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威势

“大风起兮云飞扬——”

喧嚣,彻底喧嚣,风呼啸而过。

轰得一声,如同污染的黑像潮水奔流着渲染在几人身边,文气武气对撞,双手被反震,霍枭能感觉到那丝丝缕缕如同被抓挠撕裂的疼痛从指尖延伸,一点点蔓延攀爬,直到布满整个手臂。

如同藤蔓的血痕向上蔓延,破坏严重处还有猩红的血珠飞溅而出。

“嘭——”

爆裂声炸响,如漩涡般的气流逆转,掀起尘土刮擦着在场众人的脸颊,赵廓只觉得全身的肌肉不由自己控制,因武技寄存的力量已消耗见底,并隐隐有反噬的迹象,心肺像被烈火燃烧,黑砂蒙面,赵廓呕得一声,一口老血喷出,摔在地上。

“嚓——”

同样被震得老远,霍枭连捅几刀,才将剑刃插入地面勉强停住。

爆炸过后是难得的一片寂静。

烟尘弥漫,自此处生气,在空中化作遮眼的白雾,同时,也向周围各势力的人展示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还顽强地生长着野草的地面已经彻底被平整一空,血液涂抹着,一众人摔倒在地上哀嚎着,身处风暴中心,就连周晃也在与晁术隔空的对抗中被波及正中心腹,失去了爬起的力气。

灰雾已稀薄的只余一丝,那全残未残的阵法,好像只要有人轻轻一戳便能彻底毁坏,但终究,晁术还是没能倒下,被霍枭有先见之明的安排在远离前方正面冲突的位置,晁术只是文气被消耗一空受到反噬,到没有像周晃那样隔空还要被踹一脚。

总之,这一场,终究还是金银山胜了。

“晁术竟有如此威势……”

“金银山还是命不该绝啊……”

“可那异象怎么办?”

“你说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真言?”

四处掀起讨论,那绚烂的破坏声即使隔了老远也能被清晰地收入耳中,没能看清究竟是何人掀起的风暴,众人只以为是晁术布下的一切,忌惮又贪婪地野望着那即将出世的宝物。

但这之中不包括距离金银山最近的青鸾山。

眺望台上,别见山与别渊静默无言,两人望着那在狂风中掀起黑雾的身影不知作何反应,明明不久之前还分外熟悉的人竟转眼就披上了一层陌生的外壳,面孔,神态,此时一切一切都仿佛变了模样。

记忆中纯白的身影被强势地抹掉后又填上了漆黑的斑斓色彩。

知白……

“霍冲的女儿竟然……?”

手掌背于身后不自觉收紧,带着未尽之语,别见山在思索。

堵在心口的岂止是一句话,别见山有诸多疑问萦绕心间。

霍冲的女儿竟然完全好了,霍冲难道留下了什么后手,不仅如此霍枭还一举成为了文士,今日的异象究竟是什么?

不得不说,不仅是赵廓,众人的思路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只有传说中的真言能够做到,不得不承认,在观赏了今晚这一战后,别见山心动了。

“下回再来拜访,赵山主可要好好打个招呼才是,不然,我们金银山又要怠慢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霍枭站在高处,抽出长剑俯视着几人,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子竟带着几分笑意和开始不受控制的癫狂疯傻。

这幅模样落在周晃眼中,便导致那份忌惮便又增加了几分,无论何时对上金银山总会棋差一着,周晃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没有外人,这人一定就是霍冲的那个傻女儿——霍枭。

她好了,不仅好了,还狠狠地摆了他们一道。

“你……”喉咙中还冒着血泡,和已经逐渐冷静的周晃不同,赵廓只觉得脑袋充血,一身怒气没处发泄,那种恼怒之下或许还夹杂着几分他自己不愿承认的忌惮。

赵廓没想到,他懊恼,即使霍冲死了,这金银山还是一如从前那样不偏不倚地碍眼,像一个他越发在意便越除不掉的毒瘤,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赵山主还是不要继续行此大礼了,好生回去修养吧,千万别忘记了正事,慢走不送。”

“……”

“我们走——”

功亏一篑,赵廓强忍着怒火,带人下山。

挑衅着将人赶走,直到人走得看不见,霍枭手中的刀才一点点断裂消失,整个人像失去了什么支撑一般,跨得一下坐在地上。

“哎,你没事吧?”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夔朔和阿骆也是摔得屁股肿痛。

用手颤抖地挡住脸,霍枭疼得龇牙咧嘴,消耗过后那刺痛的神经让她对身体的掌控降到最低,连眨眼都开始费劲,“回去。”

