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月神如何消失的?”俞星城问道。
迦勒摇头:“没人知道。我没有亲自去过教堂大书库翻过书, 但如果真的是耶稣的神迹,又怎么会无人歌颂,怎么会不记录成新圣经故事呢。只知道在某个时点, 月神就彻底消失了。”
俞星城蹙紧眉头:“照这样来看,上帝从未在这座城里爱世人啊。”
迦勒看起来并不是个基督信徒, 他笑起来:“这操蛋的世界, 你看哪个神爱过世人。”
俞星城将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啊, 你们也就因群神闭眼而胡作非为不是吗。否则共济会多少人早就在德里、伊斯坦布尔被神罚了。”
迦勒不否认,但他也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否认的。
小燕王问道:“那所谓的未见教最后又何去何从了?”
迦勒强扭出一个看似调侃的笑容:“未见教如果继续存在,那么教廷分裂导致月神降临的事, 就必然会传遍天主教世界。但未见教也并不是被消灭了, 而是被招安吸收了。他们其实千年来一直在教廷存在,但大多是替教皇做脏事的人,甚至都不会使用魔法, 但战力惊人,也不穿任何神职人员的服装, 不进入教堂礼拜, 也从不忏悔。上次我们来教廷洽谈时,是血兽病爆发没多久, 那时候未见教猎人为了剿灭血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我怀疑, 这些未见教的猎人,是分等级的。我们之前见到的人类, 应该是最普通的猎人。而像这位修女, 她则是未见教猎人中相当古老强大的存在了。”
俞星城扫了一眼那修女死后留下的一小滩灰尘,道:“你说她是眷族,眷族又是什么意思?”
迦勒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 但有两点可以肯定,她们跟月神有关。她们也跟教廷有关。而且显然,她们还加入了猎人的队伍,目的也是要驱逐月神。”
俞星城回头看向教廷的方向,依旧有零星灯光的教堂群华丽圣洁,所谓的月神又盘踞在哪里呢?
小燕王更关心的是他们共济会的行动,他蹲下来,让亚瑟帮忙翻译:“所以,据我所知,希腊的血兽感染,伊斯坦布尔的血兽感染,都是你们搞出来的吧。西满神父也是你们共济会的人吧。都已经来过一次,为什么还要来这儿?而且我看到西满神父身边的人,可以从人变成兽再变回来,这办法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小燕王有些心焦,问的也如机关枪般。
迦勒:“我就是个小人物——别、别拽我头发!我说的是真的,以前在印度的时候,我或许算得上在共济会分部里说得上话的人,可在共济会,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我能把命捡回来,能够活着参与这次行动,已经算是家族里出面了。而且这次很奇怪,我们进城之后也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甚至我都没有见过那个西满神父!我只知道我们这次来,也是要找他的!”
迦勒痛叫不已,温骁终于松开了影手。
俞星城并不怎么可怜他,他自己选择要适应共济会那套铁血规矩的,哪怕现在毁容瞎眼,他都觉得感恩戴德,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燕王:“那你们共济会打算如何进入内城。”
迦勒确实对这次行动不太知道的样子,瞪着眼睛:“呃,我也不太知道……走进去呗。”
俞星城:“行了不用问了。他只知道旧事,对共济会这次的行动了解不多。”
迦勒着急:“你们要走?把我也带上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但总不至于想跟共济会为敌吧,到时候你带着我,咱们遇到了共济会其他人,我也算能帮忙说上话。万一大家一个目的,就可以一起行动了。”
俞星城笑了。
迦勒看到俞星城的笑容,头皮发麻。
亚瑟:“你觉得我们会跟共济会是一路人吗?”
迦勒扫视一圈,咽了咽口水:“别、别把我放在这儿,我会死的。”
拜伦拔出了腰间别着的燧发枪:“或者你也可以现在死。共济会的巫师我杀的可不少了。”
俞星城冷冷看了他一眼,拦住了拜伦:“就把他扔在这儿吧,不用管了。祝你失血而死,而不是先被未见教猎人或血兽发现。”
迦勒看到他们竟然真的要离开,急忙在地上匍匐着想要抓住俞星城的衣摆,亚瑟抬脚一脚踢向迦勒的手,厌恶道:“别用你的手碰她,迦勒,回想回想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吧。别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家族或者共济会上,那些事都是你自己亲手所做的。”
俞星城不知道迦勒都做过什么,但她了解亚瑟,他确实是个内向善良的人。当他狠狠踢开迦勒的手,护着俞星城快步离开时,俞星城听到了迦勒在背后的怒吼咒骂,声音嘶哑凄厉:“你知道我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吗!我一直比你更有天赋,比你更努力,你个叛徒,你这个弱者——你跑到东方就跑了,可是我不可以——我、我……”
随着他们走远,迦勒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亚瑟似乎不愿再多想,主动道:“走吧,内城已经不远了。”
进入罗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中途停下来两次的喝水歇脚。中途他们几次差点遭遇了像镰刀修女一样的未见教猎人,她们或是在屠杀血兽,或是二三人成群,在死寂的街道上缓慢优雅行走着巡街,身后轻纱微微摇摆。
俞星城知道这些镰刀修女都极其难缠,所以带着大家能躲就躲。
他们也中途遇到了几次血兽,但诸位仙官早在伊斯坦布尔的那一夜,就锻炼成了杀血兽的高手,四五人成组,几乎立刻上去就扑杀了血兽。只是在这座城市里,血兽的毛色更浅,出现了好几只体型较大,毛发灰白的血兽,显然生前为人的时候就是极强的巫师。
这一路边杀边躲,筋疲力尽。
俞星城总觉得自己的怀表转动的格外的慢,这里的夜晚也格外漫长。对时间极其敏锐的亚瑟也早就发现不对,他几次看表,道:“太慢了,简直慢了好几倍。我不能再总看表的,我要心里默算时间。”
俞星城甚至怀疑,他们可能会被困在这个无尽的长夜里。
走到脚痛,内城的城墙终于近在咫尺了。穿过一片有天使雕像的小广场,内城与外城隔开的城墙,就高耸在尽头,与城中大理石或红砖的建筑相比,以灰白色石头垒成的高墙,显然古老的多。
俞星城走近过去,抚摸了一下那些石头,形状随意,侵蚀严重,石头缝里还有些杂草,就像是一段风吹雨打过的城墙,只是比城墙高十几倍罢了。
雪莱也走近,抚了抚道:“有人说是耶稣降临,为抵御外敌,保护圣堂与信徒所建。但按照历史记载来看,这高墙和第一次血兽病的时间是重叠的。或许最早就是为了防范血兽进入城内。”
俞星城:“如何进入?”
