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易储

山间湿气重,夜里风寒,再晚些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撒在漫山遍野。

早已埋伏在后山腰的黑骑卫在见到林向晚后一拥而上?,高呼:“蔚王千岁!”

与此同时,陈子清那边又特派了数人假意突破黑骑卫防守,闯入皇帐周围煽风点火。

“什么声音?!”陈芮吓得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被林向晚留下的二人也及时作出防备姿态。

“蔚王殿下!太女人马已前往皇帐周围,营救陛下之要?职,就交给?你了。”

锦衣卫所余部众跟着周宓前去皇帐与人拼杀,不多时,陈秋明便携林向晚的黑骑卫随后赶至,“蔚王千岁”之呼声响遍山野。

“谋反者竟真是那逆子!”陈芮被这呼声骇得血色尽失,颤抖着身子死死抓着坐下的扶手。

“并非蔚王,陛下。”林向晚浅声道,“谋逆者,乃当今太女,陈弋茹。”

陈芮面露惊色,“怎会是她?”

话音未落,陈秋明自帐外?将已捆绑好的陈弋茹扔进帐内,提声道:“母亲恕罪,儿臣救驾来迟。”

面对眼前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反转,陈芮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先是下药,后有锦衣卫出事,布防图失窃,加上?对方有兵权,陈芮几乎在心底已经认定,谋逆者就是三皇女陈秋明,可现在其人却突然变成了陈弋茹。

被迫跪在下首的陈弋茹忙道:“母皇!儿臣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真是大言不惭!”陈秋明冷哼一声,“母亲,此人就由儿臣替你决断!就地处决!”

陈秋明显得格外得意,眼含凶光盯着脚边的长姐,这样的眼神让陈芮觉得很不舒服。

“她可是你的阿姐。”陈芮冷不丁道。

“母亲!此人谋逆!”陈秋明脸色一变,“若我梁朝能容下谋逆者,国法纲纪何在!?”

林向晚在旁静静看着这二人争辩,一边又给周宓使了个眼色。

周宓便道:“陛下,太女无论如何也是皇室中人,草草了结岂非有损皇家颜面。不论如何处置,都该等回京再做准备。”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陈秋明微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向晚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将此事忍下。

陈芮脸色铁青,冷冷盯着陈弋茹道:“逆子,你哪里来的五千近卫?”

“母皇!儿臣冤枉!”陈弋茹却不多作解释,满口只剩这一句。

她面上携着几?分?惶急,但眼底深藏的多是谋算,在同一屋檐下,与林向晚不经意视线相接,两人眼中都是不谋而合。

林向晚见目下气氛凝重,便道:“夜深,今日后续事宜,就交给?微臣罢。”

此事交给林向晚,陈秋明是放心的,她点点头,与林向晚对视一眼,转而才恭声道:“那儿臣先告退了。”

此事牵涉到太女,陈秋明确实不好再多言。

待人都走干净了,林向晚才道:“陛下今夜可有受惊?”

陈芮脸色铁青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气得不轻。

“微臣以为,不如趁早结束春闱,回宫处理此事为好。”林向晚道,“毕竟今晚这边的消息,皇城中还有关注者。”

此话暗示了陈子清的存在,陈芮想到她,此时此刻心中竟觉得有几?分?顺畅。

毕竟无论如何,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懂分?寸的,虽然恨她,却又不至于谋她性命。

“你说得对。”陈芮吐了口浊气,慢吞吞道,“朕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今夜便拔营罢。”

“那...太女如何处置?”林向晚扫了眼无声的陈弋茹。

“先由你的黑骑卫关押。”陈芮怒道,“待回了宫,朕便废储!”

妙极。

林向晚应声,缓缓行至陈弋茹身侧,道:“殿下,请罢。”

陈弋茹被身后二人左右架起,带出了营帐。

夜雨未歇,林向晚却觉得心情格外清畅舒朗,待无人时,笑?眼对陈弋茹道:“十一殿下的意思,是将您贬为庶人。”

陈弋茹挑了挑眉,便是经历了这么一夜,她形容也丝毫不见狼狈,气质在山雨中更显得冷清,“我怎么觉得,我更像是被你二人摆了一道呢。”

“殿下说笑了。”林向晚勾唇,“十一殿下无心皇位,您是知道的,整个梁朝继承大统的陈氏,除了殿下您,实在是没人了。”

“......”陈弋茹心道合着她是别无选择的那个选择。

“那我成了庶人,陈秋明岂会放过我?”

“无妨。”林向晚道,“微臣会制造出殿下您假死的迹象,这样一来,陈秋明日后行事必会更加放肆无恐,届时让陛下与她生嫌隙,岂不是更加容易。”

“至于殿下您......”林向晚顿了顿,“微臣府上?倒是个好去处。”

她那里被陈秋明安插了那么多眼线,陈秋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弋茹就在将军府的。

将军府一事,陈弋茹倒也没少听,不由道:“你那院子满满当当,当真有我的位置?”

