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宋芹斩首一案,震惊朝野,从案子宣判到行刑,仅仅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动作快得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清楚,陈秋明在肃清异党,而刑部侍郎宋芹就是头一个被开刀的人。
但凡是在朝中稍有耳目的人都知晓,蔚王先前招揽过宋芹,可宋芹贪得无?厌,表面上敷衍着?陈秋明,暗地里还与太女党交好。
这京畿城里,要是没有资深雄厚的世家背景,谁敢吃这两头的饭呢。
“你说对么?林卿。”陈秋明阅着?手中的折子懒声道。
“正是。”林向晚面无表情应了,“是微臣欠缺考虑,必定整改。”
“真?的么?”陈秋明的声音不由阴沉几分。
“自然。”林向晚起身,“微臣怎么能寒了殿下的心呢。”
“那就说好了。”听她如此说,陈秋明终于满意,“今夜,你必须歇在他们其中一个的房里。”
林向晚目深无?光,恭声道:“好。”
晚春京畿回暖,新绿染过几簇,寻常只需穿薄衫,仅在夜间会有些?凉意。
西院内,云宸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来,弯身在厨房里鼓捣着什么。
“哎呀!主子!”司琴发现后吓了一跳,“您不好好在屋里歇着?,怎么来这儿了?”
“屋里闷。”云宸淡声道,“想不想尝尝我新煮的奶茶?我添了些?许绿茶进去,有股清香。”
司琴脸色一喜,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外面一声道:“不行!第一口自然要分给我这个妻主!”
林向晚穿着轻薄的长衫步伐轻快地闪身进厨房,在云宸脸颊上香了一下。
“......”司琴识趣,默默退下,云宸便只好将新煮的奶茶分给林向晚一碗。
“先不急,有事与你说。”林向晚按下了他的手,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候,蔚王今日传我,让我夜幸府上的夫侍,我答应了。”
最后那四字如同一块落石,将云宸方才还明媚着?的神情挫得一下子暗沉下来。
“何时?”他低声道。
“今晚。”林向晚刚说完这二字,就见云宸眼中瞬间升起一片水光,惹得她心尖一紧,忙道,“答应你的,我都记着?,也不会变。”
“那妻主如何......”云宸敛着?眉目,不知该如何发?问。
林向晚却道:“我自有办法!”
转身之际,林向晚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故意没去理会那心情骤然低落下来的男人。
怎么说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哄出来的乖乖,要是再没些长进,那她真?是要怀疑自己一直用错方法了。
正好借这次机会,瞧瞧云宸究竟喜欢她到何种地步呢。
自打上回?林向晚下令,后院这十来个男人整日都苦哈哈地跟着?侍卫习武,说好听点是习武,但其实就是体罚,整日累得他们回房倒头便睡,整个西院安生得不得了。
一听林向晚说习武取消了,今晚就安排他们侍寝,人人脸上都显出真挚的喜悦来。
没想到林向晚铁面无私,沉声道:“时间虽提前了些?,但规矩不可破。尔等?照旧例,一一比试过,我选最优者。”
十数朵娇花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愿意的话。
林向晚自然没兴趣看这些?人比试,转身吩咐下人盯着,对这些?人神秘一笑,道:“那我可就在房里侯着了。”
云宸站在不远处,蹙眉看着?林向晚竟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留人的话来。
“主子。”司琴难过地看着?云宸,“将军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您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云宸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咱们还要看结果吗?”司琴看着?云宸阴郁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看。”云宸甚至坐了下来,冷淡的眸子盯着那群花花绿绿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丝淡然的弧度来,“怎么能不瞧瞧这些?人学成了什么模样呢。”
十数人站到一块儿空地上,那四个青楼出身的男子倒是同气连枝,互相商量着对策。
“好弟弟,今儿就让了哥哥罢,咱们四个占了头四天,凭咱们的本事,还比不过那些个?”
“是呀是呀,那些人各怀心思?,咱们四个总归是一处的,这世间哪有长久的妻夫恩爱,兄弟帮衬才是真的。”
那四人齐齐点头,虎视眈眈地看着?身后那一排花,一人道:“我先来!你们谁跟我比?”
“我!”牡丹一袭红衣,输人不输阵,率先站上前去。
可他终究是蔚王府出来的,这辈子只学过怎么讨女人欢心,然教坊司的蒲柳却是实打实经历过干架的。
只见蒲柳出手快准狠,一拳打在牡丹胸口,牡丹站都没站稳,就坐倒在地。
众人纷纷摇头,觉得实在没眼看。
蒲柳兴奋道:“下一个!”
