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幸者的惨死留给我们的印象颇为强烈,尤其是在刚才的场合下。不过,只要被印度半岛上这剧毒蛇种之一的响尾蛇咬中,肯定难以活命。印度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这些可怕的“长虫”之口,围栅村的那个仆役成了又一个牺牲品。
据说,——我想是开玩笑,——以前在马提尼克岛根本没有蛇,是英国人在不得不把小岛拱手让给法国人时故意把它们带过去的。法国人在放弃对印度的控制时,却没有使用这种报复行为。一则于事无补,再则也是由于大自然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是慷慨。
那个印度人的尸体在毒液的作用下迅速腐败。必须马上掩埋掉。于是,他的伙伴们掘了个坑把死尸放进去,坑挖得很深,以防野兽再把死尸刨出来。
悲惨的仪式进行完以后,马西亚·凡·吉特便请我们同去围栅村,——这邀请被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在南非,垦荒者们尤爱使用这个名词。
只用了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供兽商的住处。这地方正印证了“围栅村”的美名。
这是一片长方形的大围地,位于森林最深处的一大块空地中间。马西亚·凡·吉特完全是根据职业的需要将其规划布局的。只见一排高高的树栅围成一圈,栅门很宽,足以让四轮大车通行。围地最里面,当中一长溜用树干和木板搭成的陋房,充作村里所有居民的唯一住所。另有六间各自分成几个隔断的小屋,底部都装有四只轮子,与那溜板房成直角立在村左的尽头。从里面传出的吼叫声判断,屋里并不缺少主人。村右有十二只水牛,面前堆着山中丰茂的青草,就宿在露天里。它们是流动动物园最常用的畜力。六名车夫以及10名专职狩猎的印度人构成了围栅村全部的雇工。
雇佣的车夫仅限在山野中驻留时交力。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各狩猎处之间驱赶笼车。然后把车赶到最近的火车站。从那儿起,这些四轮大车便装上火车,经阿拉哈巴德而迅速到达孟买或加尔各答。
猎手都是纯种的印度人,他们从事的职业被称为“希喀里”。其任务是寻找野兽的踪迹,从隐匿处把它们赶出来并将其抓获。
这便是围栅村的雇工们。马西亚·凡·吉特与这些手下几个月来同住在一起。他们不但要冒遭受野兽袭击的危险,还处于在塔里阿尼格外肆虐的各种热病的威胁之下。夜晚的阴湿,地面有害毒物的蒸发,阳光只能细碎透入的丛林荫蔽下滋生的氤氲热气……都使喜马拉雅山麓成为一个不利健康的地区。
然而,供兽商与那些印度人均很适应此地的环境,无论是疟疾、老虎还是塔里阿尼的其他“常客”都没有对他们造成危害。换做我们,安然无恙地住在围栅村就不大可能了,何况这也不符合奥德上尉的计划。所以,除去为了狩猎而潜伏的几晚之外,我们还是要睡在“蒸汽屋”,呆在平原的水汽所无法升到的上部山区。
大家于是走近马西亚·凡·吉特的营寨。栅门大开,迎我们进去。
马西亚·凡·吉特看来对我们的拜访兴奋异常。他对大家说道:
“先生们,现在请允许我代表围栅村向你们致敬。虽然这建筑符合我一切苛刻的需要,但事实上,它不过是个大型的草房,半岛上猎人们称之为‘乌地’。”
说着,供兽商已打开他与伙计们共住的那间木屋的各扇门。里面的陈设再简陋不过了。第一个房间属于“村长”,第二个住着“希喀里”们,第三个分给了那些车夫,房间里家具都只有一件:行军床,第四个空间更大一点儿,兼做厨房与餐厅。可见,马西亚·凡·吉特的住处不过还处于原始状态,刚好配得上“乌地”的称谓。供兽商也只是个躲在临时设伏处的猎手罢了,仅此而已。
参观完这些“两只手的一等哺乳类动物”的住宅后,我们又被请去就近观看“四脚动物”的房舍。
这才是围栅村里有意思的地方。相对于设施舒适的动物园来说,它更易让人想到来自异乡的某个装备简单的马戏团。缺少的只是这些水胶颜料制成的宣传画:高悬在露天舞台上,用斑斓的色彩画着一个身穿玫瑰红罩衫与天鹅绒礼服的驯兽员,站在一群张牙舞爪的野兽中间,动物们嘴角流血、爪子开裂,在英勇的比戴尔或佩松的长鞭下被迫屈服!当然,除此以外也没有拥挤的人群到现场来观看。
几步之外群集着那些驯化的水牛,它们的领地是围栅村的右侧,每天要喂之以足够的青草。但把这些牲畜放到邻近的天然牧场则不可行。马西亚·凡·吉特措词优美地这样说:“英联邦领土上允许的放牧自由,与喜马拉雅山区森林中潜伏的种种危险是无法相容的。”
