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顺着海滩刮去,气温急剧下降。费思扣上长衬衣的扣子;尽管天气很冷,她还是脱掉了便鞋用一只手提着。
“我喜欢沙的感觉。”她向李解释说。潮水不高,因此他们可以在宽阔的海滩上漫步。空中飘着几朵云,月亮就要圆了,一闪一闪的星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看到远方的水中大概是船上或固定浮标的灯光在闪烁。除了风声,这里一片寂静。没有车,没有喧闹的电视,没有飞机,也没有其他人。
“这儿真好。”李看着一只沙蟹很有意思地、急促地横行,钻进了自己的小巢。沙滩上插着一段聚氯乙烯管。李知道垂钓者在海滩上钓鱼时会把鱼竿插进管子中。
“我已经考虑过搬到这儿来定居了。”费思说。她走到他前面,大胆地走进没过脚脖的水中。李脱掉鞋,卷起裤腿,跟她走过去。
“比我想像的还要凉。”他说,“不能在这儿游泳。”
“你不会相信在凉水中游泳有多刺激。”
“你说得对,我不会相信。”
“我肯定已经有人问过你一万次了,可你是怎么成为私人侦探的呢?”
他耸耸肩,看着远处的大海。“差不多是陷进去的。我爸是个工程师,我跟他一样,是一个爱摆弄机器的人。但我绝没有他那种读书的精明劲儿。像你一样,我也有点儿反叛精神。但我没有上过大学。我参加了海军。”
“请告诉我你当过海军陆战队队员,这样我会睡得更安稳。”
李笑了。“我几乎不能直说。我不会用几根牙签和几张口香糖的包装纸做成一个核设施,我最后一次跟别人发生冲突时,竟然不能用大拇指按着他的额头把他制伏。”
“我想我得离你远点儿。对不起,打断你了。”
“没有什么太多要说的。我在海军学习了电话技术和通讯技术。结了婚,有一个孩子。我退役后在一家电话公司当维修工。后来在一场不堪回首的离婚案中我失去了女儿。我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按照广告到一家需要有经验的电子监控人员的私人保安公司应聘。我想凭着我的技术背景我可以学会我需要的知识。这项工作激起了我的热情。我开办了自己的私人侦探所,有一些体面的客户,还是不断地犯错误,但后来就站稳了脚跟。现在你看到今天的我是一个庞大帝国的首领。”
“你离婚有多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了。”他看着她,“为什么?”
“只是好奇。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想过结婚吗?”
“没有。我想我是害怕犯同样的错误。”他把双手插进了口袋,“坦率地讲,问题是来自双方的。我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他笑了,“我认为上帝创造了两类人:一类应该结婚,生儿育女;而另一类则应当独身,性生活只是为了快乐。我想我属于后一种。这并不是说最近我有很多‘陕乐’。”
费思低头往下看着。“给我留点儿地方。”
“别担心。还有很多空间呢。”
他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咱们谈谈吧。我们没有时间了。”
费思领他回到海滩,盘腿坐在一块干燥的沙地上。他也在她旁边坐下。
“你想从哪儿开始呢?”她问。
“从头开始怎么样?”
“不,我是说你想让我先告诉你,还是你先把你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看起来很惊讶。“我的秘密?对不起,我才刚出道。”
她捡起一根小棍,在沙土上画出两个字母d和b,然后瞟了他一眼。“丹尼·布坎南。说真的,关于他你知道些什么?”
“就是我告诉你的。他是你的搭档。”
“他也是雇你的人。”
李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跟你说了,我不知道是谁雇了我。”
“说得对。这正是你跟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他雇了我?”
“我在你办公室的时候,听了丹尼留下的口信,他听起来急于知道我在哪儿,还有你发现了什么。他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让你回电话。我从来也没听到过他这么沮丧的声音。如果我安排要杀的人还活着,而且还能反抗,我想我也会这样。”
“你能肯定打电话的是他吗?”
“跟他在一起工作了十五年,我想我能听出他的声音。这么说你听不出来?”
“是,我听不出来。”
“你知道这种事几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我想是的,”他附和道,“可这碰巧是事实。”他捧起一些沙子,又让沙子从他的指间漏下去。“因此我认为你在机场想溜走是因为那个电话?你不相信我。”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瞟了一眼枪套中的枪。风把李的上衣吹起时,可以看到枪。“我确实信任你,李。否则的话,我不会在黑暗中,在空旷的海滩上与一个对我来说几乎完全陌生又带着枪的男人坐在一起。”
李的双肩垂下来。“我受雇跟踪你,费思。就是这样。”
“你难道没有先查查客户和他的意图是否合法?”
李刚要说什么又停下了。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事实是最近的生意不景气,任务和现金适时而来。给他的文档中有一张费思的照片。后来他就看到了她本人。好吧,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的大多数目标都没有费思·洛克哈特这么迷人。照片上她的脸让人觉得她有点脆弱。看到她之后,他知道他的印象是不正确的。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结合:美丽与脆弱。对任何男人都是如此。
“正常情况下我愿意跟客户见面,在达成协议、接受工作之前了解他和他的议程。”
“但这次不是?”
“这有点难,因为我不知道是谁雇了我。”
“因此你没有把钱退回去,而是接受了,并开始盲目地跟踪我——就像已经发生的。”
“我看不出只是跟踪你有什么害处。”
“可他们能够利用你来找到我。”
“准确地说你并没有躲藏起来。像我以前说过的,我以为你可能犯了什么事。当我进入小屋之后我就知道了情况不是这样。那天晚上发生的其它事件更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结论。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费思凝望着远处的大海,目光转向了地平线,天水一色。这是每天都发生的某种视觉冲击,出于某种原因,看上去令人鼓舞。当她可能没有理由感到有希望时,这给了她希望,而不是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咱们回屋里去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