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
沈岁岁怔怔重复,潋滟眼眸尚久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再“投怀送抱”一次进他怀里吗?
沈岁岁登时被这个念头激得心房一颤,这怎么可以?!
“嗯?”
尾音上扬低沉,似并不急着给股掌之间的猎物致命一击,而是玩味的欣赏最后的垂死挣扎。
沈岁岁慌措着,又难耐的焦急。
“九叔,这、我……”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才好,难道当真要再一次进他怀里吗?
光是想到这,她便怕得厉害,可偏偏,却又止不住的软背酥麻。
他的怀抱宽敞有力,巍峨若大山,浓烈的强势感能够将所有都侵占,又能将自己小小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笼罩。
最重要的是,在他怀里,自己是那样的满足。
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没了,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安稳。
光是想到这,沈岁岁咬紧了粉嫩的唇,觉得异样的难耐。
浅浅扑朔蝶翼,眼儿不觉落在了萧韫庭的薄唇之上,不禁思绪飘忽。
明明是威严凌厉,哪哪都是与生俱来的逼仄气质,可这副勾勒好看薄唇,却是大相径庭的柔润。
殷红,薄削。
她是尝过其中滋味的,让人,上瘾。
沈岁岁呼吸渐急,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又忆起两人紧密无间的相依,还有那三番五次错误的吻。
而今,又在自己垂手可得的距离。她稍稍靠近一点,便能……
且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若忽略此刻阴翳晦涩的眼神,该是一副任由她造次的错觉。
“九叔。”
呼吸乱了,理智也乱了。声音也跟着变得湿腻而娇酥。
似软软的羽毛触进男人暗涌深藏的心脏深处。
“嗯。”
男人低低的应了声,沈岁岁眨着眼睛,可视线也有些不清明了。
“九叔。”
粉唇不觉又溢出一声,如失了神魂般怔怔探出了手,纤细雪嫩的指节轻轻捏在了男人的袖袍上。
萧韫庭瞧着这花枝乱颤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暗色。
浓稠的黑袍相对比,更显得少女的手儿莹白如雪,嫩的轻轻一捏似就会断。
少女的指尖悄悄收紧,将袍角整个握在了手心里。
可这样,是不够的。
她还想更多一些……
想要他抱,想要在他怀里深深埋着……
甚至还想要……
“九爷,到了!”
如梦初醒,一声清脆的嗓音朗朗响起,就像寺院暮鼓晨钟般层层荡开,横扫一切的杂念。
沈岁岁脑袋一空,艰难拉回了已经跌入深渊的思绪。
此时已经是暧昧的不像话了。腰肢压着,手也已经在男人的袖袍上,再一点点,便能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紧手心里。
然回看萧韫庭,端坐的姿势却仍那般的沉稳肃穆,周身散发的是寒戾。
他就这样居于高处,处在云端,眼睁睁看着脚下凡泥的一切失态和不堪。
沈岁岁心涩难忍,窘迫的敛下了头,悄悄缩回去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九爷,已至萧国府。”
庞译的声音近在咫尺,随即紧闭的门帘透来一线光亮。
沈岁岁心下意识跟着一惊,但好在如今车厢里头的场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雨还在下,密密麻麻,没有减缓的趋势。
庞译扶着门帘,撑着伞躬身在外,道:“九爷,请。”
寒风直面迎了进来,从袖袍里灌进去,倒是清醒了几分还意犹未尽的怪病。
沈岁岁半晌见身侧的修罗没动,抬眸悄悄觑了一眼,竟没想,恰恰和他对视了。
她被其中的幽深压迫得险些失态。
“九叔,您先请。”慌忙中,沈岁岁寻了个合适的说辞。
尊者为先,她自然是要等他下了马车才能动作的。
只见男人移开眼,高大的身躯离开阔绰的车厢,而后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包括那然染血的袍角。
正当沈岁岁稍吐了口气时,竟没曾想听见外头一阵喧杂。
“九爷。”
“九叔。”
……
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皆透露着厚重的恭敬和拘谨。
尊唤他九爷的,是萧国府的管家下人,与她一般唤“九叔”的,便当是府里小辈们了。
“老九回来了。”
这最后的声音,是萧国府而今名义上的主人,萧国公萧逸都。
——萧韫庭的父亲。
沈岁岁是没想过萧韫庭这趟也是要回府的,毕竟他这样的忙人,曾皆有好几次过家门而不入。
除此之外,她更没想到,萧国府外头来了一众迎接之人,嫌少露面的萧老爷子也现了身。
如今这般多迎接之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敢下去?!