“动物园”由六只兽笼组成,每个下面都装有四只轮子,正面夹着铁栅栏,又各自分成三个隔间。使用中根据需要,可以打开各隔断之间能上下抽动的活门,确切地说是隔板;把动物从一个格子撵到另一格里。现在,兽笼中共计关有七只老虎、两只狮子、三只黑豹和两只花豹。
马西亚·凡·吉特告诉我们,他还需要捕获两只花豹、三只老虎和一只狮子才能完成任务,之后就离开此地,前往距离最近的火车站,向孟买城进发。
笼里的野兽便于让人仔细观察,既威风凛凛也凶猛异常。因为被擒获的时间太短,还不能适应这种监禁的生活——从它们骇人的吼声,在隔板之间骤然的窜跃以及有力的爪子猛地伸出,把铁栅也多处弄弯的动作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站到兽笼前面时,“笼主”们更是兽性大发,马西亚·凡·吉特却显得无动于衷。
“可怜的畜牲们!”奥德上尉悲悯道。
“可怜的畜牲!”弗克斯也跟着说。
“您难道认为它们比您杀死的那些动物更可怜吗?”供兽商的语气很是生硬。
“甘心被抓更应该受到指责而不是同情!”奥德上尉针锋相对地回答。
尽管在非洲大陆等地,由于唯一的食物来源反刍类动物较少,肉食动物有时要忍受饿上几天的煎熬,但在塔里阿尼地区情况则完全不同。这里随处可见鬃犁、水牛、瘤牛、野猪、羚羊,狮、虎、豹可以随时捕到猎物。此外,山羊以及绵羊群,还不算守卫它们的“拉尤”,都给猛兽们提供了稳定而猎取容易的美味。因此,在喜马拉雅的山林里,食肉动物很容易填饱肚子。而它们难以去除的野性也更是无可辩驳。
供兽商主要是用鬃犎和瘤牛的肉来喂养动物园的那些主人,“希喀里”们自然要负责定期的肉食补给。
如果认为这种狩猎不具危险性就错了。实际上恰恰相反。哪怕是老虎也对野牛惧怕三分,因为这种动物一旦受伤,便凶蛮异常。不少猎手曾亲眼着见野牛奔逃时能把一棵树用牛角撞断。当然啰,也听说反刍动物的眼球是一种真正的放大镜,外部物体投影其中体积要扩大三倍,人体经过这种放大,便显得高高在上,对它形成一种威吓。而且还有人说,走动着的竖直的人体能让野兽感到害怕,所以,站着对抗比蹲着或趴着更有利。
我不知道这些说法中有哪些真实的成分,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即人哪怕站得再笔直再挺拔,也不会对野牛有丝毫的威吓效果,万一他又失了武器,那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印度的鬃犎便是如此,这种野牛脑袋扁方,牛角细长弯曲成环状,背部隆起——身形与美洲野牛相似——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是纯白色,若从尾根量起至前端的鼻头,身长有时能达到四米。如果说它们在平原的高草丛里成群吃草时还算得上温顺的话,对冒然进攻他的猎人鬃犎则构成严重威胁。
这就是专门用于饲养凡·吉特动物园中那些肉食动物的反刍动物。因此,为了能更稳妥并几乎不冒风险地抓住它们,“希喀里”更愿意设法在陷阱中捕到野牛,这样,弄出来时它们就已经重伤或是死亡。
供兽商是一个内行的人,知道要很有节制地喂给野兽食物。每天中午只给它们扔进去四到五磅肉,就这么一次。甚至让它们从星期六饿到星期一,——岂不正是出于“驯化”的动机?但也实在是悲惨的周末节食!因此,当捱过了48小时,终于盼来了一顿少量的食物时,野兽们的狂暴已难以克制,它们齐声咆哮,上窜下跳撞得兽笼都左右摇晃,让人担心会有翻覆的危险。
是啊,一群“可怜的畜牲”!我也要重复奥德上尉的说法了。但马西亚·凡·吉特这么做也不无道理。因为关在笼中的野兽必须要节制饮食才不会患上皮肤病,从而提高它们在欧洲市场上的售价。
读者们很容易想见,马西亚·凡·吉特在给我们展示他的动物贮备时,嘴也一直没有闲着,与其说是个动物园讲解员,不如说更像位自然科学家。他谈啊讲啊、描述啊,由于塔里阿尼的猛兽是他使用的冗长的和谐复合句的主要内容,所以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我们的兴趣。但是看来,在他没有把喜马拉雅山区动物志的全部秘密讲完之前,我们是不可能离开围栅村了。
“凡·吉特先生,您能告诉我从事这份职业的赢利值得冒如此的风险吗?”邦克斯问道。
“先生,要在从前,干这行是收益颇丰的。但我不得不承认,近几年来野兽的价格是在不断下降。您能从近来的市场行情中看出些端倪。我们的主要销售对象是盎维尔动物园。然而眼下,大众的口味似乎有了变化,动物售价竟至跌到成本费以下!最近,一只雄鸵鸟仅卖1100法郎雌鸵鸟才800法郎。一只黑豹叫到1600法郎才能找到买主,爪哇的一只母虎售价为2400法郎,而一窝狮子——父亲、母亲、一个舅舅、两个大有前途的狮崽,总共才卖到7000法郎!”