林向晚腼腆一笑?,“府上?那东院,闲置的屋子可多着呢。”

林向晚盯着陈弋茹的侧颜暗暗勾唇,她可是替她的兄长,对这位太女谋划已久了。

人中龙凤,举止风雅,身家学识尽不凡,容姿更是不俗,她就不信她那哥哥会不喜欢。

陈弋茹并不知东院住的是何许人也,以为只是一座闲置的空院,想了想道:“那便劳烦林卿。”

“你怎么也这么叫我?”林向晚听到末尾那二字略有不满,靠近碰了下陈弋茹的肩膀,道,“就不能有个亲近些的称呼么?”

此刻的陈弋茹并不知晓将来眼前这位竟能成了自己的小姑子,皱眉道:“真是放肆!还亲近些呢,你看看现下我还被捆着。”

“那被办法!”林向晚立即和她推开一米远,“陛下的命令,微臣怎么能抗旨呢。”

“......”

事态虽发展顺利,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陈弋茹被带下去关进了囚车,所?有人整顿回宫,林向晚则是返回营帐去接她的男人。

夜里寒凉,帐子里烧得十分?温暖。

林向晚一身寒意,衣服上?还湿着,没好去直接碰男人,便先用热水过了过手。

“几?时睡的?”林向晚低声问夜狰。

“约一个时辰前。”夜狰道。

“好,你去休息罢。你和夜刹,明早赶至城内便可。”林向晚摆了摆手,夜狰便领命退下。

帐内无人,林向晚这才缓缓将手摸进云宸温热的被子里。

“嗯......”云宸呓语一声,不由自主缠上?林向晚的手臂。

帐外?车马声随后而至,林向晚看了眼云宸,又如来时那般连带被子将男人整个抱起,轻轻将人塞进了马车。

“皇帐那边如何?”林向晚问道。

何婵婵回:“陛下已经上?了马车,让将军您尽快跟来。”

林向晚点点头,回身进了车内,让云宸枕着自己的腿,靠着软枕小憩。

待回京城时,天色已大亮了,出了个好日头。

林向晚被阳光耀醒了,便坐着独自出神,她的左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可云宸还睡着,她便也不动。

只是片刻后,忽然听见一声鲜明的“咕噜”声,紧接着心肝儿便醒了。

“饿了。”

这是林向晚从云宸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在哪儿呢?”

第二句。

林向晚无奈失笑,故意道:“哎,这真是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云宸顿了顿,端着双朦胧带着倦意的眉目望了过去,下意识就贴靠在林向晚肩上,道:“谁会偷我?”

“我不就偷了?”林向晚贴着他的耳垂亲了一下,才道,“那边案上?放着些,自己找东西吃。”

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他最?近真是嗜睡又贪嘴,一双眉目瞬间耷拉下来,犹豫着该不该去拿吃的。

林向晚悄悄揉着腿,笑?音道:“碗端不住,怎么现在连庆和斋的烧饼都拿不住了么?”

有烧饼?!

云宸迫不及待拆开纸包,发现竟还热烫着,后知后觉道:“我们回京了么?”

“嗯,我送你回府,然后有事要?进宫一趟。”

“昨夜如何了?”云宸道。

“还算顺利,全看今日了。”林向晚的眉目在一抹淡金色的晨光下显得十分?清澈耀眼,云宸心中暗想,若他腹中的孩子真是个女孩,又像了林向晚,日后一定很招男人的喜欢。

“吃饼。”林向晚见云宸盯着自己半天不动作,忍不住提醒一句,“凉了不好,晚上?我还回来呢,别看了。”

好喜欢......

云宸心花怒放,十分?开心地吃起烧饼来。

太女谋逆一案,震惊朝野。

但蔚王党都欢心不已,都在庆幸当初幸好站对了位置。

寻常来说,谋逆罪要斩首,株连九族。

然陈弋茹是陛下亲子,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加上?陈弋茹又是前凤君之女,便免去了死罪,贬为庶人。

废储那日,陈子清竟特地前来旁听,众朝臣这才终于得见这位传闻中的十一殿下是怎样的风华样貌。

只见陈子清雪面深衣,面无表情在陈芮身旁指了把座位,连声行礼问候都没有,就直直坐在陛下身侧,仿佛自己才是天下的主人。

对于此女,即便是极力庞大的蔚王一派,也不敢多言,大家都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唯唯诺诺地听着宣旨。

有人提议,易储一事十一殿下也有份,立储之选当从中择一。

此话一出,无人敢驳,陈秋明更是只得黑脸,无从反对。

倒是陈子清漠然一句:“我无意帝位,不必再言。”,打?消了许多蔚王党的顾虑。

太女谋逆,蔚王护驾有功,易储一事顺理成章,大家都在恭贺陈秋明。

待朝臣散去,陈秋明对林向晚冷声道:“找个机会,将陈弋茹杀了,孤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林向晚面不改色应下,“殿下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忘记感谢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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