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寰去了哪儿你知道吗?”
温嘉序大概还有点良心会担心俞星城, 因此过来搭救,但不代表他那张嘴就能吐出好话来:“你自己养的那玩意儿,你都不管, 谁能知道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他,那暴脾气, 谁要多打听他一句, 他就能把谁给吞了。但我觉得你最好回去一趟。”
俞星城皱起眉:“不行, 我需要即刻入宫,你以为面圣也是想不去就不去了?没有了复制的图纸,哪怕是我一个人也有必要先进宫一趟。”
她没有御剑, 而是走到马车旁, 挥刀劈开了马背上的木辀与木衡,马匹有些受惊,俞星城牵过一匹黑马, 摸了摸它鬃毛安抚一阵,看向温嘉序:“你也牵一匹。”
温小少爷不太满意:“这马都没有鞍啊。”
俞星城:“哦, 你怕硌坏了?”
他年纪可能小一点, 脑子里都是出人头地,或者是模仿温骁, 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反应过来俞星城说的硌坏的是什么。
俞星城也无意跟炽寰以外的小子开玩笑,道:“进了京师内城便不可御剑或乘坐法器, 你要是不愿意骑马,就自个儿御剑到城门口, 然后走回家吧。”
说着她翻身上马, 官靴夹住马身,抓住驮马的辔头,就要一夹马腹。
温嘉序连忙吃力的也爬上旁边的小母马, 但俞星城压根没等他,策马出去了,还喊道:“你跟不上就别跟了。我建议你以后也别找杨椿楼玩了,她那暴脾气,一拳能擂死你。”
温嘉序听到她说杨椿楼,有些不服了,抓着缰绳,整个人被马凸起的脊背颠的满脸痛苦,却仍然跟上了俞星城的黑马。
她以为自己没被带回来太远,往回跑才发现路途一点也不近。别人爽约也就算了,可是她今日面圣是请司礼监递了消息的,这会儿却放皇帝的鸽子,她只觉得头疼。
但俞星城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不是要怎么面对皇帝,她一直在想府上为什么会有妖受伤,而炽寰到底有去了哪里。之前炽寰似乎就隐约提到过一些不太平,但他总自信满满的说自己能摆平一切,
今天炽寰都没跟她一道出门,是否也跟这有关?
温嘉序总算找到了一个不硌蛋的坐姿,速度也追赶上了俞星城,问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跑错了路——”
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师外杂乱无序的外城区,俞星城连忙调转马头,往城门而去:“等到我进宫时,你去六部找一下杨椿楼她们。别光找杨椿楼,还包括铃眉和肖潼。”
温嘉序有点恼羞成怒:“我才不找她呢!”
俞星城无视他这句傲娇:“让她回家一趟,看看众妖为何受伤,也让她联系一下鸮远,过问炽寰的去向——别跟我瞪眼,你办不办事儿!”
温嘉序张开口,才想到俞星城是他先生,不得不扁嘴认输:“行。我去。我就不该担心你过来找你。”
俞星城:“你是不应该。我对自己的本事有数的很。不过你的灵根幻化出的场景,确实很真实。小少爷,我的脾气可不能忍别人的臭脸,你还要不要听我说——”
温嘉序也觉得俞星城虽然看起来温柔,但实际脾气又刚又硬,他也怕自己这娇花似的体格被俞星城给电了,强行把自己臭脸压住了几分,挤出尊师重道的神态来:“先生说罢。”
俞星城:“以后逢年过节,你也可以偶尔来吃饭。如果温骁也在的话。你可以过来给我们幻化出一点赏月啊,华山之巅啊或者是深山峡谷的场景,我们吃喝也带劲了。”
温嘉序竟然心动了几分,斜了她一眼:“杨二傻子可能看见我会摔筷子的哦。”
俞星城笑:“会吗,我不这么觉得哦。以后看吧,我要是邀请你,你别拒绝哦。”
温嘉序哪里会拒绝,他被塞进世学学府做学子,而杨椿楼又是户部医修高官,上次杨椿楼追出门与他说了一阵子好话,他臭毛病又犯了,甩着脸不肯给她台阶下,把杨椿楼也逼急了——这回好了,现在想见也见不着了,杨椿楼再也不来找他了。
他心里头当然万分同意了,嘴上却道:“看我到时候有没有空了。”
俞星城没接话。
温嘉序以为俞星城反悔了,转过头去偷偷看她,才发现俞星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握住缰绳:“不行,我果然不喜欢你这种有话不能好好说的性格。”
还是直率的大傻子比较好。
俞星城进了京师后,出示腰牌,一路往午门而去,温嘉序去往六部,俞星城一路往东华门去,她到了东华门让内监去通报司礼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小太监快跑过来,见了她气喘吁吁道:“俞大人啊!您从工部出来之前,不是说一个时辰内就要面圣吗,您以为见皇上跟工部开会似的吗?”