“的确太低了!”邦克斯说道。
“至于‘长鼻动物’……”马西亚·凡·吉特又说。
“‘长鼻动物’?”奥德上尉插嘴问。
“我们用这个研究术语专指那些生来长着一条长鼻子的厚皮动物。”
“那就是大象了!”
“对,是指地质第四纪以来的大象以及史前时期的乳齿象……”
“多谢。”奥德上尉打断了他。
“至于‘长鼻动物’,”马西亚·凡·吉特接着说道,“就没有捕捉的必要了,除非是为了收购它们的象牙,因为象牙的需求量还没有减少。自从黔驴技穷的剧作家们设法把大象引入到作品中以后,那些戏班班主便带着它们走遍了各座城市,这是这些大象,再与流动马戏团巡回至乡下各省,全国人的好奇心便都得到了满足,因此,大象的订货比从前少了。”
“可是,您只向欧洲的动物园提供这些印度动物的样品吗?”我问供兽商道。
“请您原谅,先生,回答您之前,我倒想冒昧地问您一个简单的问题。”凡·吉特说道。
我微鞠一躬表示同意。
“先生,您肯定是法国人。不但听您的口音感觉得到,还能从您的相貌特征上看出来,——您是高卢罗马人与克尔特人漂亮的混血种。然而,做为法国人,你应该不大喜欢远行,您肯定没有做过环球旅行吧?”
说到这儿,马西亚·凡·吉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表示地球。
“我还没有体验过这种乐趣!”
“既然您已身在印度,先生,我就不问您是否来过此地了,但我要问您是否很了解这个半岛?”供兽商接着说道。
“还很不够,”我回答说,“但是我已经游览过孟买、加尔各答、贝纳尔斯、阿拉哈巴德以及恒河谷地。我瞻仰了这些城市的纪念性建筑,我欣赏了……”
“嗨!这算什么,先生,这算什么!”马西亚·凡·吉特打断我说,他转过头去,连连摆手,样子极为不屑。
然后,供兽商转入形象而生动的描述,绘声绘色地:
“是啊,如果你参观过那些显赫的印度王公——他们对印度的神圣国土引为自豪的珍奇动物一直存有崇拜——的私家动物园,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先生,重新拿起您旅行者的权杖吧!到吉高瓦尔去谒见巴罗达国王!看一看他的动物展品,其中的一大半都是我提供的,有卡提瓦尔的雄狮、有狗熊、黑豹、猞猁、猛虎!参加国王60,000只鸽子的婚礼吧,这庆典每年都要豪华铺陈地举办一次!观赏一下他的五百只‘布布’鸟,这岛上的夜莺有专人负责教育,俨然享受着王位继承人的待遇!探望一下他豢养的大象:其中有一只献身于政治事业,成了专司踩扁受刑石上罪犯脑袋的刽子手!然后,请再动身前往玛伊苏尔王的府邸,他是亚洲最富有的君主!进到他那住着数以百计的犀牛、大象、老虎以及其他属于印度‘动物贵族’的高等动物的宫殿里看看吧!只有见过这些以后,先生,也许你才不会被指斥为对这个无与伦比的国度中的奇迹一无所知!”
马西亚·凡·吉特的意见让我唯有点头称是,他言辞激烈评伦事物的方式显然容不得任何辩白与争论。
奥德上尉却更为直接地询问他有关塔里阿尼地区特殊动物志的问题。
“请您提供点儿建议如何,”他请求道,“关于我来此地寻找的那些食肉动物。虽然我是个猎人,但我要再说一遍,凡·吉特先生,我对您不会构成竞争。如果要我帮忙捕捉几只您那批货物中尚还缺少的老虎,我将很愿意效劳。但是,一旦货物备齐,您不会介意我为了个人消遣而射杀它们吧!”