......
月上梢头,林向晚等?在房中随意翻看着?书目,对身侧的夜刹道:“陈秋明是否派了人过来盯着?”
“不曾。”夜刹道,“过几日就是卫所清点人数的时候,此人想必在谋划如何多加安排自己的人手。”
“正好。我等?着?呢。”林向晚笑了笑。
在锦衣卫中,除去周宓给她的心腹名册,仇家还少了几人,如若不出意外,这次陈秋明便能给她补全。
“主人有何安排?”夜刹道。
“静候佳音罢。我记得,宫里的春闱快开始了。”林向晚道,“我的箭法,不知可有生疏。”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妻主,我来了!”
林向晚:“......”
夜刹识趣退下,林向晚沉声道:“进来罢。”
来的男子不是蔚王府的,林向晚心下稍松,直言道:“你可有守宫砂在么?”
蒲柳不知林向晚竟这般直接,怯怯掀起自己一边的袖子道:“在的。妻主当时不就只要处子之身么?”
“我喜欢干净的。”林向晚徐声解释,面对面将蒲柳搂入怀中,借过他的身子去反锁上门。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此人叫什么。
蒲柳满脸娇羞,正要多往林向晚怀里蹭蹭,还没觉出个凹凸来,就腰上一软,晕了过去。
“明如澈给的东西果然不错。”林向晚点了点头,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自寻了一方桌椅便作歇息。
她这几日着实是累得紧了,外?面又夜刹守着?,也不必担心被什么人打扰,一放松下来,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梦中她成了亲,在前面骑着?马,后面跟着?顶华丽的轿子,街上不时传来闲言碎语,说林家娶了个教坊司的男人做正夫,真?是可笑至极。
林向晚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成亲那日,她不是和云宸同坐着?一辆花车吗?
紧接着?,花轿在林府门前落了地,里面的宾客欢声笑语不绝,抬着两只黝黑的眼睛齐齐看着?林向晚,林向晚便转身去迎那花轿里的人。
可探出的那只手,和?她想象中的不同。
是过于苍白而纤细的。
绝对不是云宸的手。
林向晚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去接,那花轿里的人便跌了出来,扑进她怀里,抬起一张陌生又寡淡的脸来。
“你是谁?”林向晚皱着眉道。
“我是小杨柳,少将军您怎么了?”那人回?道。
小杨柳是谁?林向晚失语,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心头又攀上几分熟悉。
他为何还叫她...少将军?
“少将军,拜堂罢,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小杨柳道,然后试探着来接林向晚的手。
林向晚却好似被烫了一下,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不,你不是我的夫郎!”她目光紧紧皱起,“我要娶的人,明明是云宸!”
小杨柳一愣,眼角便流下一行泪来,“少将军,您亲自来教坊司点了我的名,您忘了吗?”
她亲自?
与此同时,一些?散碎的光影重重叠叠断断续续,一件件撞进了林向晚的脑子里。
她看见自己与那叫小杨柳的人成了亲,拜了堂,新婚当夜却离开将军府,折往了玉坊。
她似乎是想去寻什么东西,却在一条巷子里,看见一个身着?烟灰长袍的男人。
那男人凤眼薄唇,天资绝色,就那般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林向晚心头忽然漫上无?限的怀念,下意识觉得“他才是对的”,便几步上前道:“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男人神情寡淡而漠然地瞧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与你无?关。”
“可是在寻什么人?寻什么路么?”林向晚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已经无?人可寻,无?路可走了。”男人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他身后竟显出一口井来,作势便要跳下去。
林向晚心中一惊,忙伸手抱住了他。
“我在城郊有一处别苑,公子可愿随我前往?”她用的力气极大,怀里的男人挣的力气也极大,却到底没从她怀里出去。
“你干什么!放手!登徒子!”那男人骂着?她,林向晚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别寻死。”她道,“我带你去瞧瞧这世间最有趣的东西。”
男人听她这么说,挣扎的力气小了些?,“什么?”
“烟花。”林向晚道,“我买许许多多的烟花给你,你就站在下面看着?天上,便能忘却许多不愉快的事。”
“那会烫到我的。”男人皱着眉道。
“有我在,定然烫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会开始慢慢讲前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