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一辆马车自将军府出,直奔皇城的方向。
因是陈子清叫他来的,云宸身边就带上了夜狰一个,想来等到了宫门必会有人接应,谁曾想等他二人到了皇城脚下,只见宫门大开?,里面却黑黢黢一片,半个人影都无。
云宸心下微沉,不知陈子清究竟何意,但信上既是叫他只身前来,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想了想对夜狰道:“我进去,你在此地等我。”
本以为夜狰必会推拒一番,可没想到他应得很快,称了声“是”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侧不动了。
事?不宜迟,忧惧林向晚发现,云宸立时转身前往宫内。
刚来到空旷的政殿门前,距离云宸数十米开外,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云宸心中一动,心想这便是了,正要上前询问,只见那人迅速转身,掏出一把雪亮的长刀来,直直刺向云宸心口。
云宸浑身血液一凝,只觉得那把刀攻势猛烈,带着必杀之气,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去躲。
他满面惊惧,只来得及堪堪往后后退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刺至他身前。
“咻——”一声尖锐的刺响突然炸开在寂静的夜里,令人头皮发麻。
随着这声落下,与云宸仅有几步之隔的那人瞬间倒地没了生息。
云宸腿肚子都软了一下,凝眸往那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峨的宫墙上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太深,云宸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下意识觉得那人此刻应该也在看着他。
很快,那人又拉起长弓,这次却将箭镞对准了云宸。
云宸连连后退,用力摇着头,目光被月色下闪着白光的箭镞吸引着,内心乞求这一箭不要射中他。
可很快,那熟悉的咻声再次响起,穿过朦胧的夜色直冲云宸而来。
就在云宸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那支羽箭瞬间插进了距离他五步远的地面上。
云宸愣住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支羽箭的箭尾有一张字条。
他连忙起身铺开那卷起的字条一看,上面只写着七个字:安心走,我跟着你。
是林向晚的字迹!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云宸都不知自己该当庆幸还是欢喜,只紧紧握着那张字条,起身往皇城内部走去。
不知今夜为何,前来刺杀他的人有很多,可每次这些人都在距离他五六步远时,死在林向晚的箭下。
他在平地上走,余光瞥见林向晚就在宫墙上跟着他,将四周潜伏的危机一一替他清理?干净。
云宸心里默默数着,在杀了第十八个人时,他终于在一扇敞开?的小门里,看见了自己的阿妹。
陈子清抱着手臂看着他笑,招了招手道:“阿兄,这里。”
云宸望了眼林向晚示意他已经到了,安全下来了,这才三?两步走到陈子清身前,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陈子清眉心微沉,道:“你体内寒毒的解药,我找到了。”
这便表示他以后可无忧为林向晚诞育孩儿了?
云宸心中一喜,面上露出个清澈的浅笑来,“真的?在何处?”
“就在屋里,随我来。”陈子清侧身进了屋内,云宸亦随其身后进入那间耳室。
只见陈子清自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的药瓶,递给他缓声道:“每日一粒便可,不可多服,足月即可根除寒毒。”
这对云宸来说实在太过惊喜,他连忙接过那个瓶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兴冲冲地对陈子清道:“方才在宫墙上那位,就是我的妻主。”
陈子清点点头,冷静道:“我知道。既然拿了药,你就回去罢。”
想起林向晚还在外头等着他,云宸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过度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来不及作想,明明解药这种事?,陈子清派人偷偷送给他就好,为何非要让他亲自来宫里呢?
殊不知,在林向晚前去刺杀陈秋明的那日,这姑嫂二人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的事?情,他一直不曾告知于我。”林向晚面上略显不悦,她虽知这里面多半是云宸不敢告知于她,却也知晓还有保护陈子清的成分在。
男人并未完完全全地信任她。
陈子清掀起眼皮瞧她一眼,道:“你待如何?”
“若我今日顺利归来,想求殿下帮我做一件事。”林向晚道。
“你要我劝我哥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你?”
“不错。”林向晚道,“我只有解了他这层心结,他以后才不会时时因此担惊受怕。”
陈子清轻笑,“我可从不做白干的营生。”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狗皇帝身边有都城十八卫,善潜伏,不易抓获,你替我除了她们。”
......
