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楼,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只要有钱,几乎能在那里知道任何事,但反过来说,自己的秘密也在听风楼里一览无余。
若是重大消息,付出的代价也极大。且这个楼有个毛病,看缘,若有缘,可免费,无缘,再多的价格也无济于事。
让人忌惮的是,无数人想要铲除听风楼,但现在它依然存在着,且分布于全国各地。
奚鹤微微蹙眉:“我记着朝国国都里有一家分楼。”
凌万云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跟他们楼主关系好,她经常来这小住,算算,也就一个月后她就会来了。”
司骆开口迎合:“若不嫌弃,请再小住几天。”
奚鹤迟疑,看向扶生。
扶生缓慢地眨了眨眼,悠悠道:“好呀。”
闻言,奚鹤舒展了眉心:“麻烦再让我们叨扰几日。”
凌万云先扔给了他一个传音符,声音爽朗:“有事唤我。”然后又从司骆面前伸出手。
看着瓷玉般的手心,司骆眼角下弯,善解人意地拿出自己的传音符,放到她的手上。
凌万云顺势递给奚鹤:“联系不上我,联系他也一样。”
奚鹤接过,也拿出自己的传音符:“多谢。”
凌万云两指夹住,拍了拍司骆的肩膀道:“咱们走吧,你刚回来,好好跟我说说……”
司骆浑身气息皆是纵容温柔,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凌万云身上,随手替奚鹤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脆响,声音似被屏障隔开,屋内瞬间寂静。
突然脱离了热闹,只有两人的屋子里慢慢弥漫出些撩人的旖旎。
静的勾人。
奚鹤的手握紧,又松开,把视线强行从扶生面容上离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扶生却未看他,看向棺内的白瑶,启唇道:“你将她火葬了吧。”
此话一出,奚鹤本是异样的心情瞬间被疑惑代替:“不是应该入土为安?”
扶生目光落在那副熟悉的面容,她曾经用这幅面容生活了三年之久:“她已经转世了,而且这是她的要求。”
“若是不再用她的身体了,就烧了吧,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人世间,她宁愿消散于这天地。”
当时的解释,并非全然是谎言。
她的确和白瑶做了个交易。拿她一些功德,换了白瑶剩下的,注定的,悲惨人生。
当时,是一个冬天。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
白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生病垂死在极寒冬日,身体已然僵硬如冰。
太绝望了,才会抓住一点光,死都不敢放手。
扶生正是那时来的。她踩着微光,带着暖阳,降临在她身前。
她只说:“您是神仙吗。”
又说:“求您带我走吧。”
扶生怜悯,却无可奈何。天命不可违,她只能做到替她走完接下来的路,却不能直接替她改天换命。
于是扶生说:“我来和你做个交易。”
“用你的身躯,换下一世平安喜乐。”
白瑶未曾迟疑。
“好。”
…………
奚鹤默然,他伸手,降下南明烈火。烈火气息虽强,却不炽热,如同温热的春雨,慢慢地吞噬着白瑶的身躯。
随着丝丝白烟,一同消散。
朝国。
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小包的孩童,手中拿着小木剑嬉笑地追着面前的蝴蝶。
蝴蝶飞舞,忽近忽慢,引得孩童一阵欢笑。
没注意到眼前的小石子,身子向前摔去。
噗通——
明明是一点小磕伤,孩童却是嚎啕大哭。
似是哭尽了委屈。
一个满身温柔的女子走来,小心地抱起孩童,用手轻轻的在后背拍。
孩童搂着女子,哭声渐小。
似是灵魂都收到了安抚,慢慢地陷入沉睡。
……
做完这一切,奚鹤坐到桌前,抬手给扶生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似是要奔赴战场,明明喝的是茶却有一种饮酒的架势。
扶生坐到他对面,伸手碰茶,却依然直直穿过。
她只好百般聊赖地收回手,又用双手抵住下巴,勾着笑,如同琉璃般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奚鹤,眸中明明白白地倒影着他的脸。
无心之中,着实撩人。
奚鹤又饮了一杯茶,似是鼓足勇气要说些什么。
滋啦——
腰间的灼热打散了他的思绪,他抿嘴,却是呼出一口气。
扶生却有些不悦,她明明看到奚鹤似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传音符惊回。
不悦之下,她用青葱般的手指虚虚一点奚鹤腰间的传音符。
传音符如同长了翅膀,扑闪着到扶生面前。
有些滑稽。
奚鹤扬眉,传音符中传出凌万云兴奋的声音:“别闷在屋里了,快出来,带你们见一个朋友。”
明明才一副要工作的样子,不过一会却又叫着他们去玩。
还是一副孩子气。