雪莱:“有墙总有门,先去找一找门吧,虽说门不会打开,但我想那里总会是突破口之一吧。”
他们开始绕着墙根,慢慢行进,去寻找这巨大堡垒的入口,俞星城他们还是幸运的,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钟表上的十几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门”。
准确来说是一道极长的阶梯,阶梯两旁满是大型石像,不是天使或圣母,而像是石像鬼、恶魔与小型恶龙之类的石像,那些石像脚下的台子与阶梯两侧,都摆满了白色的蜡烛,长长的阶梯尽头是教堂高耸的尖塔与彩绘玻璃的圆窗,灯火明亮,塔顶十字架隐隐在发光,仿佛是踏过这阶梯,走过恶魔就能进入天堂。
但在天堂前,还有一只拦路兽。
俞星城看到西满神父曾操控过的白色长毛的怪物,就匍匐在台阶中央,似熟睡似假寐,紧闭着双眼枕着前爪……
这道阶梯前没有门,也没有任何的阻拦,这阶梯上干干净净的甚至连尸体血迹都没有。可俞星城不用走上去,也知道这阶梯上的危险气息。
小燕王回头:“从这儿上?”
炽寰盯着那些石像鬼看:“这些东西不是死物。”
俞星城:“你是说我们走上去,它们就会复活?”
炽寰:“很有可能。”他说这话的时候,脊背绷的像一根弦:“我绝对不会建议你们从这里走。试试爬墙呢?或者是想办法飞过去。”
温骁:“飞已经是不太可能了,我多次想要尝试御剑,都不可能。爬的话……我想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其他人。”
雪莱摸了一下石头:“你先试试能不能爬吧。”
温骁仰头,影手似乎抬高去攀住石块,但他皱了皱眉头,原地没动:“等等、我的影手,无法扣住这墙壁上任何一点缝隙和凸起来使力。”
有几个仙官不信邪,也靠过去,手抠着石块想要用力往上爬,结果刚一使力就立刻脱手。
俞星城也料想到了:“要真是能爬,说不定避难的市民,就是用铁爪也爬上去了。毕竟是守护教廷的圣墙,被施与了什么法术也正常。”
拜伦:“那现在怎么办,硬闯?”
俞星城思忖了一会儿,道:“还记没记得咱们刚进来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鸟嘴人。他两次自称是‘下水道的老鼠’,而且说,未见教的猎人们从不进入内城,所以才不会发现他那样的下水道老鼠。”
小燕王一下子转过头来:“你是说这里会有沟渠通向内城。”
俞星城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再怎样的圣城,只要有人居住,总会有污水垃圾,如果入口都是这样的阶梯,那不可能完全靠人力运送污物,必定还是需要有沟渠的。而且刚刚亚瑟与那位镰刀修女对话时,她也提及过地下墓地,也就是说罗马城应该有颇为庞大的地下结构。只是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入口,或者是找到那位鸟嘴人。”
小燕王同意她的想法:“我们走在罗马外城的时候,脚下都还有很复杂的半地下建筑,俞大人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我们可以就在城墙附近先寻找一下,是否有沟渠或下水道入口。”
众人开始稍微散开,纵向寻找,顺着外城中不少复杂的阶梯往下走,没花太久时间,就在一处看似是医馆的建筑旁,找到了一个向下的沟渠入口。
只是在沟渠入口外,竟然搭着一个小小的布篷,点着火堆,里头缩着一个裹着布袍的长发流浪汉,似乎在火堆上烘烤着几只老鼠。
那流浪汉抬起头来,胡子糟乱,脏金色长发,饥饿使他眼眶凹陷,脸色菜青,依稀能看出来他原本或许有着清朗的外貌。他裹紧身上的破毯子,微微发抖着向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好。长夜能遇到活人真不容易啊。嗯……这样问虽然像是在乞讨,可你们有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