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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周来松州,还夹带了一项任务,宣召秦琼入朝。
可是秦琼接了旨意,却以身体旧疾发作为由,婉拒入朝。这位大唐太尉、骠骑大将军似乎无意再返长安,更不愿意平章军国重事。松州城里,秦琼一件布袍,一顶幞头,没有紫袍玉带,也没有佩尚方剑,倒犹如一个退伍的老卒一样。
他其实还年轻,可似乎真的已经老迈的不能动弹了,这位曾经做过铁枪将来护卫帐内,当过不败战神张须陀先锋,为李密统领过骠骑,给李世民当马军总管的战神,当年连最强壮时的尉迟恭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却说自己老了。
“阿爷为何不愿意回长安呢?”
秦琼微微一笑,手里拄着根手杖,“长安是个名利场,更是个斗兽场,不仅有表面的浮华热闹,更有背后的潜流暗涌,如今天下一统,盛世到来,我能得陛下世封松州,感觉已经足够了。”
“我这一生啊,经历了太多太多,年少时弃习武,一心只想建功封侯,戎马半生,如今倒有些后悔当年的年少轻狂了。这生打了太多仗,杀了太多人,如今老了,也功成名就了,也就不想再卷入什么朝堂争斗了,只求余生过些安稳日子吧。”
“这里的雪山很美,山花很灿烂!”
秦琅无奈摇头,“阿爷这是在故意为我让路?”
“你比我有本事,只是有时还是要收敛收敛下性子,刚过易折。”秦琼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主动退隐,虽有疲惫心累之意,当然也是不喜欢朝堂权谋争斗,另外,也确实有为儿子让路之意。
毕竟父子俱为宰相,都是大将军,这种事情表面听起来好听,可实际上真要父子皆在京掌权,那皇帝也肯定会猜忌的,这种事情当然要避免。
“我现在就想着在松州好好养老,过完年,你把亲仁坊里的崔氏等都送过来。”
“崔娘子只怕不肯来这,长安繁华,松州荒僻。何况,五郎等也还年幼,留在京城更利成长,也能有名师指引,崔娘子不是一直说要让五郎习将来科举考进士做宰相嘛。”秦琅笑笑。
“也罢,她若是真不愿来,随她。但其它妾侍,必须得过来。我既然世封松州,怎么可能孤身就藩,却把妻妾儿女皆留长安享受富贵安稳?这有失藩臣之责!”
“可四郎五郎六郎他们还年轻,几个妹妹也小,现在来松州确实有些辛苦。”
“既然身在勋臣之家,享受了门荫富贵,自然也得承担义务。”秦琼却是毫不退让,“你弟弟妹妹们,就是从小过于宠溺了,比起你早逝的兄长们差多了,更不及曾经经历过数月生死逃亡的你,若是不好好管教,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大出息。”秦琼说出自己的安排,把妻妾孩子接来松州,先来这边吃几年苦,等到十五六岁后,可以视他们的出息,考虑是否送到长安去国子监进学或是入宫当侍卫。
“一个家族若要真正崛起,起码得经历三代人的努力拼搏奋进,如今你我父子也不过两代,若是我们不能好好的教育子孙,那秦家只怕到第三代就要衰败。”
话题有些沉重,不过他说的却也有道理。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历城秦家虽说不是那种完全刚洗脚上岸的农民新贵,以前也确实是千年的家族,但称不上门阀巨室,真想如那些崔郑一样成为门阀世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刘静也曾是开国功臣,可他死后,虽说当今天子念旧为他翻案,给他儿子袭爵并赐婚公主,但刘树义兄弟俩却混成了长安大侠,整天呼朋唤友,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不过是借了父亲的余荫,得皇帝的关照而已,这样瞎混不会有什么前途,实际上已经是跟朝中顶级勋贵之家脱离了,等到下一步,只会更加成为边缘。
这方面还不如老程,老程也知道不顾非议,拼命的腆着脸去追求清河崔氏寡妇,想办法让儿子也尚皇帝女儿,让儿子入东宫崇贤馆读书,送儿子去边军,为的还不是家族的昌盛。一把年纪了,老程除了上窜下跳的争取机会去领兵打仗立功,就是拼命的造人生子。
跟崔寡妇结婚后,硬是让那老树又发芽,两年生了两个,家里妾侍还给他生了六个,老程还四处结善缘,为的就是程家的未来。
相比起来,秦琼倒有点没斗志,不过秦琼地位太高,也确实有些高处不胜寒,一个不慎就容易成为靶子,所以干脆激流勇退,倒也能让皇帝赞赏。
老爹不愿回长安,秦琅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便不再劝,他其实也赞同老秦的很多话,一个家族要兴盛,一代两代是不够的,得代代都有强人出,否则哪能持续兴盛呢。就如人家长孙无忌家族,做为北魏宗室十族之一,长孙家几乎隔一二代就有个极强的人物出现,引领着长孙家族持续向上。
