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拉返回办公室的同时,特里·贝特森和侦缉警员哈瑞·伊斯比正驾车开往约克郡的南部,调查前天那里上报的袭击事件。在横跨A64号公路的一座桥上,哈瑞停下车,两人凝视着半英里外泥泞不堪、满目疮痍的建筑工地。挖掘机像巨型昆虫一样在泥泞中辛苦劳作,与此同时,落锤式破碎机正在拆毁一座废弃的医院。
“长官,这里看起来变化很大啊!”哈瑞的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压抑许久的沉默。
他指了指挖掘机后方的一片树林。2米多高的铁丝栅栏将工地与四周的树林隔开,还有保安和看门狗巡逻警戒。野花和碎纸屑洒满了铁丝栅栏,一面白色横幅飘荡在两棵大树间,上面写着“保护乡村,留住树林,请到市区去购物”。枝繁叶茂的树顶上,环保战士居住的树屋和空中通道交织成网。
老妇产医院周围的林地有种公园的感觉,现在正重新规划,要建成为城郊名牌购物城。树木早在维多利亚时代就种下了,好不容易长到壮年,获得成熟的美感,又成为二十世纪末发展规划的眼中钉,要为泛光灯、停车场和高端名牌店让位。名牌店的美学,是“包装、购买、用旧”和“年复一年替换以更新更潮的同类品”。这些树木大而无用,又怎能比得上?毕竟树不长钱,其自然美学恒常得叫人发闷——春去秋来都一个样。
然而毁林建楼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环保斗士耳中。这些人向来对所谓品位、市场和时尚深恶痛绝。他们终年栖身于乡间的树篱、岩洞、棚屋和破旧的拖车中;他们的行动迅速隐秘、干劲十足、坚定果断;他们与经济发展格格不入,是一群反对开发商的死硬分子,他们甘愿被全球资本主义的爪牙弄得伤痕累累,即使成为这场运动的殉道者也在所不惜。为了规避由此引发的流血事件,警方采取了积极的行动,用和平方式遣散抗议者。摊上这样的差事,就算是做警察局长,特里也不会太兴奋。
“一群蠢货!”哈瑞·伊斯比鄙夷地说道,“开发这个地方会带来成千上万个就业岗位。”他继续驾车前行,穿过建筑工人和保安居住的活动房屋,而特里则厌恶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将购物中心建在城里,”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等着瞧吧,年轻人,6个月后,这里会是一大片停车场,而市中心的数十家店铺将要关门大吉了。不久整个城市都会凋敝萧条,犯罪猖獗。”
“那时我们就有得忙了。”哈瑞意味深长地说,眼睛看着前方,寻找着农场入口。“你的口气听起来像那些环保斗士,长官。”
“你听起来倒像出租司机”,特里恶声恶气地说。“只管开你的车吧,警员!”
“是的,长官。”
特里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但没有试图补救。他意识到,类似的情况频频发生,自己己越来越像他认识的那些坏警察一样暴躁易怒。他的性格仿佛在改变,这引来了同事不少揶揄挖苦,当他试图补救时,事情只会变得更糟。人们似乎迫不及待地向他施舍同情。“对你妻子的遭遇,我感到十分抱歉……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出来喝一杯……你妻子的不幸遭遇……”
回顾两年以前,竟恍如隔世。那时特里似乎事事顺心,他工作勤奋、事业成功、充满雄心壮志,很受同事欢迎。特里打算在吉姆·卡特退休后,接替他侦缉总督察的职位。他相信,大多数同事也会对此表示支持。
然而一夜之间,一切化为泡影。两个15岁男孩偷了一辆捷豹车,以每小时80英里的速度疾驰,迎面撞向他妻子驾驶的雷诺克莱奥车。将玛丽的尸体从汽车残骸中分离出来就用了整整4个小时,这一幕在特里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整整两周,特里都沉浸在绝望中无法自拔。他的姐姐赶来照顾他和两个女儿。警察联合会的顾问劝导他说,悲伤是人之常情,男人哭泣并不是一种罪过。但特里哭过之后并没有多大效果,徒留痛苦和恐惧。他常在晚上喝下大半瓶威士忌,第二天再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光,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但是当他发现他姐姐吓得不敢说话,孩子们也面有惧色时,他才彻底清醒。特里在葬礼上仍然头痛欲裂,内心羞愧难当。仪式结束后,他平静地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坐在一起,谈论着将来的生活。