马西亚·凡·吉特做出一付被迫接受他不赞成却又无法阻止的事情发生的无奈表情。但他也承认,塔里阿尼地区有数量众多,而欧洲市场上通常又很少需要的有害动物,牺牲它们对他来说是可以的。
“打死野猪,我可以同意,”供兽商说道。“尽管这些厚皮粗脂的家伙不是以食肉为生……”
“食肉为生?”奥德上尉问。
“我是说它们是植食性动物;但它们的野性实在太强,以致有胆量进攻野猪的猎手必要冒最大的生命危险!”
“狼呢?”
“半岛上各处都分布有大量的狼,它们如果聚成狼群袭击某个偏僻的农场,那将很可怕。这些印度狼有点像波兰的野狼,我把它们看作与豺或野狗同属一类。不能否认,它们为非作歹、危害很大,此外由于野狼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且不值得列入高等动物志中,我也把它们让给您了,由您处置吧,奥德上尉。”
“那么熊呢?”我又问道。
“熊倒有一些优点,先生,”供兽商一边赞许地点头一边说。“尽管印度的熊不像熊科动物中它的其他同类那样供不应求,但它们还是有一定的商业价值,能引起识货主顾的注意。较受欢迎的主要是克什米尔各地和雷马哈勒山区生活的两种印度熊。总之,除了冬眠时期以外,这种动物几乎不伤人,因而在我看来,不会激起像奥德上尉这样一位真正猎手的狩猎兴趣。”
上尉深鞠一躬,脸上意味深长的神情表明:无论有没有马西亚·凡·吉特的允许,他都会只依据自己的意愿行事。
“而且,这些熊也只是食草兽……”供兽商又补充说。
“食草兽?”上尉又问。
“对,它们仅以植物为食,与印度半岛真正能引以为骄傲的那些猛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马西亚·凡·吉特回答说。
“你把花豹也计算在这些野兽里吗?”奥德上尉接着问。
“毫无疑问,先生。这大猫胆大灵活,勇气十足,还会爬树,单凭这点,它有时就比老虎还可怕……”
“噢?”奥德上尉道。
“先生,”马西亚·凡·吉特口气生硬地说,“要知道,当一个猎人在树上也无法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时,就该轮到他当猎物了!”
“黑豹又如何?”奥德上尉急于结束这场争论,赶紧问道。
“棒极了,”马西亚·凡·吉特不由赞道。“先生们请看,我这里便有几只相当出色的黑豹,然而荒谬至极、或借用一个较少使用的词语——‘有悖逻辑’的是,这种动物能被训练得帮助围猎,真让人惊异!确实如此,先生们,特别是在吉科瓦尔地区,王公们更是把黑豹用于这种贵族游戏中!它们被装在轿子里,像北欧大隼或灰背隼一样被罩住头部——的确是四只爪子的隼!只要猎人们看见羚羊群,便给黑豹除去头罩,野兽随即扑向那些温顺的动物,羚羊的四肢无论有多灵活,也无法逃脱它的利爪!是啊,上尉先生,是啊!您会在塔里阿尼找到黑豹的!也许比你期望的找到得还多,但我要好心地提醒您,这些黑豹可不是经过驯化的!”
“我倒希望如此!”奥德上尉回答。
“狮子也同样凶猛。”供兽商对上尉的回答很是恼火,又补充道。
“嘿!狮子!您再谈谈狮子吧!”奥德上尉说道。
“好吧,先生,”马西亚·凡·吉特同意道。“依我看,这些所谓的百兽之王不如古时利比亚地区它们的同类。印度的雄狮没有非洲狮特有的狮鬣,只是些被遗憾地剪光了毛的萨姆森!而且,它们在中印度几乎已绝迹,只躲在卡西亚瓦尔、德耶沙漠以及塔里阿尼等地。这些已经退化的猫科动物现在像隐士一样孤独地生活着,不能再振作起来,像其他地区的同类那样活跃觅食了。因此,我不把它们置于四足动物的首位。事实上,先生们,狮口余生是可能的,但若想虎口脱险,那就势比登天了!”
