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沉。
灯光昏沉的屋里,云宸披着外衫,光脚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地望着来?路。
“阿晚还没回来?吗?”他道。
“夜刹一直都跟着,她?若无信回来?,想必是没有。”夜狰向来?话少,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问一句答一句,一直在云宸身后守着。
云宸没了声,一双手却紧紧握着,他忽然感到非常的害怕。
想起黄昏时分林向晚看他的那个眼神?,他就心惊不已。
他想不明白,林向晚恢复了记忆,为何会拒绝他呢?
还未想个分明,夜刹终于踩着淡月而?归,望了眼房中的二人,默了片刻,才道:“主人与歇在绿萼房中了。”
“你说什么!?”云宸浑身都颤了下,诧异地看着夜刹。
他迅速转身穿上鞋,披着夜色急急往绿萼房中去?了。
夜刹与夜狰连忙跟上。
门是锁的。
里面?的灯却亮着,偶有人声交谈。
云宸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一个字也没听清,却隐约闻得是绿萼在笑。
云宸心下一寒,不管不顾地拍起了门,提声道:“林向晚!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林向晚!”
他质问的声音像在寂静的夜里,却没有人应他,屋里的人依旧在和声交谈,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被忽视的感觉好像一把无声的刀子,插进云宸心里。
他眼眶一热,继续无状地叫着门:“林向晚!你出?来?见我!你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你出?来?告诉我!林向晚!!”
云宸的叫声引来?了其?他房中的几位,各色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却无心去?搭理,只是继续拍打着门。
沉闷的拍打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更加显出?云宸的可笑来?。
“阿晚!你别?这样......”他叫了半天都无人应他,声音都带上一丝哭腔,却犹然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喊道,“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答应我的就是答应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阿晚你都忘了吗?”
几人凑在一处看着热闹,乐见其?成。
牡丹嗤笑一声:“真好笑,还是正夫呢!”
“我看是妻主多在绿萼房中留了一晚,让他嫉妒死了罢。”菊花跟着笑,看着云宸指指点点。
梨花目光复杂,想起前日里还云淡风轻要?他二人搏林向晚宠爱的云宸此刻衣衫凌乱地来?叫门。
这实在是一个男人最丢人的时候了。
“妻主......”云宸的叫喊声化为呜咽,他实在喊不出?声来?了,只好跪坐在门口抽抽噎噎地哭,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扇门,好像什么时候就会开了似的。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夜狰。”
云宸一颤,忙坐起身子道:“妻主我在!妻主!”
屋里默了片刻,又道:“把他带回屋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夜狰脸色也很?是难堪,抿唇应了声“是”,便?将云宸从地上拉起,轻声道:“回去?罢,主夫。”
云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扇门,他的下唇已然被他咬破流血,由着夜狰往外拖他。
“她?为什么会这样?”云宸紧紧抓着夜狰的袖子低声道。
“一会儿......属下让夜刹过来?说一说罢。”夜狰艰难道。
主屋的灯火已经?熄了,云宸被夜狰带回来?安置在床头?,犹失神?着。
他心里充满了恐慌与害怕,更多的却是难过。
现在林向晚恢复记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可控因素,他摸不准林向晚的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终于听见一阵窸窣声,云宸连忙抬眸道:“她?......如?何?”
夜刹思索一阵,道:“主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晚时险些当街刺了万华一剑。后来?属下带主人去?见了明主夫,她?才有了些好转。”
林向晚既已想起前世,那么想必她?也......
“她?是否对母亲有了些敌意?”云宸问道。
夜刹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么现在看来?,阿晚至少是分清了自己的记忆。
云宸咬紧唇瓣,难耐地蜷起身子,低声道:“好,你等去?歇息罢。”
夜狰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道:“主夫身子不适?”
“没有......”云宸下意识否认,解释道,“许是方才受了凉,觉得腹痛。”
夜刹忙回:“我去?告知主人。”
云宸动了动身子,刚想叫住夜刹,但他实在太想见林向晚一面?了,私心想也许林向晚知道他不舒服就会来?了呢?便?没有发声,由夜刹去?了。
然不多时夜刹再折回时,身侧空空如?也。
“主人说......”夜刹抿了下唇,“让我等请大夫便?是,寻她?去?做什么。”
“她?真这么说?”云宸眼圈一红,想起几日前他的阿晚还对他那样好,短短几日竟成了这样。
难道她?真的厌弃他了吗?