俞星城捂着胸口灼烧的破洞:“即刻带我入宫吧。”
小太监:“今日不是来谈汉阳府大堰一事吗?您没带图纸。”
俞星城扯了扯嘴角:“丢了。”
皇帝并没有像平日那样在重修的养心殿附近,而在靠近西宫的一处花园里,听说他是在接受国师随从的指教,修炼灵力,所以外人不可打扰。
俞星城本来是在花园外头等待,站了没多久,孔元节就从里头走出来,对立在竹林旁的俞星城一拱手:“皇上请您进去详谈呢。”
俞星城:“皇上没问我为何迟来吗?”
孔元节笑道:“自然问了,只是皇上也没在等您就是了。国师的随从也在陪伴皇上,能够接近国师的随从是天大的福缘,请俞大人千万不要冲撞了国师大人的随从。”
俞星城都不知道怯昧还有随从,她点头客气了一阵子,便拎着衣摆进去了。
孔元节站在门口,虽一旁还在张望俞星城的小太监道:“别看了。”
小太监:“这俞大人提起皇上的口吻也太没分寸了吧。”
孔元节扯了扯嘴角:“这是皇帝喜欢的那种没分寸,没人能管得着。”
俞星城进了花园,穿过太湖石之间的小路,就瞧见了在凉亭中对着池塘水遥遥使劲儿的皇帝,以及一身白袍带着方帽,盘腿坐在一旁闭着眼睛的……怯昧。
俞星城忽然觉得这个会面相当私人,她几乎是没多想就哼笑一声:“哟,这就是咱们国师的随从?”
怯昧睁开眼睛,他今日没有做太监打扮,白衣与丝毫没有弱化的五官,确实给了他几分天上人的气质。
怯昧微微一笑:“星城。你若不是迟到,你我二人今日便碰不到了。”
皇帝转过头来,两手还五指张开,似乎想要用灵力吸气池塘水,但俞星城只感觉到了微弱的可怜的灵力波动。皇帝:“你们认识?”
怯昧点头:“见过不少次。她知道我的大多数事。”
皇帝饶有兴趣,微微挑眉:“这倒是令人惊讶了,我以为俞大人只是科举考出来的一位女官。”
俞星城:“……只是知道他的一些事罢了。啊,请皇上恕罪,臣……”
皇帝看着她,皱眉:“你被袭击了?毕竟你如果没有出过城,脚上不该有这样的泥巴。还有官服衣袖上灼烧的痕迹。发生了什么?”
俞星城:“臣从徐老家离开之后,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灵力接触。要晓得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与我灵力接触,一般都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不过我虽然夺下几条人命,却也有损失,我复制的汉阳府大堰的图纸,被偷走了。”
皇帝有几分震惊:“你人在京师,他们还敢!”
俞星城:“或许怕了吧。袭击者人数不多,或许也不劳您费心,我会与裘大人谈及此事,提供些线索,让裘大人去追查。”
皇帝放下了手:“我听说你灵力强大,能袭击你的人,也是修真者了?是门派的。”
跟皇帝说话就是省事,俞星城:“有可能,不确定。对方有调查过我,也针对我的灵根而来的。他们不只为了图纸,也想要杀我。”
皇帝瞳孔微微转动:“外城的修真者并不容易盘查,但南北缉仙厂已然合并,从缉仙厂内部找到这样的人不容易。如果不是门派,那就是某些家族的门客亲信了。那真正的图纸呢?”
“藏在一个能被好好庇护的地方。毕竟工部藏书阁也不安全。”
皇帝:“……我也不能知道?”
俞星城:“不能。我今日前来面圣,是来回答您的问题的。”
皇帝:“朕上次没见你,也没问你问题。”
俞星城:“但你需要一个交代,也一定会有不少疑问。比如这事儿,到底有多少是徐老的责任,对方如果去了汉阳府对大堰下手,能否找到证据等等。”
皇帝抬眼:“朕的肚里虫啊,那你就回答吧。”
“徐老改了数据。”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徐老的意思,如果他想一个人扛下来,让另外五个人不背负骂名,那俞星城愿意成全他:“徐老得到一些授意,私下改动的。不过改动的数据仍在安全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