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句在稀松平常不过的慰问,可这话从陈秋明嘴里出来,就显得十分奇怪。
而且她用的称呼很奇怪,直接用了云宸的名字。
若非林向晚深知陈秋明从不垂涎人夫,她想她的脸色会瞬间垮下来。
但即便是这样,林向晚还?是胸中顿生一股怒气,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和颜悦色道:“多谢殿下关心,就在今夏了。”
陈秋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狭长的眸子细细盯着林向晚,忽道:“林卿对孤,是果然忠心的,是么?”
林向晚垂首:“微臣愿为殿下身先士卒,鞠躬尽瘁!”
一只手突然扶住了林向晚的小臂,那只手上鲜亮的红甲分外刺眼夺目。
陈秋明紧紧抓着她,吐出的词句语气寒凉:“言重?了,林卿。”
“孤...其实并不需要你做那些。”她笑得很奇怪,仿佛是对什么东西志在必得。
有那么一瞬间,林向晚都要以为,是不是云宸的身世叫这人知道了。
可紧接着,陈秋明的一句话就让林向晚彻底打消了这个顾虑。
“孤其实,一直都很中意云宸。”她道。
她得意而张扬地注视着林向晚,仿佛她的眷顾于旁人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恩赐一般。
林向晚几乎是瞬间遍体生寒。
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早先微臣拜访殿下府邸时,看到王夫风采也是不同于凡俗。”林向晚赞了一声,平静地温和地看着陈秋明,假装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只愿殿下也能早得贵子才是。”林向晚拜了一下,便退后一步向着相反的地方离去。
陈秋明暗瞧着林向晚,呢喃道:“绿萼传来的条子上,不是说她对那位很是不喜么?”
难道只是纯粹的占有欲作祟?毕竟绿萼那个乖孩子,该是不会骗她才是。
“最近风声紧,加强防卫。”林向晚沉着脸色对何婵婵道,“尤其是陈秋明那边的人,给?我盯紧了。”
何婵婵应下,低声道:“陛下似乎放松了对黑骑卫的挟制。”
“她让我查案,自然不可能对我束手束脚。”林向晚勾了勾唇,想起方才陈秋明那一番话,就足够让她产生杀心了。
立夏,正夫请了诸位吃茶。
云宸懒坐在上头,虚托着自己的肚子,困乏得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可他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呢。
现如今,赵涵人名存实亡,绿萼已招致林向晚厌恶,红芍不知为何骤然安分下来再不生事,玉树与百合皆被逐出,那么这后院就只剩牡丹、梨花、雪花、菊花四人了。
牡丹飞扬跋扈,菊花随波逐流,都不是难对付的人,唯有雪花和梨花有些难办。
云宸盯着那噤若寒蝉的四?人,轻笑道:“入夏了,妻主让我准备了一批料子,让你等做些新鲜样式的衣服,说这四?匹布是按她的喜好选的,最漂亮最好的给?她最喜欢的那个。”
云宸眸光微深,继而道:“她喜不喜欢你们,有多喜欢,恐怕也只有你们四个自己清楚,我也不好明着分,你们下去自己分分罢。”
那四匹中有一段浮光锦十分漂亮显眼,料子也是最名贵的。
好巧不巧,用的还?是牡丹最爱的红色。
于是牡丹理?所当然道:“这浮光锦,自然是妻主给我选的!谁人不知我牡丹最喜红色?”
菊花嗤笑两声,未及时应,心底却悄悄较量着。
这浮光锦可是好东西,说不定谁穿上了,就能搏妻主几分青眼,换以后的荣宠呢。
何况还是妻主亲自挑选的。
梨花眸光一闪,淡声道:“不过是布料的颜色罢了,能说明什么呢。”
雪花也道:“妻主似乎,并未与牡丹你有过什么交集呢。再说这红色,不是谁穿都好看的么?”
