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渴望参与公众生活,这是任何男人会从他母亲那里获得的教诲。
——阿斯特女士
在约克郡的审讯会上,大陪审团提出了针对杰拉尔德的议案——杰拉尔德·丹佛公爵谋杀法案。杰拉尔德·丹佛公爵被带上法庭,大法官提出——事实上,过去两周里这个地区的各大报纸都在报道此事——一名普通的法官和一个平民陪审团没有资格审判一位贵族。但不管怎样,他会做好工作向首席法官汇报。事实上,首席法官过去两周也在秘密计划在皇家美术馆预订住所,并选择贵族组成特别委员会。秩序井然,贵族囚犯必须遵从规定。
一两天后,伦敦的一个阴郁的下午,查尔斯·帕克先生按响了皮卡迪利大街一一〇号公寓二楼的门铃。本特打开了门,笑容亲切地告诉他温西勋爵刚刚出门,让他进来等一会儿。
“我们今天早上才到达这里。”贴身男仆加了一句,“请原谅,先生,我们还没收拾好。您想来一杯茶吗?”
帕克接受了他的美意,放松自己,坐进大沙发的一角。身下是弹性很好的沙发,头枕着软垫,再加上温西味道好极了的雪茄,受够了法国家具的帕克此刻觉得无比舒适。刚才本特还说“没收拾好”,真让他难以理解。壁炉中的火苗在欢快地跳跃,火光映照在一尘不染的黑色钢琴上。温西勋爵收藏的光滑小牛皮封面的善本在黑色和樱草色墙壁的映衬下,闪着柔和的光泽。花瓶中插满了黄褐色的菊花,最新一期的各大报纸都放在桌上,仿佛它们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帕克先生喝完茶,将玛丽小姐和丹尼斯·卡斯卡特先生的照片从上衣口袋拿出来,把它们倚靠在茶壶上审视一番。他的目光从一张移向另一张,好像要从他们淡淡的笑容、自得的凝视中得出一丝线索。他再次查阅在巴黎记的笔记,用铅笔勾画出好几个要点。“该死!”帕克盯着照片上的玛丽小姐说,“该死——该死——该死——”
现在他脑海中涌现的想法十分有趣。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似乎都有了丰富的意义,填塞在心中。当然,巴黎可不是一个进行思考的好地方——那里太不舒服了,房子都是中央供暖。在这里,身边是暖暖的炉火,很多问题变得明晰起来。卡斯卡特也曾经坐在炉火前,当然,他希望能想通一个问题。猫咪们躺在炉边,眼睛盯着火苗时,肯定也在思考问题。奇怪的是,之前他居然没这样想过。那只绿眼睛的猫坐在炉火前,正独自静静地陷入丰富的、模糊的、富有启发性的思想中,而这些思想非常重要。能如此透彻地思考问题,实属一种奢侈,因为很多想法会一闪而逝——像黑色的沼泽地一样快速旋转而去。但是现在他已经打通了思路,不会让它们溜走了。事情之间的联系就在那里,紧密、明显。
“玻璃吹制工艺猫是bompstable。”帕克先生坚定地大声说。
“这话有意思。”温西勋爵开口接道,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打了个小盹,老朋友?”
“我——什么?”帕克说,“你好啊!打盹?你可真是个监工。我刚才产生了一个很重要的想法,但是被你搅乱了。是什么来着?猫——猫——猫——”帕克焦躁地回想着。
“你说玻璃吹制工艺猫是bompstable,”温西勋爵提示道,“这句话妙极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Bompstable?”帕克的脸微微泛红,“bomp——哦,或许你说得对——我真的打瞌睡了。但是,你知道,我觉得刚才想到了整件事情的线索。我说的那句话有很重要的意义,尽管这样——不,现在我再想想,脑子里的思绪还是散乱的。真可惜,刚才我明明想得很透彻的。”
“没关系。”温西勋爵说,“刚回来?”
“昨天晚上回来的。有什么新闻吗?”
“很多。”
“好事?”
