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如澈本就不算什么好人,纨绔子弟的劣根被她种在本性之?中,在做绝大多数事情之?前,她想的都不是?该不该这样、会付出什么代价,而是?她能不能从中寻得乐趣。
更不用说去考虑旁人的感受了。
王朝分阶,人命本就有贵贱之?分,若非与?明如澈平起平坐之?辈,还真难讨得她的看重。
那晚追出门后,明如澈撞见那风韵犹存的男人与?他女儿的苟合,兴致冲冲地站在窗外?看了全程。
她们?做了多久,明如澈就看了多久,一边评估着床上那女人的不中用,一边忍不住地遐想,若换成?了她......
积年十六载,方至了成?亲的年纪,明如澈却?无心此间意。
她虽喜好美?男子,可只喜欢他们?漂亮惑人或单纯无害的模样,这点喜欢不足以让她去忍受一个男人相熟就随之?而来的缺点。
比如愈发任性、愈发不讲理,待怀了孩子,身子又会被破坏到何种程度。
这一点就和明如澈学?问?做得极好,在天?下书?塾世家的明家里已是?个中翘楚,她却?仍然不愿考取功名不谋而合。
因为在明如澈的认知里,这辈子没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的,她这辈子做得唯一一件违心又想不通的事,就是?和林向晚相交。
明如澈和林向晚的初见是?在她四?岁,林向晚五岁的时候。
那日明府办家宴,她的舅舅明迟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儿过来认人。
当时煜哥儿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穿着浅色的粉裳,乖巧得雪玉一般。
明如澈情之?所至,爬上软塌抬嘴就往煜哥儿脸上亲了一口。
还没碰个瓷实,猛地一个巴掌扇过来,明如澈都觉得自己好似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直接被扇飞下榻了。
抬眼就看见一个身量和她相差无几的黑衣女童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语气却?是?恶狠狠地:“再碰我哥一下,我就掐死你。”
明如澈呆住了。
身旁坐着的一众长辈,定也如她一般愣得久久不能回神?。
被打,且被打得这么狠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疼,不是?哭,而是?气。
明如澈自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小一个又正?是?恃宠而骄的时候,她娘爹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所以当时,明如澈都要气死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犹豫起身就跟林向晚拧在了一起。
没想到连林向晚的衣服边都没摸到,又被林向晚一脚踹飞了出去。
她的好舅舅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跑过来将她扶起,转身呵斥着林向晚。
而明如澈眼角含着泪,半张着嘴看着那父女二人对峙,哭也哭不出来,打也打不过,后来气得上了火,眼角肿了,害得她好几日都没出门玩。
这仇就这么记下了。
明如澈心里恨透了林向晚,连带讨厌前来家中拜谒的一众武职官员,暗骂她们?都是?没脑子的莽妇。
可偏偏她那舅母公务繁忙,不放心她舅舅,便时常将舅舅送来明家托人照料,她就不得不日日与?林向晚相见。
林向晚这人霸道、蛮横,虽然没抢过明如澈的玩具,总爱自己一个人闷着,平时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讲,装得跟个乖小孩似的,可每当明如澈耐不住寂寞地想叫她玩,都会被骂一声“滚”。
后来过了一年,明如澈终于觉察出自己的行为有些犯贱,就再也不去问?林向晚要不要一起玩了。
然而好景不长,明如澈六岁那年,生父去世了。
她脑海里已经没了全然的印象,只记得那天?天?气很阴沉、很阴沉,漫天?都是?密布的乌云,却?又不下雨。
身边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偶尔得见一次母亲,母亲却?铁青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匆匆忙忙又离去了。
不知为何,明如澈忽然觉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也没有人管她。
“别哭了。”又是?那平淡又有些冷漠的声音。
可是?因为怕,明如澈简直是?下意识地住了嘴,在看清来人是?林向晚之?后,她动了动嘴唇,又开始想哭。
“我带你去买糖人吃罢。”
印象中那是?林向晚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门外?迈。
明如澈抽抽噎噎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
“多久?”短短一年时间,林向晚的身高?就已经压了明如澈一个头,让明如澈不得不去抬头看她。
她看见林向晚还是?穿着惯来的黑衣,十分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就是?好久了,我也记不清。”明如澈还低下头细想了一会儿,可她确实是?不记得了。
“你爹爹不小心梦到了神?仙,神?仙带他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了。”林向晚道。
明如澈眨了眨眼睛,“什么地方呀?”
“往生极乐。”林向晚十分冠冕堂皇地回答着,她的眼神?十分肯定且认真,让明如澈几乎瞬间就相信了。
但同?时,明如澈也有些害怕起来,“可我想去见见他,要怎么办呢?”
“这个世上,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在不经意间被神?仙带走,就像你在山上捕鸟,要很久很久才能抓一只青雀一样。”林向晚领着她走到糖人铺子面前,给她买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糖人。
明如澈忽然有些明白地点点头,“所以爹爹是?运承好,才会遇上神?仙吗?”