扶生听着凌万云兴致勃勃的声音,眉头无奈地伸展,看向奚鹤,朱红的嘴唇轻启:“去玩。”
奚鹤想着扶生身为树灵,本身就是至纯的存在,一般不会置身红尘,自然对这些新鲜事物感兴趣。
于是他点点头,站起身,跟随扶生身后走去。
却是落后半步。
扶生注意到奚鹤的动作,猛的站在原地不动。
奚鹤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直接穿过扶生的身体。
走了几步,抬头却不见面前纤细的身影,忙回头,便见扶生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愣住,忙跑回去与她并排。
扶生却没有继续走,她伸手,道:“把我的树枝拿出来。”
奚鹤从纳戒中的紫檀盒子中拿出生机勃勃的小树枝,却没有递给扶生,只抿嘴不动。
用行动表达着倔强。
扶生叹了一口气,好笑地瞥了他两眼,伸出两只手往上托,树枝便随动作飘在空中。
她抬手捋过耳边的一绺头发,目光从下到上的扫过奚鹤。
奚鹤被这眼神看的莫名心痒,抬起修长的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半晌,扶生把目光停留在奚鹤手腕,一双纤柔的手开始在空中虚虚地捏造,树枝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柔韧而弯曲。
随着光芒消融,树枝缓缓化作成玉镯,挂在奚鹤手腕上。正正好好的尺寸,除非断掉,不然无法从手上脱落。
奚鹤低头看手腕上的镯子,那挂在手腕上的镯子上刻着树枝的脉络,点缀着些深绿的梧桐叶。
在白皙的手腕上,如同造物主的艺术品,白玉上完美的装饰。
扶生满意地点头,化做流烟钻进镯子里。
奚鹤瞳仁如同清潭泛起波澜,染上笑意。用手缓缓抚摸右手腕上的玉镯,似是透过温热的镯子感受着扶生的温度。
他乖乖地站在原地,想着或许要等扶生一会。
但扶生很快就出来了,甚至看起来有些急。
她换了身衣服,华丽衣袍换成一席青色衣裙,长到及地的墨发现在只到了腰,用丝带在发尾打了个结。
如同邻家少女,春日暖阳,又因身形缥缈,像林中精灵般精致,澄和。
奚鹤的声音依旧是不急不慢,温润如玉石,柔和如溪水:“扶生姑娘,身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如此急。”
扶生本是温柔的脸色此刻却好似覆上一层霜,悦耳的声音染上些许的焦躁,又有几分暗不可查的涩:“你别乱摸就什么事都没有。”
奚鹤顿住,怔了半会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似是被热水熏过般通红,眼眸都不敢再去看一眼手腕的镯子,右手像是被灼烧般的难熬。
扶生本来有些恼怒的心情被他这害羞的样子整得顿时美好。
她想,好久都没见过小凤凰如此羞涩的样子了。
自从两人甚少碰面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见到她时极少出现鲜活的表情。
总是规规矩矩,又深沉着脸。
“抱歉……”
奚鹤不敢抬头看她,便只是低着头,垂着眼,轻声说了句。
“唔……”
扶生轻笑一声:“下次注意吧。”
哪怕是如此越界的行为,她却仍是近乎纵容的对待。
奚鹤猛然间被这柔和月色般的声音定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眸中似是有漩涡把清澈的泉水搅和的深沉又危险。
扶生对待凤羽熵一向是纵容的。
别人不能做的事,他能,别人不能动的东西,他能。
一向如此,早已习惯。
哪怕已经活了一万五千年,扶生在上界也还算是年轻。
所以在上界,他们没少猜测扶生在何时成亲结契,但从没猜测过会和她结契的人是谁。
大家都默认,那人是凤羽熵,只会是凤羽熵。
自小相识,万年相伴,两人之间的事早已是众人心中的板上钉钉。
曾经扶生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要成亲,她只会跟小凤凰,她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可凤羽熵怎么想的呢?
她不知道,她已经无法探清他的真实想法了。
“扶生姑娘,在想什么呢?”奚鹤的声音在扶生耳边响起,扶生飘散的意识逐渐回归,抬头便看见奚鹤垂眉看向她的眼眸。
似是漾漾泉水,温柔地注视着她。
面前这人,像是雪松,像是明月,清隽澄和,一双通彻的瞳仁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孔。
可若是回到上界,他恢复记忆后,重新变回那个深沉的少主后,又会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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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是白瑶啦,后面还有一点她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