“不是。”
帕克的目光转向照片:“我不相信。”他倔强地说,“我要是再相信一个字就不是人。”
“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
“查尔斯,就现状来说,你必须相信。”他的朋友轻轻地说,一边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挖着烟叶填塞烟斗,那动作带着果断的意味,“我不是说”——挖——“玛丽”——挖——“射杀了卡斯卡特”——挖,挖——“但是她撒了谎”——继续挖——“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再挖,再挖——“她应该知道是谁干的”——挖——“她算计好了”——挖——“用装病、撒谎来保护那个家伙”——挖——“我们必须让她说出实话。”这时他终于划了一根火柴将烟斗点燃,连着狠狠地抽了几口。
“你怎么能想象,”帕克先生说,带了些激愤的情绪,“这个女人,”他指着照片,“参与了谋杀卡斯卡特?我不在乎你有什么证据,你——去他妈的,温西,她是你妹妹。”
“杰拉尔德是我哥哥,”温西平静地说,“你不会认为我很喜欢事情现在的样子吧?但是我想,如果我们试着控制一下情绪,案情会进展得很顺利的。”
“我十分抱歉,”帕克说,“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说——情况非常糟糕——请原谅,老兄。”
“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温西说,“面对我们找到的证据,不管它有多可恶。而且我得说,这里面确实有些古怪。
“我母亲是星期五去里德斯戴尔的。到达之后,她立刻上楼去看玛丽,我就蔫蔫地待在过道上逗小猫玩,厌烦得很,你知道。一会儿索普医生来了。我走上楼梯,坐在那里的箱子上。一会儿铃声又响起来,艾伦登上楼梯。母亲和索普医生跳出来,在门外拦住了艾伦。他们叽叽咕咕了半天,然后母亲噔噔噔冲过走廊进入浴室,她的耳环也一个劲地乱晃。我偷偷跟着他们来到浴室门外,但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他们把门缝挡住了。不过我听到母亲说:‘怎么样,我告诉过你什么?’艾伦说:‘哎呀!夫人,谁会想到这个呢?’我母亲说:‘如果我得指望你们这种人来救我一命,以免被别人用砒霜或银莲花等东西毒死,我现在肯定没命了,尸体正在被斯皮尔斯伯里医生检验。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那个蓄着可笑的胡子、外貌出众的男人杀了他的老婆和岳母——她在两人之中明显更有吸引力,可怜的人。这肯定是一件让人觉得恐怖、倒胃口的工作。可怜的男人,可怜的小兔子。’”温西停下来喘口气。虽然忧心忡忡,帕克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温西说,“但我的复述和那差不了多少——你清楚我母亲的口气。老索普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有尊严,但我母亲就像一只愤怒的小母鸡,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在我们那个年代,这种状况叫做歇斯底里症、耍淘气。我们绝不会允许女孩们拿这种事情来骗人。我想你把那叫做神经衰弱症或心理压抑或某种神经反射,应该好好调养。或许正是你的这种说法让那个傻孩子觉得自己真的病了。你们都太可笑了,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贫民窟里好些可怜的小东西都会照看整个家庭,你们加起来也不比他们强。玛丽的所作所为让我十分生气,她用这种方式引人注意,不值得同情。’你知道,”温西说,“作为一个母亲,我想她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
“我相信你。”帕克说。
“呃,后来,我拉住母亲,问了她所有的事情。母亲说玛丽闭口不提她自己和她的病,只说让她一个人待着。然后索普出现了,跟我们讨论神经紧张的问题——他说他弄不明白那一系列症状,也想不通玛丽的体温为什么不稳定。母亲听了之后让他去测量一下她的体温现在是多少。他照做了,在这期间,母亲让他去一下梳妆台那里。但你知道,她可是个谨慎老练的人,她通过镜子的反射监视玛丽的一举一动,及时发现了她偷偷把温度计在热水瓶里放了一下。”
“哦,真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帕克说。
“索普也这么说。我母亲所说的就是,如果他真老得连这样的小把戏都拆穿不了,就没有资格把自己装扮成头发花白的家庭执业医生。然后,她询问装病女孩的病情——什么时候开始的,多长时间一次,在饭前还是饭后发作,等等,最后她从回话里得知发作的时间常常在早饭后,有时也会在其他时间。母亲说她一开始也不明白,因为她找遍了整个屋子,想找到一些瓶瓶罐罐或类似的东西,最后又问平常谁整理床铺——你想啊,玛丽有可能会在床垫下藏东西。艾伦说她通常在玛丽洗澡的时候收拾。‘什么时候?’母亲问。‘就在她吃早餐之前。’女孩怯声说。‘但愿上帝能原谅你们这些傻子,’母亲毫不客气地说,‘之前你怎么不说?’他们都跑去了浴室。浴室的架子上静静地摆放着浴盐、艾丽曼涂擦剂、克鲁什香氛、牙刷,等等,其中还有家用吐根——用掉了四分之三!我母亲说——呃,我告诉你她说了什么。另外,‘吐根’怎么拼写的?”