孩子们想知道谁会来照顾她们,他说当然是他。当特里打算辞去警局的工作时,他意外发现孩子们对他的这个念头感到害怕;也许因为他自己也被吓坏了。他对其它工作一窍不通,也从没想过另谋职业。他的姐姐和顾问建议他聘用保姆。于是,一位来自挪威的年轻保姆特鲁德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特鲁德开朗活泼,乐于助人,讨人喜欢,孩子们很快就离不开她了。自打她用蹩脚的英语对特里表示同情之后,就很少再提及孩子们的母亲,之后便热情百倍地投入到英国的日常生活之中。她做饭时虽然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但厨艺却很精湛,她做的华夫饼、肉丸和米粥都是他们从未吃过的美食。她知足常乐、要求不高,更为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孩子,而且也没有理由为特里妻子的不幸过分悲伤。她来后的两天,孩子又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一周后,特里又开始正常上班,一家人的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了。
但特里的雄心壮志和专注度都一去不复还了。他将玛丽的照片摆在办公桌上,经常发现自己静静地盯着那张照片,一看就是半小时。他只好将照片放到抽屉中,只在独处时,才偶尔拿出来瞧瞧。在他心中,她不曾离去。而工作,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事,一旦做完即刻就被抛诸脑后。
他重新开始跑步。特里发现,运动可以使自己身心平静下来。他曾经是位很有实力的800米跑将,不过没有优秀到可以参加顶级赛事的地步。每到夜晚,特里就搂着两个女儿,为她们讲睡前故事,就像她们幼时那样。夜晚是她们最需要父亲陪伴的时候,她们谈论着母亲,回忆她在世时的美好时光。有时他们三人有时会一起为玛丽祈祷,只是白日来临,生活又得继续。
特里渐渐能集中精力工作,但他放弃了任何升迁的念头。他努力安排时间,像一般父母那样在周末和孩子放学后陪伴她们。尽管这样的生活安排无益于他的事业,但却是同事能给予他最实际的帮助了。他不动声色地从警务一线隐退,只忙于办公室事务和例行问询工作。侦缉总督察卡特退休了。得到了侦缉总督察一职的是精明老道的南方人韦尔·丘吉尔,而不是特里。不过那段时间的特里感情麻木,对此无动于衷,也毫不在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们开始失去以往对母亲的哀恸,幼小健康的生命往往如此。当特里看到她们像其他孩子那样嬉笑玩耍时,一丝怨恨就涌上心头。玛丽不在了,她们怎能如此开心?但她们的确是快乐的,毕竟她们还是小孩子。于是特里满怀感激地看着她们,从她们身上汲取医治创伤的力量。孩子们重新融入昔日的朋友圈,有时特里回到家中,发现满屋的孩子将保姆围在中间,吵吵闹闹,无比欢乐。这种场景往往让他振作起来,重拾承担艰巨审讯工作的信心。
就这样过了两年。生活依旧继续,但他已不复往昔,工作时敷衍了事,不时犯错,丢三落四,为了陪孩子还拒绝加班。最糟糕的是,特里会无缘无故对人乱发脾气,就像他刚刚对待哈瑞·伊斯比那样。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他能够停止对玛丽的思念,不会恍惚间突然看见她的面庞,不再忆起她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不再回想起他们翩翩起舞时,她娇小的背部在他掌中温软的触感……“我们到了,长官,前面就是‘岸边家庭农场’。”哈瑞·伊斯比说道,将车驶上一条通往农场的小路。
萨拉在办公室奋斗了3个小时。当她离开时,已经为明天的法庭盘问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设计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基于起诉文件中的书面证据和加里供词的逻辑推导,以此预测雪伦·吉尔伯特可能会作出的反应,但余下的全凭直觉,以及今天下午对雪伦性格的揣摩。
萨拉在本案中有一定优势,因为她过去的生活与雪伦的处境有几分相似,所以也能理解雪伦盛气凌人、忿忿不平的态度。教师和医生对这样的女人总摆出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男朋友和丈夫欺骗她们的感情,雇主克扣她们的工钱,社会保险部支付保险时也缺斤短两,萨拉对她们的种种遭遇感同身受。她能感觉到雪伦今日在法庭上表现出的过分自信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在她内心深处,隐含着莫名的恐惧,害怕警察和律师会再次出卖她,就像当局一贯的做法那样。
萨拉打算利用雪伦心中的这种恐惧。
但萨拉又有些心软,她对雪伦满怀同情,不单单是因为强奸,遭遇强奸固然值得同情,但雪伦的生活境遇是萨拉心软的主要原因。萨拉差点沦落成雪伦那样的女人,但她拒绝那样的命运,也正因为如此,萨拉十分鄙视雪伦的为人。选择向命运抗争的萨拉从不相信运气、天赋或社会不公,她坚信,只要努力工作,终会获得成功,她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做的。
其他律师、职员和秘书都先后离开了办公室。晚上7点半,萨拉抬起头,看到走廊那边赛文德拉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的门还敞开着,她能看到他的衬衫袖子和红色背带,他正伏案做着笔记。她打了个呵欠,十指交错,伸展手臂举过头顶,舒缓一下脖颈和脊背的僵硬关节。赛文德拉抬起头,向她微笑。
“已经搞定了?”