囫囵地吐出两个字,三人互相撑着跑回了屋中,桌案旁,晁术已经静坐在那里,战斗一次,他头上的灰发好像都又白了几分。

“暂时不会有人上山了。”

四人无视了山上其余人的探究与议论,各自休养着,其中以霍枭最甚,胡乱挥洒文气的后遗症就是霍枭瘫痪在床连爬都爬不起来,晁术也很奇怪,为何霍枭明明初初成为文士,文气却比那些修习多年,锤炼文心的文士还要不遑多让,只是这个问题两人探讨了许久还是没有结果,直到这一次显现出的副作用,两人才归类为有得必有失。

***

“晁先生前来拜访,不知是有何事?”

第二日,还不等已隐约心动的别见山找上门去,晁术就已独自前往青鸾山拜访。

隐晦地打量了晁术一眼,别见山心中思索,看来渊儿说得果真不假,这晁术还真是利用了真言,不然他这一身的变化也太奇特了点。

“昨日別公子前来拜访,帮助了金银山许多,术特来表示感谢。”

“晁先生不必客气,这是交易,我们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话虽如此,但别山主在危机之中伸出援手,实在是让晁某与少主感激不尽。”

提起霍枭,别见山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复又恢复正常,“说起来,霍少主大病痊愈,别某还一直未曾贺喜。”

“少主也是偶得奇遇,才能这般转危为安,如今晁某只盼少主能一直平安喜乐,如此也算晁某不负主公所托了。”

“晁先生说笑了,有晁先生在,霍少主自然是平顺安康,不仅如此,金银山日后也会越来越好,让霍山主在天之灵能够安心。”

“借别山主吉言了。”晁术笑了笑,脸上带起了点无奈,“只是少主许是久病才愈,还是不能操劳太多,而且,少主她志不在此,便是主公遗愿,也是希望少主日后能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这金银山的担子,对少主来说还是太重了。”

“哦?竟是如此?”别见山做出惊讶状,“那也着实可惜了,我昨日一观,霍少主的身手非常不凡呐,不就此建功立业岂不可惜。”

“人各有志,晁某也不能多加劝说。”将杯盏中最后一点热茶饮尽,晁术笑着提出了告辞。

“你都听到了?”待人走后,别见山的声音响起。

别渊手扶着臂,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如何,渊儿,你觉得今日这晁道玄特意上青鸾山一趟是为了何事?”

“晁先生不是说是来道谢的么。”一把坐在别见山旁边,别渊木着一张脸抓起桌上的干糕。

“哼,他晁道玄要道谢又何必特意跑这一趟,别告诉你爹我,你刚才没有听见他说的。”

“听到了,听到了,你儿子一点不拉都听到了。”

嘴里的干糕甜腻没有其他味道,别渊吨吨地灌着茶,脑中思索着刚才晁术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

他说知白志不在金银山,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知白并不准备继承金银山吗,明明已经成为文士,却不想再进一步吗?

还是说这真言的帮助有缺陷,昨日那场大战后知白也一直未现身,正常来说,现在可正是稳固位置扩大威势的好机会,但她不进反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别渊的思绪纷乱混杂,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团乱线中,仿佛就要抓住某个能让他解脱逃离的线头。

“你说晁道玄究竟想要干什么?”别见山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或许他是想要再做一笔交易。”

“如何?别见山是什么反应?”金银山上,霍枭瘫在床上,被褥之下的四肢有些扭曲,两只手掌像鸡爪一样支棱着,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面部表情已恢复正常。

“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别见山个性如此,只一次试探恐怕很难让他同意,倒是别渊,跟他父亲性格很不一样。”

“这是当然,别渊看似开朗不计较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只要相处久了,就能知道他是个细心严谨又有主见的人,对于得失利弊,他看得往往比他父亲还要清楚。”

这也是霍枭在发现别渊对她的态度隐约微妙的时候及时退到晁术身后,不再与他多接触的原因,他们两个性格过于相似的部分会让结局的走向不是那么美好,没有缘由,霍枭就是这么觉得。

“不会太久的,他们一定会尽快过来的,在比其他人知道的多的时候,完成这笔交易。”

“那之后……”

“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前,军师,我们还要去一次青槐……”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起兮云飞扬。 ——汉·刘邦 《大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