帕克拼写了一下。
“该死!”彼得说,“我还以为这一次我肯定能难倒你。你肯定事先查过。没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能凭自己的脑子拼出这个单词。不管怎样,就像你说的,很容易就能看出我们家具有侦探的本能。”
“我可没这么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我觉得我母亲的潜质值得肯定。我这样对她说了,事实上,她用这些让人难忘的话回答了我:‘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喜欢,可以随便给它命名,但我是个老式女人,我称它为母亲的智慧,这很难在男人身上看到。如果他有的话,你就可以为他写一本书,并且叫他歇洛克·福尔摩斯。’另外,我还对母亲说——当然是私下里说的——‘现在好了,但是我简直不能相信玛丽惹了这么多麻烦,谎称自己得了重病,吓唬我们,就是为了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我敢肯定她不是这种人。’母亲像只猫头鹰一样定定地看着我,列举了很多歇斯底里臆想症的例子,最后说的是一个女仆的事。她在别人的房子中将石蜡扔得到处都是,就是为了让人认为那里有鬼魂出没。母亲最后总结——如果那些新冒出的医生沉迷于发明潜意识、盗窃癖等复杂古怪的术语来解释人们做出的调皮事,有的人就可能对此加以利用。”
“温西,”帕克非常激动地说,“她的意思是她在怀疑什么吗?”
“我亲爱的老朋友,”温西勋爵回答,“根据我母亲知道的事实简单地推理一下,关于玛丽的事情就简单明了了。我告诉她我们现在调查到的一切,她就用她那种古怪而有效的方式对此进行消化理解,你知道,从来不会直接回答你什么问题。然后她歪着脑袋说:‘如果玛丽听我的话,她就会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参加志愿救护队,做这个绝对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不是我对志愿救护队有什么偏见,只不过傻玛丽是在普天之下最低贱的势利小人手下工作——有那么多更明智的事情玛丽可以做得很好,她却偏偏疯狂地选择了去伦敦——我总说这是那个可笑的俱乐部的错——在那种地方你能指望怎样呢?食物糟透了,大家都挤在漆成粉红色的地下室里,扯着嗓子呼喊叫嚷,从来不穿晚礼服——只有工作服和络腮胡子。不管怎样,我告诉过那个愚蠢的老男人我对此的评价,他们永远不能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很好的解释。’事实上,你知道,”彼得说,“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想盘根究底,我母亲肯定会严厉斥责的。”
“你是怎么想的呢?”帕克问道。
“还不到最绝望的时候。”彼得说,“我只是刚刚得知这些,我承认对我的冲击还是挺大的。昨天我收到卢伯克的信,他说想见我,所以我匆匆赶来,今天一早去见了他。你还记得我给他寄了一些本特从玛丽的裙子上弄到的污迹样本吗?我不喜欢看到那些,所以匆匆瞧了一眼就寄给了卢伯克。很遗憾,他告诉我这是人的血迹。查尔斯,恐怕那是卡斯卡特的血迹。”
“但是——我有点儿迷惑了。”
“呃,这条裙子肯定是卡斯卡特死的那天弄脏的——因为那是他们外出到沼泽地的最近的一天,如果再早些时候,艾伦肯定把它洗干净了。之后,玛丽紧张地拒绝艾伦拿走她的裙子,而且还亲自笨手笨脚地用肥皂洗了一下。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玛丽知道那里有血迹,而且不希望被别人发现。她告诉艾伦血迹来自于松鸡——这肯定是早就编好了的谎言。”
“或许,”帕克说,他还在试着为玛丽小姐做解释,“她只是说:‘哦!有一只小鸟肯定流血了。’诸如此类。”
“我不相信,”彼得说,“一个人身上沾了这样一大片别人的血,而他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她肯定是跪在了血迹中,裙子上的污渍大约有三四英寸长。”
帕克情绪低落地摇摇头,借助记笔记来寻找慰藉。