“是的。”她穿过走廊,好奇地倚在他的门框上。“你的诉讼摘要是关于什么案子的?”
“集体中毒案。”
“什么,你要为‘波吉亚家族’辩护?”
“谈不上。我的委托人是个农民,他家的泥浆坑溢出,将村中的井眼污染,造成疟疾和呕吐的大范围流行。”
“有意思。但你知道别人对此事的看法吗?”
“什么看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类案子会让你大赚一笔脏钱。”她躲开他抛过来的回形针。“我收工回家了。”
萨拉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为了逗弄赛文而将门虚掩,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甩掉在法庭上穿的鞋子,将脱下的上衣整齐地挂在门后的衣钩上,然后脱下裙子。赛文德拉轻轻地吹起了口哨。萨拉漫步穿过房间,将一件黑色皮夹克从墙上的衣钩上摘下,穿夹克的同时来了个芭蕾式的单脚尖转身,抛给赛文德拉一个飞吻。然后坐在桌沿,脸上挂着微笑,穿上一件黑色皮裤,裤子咯吱作响。最后蹬上一双厚重的黑色靴子,锁上门,边下楼边向他挥手作别。
她的办公室楼位于塔街上,是一幢维多利亚时代的旧楼,离法庭不远。大律师的事务所在顶层,而像露西那样的事务律师都在底层办公。这栋建筑有很多缺点,例如楼梯狭窄、房间狭小、有火灾隐患,但萨拉喜欢楼里附带的通道,直通后面的小院,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曾在那里建了厕所和煤棚。现在,律师们将它改造了一番,摆上成排的盆栽和一些昂贵的锻铁庭院家具,在煤棚中停放着两辆熠熠闪光的摩托车。
体型较大的那辆是赛文的,另一辆乌黑的川崎500摩托是萨拉的。在她眼里,它既是某种消遣,又让她自豪万分。最初购买摩托是为了解决交通和停车问题,但它现在对萨拉来说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她只与赛文分享这个乐趣,每当他们比较两台机器及其配件的美妙之处时,眼里会放射出兴奋的光芒。她渐渐爱上了这辆川崎摩托的一切——耀眼夺目的黑色漆面,光芒闪烁的铬合金,平稳运行的发动机发出的呜呜声,对她身体重心任何些微变化迅即作出反应的敏感度,表面皮革美妙的咯吱声,在车流中穿梭的自由。她也喜爱驾驶摩托车的潇洒劲儿——黑色头盔,黑色皮衣,黑色车身——这一切令她与众不同,卓尔不群。
此刻她既不是妻子,也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无拘无束、超凡脱俗的灵魂。
这也许和她一心想成为大律师的欲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大律师就似一个自由的灵魂,它行动迅捷,追求胜利。毫无疑问,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也因相似的本性才驾驶一辆车牌为LAW2的黑色捷豹车。萨拉买不起捷豹车,实际上她的摩托比一辆小型车还便宜,但这辆摩托让她脱颖而出,让人不敢小觑。这才是她的追求所在,不再做一个受害者,而要成为一个主宰者。
一个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车在小路上颠簸,前面就是砖砌的农场住宅。车右侧的田野里一群牛正注视着他们,一只黑白毛的柯利牧羊犬朝他们飞奔而来。两人下车之际,柯利犬就绕着他们狂吠不止。特里伸手制止它,但没有奏效。它跳开后,又朝哈瑞·伊斯比凶猛地低声吼叫。
“行啦,伙计。你的女主人在哪里?”
“我在这儿!”他们抬起头,看到一位身材壮硕的女人向他们走来,她穿着长筒橡胶靴,破烂的外套沾满了泥污,头发是铁灰色的,晒黑的脸上布满皱纹。
特里出示了他的警徽。“你是斯蒂尔斯比女士吗?我是特里·贝特森侦缉督察,这位是哈瑞·伊斯比侦缉警员。”
“总算来了。”女人将手伸出,特里和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劲很大,还有股牛粪的味道。发现来访的两个人没有敌意后,柯利犬一跃而起,将沾满污泥的前爪搭在特里的西服裤子上。
“下来,弗拉什,你这蠢狗!赶紧滚!”女人将狗推到一旁,轻蔑地看了一眼拂拭污泥的特里。“只是污泥而已,一会儿就干了。你们想要见海伦吗?”
“是的,如果她放学回家的话。”特里从口袋中掏出事件报告。“两天前,你的女儿遭到一名男子的恐吓,斯蒂尔斯比女士,是这样吗?”
