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一白,骤然接触的炽亮明灯灼得眼睛刺疼。
如受了惊的幼兽,下意识抬手挡住,却不知如此动作更是撩妩人心切切。
柔美娇靥莹白如雪,若潋滟的三月春花,又如雪尖的一朵莲,明明是纯涩泠泠的稚嫩,却又夹着丝许的妖媚。
云鬓青丝散乱如水倾泻而下,而身上薄彻如蝉翼的粉纱遮不了什么,肌肤雪嫩柔腻,映出莹透的光泽。
沈岁岁也察觉自己此时的境地了,放下遮挡视线的手,攥着粉纱遮掩,缩着雪亮的玉足往后蜷。
然早已是退无可退,只更添怜惜的诱人罢了。
群狼环伺,沈岁岁哭不出声,抱着自己身处绝境,豆大般的珍珠接连砸在手背上。
脸颊泪痕斑斑,我见犹怜,然她仍倔强的噙着憎恶的眸。
外面的男人与方才的毫无顾忌相反,他们谨慎的站在几尺开外,丝毫不敢造次。
纵使如此,却仍有不时偷偷瞥过来的腥邪眼神。
在这无处遁形的深渊中,却忽得听见一声似笑非笑的沉音。
“这最后的,着实有趣。”
纵使做好心理准备,可听见男人的声音,沈岁岁仍是心脏落进了无边深渊之地。
此时,本就压抑的气氛骤降至寒冬地狱,窒息般的压迫。
由于摸不透男人所想,无人敢大着鼻子喘息。
静止许久,终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觑了眼萧韫庭的神色,但又迅疾收了回视线,不敢妄加揣测。
逼人的威压悄然酝酿,盈满了一室寒凉。
倒是那东家率先反应过来,“九爷觉得有趣,小人这便将此物献给九爷您。”
说罢,瞥了眼铁笼之中娇小的一团,暧昧笑道:“今夜刚到的货,年纪嫩,还是个雏/儿,九爷您定会满意。”
听见这话,沈岁岁脸色煞白,无声的淌下清泪。
又想起方才男人的声音……
果然是——
果然就是萧国府那位搅动风云的掌权人,京城所有达官显贵都要让路叫一声的萧九爷,萧韫庭。
沈岁岁心一咯噔。
九爷……
人人尊崇的萧九爷,谁能想到,便是她名义上的九叔。
他的那双手降过烈马杀过敌,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又踩过多少白骨,才从阴诡的地狱里爬了出来。
贵为萧国府小公爷,这些年,凭借自身几乎是掌握整个天下的经济命脉,再加上手握雄厚军权,人人趋之若鹜,皇帝也至了要看他脸色行事的地步。
沈岁岁深吸了口气,说不出来该是悲还是喜。
她寄于萧国府,住了十年,她也勉强能算半个萧府人。
少时不懂事时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萧韫庭面前凑过。
可自五年前那件事后,她几乎是没怎么见过他了。
前尘已是往事,这么多年过去,她长大了,他更是鲜少归家,说不定早便忘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更何况,自己那梦那般荒诞可笑!
如今这般毫无尊严又屈辱的情形,她实在难以以寄人篱下的“萧国府人”身份求救。
况且,京城里大多名门望族,最是好颜面,平生最大的禁忌便是家族里有辱门闱之事!
而萧国府那样的开朝元勋,根深叶茂,更绝无可能容忍自家府里的姑娘这样屈辱的被关在在铁笼子里,任人观赏拍卖!
外头围着的十余个男人,非富即贵,萧韫庭又是万众敬仰的掌舵者,矜骄睥睨,哪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关在笼子里的卑/贱/玩物是自己府上的姑娘。
对,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冷漠无情的上位者是不会有心的。
说难听些,自己只是萧国府捡回来养大的一介孤女,因这事有损萧国府颜面,届时被浸了猪笼也唯有六夫人觉得可惜!
沈岁岁酸涩的吸了吸鼻子,她不能相认,更是不敢相认。
想到此,她又凄苦的滑下一道清泪。但终究是不甘心,倔强又绝望的寻着男人的身影。
果然,那样翻覆天下的神,她一眼便瞧见了。
凉风寒涔,鎏台烛火葳蕤,辄悬纱灯光华流转。
可神谪依旧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他一人独坐遥遥的玉阶高处,难掩浑身散发的冷鸷幽沉。
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肃然令人胆战心惊,沈岁岁一阵恍惚,颤着蝶翼想看得清楚些。
可男人隐在背光处,如何也不清晰。
如此,便更像是藏匿于晦涩深渊中的锐眸就如蛰伏的一只猛兽,凌厉逼人,随时备好鸷猛的攻击。
打量的这须臾,沈岁岁心房猛颤,下意识的恐惧几乎快让她呼吸停滞。
可由不得她害怕,她现在唯一的生路便是他。
更何况他几乎没看自己两眼,他真的不记得她。
不记得她也好,自己被献给他,跟着他逃离了此地,日后再做考量也不迟……
沈岁岁想到此,稍稍吐了口气,可心还没落下去多久,竟听见萧韫庭似笑了一声。
“王大人的好意,萧某心领了,但女人……”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听见男人幽幽道。
“还是算了吧。”
沈岁岁瞳孔紧缩,心砰砰的滞在了膛腔。
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不愿带自己走。
“九爷既是不满意此人,那……”
话还没说完,方才还恹恹的群狼顿时邪光四露,看得她极是作呕。
沉吟许久,沈岁岁煞白的唇瓣微颤,烟眸不自觉流转泪花。
“九……九爷!”
