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攻心

“大人。”

月半弯,林向晚踏长影欲归,忽然听见这么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

林向晚顿住了脚步,冷艳的眸子睨向身后那人站立的位置,默了半晌,她回身对着那人拜下,恭声道了句:“许贵君。”

许如良眸光一颤,满眼失意地望着林向晚。

他不说话,林向晚便也不言,就这么互相对望着。

最终到底是许如?良等不及了,他问:“大人那日屠尽锦衣卫,是为了我吗?”

若非他知道自己是个太监,他甚至想问一句,林向晚助蔚王谋害陛下,是否也是为了他?

两人之间隔着五六步,林向晚没有很快回答,因为她私心?里觉得很好笑。

“你觉得呢?”她反问道,“许贵君是怎么想的?”

许如良那双艳丽的眸子动了动,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低声道:“我想听大人唤我阿良。”

林向晚淡淡笑了一声,“怎么?我便永远是你的第二选择吗?许贵君,废太女谋反那晚,我给过你机会的。”

许如良嘴唇颤了颤,流下一滴泪来,他是没有忍住,去爬了陛下的床,可他心?里对林向晚,是有情的!

见他不答,林向晚更是自嘲,“看来林家正夫的位子,究竟比不上你去陛下身边做一个侍。”

“你愿立我为正?”许如良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地问道。

可林向晚却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拖着长长的步子离开。

惊疑与后悔并存的思绪让许如良的神情变得十分僵硬,他雪白的脸色隐没在夜里,盯着林向晚离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呵,他可是重生之人,难道还不能得偿所愿吗?

今生他顺理成?章做了贵君的时间,可比前世提前了好几年!林向晚定?然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了,除去一个云宸不在话下。

现如今只要找出十一皇女陈子清的软肋,他就能反将一军!

许如良眯紧了眼,细细思量着,近日,他刚刚花重金买到一个消息。

陈子清早年间有过一个哥哥,当年于大火中失踪,只要找到她这个哥哥,岂非就有了要挟陈子清的筹码?

梁上传来几声雀鸣,林向晚回了西院,故意用冰水浸凉了双手,隔着一层亵衣往云宸身上贴。

浅睡中的云宸抖了一下,立即坐起身来恼怒地看着林向晚,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不是。

林向晚看着男人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连忙从怀里找出个沿路买来的零嘴讨男人欢心。

“怎么什么时候来看你,你都在睡觉?”林向晚轻轻揽着他,看着云宸吃东西,“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在院子里走走?”

云宸点了点头,“下午走了一个多时辰,我实在累得紧了。”

“我给你揉揉腰上。”林向晚便圈住他的身子,贴着男人的耳朵亲吻。

还有不足两月,云宸就要生了,若是中间有什么意外,可能还会生得早些,眼瞧着云宸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愈发辛苦起来,夜里数次辗转不能眠,那时林向晚便揽着他给他讲时下流行的话本。

云宸总是听得认真极了,但也总是等不及听完一本,他便困得睡去了。

“晚上吃了什么?”林向晚温声询问。

“没吃,太远了,我实在不想起。”

林向晚一下正好按在云宸的腰窝上,弄得他低喘了一声,紧接着便红透了耳根。

屋里灯光暗,林向晚并未发觉他的异样,自顾着道:“我去给你买些回来罢,你稍稍等我一会儿。”

还不及起身,她的袖子就被云宸拽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云宸精致的眸子里含着些许赧然,他用了些力气,一下下将林向晚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来,轻软的呼吸声浮在她的耳畔,沉悦的声音道:“阿晚,我想你了。”

他贴得极近,又穿得极薄,胸口饱胀的茱萸就压在林向晚背上,触感清晰。

林向晚呆了一瞬,才?想起她是有数日没有碰过云宸了。

可那是因为即将临盆,她怕出了什么意外。

她竟不知,原来云宸也是想要的。

鼻尖绕着熟悉又缠人的淡香,林向晚顺从地坐了回去,吻在云宸柔软的唇瓣上。

云宸似乎是等得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忍耐着,他整个人都情动得沉吟一句,分开双腿邀请着林向晚。

“别急。”林向晚温声劝慰,掌心?轻抚着云宸的身子,慢慢贴了上去。

暧昧缠绵的交息声在房中响起,云宸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觉得林向晚简直温柔极了,他浑身上下除了舒爽,旁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是个女儿罢。

他心?里默念着,亦或是带了几分期翼的乞求。

男孩儿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他实在是舍不得。

......