“当然,就是这样。”女人回转身,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唤着:“海伦!到这里来!”她的嗓门很大,一声叫喊能传出老远。
特里看见远处有个女孩骑着矮种马。她纵马跃过一排障碍物,朝他们慢跑过来,马蹄下泥浆翻卷。
“什么事,妈妈?”
“警察找你!”
“又来了?”女孩一脸困惑。“但他们昨天已经来过了呀。”
“这两位不一样。这是贝特森督察,像福尔摩斯那样的顶尖侦探,所以你最好回答他的问题。况且,马儿今天也该歇歇了。”
“好的,但我得先让它安静下来。”
“行,给你10分钟。我去烧壶水。”
特里看着海伦在田地里安静地遛马,脑中思索着目前已知的案情。当她在林中独自骑马时,有人试图攻击她,对方是一个身着黑色运动服,头戴羊毛帽的男子,形象和谋杀玛利亚·克莱顿、攻击卡伦·惠特克的嫌疑犯十分相似,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他感到不安,这次袭击不可能是加里·哈克干的,他那时因强奸指控而被关在监狱里。那会是什么情况呢?巧合?模仿犯罪?或是报假案?
特里注视着她解下马鞍,海伦是个漂亮的女孩,穿着有些脏的宽松上衣和骑马裤。她多大了?14岁,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如果真有袭击事件,那警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性变态者呢?儿童绑架者、有恋童癖的人或者只是个迷恋少女的好色之徒?或是女孩编造出来的恶魔?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要听女孩亲口说明案情。
在农舍的客厅,他们4人围坐在开放式壁炉的边上,棕色的扶手椅有些褪色。特里朝海伦微笑着,问道:“你曾告诉沃森警员,大约晚上7点半时你正在林中骑马,有个男子接近了你。你能记起他的衣着吗,海伦?”
“像是一身黑色运动服,一顶黑色羊毛帽。”
就是说,不是蒙面套头帽。“你能看见他的脸,是吗?”
“是的。”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安。
“你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因为我总是到那里骑马,我在林中经常遇见行人,但我以前从没见过他。”
“他多大?”
“我不清楚。大概30岁。”
“好的,那你遇见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骑着马,看见他向我慢跑过来,然后将手放到我的马笼头上,嘴里说着……”
她犹豫着低下了头,特里看到她眼里含着泪。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真是被吓坏了。
“他说:‘这马很漂亮,亲爱的,’如此之类的话,然后问我马有几岁了。我告诉了他,他又问我这马好不好骑,我说它很了不起,只是有时很懒惰,然后他又问我能否让他骑一下。我拒绝了他,他说‘哦,别这样。’之类的话,他伸手抱住我的腰,想把我拽下马,之后……”
海伦抬头看着母亲,她点头示意海伦继续讲下去。
“……我失声尖叫,用马鞭狠抽他。他起初不肯放手,我就踢他,然后托比暴跳如雷,前蹄腾空,我们借此逃开了。之后我骑马飞奔回家,将这事告诉了妈妈。”
特里点点头。“你一定被吓坏了。”
“是的,我当然很害怕。”
“你跑开时看到那个男人在干什么了吗?”
“没有,我回头看了一次,看到他跑入林中,然后就消失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是啊,当然。”特里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他确信她所说的是事实;她没有理由撒谎。“他是什么口音?是本地人吗?”
“不,他的口音很古怪,不是本地人。”
“你确定他想拉你下马?你不会弄错吧?也许他只是表示友善?”
“我没弄错!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
“好吧,对不起。”特里明白,他确实把女孩儿惹恼了。海伦不停地哭泣,她母亲伸手把女儿揽在怀里。这很严重,他愤怒地想着,差点儿出了大事。但重要的是,她看见了疑犯的模样,还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女孩哭声渐止,然后轻柔地说:“听我说,海伦。抓住这个男人是要紧事,对吗?所以等你感到好些时,我要你为我再做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们拼凑出这个男子的模样。我们有位女警官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能来见见她吗?拜托了。”
海伦点点头,眼中虽然还有泪水,但态度十分坚定。特里很受鼓舞,向女孩儿的母亲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
哈瑞驾车离开时,柯利犬飞奔在车旁,特里叹了口气,加里·哈克被捕后,这种事本该销声匿迹了。当然,还有其他像加里那样的人,但从统计学的角度看,这种行为概率很低。大多数强奸犯是受害者熟识的人,亲戚在家中实施的强奸案的数量远多于陌生人在林中犯下的案子。
特里想,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他会多么愤怒。这种事是他绝不能容忍的。我会杀了那个混蛋,他心里想着,双手紧紧抓住膝盖。先杀,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