那声“九叔”终究在这种情形下是唤不出来的。
“九爷救我……求您。”
带着哭腔的残音溢出来,沈岁岁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声声“九爷”饱含了太多情愫,沈岁岁也分不清,唯能辨出其中氲满的恳求和苦楚。
能救她的,只有他了。
可半晌不得回应,沈岁岁唯有咬着唇瓣又唤一声。
“九爷。”
这次,死寂的居室总算被打破了,然有反应的,却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萧九爷——
“哈哈哈!小娘们疯啦,竟也敢直呼九爷?”
“九爷是你这贱/人能叫的吗?”
“胆敢放肆冒犯九爷!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说罢,便拔出腰间的匕首走来,沈岁岁看着那冒着寒光的白刃,更是恐惧得颤栗。
“九爷!求您救救我!”
她绝望的喊。
骤雨忽至,噼里啪啦的砸在房顶屋檐上,似要将一切都吞没。
沈岁岁本已不抱希望,却听见——
“把门打开。”
短短的几个字不急不缓的溢出,磁性清缓的悦耳。
听不出什么起伏的情绪,可在这啪啦盖地的雨势里,将所有的磅礴都比了下去。
几人皆愣了几许,骇然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容商榷,一个男人连屁颠屁颠的吩咐人将铁笼打开。
“哐当”一声,沈岁岁得了自由,也顾不得身上的春蝉薄纱,便扯开步子往那玉阶高处跑。
这是自绝望中脱身的下意识反应。
但当真从光明至了阴暗之地,凌乱的步子却自发的缓了下来。
她由自内心的害怕她,不敢靠近他。
可身后……
倏地,男人细微抬眼,幽深不见底的锐利沉眸落在她身上,其中威压更是逼的沈岁岁后却半步。
她羽睫急颤,敛眸间又被自己而今的境况吓了一跳。
薄衫的底下,是无任何寸缕,因自己的动作,如此所有的一切几乎是呈在眼底。
微隆的起伏轮廓、还有一点淬染的粉……
“呜呜。”
沈岁岁没忍住哭了,纵是寄人篱下,可也受过礼义廉耻的教养,自己也是清清白白的闺阁姑娘。
这屋子里尽是男人,而自己跑向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九叔”。
羞愤和窘迫几乎让沈岁岁欲死,她哭得心碎,在原地发着颤,又捏着手四处遮掩。
可妙曼袅袅的娇躯显然,春梅绽雪,又恰好立在婉转的琉璃纱灯下,就恍若雪落琼宫。
沈岁岁又急又是羞迫,脸上尽是泪痕,因哭急了,又晕染开了润润的红。
就在此等生不欲死之际,竟又听见有人在外头求见!
——竟还有人要进来。
“过来。”
男人牵动薄唇,大大善心施救于她。
沈岁岁耳膜微颤,四目相对,男人深邃精致的脸无温,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仍旧幽冷,可沈岁岁却古怪的从其中窥了丝危险。
刚才的话,自己不会听错。
她来不及犹豫了,混乱间,便朝男人的方向奔去。
可就在临近的一瞬,不知是自己虚弱无力还是如何,竟是飘零落叶似的,直往萧韫庭身上扑。
心扑通扑通的响了两声,最后,彻底闷滞在膛腔中。
“轰隆隆!”
春雷滚滚,彻底劈开夜幕,骤时闪现的白光渡亮了一切。
可沈岁岁却再看不清任何了,
凉寒的冷檀香彻底将自己包裹,男人身上的气息浸人。
沈岁岁意识到什么,猛地自华美尊贵的锦袍里抬起头来,毫无防备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与墨色融为一体的瞳孔黑璨,忽隐忽现的杀意——
少女全身僵直,仓惶恐惧的唇瓣发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倾盆的雨幕夜色,玉阶高处隐晦如深,底下所有人都懵了。
那个小娘们是要干嘛?
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们双眼震惊又恐惧,却迟迟不舍得移开,似在期待又似在惋惜,如此娇弱怜怜的小美人鲜血迸溅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绷的窒息中清晰的传来一声“吱呀”。
厚重的门扉从外推开,带着饕餮的寒风和潮湿,乌泱泱的一批黑铠军士踩着地板哐哐作响。
沈岁岁打了个哆嗦,回过水洇洇的眼儿,望着萧韫庭。
他太过高大,俊拔健硕的身形也太过野性强势。如虔诚敬奉神明的仰望,让她脖子发酸。
她不敢乱动一丝一毫。方才起的撤离心思也终在这样的情形下消失殆尽。
冒犯了萧韫庭虽是不知死活,可也是在无声的宣扬了什么,所有人都不会再敢动她了。
“你好大的胆子。”
骤然,沈岁岁身躯一抖,听见萧韫庭冷肃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