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云宸深深望着那道光影,呢喃出声,“阿晚。”
不论是前世今生,他都从未当面直呼过林向晚的名字。
即便他在心底已经将这三个字念过千百回了,可前世他不敢,今生也同样不敢。
云宸茫然地坐着,身侧还留有林向晚的余温,可屋子里却静得可怕。
云宸甚至有种错觉,方才林向晚消失了,就消失在那束光里。
这个念头有些荒唐,可云宸却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盯着那扇半开?的门,好像时间静止一般。
然而没过多久,那熟悉的身影又自原处踏回,带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还坐在床上??”林向晚看着云宸呆怔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
她发现自从云宸怀孕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性子说不出的温软,虽然以前也很温软,可以前的云宸有股坚韧在,他能雨打不动地直身跪在地上求她的原谅,也会在危急时分,将她护在怀里。
可现在,林向晚却只从男人的神态出读出脆弱。
他携着臃肿的身躯,眼神总是彷徨又茫然,睡觉的时候也并不安分,偶尔还会发出细小的鼾声,像一只刚被捡来的猫。
林向晚不再勉强男人能极快地对她的话作出反应,索性将食盒放在桌上?,蹲身去给男人穿鞋。
她碰到那只带着热气的脚踝时,男人还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很快他就不动了,像是不敢一般。
“妻主,我想洗澡。”方才流了一身的汗,云宸怕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惹了林向晚的嫌。
“吃完饭再洗。”林向晚没有答应,却抬眸看着他询问道,“乖乖,坐在我腿上,我喂你吃,可好?”
云宸很是心动,连漂亮的眸子都亮了一瞬,可他转眼想到自己好大一只,还怀着身孕,怎么能压在林向晚身上,便摇了摇头。
林向晚并不勉强,弯着眼睛起身道:“过?来,今天的鲫鱼汤很好喝。”
男人便慢慢挪下了床,来到桌边摸索着坐下。
林向晚勾唇,她觉得云宸呆极了,又傻,好像她提前照顾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一般。
“你刚刚,是不是做了噩梦?”林向晚试探着道,不然男人不会忽然这样迟钝,除非是神思还深陷在梦境里。
“没有。”云宸却否认了,他闻见食盒里那股酸香,连眼神都期待起来。
好傻。林向晚忍不住腹诽,可眼神始终黏在男人身上。
“你的身子很好。”林向晚一边盛汤,一边告诉他,“孩子也会很好,你看你今日都出了汗,可见那药是起了些作用的。”
她说完这句,便见云宸的脸色又明媚了一些。
“过?几天,随我去赴勾丞相的茶会。”林向晚道,“唐少卿和沈磬书,你很久没见了罢?”
云宸点了点头,终于打起几分精神来,“还和上?次一样的茶会吗”
“是,不过?这次是办在丞相府,来的人恐怕要比上?次的多。”林向晚徐声说着,“丞相夫主是自幼在学堂读过书的才子,他喜欢诗词歌赋,届时我们一起去挑选些精致的小物,由你送给他。”
“嗯。”云宸点着头,将粉润的唇瓣搭在碗沿饮了口鲫鱼汤。
今日的鲫鱼汤滋味果然不错,带着几分酸味,鱼肉煮得又软又烂,咸鲜可口。
云宸见林向晚还是如一地替他挑刺,忍不住道:“昨日...妻主是真的生气了吗?”
“是啊。”林向晚神色自如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并非气你,而?是气蹲在房梁上?那位。”
云宸脸色一变,“是蔚王派来的人吗?”
“嗯。以后不会有了,你且安心。”林向晚将剥完刺的鱼肉推给他,“身上可还乏吗?”
云宸摇了摇头。
“那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罢。”
“好。”
一顿迟来的午饭吃完,已然熬过了午后最盛的阳光,金乌微微西倾时,林向晚带着穿着保暖严实的云宸出了门。
今日云宸穿的鞋是她专门去定制的月子鞋,鞋底又厚又软,内里纳着一层绒毛。
“可还合脚?”她半扶着云宸走。
“嗯。”云宸下意识紧紧捉住林向晚的腕子,他还是第一次穿这样软的鞋,舒服是很舒服的,就是每一脚像踩在棉花上,刚上?脚时总有种踩空了的错觉。
不过?走了几步后,云宸就完全适应下来,惬意地跟在林向晚身后出了门。
两人行至西院的侧门,却见门开着,外面站着一个飞鱼服的女子,剑眉星目、英气不凡。
林向晚微微一笑?,“我二人正要出去呢,你怎么来了?”
周宓也款款一笑?,“我来看看我哥,顺便送一些柿饼给他,你们要么?”
