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深处的恶念似魔鬼一般低语引诱,一步一步,似病入膏肓之人最后的一丝求生之欲。
没关系的,藏舒阁这么僻静,就像幼时无数次自己来此一样,撞不见任何人。
而萧韫庭此时不在,里头这大半夜更不会有人……
沈岁岁步履虚浮,待缓过神来之时,竟已至主卧门口,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阖,里头黯淡无光。
沈岁岁泛湿睫羽颤了颤,缓缓抬起无力又害怕到发抖的手。
打开吧,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吱呀”一声,似乎她并没用力,厚重的门扉自动而开。
她思绪恍惚又杯弓蛇影,急慌忙躲了进去。
熟悉的冷檀香迎面而来,化作丝丝缕缕的春风清洗她的灵台。
果然,有他的气息。
好舒服……
沈岁岁竟有些喜极而泣之感,长久的折磨忍耐快要将她逼死了。而今,竟在一瞬都退散得干干净净。
心底簌簌的火苗总算熄了下去,娇靥生出的愁绪抚平,欣悦情不自禁堆上眼眸,眼儿竟有些泪光点点,闪烁水光。
待缓上些许,她借着自窗棂倾泻而入的月光,怯怯的打量一阵居室布局。
晦涩黯淡,一如当年,丝毫未变。
只是……
现在头脑自混沌中醒了一些神了,她徐徐能感受到高渺的居室里散泛着的一股危险气息。
她下意识巡梭,看见了高处贵妃榻上一道身影!
——萧韫庭!
阁楼顿时起了饕风,疏疏倾斜在地板上晃了晃,隐隐虚浮倒影其中的英挺身形更是难测深邃。
一瞬间,头脑似有一根弦断了,发出嗡嗡的鸣响。
沈岁岁急急捂住唇,虽是没叫出声,却因着莫大惊恐激得脚后跟后退,最后跌坐在地板上。
他竟然在!
他怎么能在呢!
峻拔高挺的身姿实在惹眼,虽支手抵额侧躺着,可压抑仍是不容忽视。
距离太远,她看不太真切,看不见此刻萧韫庭那双幽眸是否正残忍恣睢的盯着她,盯着她从偷偷跑进来的一举一动。
“九叔,岁岁错了!岁岁错了!”
沈岁岁脸色煞白,只能率先求了饶。
可这次,足足半晌男人也未回应他,怒斥没有,冷冷的威胁也没有。
居室内静得能闻针落声。
许久过后,沈岁岁哆嗦着又唤了一声,“九叔。”
发着颤的嗓音似在墨色深渊里传出回音来。
饶是恐惧如斯,沈岁岁也不禁想,莫非他睡着了?
“九叔?”
心惊胆战,却又胆从心生,沈岁岁咽了口气,艰难撑着手站起身来,又提着衣裳慢慢摸索上前。
步子很轻,被她刻意放低,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待靠拢了些,男人身上那骇人的嗜血暴戾气息果然如洪水猛兽扑来。
可这其中,沈岁岁闻到了那更蛊动人心的冷檀香。
足足折磨了她多日的沉稳味道。
一切沉湎在这万籁俱寂中悄然酝酿,他的气息灌入肺腑,痒的她全身酥麻,又能将所有的燥热平息。
“九叔……”
软嫩唇瓣怯怯张阖,她试着确认,“您、您睡着了吗?”