梨花又是一声冷笑,四?人目光紧盯着那匹缎子不放。
与此同时,打着林向晚的名义买下的布料,也送去了东院那边。
林煜素来贯穿素雅的颜色,可今日他妹妹给?他送来的这些,似乎都有些花哨了。
虽然依旧是好看,可林煜想不出自己穿上这些的料子。
“布料放着就不好了。”谢容道,“左右是少将?军的心意,公子你就穿上试试罢。”
林煜看着那段微青的锦衣,迟疑着道:“那便...试试罢。”
林煜面相实在是过于温柔,他连眼窝都是含着笑的,清俊又纯澈,所以他着素雅的衫袍,十分的风姿都被掩去了大半,实在叫人无法?对他醒觉起来。
但若有了旁的颜色点缀,他整个人便如同一块被包裹好的美玉,处处都透着润泽与风雅,那笑意也不再过于寡淡无奈,而显出实实在在的温柔来。
谢容登时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赞美的话来,就听身后缓缓有人道: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林煜一顿,下意识拉紧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竟是别院那位太女。
“我...我....阿晚送来的。”林煜忽然结巴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两步。
自从知晓了这位已然成亲,陈弋茹便极少来这边了,只是今日实在心痒难耐,又瞥见这院中有一抹颜色很是亮眼,便忍不住瞥了过来。
谁承想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陈弋茹见自己惹了佳人的紧张,歉意道:“唐突了,只是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
她怕人介意,甚至都没往前走,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一双清冷如玉的眸子里却显出不愿掩饰的倾慕来。
林煜从未识过情滋味,并不知陈弋茹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可是谢容却一下子就辨认出了。
谢容在打量着陈弋茹的时候,陈弋茹也正巧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接,陈弋茹既不回避,也不针对,只是温和地一笑,由衷赞道:“林公子,实在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风采上佳之人。”
这句夸得如此明显,让林煜禁不住又红了耳尖,想了想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人家,只要缄默不言。
可陈弋茹却是上前一步,柔声道:“我表字知非,林公子若情愿,可照这个喊我。”
林煜本想拒绝,平白无故喊表字,实在太过亲昵了,不成体统。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唤她作什么,总不能当着谢容的面捅出她太女的身份,便结结巴巴道:“知...知非姑娘。”
“我应是比你大的。”陈弋茹笑着欺瞒,“已过了称呼姑娘的年纪,直呼我名便可。”
林煜实在没和旁人说过这样多的话,羞赧得早就有些受不住了,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上次你说,你略同音律,我找向晚问过。”陈弋茹隔着一段距离,将?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短笛递给?他,“听说你喜欢笛子,只是先前那根摔坏了,便一直不曾去修补。”
“拿着,这根是镶了底的,成色很漂亮,摔不坏。”
林煜实在不知该不该去接,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动作。
倒是谢容先上前一步,将?那笛子收了下来,敬声道:“谢过了。”
他刻意没有用惯学的女声说话,而是用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抬头果然见陈弋茹面上有几分茫然。
“那...我就先走了。”陈弋茹抬眸深深望了林煜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见?人离去,林煜终于深呼出一口气,心道下回他可再也不就站在院子里试衣服了。
这院子里多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他都习惯了。
倒是谢容有些期待地看着林煜,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觉不觉得方才那位姑娘,容姿不凡呢?”
“她是阿晚的朋友。”林煜以为谢容想起什么来。
毕竟那晚陈弋茹来林府时,谢容也在,只是吃醉了酒。
谢容见?林煜并未发觉什么,一时也不好多提,只将刚刚的笛子放进林煜手中,道:“这是那姑娘专门为公子做的罢,公子还?是好好收着,我去把少将?军送来的这些东西拿进去收好。”
“哎......”林煜还?没来得及拒绝,谢容就把东西塞给?了他,掌下圆润通透的触感,隐隐含着几分凉意,他握了握,终是忍不住拆开一看。
只见那根玉笛通身雪白,坠着一个漂亮的坠子,轻盈又合手,一看就是精贵的料子做的。
“这我可不能收。”林煜呢喃着,正想把玉笛包好再给?人还回去,却摸到一个类似于划痕的东西,磨得他指尖发痒。
林煜微愣,移开手指往那处看去,竟瞧见玉笛的下方,坠着穗子的地方,轻轻刻着一个“煜”字。
那字迹并不端方,亦不像是寻常篆刻的普遍字体,倒像是有人用自己的行?文,专门刻上去的。
林煜心里好似被烫了一下,呆呆望着那有字的地方,忍不住又抚摸了一下。
刻了字的,却原来是。
他的名字都留在上面了,他怎好再给?人退回去呢?
这样让人家留着一个刻着他名字的玉笛,岂不是很奇怪?
林煜皱了皱眉,露出个难为情的神色,可他心底却忽然轻飘飘的,好似有些欢喜。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刻着他名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陈弋茹:我是不是喜欢人夫?
明如澈:你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