如何敢当着萧国府众人的面从萧九爷的马车上下去!
沈岁岁心突突的跳,只得在心底哀念萧韫庭忘了她的存在。如此,她便能趁众人不在之下,悄悄的下去,又悄悄的从小门回她的小院子里去。
大雨险些要遮挡所有的拘谨寒暄,却掩不去萧韫庭从容冷情的嗓音。
“父亲。”
他只轻飘飘唤了声,金口难开,尊贵的凌厉威压在其家人面前依旧毫不收敛。
正惶惶不安着,沈岁岁惊觉外头静了下来,凝结成冰的沉寂里唯独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击在檐上又聚成串串水幕淌下来。
沈岁岁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姑娘,下来罢。”
果然。话经这么一出,更是死一般的窒息,萧国府众人,任是谁也根本没想过萧韫庭的马车上还能有一人。
他竟会允旁人登上他之所有物。
更何况,还是一个姑娘!惊魄之余,他们皆忽略了前头那个“沈”字,比肩接踵又故作镇定的眨也不眨盯着车帘的方向。
而相较众人的震惊好奇,沈岁岁心跳得发疼,跳得全身发抖无力。
她不敢动,浑身冰冷,耳朵里发嗡的直响,她又无数次渴求能有一个洞让她能立马钻进去。
可现实是绝望的,门帘撩开了,雨丝顺着斜了进来,朦胧潮湿的又沾湿了她的眼眶。
她久久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想回府?”
是萧韫庭的声音,一向偏冷的沉而今听来,更是碎雪压在青松枝头似的严寒沧沧。
“这……这就下来。”
她发着细颤回话,又竭尽全力支使着冷僵的身子挪出马车。
入目是高大精致的门楼,雕栏玉砌,碧瓦朱檐角,这样的建构将百年世家大族的气派作风展现的淋漓尽致。
青砖铺地的尽头,是两樽凶神恶煞的石狮,而比之更尖锐的是此刻落在身上的目光。
好奇、审视、震惊和诡异。
一一闪过,到最后快变成了古怪的难看。
是啊,谁能想到权势滔天的萧九爷马车上下来的是她,是她这个卑微的可怜孤女。
无数双眼睛倾数压来,就像是绝了堤的洪水滔涌,沈岁岁单薄细软的身躯难以招架,在狂风骤雨中,下一刻便要栽倒。
寄人篱下的养女身份她习惯了隐忍的安稳度日,在国公府里,是又致的降低自己的存在。大多时候,她都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居于在萧国府施舍自己的一间小屋。
这么多年,她从未处于过这般万众瞩目的困境。
漂亮的小脸煞白的几无血色,全身也处冰窖的寒冷。
她不安,焦躁,甚至是想跑开躲避这一切。
然答案自然是绝无可能的,这样的深渊中,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怯懦。她一如既然如无根无依的浮萍在漂泊,无论如何挣扎也寻不到栖息之地。
没人能解救她,也无人会救她一把。
“看路。”
忽然,没有一丝温度的沉音偏进她的耳际,沈岁岁循声望了过去。
她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尊贵鸷冷的男人就站在那儿,疏离又浓稠的黑似乎与世间一切都隔离开。
却偏偏,站在风饕雨坠的世界里,真真如神谪一般,呼风唤雨,掌管一切。
一如既往,这样强势的存在,可以让她忽略掉后面的一切,包括众人异彩纷呈的不善目光。
“九叔……”
她头脑混沌不明,唇瓣一张一翕,却是只敢在心底喊出的这两个字。
似像跌落深渊之人的一丝求救,又像即将溺毙时气如游丝的呢喃。
她想,若是他愿高抬贵手又大发慈悲的拉自己一把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沈岁岁苦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