窗外风吹叶落之声簌簌,然男人的回应仍是迟迟没出现。
沈岁岁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紧张胆怯,却又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在心底悄然而生。
一切痛苦的解药就在她面前。
萧韫庭睡着了,不会不知她来过这里,更不会知道她干了什么。
对,纵使他只手通天,雷霆风行,可也总有预料不到之事。
今夜之事,他永远不会知道。
尘封的恶念又出来了,沈岁岁心砰砰的跳,跳得她全身无力。
最后,到底是一切的礼仪和羞耻抛之脑后,她捏紧了手心,莹润的指节攥握得泛白,似在挣扎着什么。
许久过后,精疲力尽似的张开,缓缓探向了挂在腰带上随身携带之物。
——沉息香。
整个世界彻底的安静,静得能听见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心底深处一点一点涌出的所有不耻和卑劣。
寒夜月色泼地如水,平静如镜,少女一步一步向暗处移动的身姿映在金丝楠木地板上。
恐惧,紧张,渴望,怯懦。
尽数将她裹缠,雪嫩柔软的玉肤似因这些复杂的情愫浮上了浓浓粉绯,睫毛染了湿气急急扑朔着。
这段路很长,她也走了很长时间。
芙蓉雕镂熏炉咯噔微响,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沈岁岁颤着嫩白指节推开,将沉息香放了进去。
落下的一瞬,头脑里固守的礼义廉耻彻底掉进了深渊。
沈岁岁心狂跳得更厉害,薄汗晕染,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她艰难咽了口气,贝齿咬着唇瓣,想要其不再颤抖。
可离睡熟的男人愈紧,她心便愈是要跳出膛腔,手脚也愈发的冰凉。
水雾氤氲的目光尽被视线中的阴翳攫取,如是,她便没看见那勾勒金丝的暗纹黑袍。
上等的绸缎似如流水从乌木鎏金贵妃榻侧铺泄。
小绣鞋无意踩了上去,愈显得莲足玲珑,似如其主人般的弱小。
沈岁岁察觉到了脚底下踩到了什么,娇咛一声连收回了脚。
此处是真的太暗了,与黑色融为一体的黑当真是辨不出分毫的。
细风自窗扉拂入,将燃烧的沉息香味袅袅散泛,很快,深瞄的居室便充斥着那股气息。
眼下当真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沈岁岁几乎病态的想,这并不是她想要做的,都是那怪病在逼她,将她逼成这样的。
涣散的眼眸盯着底下熟睡的男人,她深深吸了口气,扶着贵妃榻魅缩了下去,蹲在萧韫庭面前。
“九叔……”
“求您救救岁岁。”
“您原谅岁岁,您不要怪岁岁……”
她语无伦次的呢喃,似在欺骗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不是自己。
沉息香已经发作,萧韫庭今夜是再不会醒来了。
心底的恶念欲望放大,裹狭着病症发作的不安焦躁如洪水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岁岁眨了下眼睛,攥住了萧韫庭垂下来的衣袍。
指尖刚碰上微凉的触感,便是让她全身不禁一颤栗。
呼吸乱了,心也乱了。
小手缓缓收紧握全。
不安缺失的心脏随之一点一点的填补,可如此还不够,她轻轻将头枕在了那衣袍上。
有些冷,又硌得温软的脸颊嫩肤有些疼。
可这相较于那怪病来,实在是不足为惧。
似能驱逐一切痛苦杂念的冷檀香将她包围,还有眼下能满满当当感受到的实质敢,今夜的病症苦楚算是彻底在缓缓褪散。
沈岁岁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似梦,可梦又哪能和现在比?
就算是梦里那般的亲近却也比不上现在枕着他的袖袍安眠。
真的好舒服,好让人安心,又好让人上瘾。
她好想好想一直这样……
理智彻底丧失了,沈岁岁思绪也迷迷糊糊,到最后是睡了过去。
遥遥天边,光亮破开厚重浓黑的云层,金灿灿的晨光倾泻大地,也渡亮了深渺居室内的旖旎春景。
柔媚少女似如被人遗弃的宠物瑟缩坐在地上、枕睡在主人手边,娇靥睡眼安好,细匀呼吸绵长。
陡然,少女从梦中惊醒,看见贵妃榻上的男人还阖着双眼这才心安。
萧韫庭还没醒。
此刻距离太近,她能彻底看清他的面容,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敢这样的打量欣赏。
睡着的他依旧俊美的无可挑剔,而凌厉的肃杀之气也减了几分,还多了几分韫玉般的柔和。
柔和?
沈岁岁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萧韫庭这样天生的猎食者,用什么形容他都不能用柔和这两个字。
他的手腕是真的狠,杀人如麻,雷霆风行,还有些六亲不认的。
辗转,沈岁岁又忆起自己昨夜做了什么,现在理智回来了,是大脑一片空白。
她竟!她竟!
极度的惊恐之下,沈岁岁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爬起来往外跑。
她什么也顾不了了,唯一的念头便是趁萧韫庭醒来之前跑回去!
心脏狂跳,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大门跑了出去。
旭日迎面相撞,门扉阖上的瞬间,她没看见睡在贵妃榻上的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墨黑色的瞳眸凝着她慌不择路的方向,而后缓缓聚出猎食者一般的嗜血狼光。
“九叔给过岁岁机会的。”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都日更了宝贝们~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