林向晚摇了摇头,“他吃不了。”
周宓这才想起云宸怀孕,歉然一笑?。
林向晚也不多跟她消磨,侧着身子让开一条路来,“你去罢,晚上?留府上?吃饭。”
“好。”周宓并未拒绝。
周宓进去后,林向晚和云宸也上?了马车。
“想去哪儿?”林向晚从车内的暗阁内拿出个汤壶递给云宸,叫他好好抱着。
云宸没什么主意,“听妻主的。”
“那我们去玉坊,顺便给你做几件宽大舒适的衣服,以后肯定用得到。”林向晚说完便让车夫催车前行,前夜才下了场大雪,此刻的路面上结着斑驳的雪块与坚冰,不太好走,马车走得极慢。
在她们进入玉坊,路过一家成衣店时,隐隐听到争执声,林向晚掀开?车帘一看,几个布衣的女人冲进店里,不多时就将一个男人从里面扔了出来。
“滚!哪儿来的下贱娼夫!我们店里的衣服不是给你这种下贱的脏东西试的。”
那女人泼辣,喊得声音极大,几乎整条街都能听见。
林向晚心底一寒,皱着眉暗想不知云宸有没有听见这句,但她没敢回头去瞧男人的脸色,那样便显得她还惦记着他教坊司的出身一般。
被扔出来的男人背对着她们,林向晚并不知那人是谁,却见方才那几个布衣女子又冲了出来,面露不善地盯着男人笑?,“哟,这不是艳华楼的风雪郎君吗?听说你前几日给自己赎身,没赎成呐?”
另一人也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那叶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会花钱买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骑的东西回去?哎,你们可知道,他一个人便能挨三四个女人的肏呢。”
低门出身的女子本就无甚涵养,一骂起人来那话语也不堪入耳。
艳华楼?风雪?
林向晚皱紧了眉,这不是明如澈养的那个相好么?怎生沦落至此?难道明如澈也学会始乱终弃了?
“哟,风雪郎君,有如?此天分,你不卖真是说不过?去。”一个女人说着话,手却不安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竟就将手往男人的衣服里摸。
男人低眉顺眼地连个声音都不出,只是跪趴在地上躲闪。
透过车窗,云宸将一些尽看在眼中,他皱紧了眉,不悦地看着那几个笑容猥琐的女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林向晚已经先?他一步,掀开?车帘下去了。
“住手。”林向晚提声喝了一句。
几个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衣着华贵,都有些愣住了。
“还等我说第二遍吗?”林向晚漠然。
“走!走!”那几人连忙低声催促着离开了。
廖风雪的衣服早就被拽得松松垮垮,他连头也不抬,就朝着林向晚的方向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大人。”
林向晚看得好笑,尽量和缓着语气道:“我与风雪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风雪公子不记得了?”
其实是见过?两次,可第一次廖风雪床上?还伺候着好几个女人,想必是无暇注意她的。
闻言,廖风雪怯怯抬头,用思量的目光看了林向晚半天,才想起:“原来是明大人的朋友,下奴失礼了。”
他一直跪在地上,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冷。
林向晚也不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丢给他,道:“里面的金叶子足够你赎身了。”
廖风雪没想到林向晚竟会对他出手相助,盯着那锦囊看了半天,才轻颤着双手将锦囊捧还回去,道:“下奴不需要了,多谢大人好意。”
“为何?”林向晚挑眉,“我帮你是看在明如澈的面子上?,这份银钱我会从她那儿讨回来的。”
廖风雪的神色十分寂然落寞,只是淡淡地道:“下奴从艳华楼出去,也终归是无处安身,不如?就待在里面,还能有个睡觉的地方。”
“可我听她们说,你想赎身。”见林向晚迟迟不归,云宸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廖风雪看了看穿着贵气的云宸,又是一拜,才回:“原本是有去处的,可现在没有了......”
“怎么?明如澈不要你了?她这人心软,你还是再求求她罢?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在艳华楼也没两年好生意了。”林向晚一番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叫廖风雪窘然不已。
“下奴...下奴与明大人......已有许久不曾相见了。”廖风雪道,“下奴...不该再去打扰。”
“如?此。”林向晚点点头不欲多问,“钱你拿着罢,这点数目于我来说不值一提,留着傍身也是好的。”
廖风雪知她所言乃是实话,也不再推托那一包金叶,妥帖收进怀里。
“走吧。”林向晚扶了把云宸的手臂,“我们去前面的促织坊。”
“嗯。”云宸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瞧了还跪在地上的廖风雪几眼,心道看着像是个可怜人。
林向晚向前走了十数步,长叹一声,又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盯着廖风雪站起扶膝的动作,用商量的语气对云宸道:“我们送送?他一个人。”
云宸头一回知道林向晚对伶人有这样好的心肠在,面色平淡地点点头,“也好。”
“别不高兴。”林向晚徐声,“他是明如澈的人,我这才第二次见他。”
“我知道了。”云宸奇怪林向晚为何要跟他解释这些,明明谢容的事、周穆的事,以及现在院中那两房小侍的事,她都是先斩后奏的。
林向晚见云宸应允,才拉着他往回走,冲廖风雪的背影喊了句:“上?车罢,风雪公子。”
廖风雪浑身一颤,忙道:“下奴身子脏污,恐......”
“上?。”林向晚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篇文里副cp不少,细数一下有哥哥一对儿(还没出来),夜刹一对,万华一对,明如澈一对,万贵君一对,好像没了趴...?
你们有没有想看的副cp,我看情况可以写一下番外向_(:з」∠)_
但是也有小可爱或许会因为订阅比原因不愿意,我觉得最好还是问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