从宫里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两人一路无话,云宸却忍不住偷看林向晚无数次,却见林向晚神色平平,并无惊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向晚勾了勾唇,“我记不太清了,几个月前罢。”
“那......”云宸别扭地转过身子,看着林向晚的眼睛道,“你当时就不想问问我?”
“该问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林向晚道,“你不愿说,便不说,没关系的。”
这句话让云宸心中十分内疚,低眉顺眼地道:“是我错了,不该瞒你这么久。”
林向晚暗暗勾唇,表面上正色道:“没事,你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
云宸闻言着急道:“我...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我当初来林府,已经足够居心叵测了,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世后,就不...不......”
“不怜惜你了么?”林向晚顺着他的话接出,在云宸唇瓣上亲了一口。
“我那么心疼你,不是因为你是教坊司出身的。”林向晚轻抚着云宸的手背解释道,“就是喜欢你,爱慕你,才会心生怜惜,否则我对白术他们,怎就无意呢?”
林向晚一边说一边亲他,云宸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林向晚亲得松松垮垮。
他想说昨儿弄的还没好透呢,今夜怕是受不住。
可他看着林向晚温绻的眼神,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由着林向晚弄他。
然而林向晚很快道:“许是快要下雨了,我腰上的旧伤有些疼。”
云宸心疼道:“那歇着罢,我给你揉揉?”
林向晚却面露不满,没有去接云宸的话。
云宸默了半晌,看着林向晚试探着道:“要不今晚...我......我自己......”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向晚心里笑得狡黠,面上却真诚道:“云哥哥真好呀。”
*
自那晚后,林向晚忙于政事,几次夜不归宿,好几次办事?的地点还是在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有时一些应酬便难以推脱。
只是林向晚去归去,却是从不碰人的,除却有一晚,她见一个小倌神情低落,双颊高?高?肿起,忍不住上前发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那小倌抬眼见是总司大人,忙抖了下身子诚恳道:“不是的大人,奴妆化得不好,被哥哥们笑话了。”
“妆?”林向晚的目光不由落在小倌双颊上。
那实在逼真极了,仿佛被人扇了耳光一般。
“是呀。”小倌点头道,“奴听说,这妆法还是从一位贵族府里传出来的,稍微点点便能显得脸颊丰润,只是奴的手法不好,点多了些。”
林向晚略微思?索一阵,忽然想起那日云宸被那两个夫侍打?肿了脸,模样这是这般,几乎相差无几。
而在那之后,云宸的脸又几乎瞬间就好了,连个消肿的过程都没有。
林向晚的眼神忽然微妙起来,笑音对着夜刹道:“你去府上通报一声,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又不来?”云宸得知此话时正抱着囡囡擦她嘴角流的口水,一双温柔的眸子登时忧郁下来。
昨儿就没来...不是说好了今夜回来的......
林向晚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此事夜狰道:“主夫可还记得上回分给牡丹等人的那块浮光锦?那几人为这块布争了好几天,闹得不行了。”
本就不顺意,夜狰还跟他提那几个败人兴味的,云宸眸子一沉,一把将女儿塞进夜狰怀里道:“我去看看便是。”
难怪这几日这么清静,原道是他们都忙着抢布呢!
牡丹等人显然没想到云宸会此时过来,谁人都穿得不太体统,互相攀比着身段。
见此云宸沉声道:“你们做什么呢?”
菊花眨了眨眼睛道:“正夫,您就给我们个痛快话吧,那块浮光锦,究竟是妻主给谁的?”
“能给谁?”云宸冷笑,“谁会记得你们几个?也算是将军府的几个侍夫,为了块破布争来争去,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今日的正夫不知携着哪里来的一股怒气,说起话来咄咄逼人,那几个侍夫面面相觑,想着他才为林向晚生下一个女儿,谁都没敢顶嘴。
只是一段矮墙外,林向晚悄咪咪扶着阑槛,目睹了整个过程,低声对夜刹道:“平时我不在府上时,他便是这般吗?”
好凶,够辣。林向晚心里乱想着。
思?及云宸之前事?迹,夜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作答,想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还行,差不多吧。”
殊不知这话到了林向晚那儿便是确认。
林向晚觉得有趣至极,故意对夜刹道:“你再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回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夜刹心道这二人哪儿来的这么些恶趣味,可千万别带坏她的夜狰,唯唯诺诺地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