长孙晟当年虽说职位不高,可也是难得的人物,他儿子长孙无忌,年幼时被异母兄长赶出家门,人家不走武途,也一样抓住机遇,成为朝堂上的顶级大佬。
秦琅提出给秦琼调一笔钱过来,支持秦琼把松州打造成秦家的一个重要大本营,松州虽是边疆偏僻之州,远不如长安洛阳这样的政治中心,可远离中心也有个好处,就是能避风浪。
秦琼坐镇松州,安心发展,将来这一支起码能有一块地盘在手,而秦琅在武安州也有个地盘,他现在又要回京,能保证秦家不脱离大唐的政治核心圈。
内外相辅相成。
“我现在手里可调用的钱财不少,阿爷尽管放心花用,多买些奴隶,多屯垦一些田地,再建些牧场,工商这块也要发展,到时咱们秦家在松州有钱有粮有地盘,就是家族未来发展坚固的大本营。”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谁料秦琼却拒绝了秦琅的钱,甚至认为现在松州的发展都有些过快了,还说并不是好事。
“低调,慎行。”
老秦对于工商向来不太支持,认为这是不务正业。
“你现在重回京城,再回朝堂,越发得要把精力用在朝堂之上,不要总想着经济钱财这些,我们家现在并不缺钱,过于钻进钱眼,不是好事,容易被人抨击。”
“阿爷,钱财虽说是身外之物,可只要取之有道,我认为应当尽量的多赚点,毕竟好多事情都离不开钱财的支持,我们秦家底蕴不深,人丁也少,想要崛起昌盛,越发离不开经济支撑了。”
这方面,父子俩各持已见,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秦琼拒绝儿子的钱,秦琅也没办法。
他只能提醒父亲,“当要提防党项和吐谷浑人,还有吐蕃人。松州毕竟是边陲,阿爷坐镇都督,越发需要提防警惕,军事防御不可松懈。”
“这我明白。”秦琼毕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需要儿子提醒,也清楚的知道,现在老实的诸羌,也并不是那么可靠。这些野蛮的家伙,只信奉强者为尊,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某些事情而叛乱。
“松州有镇西军,也有武骑团练和忠义弓社,另外蕃兵城傍、侧近也不少,我打了半辈子仗,唯独这块绝不可能让人有机可乘的。”
秦琼在这方面非常的自信。
“阿爷以后还会回京吗?”
“若没大事,这辈子也许也不会回去了。”秦琼道。身上的官职爵位越高,他就越发不便回长安。
马周得知秦琼不肯回京城后,有些遗憾。
他收下了秦琼的一封厚厚的书信,这是给皇帝的私信,里面也许说了许多旧情谊的话,他代收了。
秦琅把五百多党项随从,挑了五十名留在身边,其余的则直接留给了秦琼做侍卫随从。
大雪纷飞的早晨,秦琅披着父亲给他披上的大氅,翻身骑上马,带着自己的卫队与马周一起踏上进京之路。
西行长安,路途漫漫,他们此行将先抵成益州成都,然后再沿嘉陵江北上汉中,然后经陈仓道入关中,最后抵达长安。
路途很远,时间却很紧迫,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得赶到长安城,要赶上贞观五年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会。
天气很冷,好在轻装前进,大家都骑着马,也没有拖累速度的马车。
终于赶在新年之前,一行人马抵达了长安。
长安城外,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排队进城的队伍里,充斥着大量奇装异服的蛮夷胡人。
负责守卫的是左金吾卫的士兵们,他们十分认真的查验每个人的身份,临近新年,检查越发严格,每个入城的人都要查验身份,尤其是外地入京的人,必须出示过所。
秦琅一行到来,右金吾卫的兵立即认出了他来。
这些曾经秦琅麾下的兵,赶紧让排队的人让开。
“这是谁,好大的排场?”一名碧绿眼睛的粟特商人问旁边的大唐牙人兼通译。
“嘿,好教你知晓,这位可不简单,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秦三郎!”
“秦三郎?”粟特人愣了下,然后回过神来,“莫不就是刚灭了吐谷浑国的卫国公?”
“没错,正是这位。”
粟特商人赶紧退后几步,把路让开,一脸钦佩神往的望向那位年轻人,他越看越惊讶,那位如今在西域都传的神乎其乎的大唐战神,为何如此年轻,年轻的都过份了。
“他真是卫国公秦帅,怎么如何年轻,这还不到三十吧?”
“三十?呵呵,刚过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