“好吧,”彼得继续说,“星期三的晚上,大家都回来了,吃晚餐,然后上床睡觉,除了卡斯卡特,他冲出屋子后一直待在外面。十一点五十分,看守人哈德罗听到一声枪响从林中空旷地——好吧,我们就说是事故发生现场——传来。这个时间与医学鉴定也很吻合,医生四点半检查尸体,说卡斯卡特已经死亡三四个小时。凌晨三点,杰里从某个地方回屋,发现了尸体。当他弯腰查看的时候,玛丽恰巧出现在门口,套着外套,戴着帽子,穿着外出鞋。那么她是怎么说的呢?她说大约三点的时候她被一声枪响惊醒了。这时没有任何人听到枪声,我们还有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的证词,她住在玛丽的隔壁,说她并没有听到枪声,而她因为个人习惯晚上并没有关窗户,而且她从晚上两点到三点多一直都很清醒。根据玛丽的说法,枪声大得足以将住在房子另一侧的她惊醒。这很奇怪,不是吗?一个醒着的人发誓说她绝对没有听到惊醒另外一个睡得很熟的年轻人的大声的噪音。而且,就算是这声枪声杀死了卡斯卡特,那么我哥哥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死——再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被人从灌木丛拖到花房,时间也不够啊。”
“又回到这里了。”帕克带着厌恶的情绪说,“我们得承认我们没有重视关于枪声的陈述。”
“恐怕我们得在这一点上多加注意。”温西勋爵严肃地说,“那么,玛丽当时在做什么呢?或者她认为枪声——”
“没有枪声。”
“我知道。我正在琢磨她说法中的矛盾之处。她说她没有拉警报,是因为她以为那只是偷猎者罢了。但是,如果她这样认为,她下楼查看的行为就显得十分荒谬。然后她解释说她以为有可能是夜贼,那她是穿成什么样子下楼查看的呢?如果你我碰到这种情形会怎么做呢?我想我们会穿着睡衣,穿一双走路没有声音的软鞋,或者再拿上一把拨火钳或一根结实的棍子——而不是穿着外出鞋,套着外套,戴着帽子,诸如此类。”
“那天晚上下雨了。”帕克嘟囔着。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是起来找夜贼的,肯定不会想到满花园跑着抓他。你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已经进了屋子,而你的打算肯定是悄悄地下楼,躲在楼梯上或餐厅的门后面偷偷窥探。不管怎样,想象一个平时不戴帽子到处跑的女孩,在冲下来抓贼的过程中却要停下来戴上帽子——见鬼,查尔斯,你知道这不可能!而且她是直接走向花房、走向尸体的,明确得好像她预先已经知道要去哪里寻找。”
帕克再次摇头。
“呃,好吧,现在她看到杰拉尔德正在弯腰查看卡斯卡特的尸体。她说了什么?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她问过那是谁了吗?她惊呼:‘哦,我的天哪,杰拉尔德,你杀了他。’然后,似乎是想了一下,她又说:‘哦,是丹尼斯!发生了什么事?出意外了吗?’嗯,这样的话在你看来自然吗?”
“当然不,但我觉得那意味着她希望在那里看到的不是卡斯卡特,而是别的什么人。”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为了假装自己不知道那是谁。她首先说‘你杀了他!’,然后想起自己理应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说:‘哦,是丹尼斯!’”
“无论如何,只要她最初的惊呼发自内心,那么她肯定不希望见到那个人死亡。”
“不——不——我们必须记住一点,这次死亡是个意外。很好。然后杰拉尔德让玛丽去找人帮忙。在这里,你也发现了一些小线索,你还记得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在火车上跟你说的话吗?”
“在楼梯那里关门的事情吗?”
“是的。现在我告诉你不久前的早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像平常一样风风火火地从浴室里冲出来,嘭的一声重重撞在楼梯上的一个旧箱子上,箱盖被撞得跳起来又扑通落下。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觉得应该看看箱子里面。我打开盖子,箱底放着折叠好的床单,这时我听到了呼呼的喘气声,就看到玛丽在那里盯着我,像个白色的幽灵。她吓了我一跳,但是没有我带给她的惊吓大。当然,她什么也没对我说,有些歇斯底里,我拉着她回了房间。但是我看清了床单上有些东西。”
“什么东西?”
“细沙。”
“细——”
“你还记得花房里的那些仙人掌吗,有人在那里放过手提箱或其他东西。”
“是的。”
“很好,那里散落着很多细沙——”
“而箱子里也有,是吗?”