她看见林向晚顿了顿,才缓缓道:“对,你爹爹此时去了那里,就会永远都是?好看的样子,不会再变老,变丑。”
“那若是?我想爹爹了呢?”明如澈问?道。
“那他就会来梦里找你了。”
但其实从那以后,以至如今,明如澈从未在梦中见过她的父亲,幼时没有,后来年长,忘了父亲模样,便更是?没有。
只是?从那天?起,她和林向晚的关系突然变得极好,小时候她最欢心的事,便是?她的舅舅回娘家时,带着林向晚过来。
一晃十数年,明如澈和林向晚就好了十数年,几乎未有争吵。
当然,多半都是?明如澈上赶着去舔。
所以在廖风雪的事上,明如澈从始至终都未有过彻底的思考。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合她心意,在床上好像又是?怎么都可以,所以在知晓这父女二人在京畿穷得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明如澈在暗中让人告诉廖风雪,其实他可以去卖身。
为了让廖风雪真的去,她曾两次派手下人将叶敏从廖风雪身边抢走,然后她在暗中看着那个男人伤心绝望又无助的模样,独自兴奋着。
当时廖风雪已经过了二十岁,在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里,他是?年纪最大的。
可他长得标致,又肯被肆意玩弄,只为点银钱便什么都做得出,所以点他的人不少。
何况他还是?个生过孩子的人夫,是?有奶的。
在那很长一段时间,明如澈都没有点过别人,而是?打听好廖风雪今夜侍奉的是?谁,再以她的财力让楼里的人给她安排一个不为人知的观赏佳座,看那个男人被欺负、折辱,有时欺负他的不止一个人,便会更有趣些。
这样病态的偷窥一直持续到叶敏年纪稍长,说自己要考取功名,可她看着廖风雪的眼神?里却?全是?不屑与?厌恶,毫不怜惜地欺辱着男人,将男人身上好不容易养得细白些的肌肤掐得出血。
明如澈不再觉得兴奋,而是?愤怒。
她在经年的探视中,已经将廖风雪划为了自己的东西,她可以看着廖风雪被很多人欺负、凌丨辱,可见不得旁人让他伤心。
毫无疑问?,叶敏是?唯一那个会让廖风雪难过到偷哭的人。
所以与?愤怒共同?滋生而出的,便有了嫉妒,嫉妒到了极点,便成?了嫉恨。
她亲眼看着廖风雪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忽地想到自己,可能已经被廖风雪忘得干干净净了。
于是?明如澈成?了廖风雪的常客。
她对廖风雪很温柔,会细心地为廖风雪的伤处上药,在佳节时专程给廖风雪送去漂亮的玩物,还会毫不嫌弃地吻廖风雪的全身。
经年累月,廖风雪待她,终于和待旁人不同?,她也终于得知,叶敏并非廖风雪的亲生女儿,而是?他的养女。
廖风雪自己的孩子,在还不足满月的时候,就夭折了。
其实她给廖风雪的钱,足够廖风雪赎好几回的身了。
可叶敏贪得无厌,廖风雪有多少,她就拿多少,以致于廖风雪被明如澈捧成?了楼里的风雪公子,却?连几样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明如澈从不送廖风雪首饰。
她担心那些尖锐的东西会伤到男人,亦或是?被哪个恩客见到,一时兴起,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但她送廖风雪衣服,送很多衣服,看廖风雪穿着它们?,再被自己一件件剥去。
在旁人看来,明如澈简直宠廖风雪宠得过了头,若不是?艳华楼的人太过了解明如澈的为人,她们?定都要以为,明如澈是?动了真心。
明如澈总喜欢在事后亲一亲廖风雪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廖风雪的眼睛,夸他:“阿雪真漂亮。”
每当此时,廖风雪都会羞得把头埋进被子里去。
明如澈便会笑着揽住他,亲吻他光洁的脊背。
廖风雪被明如澈照顾得极好,其他小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病,廖风雪却?从来没有,就连擦破点皮,都会被明如澈心疼地摩挲着那处亲吻好久。
故而每次,只要叶敏来过,在廖风雪身上留下深可见血的伤痕时,可想而知明如澈心中有多愤怒。
但明如澈从来不对廖风雪说自己有多愤怒,她只会用格外?疼惜的目光看着廖风雪,闷声不吭地一点点为廖风雪上药。
然后再利用廖风雪的内疚,让廖风雪不得不同?意在每次叶敏来的时候,让她在暗中瞧着。
虽然明如澈并不需要这种同?意,可男人一旦准允了,这其中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从一开始,明如澈保证不会打扰她们?,到后来会弄出些细微或明显的响动,再到后来,她就堂而皇之?地坐在房里,一双眼睛冷笑着盯着叶敏。
后来叶敏便再也不敢来了,只是?托人管廖风雪要钱。
直到有一日,明如澈忽然意识到叶敏的多余,她想让叶敏永远消失在廖风雪的世界里。
于是?她暗中布置了一场看似意外?的邂逅,让叶敏在刑部侍郎宋芹之?子的面前出尽了风头,而后才女佳人,温情脉脉。
殊不知那日最开心的,是?明如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