天色微蒙,林向晚去上早朝时,顺口对季痕问了一句:“上次西院那两个夫侍处置得如?何了?”

季痕微顿,忙回:“已经处理好了,也给了打点家里的银钱。”

林向晚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见季痕双颊透粉目光有神,俨然一副喜事当头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你乐成?这样?”

“我我我,我......”季痕连说了好几个,没说出一句利索话来,平复了下心?情才?道,“少将军,卑职要成?亲了。”

林向晚竖起一双眉毛,“成?亲?什么时候?”

“已经知会过主母了,不出意外应就是下个月,聘礼已经送到人家家里去了。”季痕腼腆地笑着,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向晚默了瞬,想起别说明如澈和万华,她连府里这样亲近之人的大事,都不知道。

“如?此,真?是好事,那回头我送你栋宅邸,出去好生过日子罢。”

“少将军不必费心!”季痕忙道,“主母已然安排过了,该有的也都有。”

“......挺好。”林向晚拍了拍季痕的肩,不知再说什么好,转身离去了。

走出将军府,林向晚呆立了一阵,忽然发觉她似乎总是对身边人知之甚少。

这辈子从开头万华她们无事不与她谈到如今的两厢陌路,是她推了多少酒局才?造成?的。

上次在玉坊,明如澈或许是真的被她寒了心?。

毕竟从始至终,拉她进了万华那个圈子的是明如澈,一直说她好话的是明如澈,最后她却亲手将明姑母送进了牢狱。

从第一世,第二世,再到如今,林向晚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朋友。

唯一的一个周宓,也是建立在她先于周家有救命之恩的前提上,难道她林向晚,便是这样一个不值得相交之人吗?

这日的早朝,陈秋明正式被正名为新立的太女,她穿着华服抬手接受圣旨,风华简直要压过帝位上的陛下去。

林向晚暗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朝臣散去,林向晚独自留在政殿,问道:“陛下近日身子如?何?”

陈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精神看着好了不少,露出一丝笑意道:“林卿看中的果真?是个妙人呢。”

“微臣不过偶遇罢了,全在陛下与贵君的机缘。”林向晚随口敷衍一句,缓声道,“陛下,谋逆那晚,似乎有些蹊跷。”

陈芮喝茶的手一顿,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难道那个逆子还给朕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废太女消失了。”林向晚平静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从下狱到消失,前后三日不到,这并不像是落荒而逃,而更像是有什么人急于灭杀证据一般。

“可朕查不到她,你说会不会是十一?”思及还有变动,陈芮的脸色也凝重下来。

“恕微臣直言。”林向晚顿了顿,“以十一殿下的手段,恐怕不止这么点风浪。”

除了陈子清,这世上另一个急于想要杀陈弋茹灭口的,就只剩下陈秋明了。

陈芮想起那晚在山上,她的三?女儿眼中冒出的凶光和杀气,活像是她不将陈弋茹就地正法,就要连她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陈芮思量着,话语抬了个头,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倘若陈弋茹真的已死,她手下能继承大统的女儿,可就只剩下陈秋明一个了!

她还能将陈秋明怎么样呢?

“陛下想说的,微臣都明白。”林向晚恭顺道,“只是微臣以为,无?论以后如何,陛下都该知道真?相才是。”

说的不错。

陈芮紧抿着唇,思量半晌,点头道:“朕命你隐秘彻查此事,务必将那晚的真?相告诉朕。”

“是。”林向晚领命而退。

自政殿往外的青云道上,立着一个红衣阔袖的长身女子,她的发髻向上盘起,顶端缠着一条灿灿的金蛇,鲜亮的唇脂在阳光下耀着水光。

“林卿呀。”

林向晚看见那个女人缓缓转过了身,妖娆的面容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孤竟不知,你还和母皇有首尾呢?”陈秋明声音发寒。

林向晚面不改色道:“毕竟投毒一案,是微臣替陛下查明了真?凶。”

她这话一语双关,旨在暗示陈秋明,她可是刚刚助其上位的功臣。

陈秋明默了一瞬,忽然抬眼道:“你家的云宸,应是快要临盆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