“是的。别急。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听到那个噪音之后,玛丽叫醒了弗雷迪,然后是佩蒂格鲁·罗宾逊夫妇——然后呢?”
“她把自己锁进屋里去了。”
“没错。很快她又下楼了,到了花房加入了他们之中。就在这个时候,大家注意到她戴着帽子,睡衣外面套着外套,赤脚穿着外出鞋。”
“你的意思是,”帕克说,“玛丽小姐三点时就已经醒了,而且穿戴好,然后提着手提箱来到花房,希望和——谋杀者——会面。该死,温西!”
“我们还不需要想这么远,”彼得说,“我们现在可以认为她没想到卡斯卡特会死。”
“是的。我们假设她是要去见某个人。”
“我们可以说——暂时假设,她是去见‘十号’的吗?”彼得低声说。
“我想我们最好这么假设。她打开手电筒,看到公爵正弯着腰查看卡斯卡特的尸体,她想——老天,温西,我知道了!当她说‘你杀了他!’,她是指‘十号’——她误认为那是‘十号’的尸体。”
“当然!”彼得大喊,“就是这样,我真是个傻子!然后她说:‘是丹尼斯!发生了什么事?’这就十分清楚了。那么,她拿着那个箱子干什么呢?”
“我现在全明白了。”帕克喊道,“当她发现那具尸体不是‘十号’的,立刻就想到‘十号’肯定是凶手。所以她的小把戏就是要阻止任何人发现‘十号’去过那里,所以她把手提箱藏到了仙人掌后面。然后,当她上楼的时候,又把它拿出来了,藏在楼梯上那个橡木箱子里。她当然不能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间里去,因为万一有人听到她上楼来,发现她不去叫醒其他人而是先回自己的房间,会觉得很奇怪。然后,她敲响了阿巴斯诺特和佩蒂格鲁夫妇的房门——当时天还很黑,人们都慌慌张张的,谁都不会注意到她确切穿了什么衣服。之后她从佩蒂格鲁夫人那里逃回自己的房间,脱下她刚刚跪在卡斯卡特身旁时穿着的那条裙子,还有其他衣服,换上睡衣,戴上帽子——可能有人注意到了——套上外套——他们一定注意到了——穿上鞋子——有可能已经留下脚印了。然后,她下楼来露面,从验尸官的角度来编造关于夜贼的故事。”
“应该是这样的。”彼得说,“我猜她当时肯定十分紧张,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我们发现‘十号’的踪迹,却没有想到她编造的这个故事将她的哥哥牵连进去了。”
“她在法庭上意识到了这一点,”帕克热切地说,“你还记得她是多么急着表明自杀的观点吗?”
“当她知道自己这么轻易就保护了她的——呃,‘十号’——但是要以她哥哥被绞死为代价,她立刻就没了主意,窝在床上,拒绝再出庭提供任何证词。看来我家出了个傻子。”彼得阴郁地说。
“哦,她又能怎么做呢?可怜的女孩。”帕克问,几乎立刻就变得高兴起来了,“不管怎样,她已经没有嫌疑——”
“勉强算是吧。”彼得说,“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拨开迷雾。她为什么会和‘十号’有密切的关系?就算此人不是杀人犯,至少也是个勒索犯。杰拉尔德的左轮手枪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有那只绿眼睛的猫。关于卡斯卡特与‘十号’的会面,玛丽知道多少?如果她与那个人相约见面,那么她可能在某个时候已经把枪给他了。”
“不,不,”帕克打断他,“温西,不要将事情想得这么糟糕。”
“见鬼!”彼得终于爆发了,大喊,“即使我们都要上绞刑架,我也一定要查出这可恶的事情的真相。”
就在这时,本特拿着一份给彼得的电报走进来。电报上写着:
踪迹伦敦再现,周五在马里波恩。欲知详情请到苏格兰场。——里普雷警察督办格斯林。
“太好了!”温西大喊,“我们可以好好考虑这件事了。碰到好人了。你待在这里,以防出什么事。我现在要去一趟苏格兰场。他们会送晚餐来的,让本特给你一瓶狄康堡葡萄酒——口味相当好。再见。”
他立刻就奔出了公寓,一会儿后出租车就载着他驶离了皮卡迪利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