是因为恢复了记忆,觉出?他的无趣,还是相守无果,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云宸心里一直有个结,就是前世林向晚究竟为何会不告而?别??他不相信林向晚若当真想逃,会逃不过那场火刑。唯一的可能性是,林向晚心里明白,但她?还是选择去?了。
为什么会舍下他呢?留着他自己一个人,他难道就会好过吗?
“算了。”云宸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本也没什么大事,你等去?歇着罢。”
“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夜狰道,“毕竟主夫在孕中,不可马虎。”
听了这话,想到孩子,云宸终是点了点头?,“那便?去?请罢。”
因受林向晚长期照顾的关系,那大夫来?的很?快,迅速问诊搭脉,才道:“无甚大碍,就是受了些风寒,不用吃药,饮些参姜汤便?可。”
说完,他见寻常问切病情的林向晚不在,忍不住问道:“林大人呢?上次她?要?的东西?我给她?寻着了,这次带了来?。”
云宸一愣,“什么东西??”
那大夫轻咳一声道:“上回来?时,林大人问及主夫夜时睡觉惯爱磨牙,腰背酸痛,食欲不佳,我是生过两回的过来?人了,便?写了些食谱方子,林大人又专门来?学了按摩导引的手法,只是缺了味香薰的药材,店里没有,她?便?嘱我另外买些。”
云宸默了一瞬,才知林向晚平时将他的吃食单出?来?一份,原来?是专门写的食谱,平素他以为林向晚只是随意帮他疏导按摩一阵,却原来?那是她?专门去?学过的。
难怪他孕身如?此明显,都少有腰酸背痛的毛病。
“那香薰...是用作?什么的?”云宸心里软成一滩,温声问了一句。
“安神?解乏的,性温之物,现下在房中熏的应就是了。”大夫深嗅一口,道,“看主夫模样,竟是不知此间事?林大人真是我见过最会疼人的妻主了,不知她?现在何处?”
云宸面?色微僵,只好道:“她?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上。”
大夫听了点点头?,也不多话,将一包草药放在桌上便?去?了。
“夜狰。”云宸轻唤一声,“这些你是知道的,对么?”
“是。”夜狰道。
“为何不告诉我?”
夜狰舔了舔唇瓣,认真道:“主人做的这些,都是求主夫安逸的一个结果,您知不知道又如?何,属下以为,主人的心,主夫该是最清楚明了的。”
他该最清楚吗?
云宸接过夜刹递来?的参汤,心中忽然有些清明。
夜狰说得没错,林向晚给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纵溺于他已然成了习惯,所以现今稍有不顺意,他便?难过地接受不了。
他要?把林向晚重新夺回来?,她?失意得意,只能由他看着,由他哄着,他不管现在林向晚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见他,但他信林向晚,不会因为区区一份前世的记忆,就忘了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阿晚。”云宸沉下娴静的眸子,看向窗外,“你当是独属我一人的。”
这一回,他要?主动出?击。
天色浮白,云宸一夜未睡,精神?却难得不错起来?。
“司琴。”他将门外的小侍喊进来?,勾唇道,“今日梳个新鲜的样式,我要?穿那件水蓝色的衫子。”
司琴听了面?上一喜,“哎那衫子去?年就做好了,袖子上还带着粼粼的波光,只是以前您总不穿。”
平素云宸的发髻素来?温顺,或乖巧,自有孕以来?,林向晚不让他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怕扎着了,由是这方面?云宸都惯于简易。
但今日,他穿上那件清逸的水蓝色衫子,司琴又给他梳了个精致的发锥,无端托出?几分妩媚与艳色来?。
他肌肤素来?养得极好,嫁入林府时更是一件重活都没干活,林向晚养彘似的养他,气色反而?比之前更红润了。
司琴见他梳洗完毕,竟是要?出?门,不由问道:“主子您去?哪儿?”
云宸双眸一弯,“当然是去?将军府门口,见见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