正打算扭过脸去,看一看位于自己左侧的相马悟,但是,他没敢扭脸。
队长佐田的指示是“停一下”,而不是休息,如果东看西看,被“魔鬼”姹间发现了,自己还得挨揍。
城田辉正目视前方,保持着骑马蹲裆式。
队长佐田再次大叫:“相马悟跑到哪儿去啦?”
什么,跑了?……
城田辉正用眼角的余光,向左边瞥了一眼。左边的久本丰跟自己一样,也保持着右拳停在半空的姿势。
“快给我找!……”队长佐田大声命令道。
城田辉正不由得垂下胳膊,向左边看去,其他部员也都垂下了胳膊。
果然没有相马悟的影子。
本来站在石仓和小武士高节之间的相马悟,现在却突然不见了。
“那小子逃走了?……”城田辉正脑子里首先出现的,是这样一个词语。
“快给我找!……找!……找!……”队长佐田继续命令着。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城田辉正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相马悟消失了。逃走了?……
找?去哪儿找?……
难道是淹死了?如果是淹死了,就应该在海里找。
还是……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就由蒙蒙亮变成大亮了。
“啊!……”一个二年级的部员,举起一件空手道服。那件绣着“相马”两个字的空手道服,刚才就漂在一年级部员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紧接着,又发现了一条白腰带,也是相马悟的。
“喂!你们看!……”一个“干部”大吃一惊地,指着三十米以外的海面大叫道。
城田辉正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就在三十米以外……不,也许更远一些的海面上,一件白色的东西,正随着海浪起伏着。
那是相马悟的日本式短布袜。此时所有的人都意识到:相马悟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