“啊!老虎!”奥德喊道。
“对呀!还有老虎!”弗克斯也重复道。
马西亚·凡·吉特益加眉飞色舞了:
“老虎,‘兽中之王’的桂冠应该给它!这里的人都说‘虎王’而不是‘狮王’,的确公道!整个印度是属于它的,它也集中体现了印度!难道不是它第一个占据了这片领土吗?难道它无权把盎格鲁·萨克森种族的代表以及其他白种人的子孙们看做是入侵者吗?不是唯有它才称得上阿尔喀瓦尔达这片圣土的真正宠儿吗?如今,这些令人钦敬的动物分布在岛上的各处,从科摩兰海角一直到喜马拉雅群山,它们没有放弃祖先的一寸地盘!”
马西亚·凡·吉特用一只手臂比划出南部突出的海岬以后,又伸向北面指示那连绵的山脊。
“桑德班德更是老虎的家园!它们是那里的统治者,若是谁想与之争夺这块领地准会遭殃!在尼尔日里,它们像野猫一样成群地游荡。”
“这样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些漂亮的大猫在欧洲的所有市场上都销路看好,为什么它们是野兽驯养者的骄傲!公众与私人动物园里最大的吸引力何在?是老虎!什么时候你要为驯兽员的生命担忧?当他钻进虎笼里的时候!印度的达官显贵为装点其皇家园林不惜重金购买的是哪种动物?是老虎!伦敦、安特卫普,汉堡的市场上,谁在动物售价中高居榜首?还是老虎!印度的猎人、英国皇家军队或本地部队的军官们以追猎何种动物享有盛誉?依然是老虎!诸位先生可知道独立后印度的那些君主如何让其贵宾娱乐吗?他们命人拉来一只关在笼中的‘虎王’把笼子放在一大片开阔地的中央。然后王公及其宾客、军官、护卫等人备上长矛、左轮手枪和卡宾枪,大多数人还骑上强壮的‘奇蹄动物’……”
“什么叫‘奇蹄动物’?”奥德上尉问道。
“如果您愿意用通俗一点儿的名称,‘奇蹄动物’就是指他们的‘马’。往往这些坐骑靠近那大猫以后,闻到它凶野的气味,看到它眼中喷出的电光,先就吓得惊了,骑士须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把它们制住。突然,兽笼的门一下子打开!怪物冲出来,风驰电掣般扑向四散的人群,怒火万丈地大肆撕咬!尽管有时它能冲破铁与火的包围圈,但那只是百中或一的比率,大多数则惨死于枪下!然而它的死又何其壮烈,它已经先为自己报了仇!”
“太棒了!马西亚·凡·吉特先生,”奥德上尉大声喊道,这回轮到他兴奋不已了。“啊,对啊!该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对!老虎才是百兽之王!”
“其王权藐视所有的政变!”供兽商又补充道。
“凡·吉特先生,您虽然抓过老虎,我却也打死过兽王,而且我希望在第50只老虎没有倒在自己的枪下之前,决不离开塔里阿尼。”奥德上尉接着说道。
“上尉,我已经把野猪、恶狼、黑熊和鬃犎都让给了您!这些还不足以填平您做为猎手的愤怒吗?”供兽商蹙着眉头说道。
显然,在参加集体防御的同时,这印度人丝毫没有放松对爱德华·莫罗先生的注意。从他为上校誓死效忠的行为来看,似乎卡拉尼认为:上校才是我们中间首要的保持对象。
我看见我们的奥德先生也与马西亚·凡·吉特一样,在这个关键的问题上要大动肝火了。
两人抓住的老虎与打死的老虎哪个更多呢?——怎样的辩论素材啊!捕猎与射杀孰好孰坏?——又是多么有争议的话题!
上尉与供兽商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理论起来,最后,两人各说各的,互不相让。
邦克斯适时插进来说道:
“先生们,老虎是大自然的君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还想做点儿补充:它们也是对其臣民极为凶暴的统治者。如果我没记错,在一八六二年,这些出色的家伙将桑可尔岛火车站的所有电报派送员全吞吃了。听说有一只母虎在三年之内共吃掉不下于118个人,另一只更在同样的时间段中吞掉127条人命。太过分了,即使对于‘王后’来讲也太过分了!从印度兵投降以来至今的三年里,死于虎口的落难者总计已达12,554之多。”
“然而先生,您似乎忘记了这些动物属于‘食生肉类’。”马西亚·凡·吉特插言道。
“‘食生肉类’?”奥德上尉问。
“就是大块吃生肉的动物,甚至印度人也说,一旦这些老虎尝过人肉的味道以后,它们就不想吃别的了!”
“什么意思,先生?”邦克斯问。
“先生,我的意思是它们只是遵从自己的本性罢了!……它们也要吃饭!”马西亚·凡·吉特笑着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