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升起一轮朝阳,淡金的光泽照射进山林遍野,在林向晚清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光影。
乌达丹见林向晚相貌如此年轻,皱着眉道:“难道......你是林纾的女儿?”
林向晚没想到这人竟识得自己的母亲,很是大方地点了点头,“好眼力。怎么,你见过我母亲?”
“她当年挥师北上时,我与你的年纪大致相仿。”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林向晚眨了眨眼,“大梁与匈奴相安无事了多年,可你妹妹似乎一直想挑起两国争端呢。”
乌达丹寒声道:“她狼子野心,愚蠢不自知!”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隆隆的马蹄声,为首的匈奴女子头顶尖顶圆弧皮帽,背上一柄弯弓,带领着约数十人,正向林向晚她们奔来。
气若游丝的乌达丹看着那些人瞳孔骤惊,怎么回事?她明明在黄州边境安置了自己的人手,这些人怎会赶来?
林向晚见那马上的女子脸型瘦小而长,皱了皱眉道:“乌达丹,看来你妹妹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愚蠢。”
乌达沁性情狠厉,她才不管站在乌达丹身边的是什么人,命手下人即刻放箭,将那两人通通射死。
“乌达丹。”林向晚也严肃了起来,“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今日我救你一命,扶你为匈奴王,但这期间,你得听我的。”
乌达丹面上血色全无,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活命要紧,忙扯住林向晚的衣下的曳撒道:“我听你的!”
“很好。”林向晚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抽走,面向了乌达沁等人,从容地迎了上去。
乌达丹见林向晚不赶紧带她走,反而往乌达沁那边去了,心疑这林向晚究竟是想干什么?
乌达沁远远就瞧见这乌衣的年轻女子,现在等距离近了她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心中顿生不屑,勒令手下人速速放箭射杀二人。
而林向晚不紧不慢从背后取下长弓,十发箭上弦,看准时机齐射而出,四下当即响起一声清脆的齐名,前后不过眨眼,乌达沁身后十人被射落下马。
乌达沁脸色一变,急忙喝止了身后人道:“停下!”
林向晚见乌达沁的人不动了,她自也不会先手,只站在原地等着乌达沁的人马上前。
乌达沁见那乌衣女子目光挑衅十足,胸中斗志瞬间被激发,高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中原人。”林向晚回,“泛泛之辈,不足挂齿。”
乌达沁质疑的目光扫过乌达丹苍白的脸孔,轻笑道:“你可知我是谁?挡了我的好事,你会有什么下场?”
乌达沁的汉话说得远不如乌达丹标准,林向晚总要仔细听辨,才能听懂她的话,索性道:“王女乌达沁,我代表大梁,与你有一笔交易要谈,你可愿听听?”
见此人数十人当前而面不改,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乌达沁心疑之余,猜测对方应来头不小。
她早收到黄州太守密报,说梁朝上京已派人来边境讨伐礼县一事,大概率就是眼前这女子。
既然如此,这女人便轻易杀不得,谁知杀了她会不会引得梁朝皇帝震怒发兵,如今的匈奴还不堪梁朝全力一击呢。
乌达沁紧了紧眉头,道:“说吧。”
“想必王女也知,梁朝已派人清算王女在礼县的种种作为,可我却知道,王女如此费劲心力,是为了这个人罢?”林向晚垂目看了眼身后的乌达丹。
由于伤势严重和心中惊惧,乌达丹脸色已然煞白,亦是无助地看着林向晚。
“不错。”乌达沁一边确认那人果为乌达丹无疑,一边不耐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让王女将乌达丹交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按兵不动,免除了王女手下人的白白牺牲。”
乌达沁冷嗤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厉害人物,我大可以先抓了你,再杀了她!这样我手中就有了你们大梁的筹码!凭什么要与你做这场交易?”
林向晚摇了摇头,“且不说,王女想要抓我有几分把握,就说乌达丹此人,在王女手上死了,对王女来说绝对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王女又何须执意要让自己身陷囹圄呢?”
乌达沁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你们匈奴虽倡能者居之,但时长日久受我中原影响甚巨,立储立长的惯例已深入人心罢?何况而今乌达丹并未犯错,甚至很受部族拥戴,可是如此?”
“她不过是惺惺作态的贱人罢了!”乌达沁冷冷看了乌达丹一眼,“我父妃乃是母王最宠爱的男子,何况母王私下早有言明要将王位传于我!是她这个贱人私下动作,想要谋取我的东西!”
林向晚抿唇沉吟了一阵,悠然道:“可是王女,很多东西,若是匈奴王亲赐于你,你受之,那便是理所当然,但你要是一抢,即便这东西早晚都是属于你的,这里面的意思可就变了。这样的道理,就不用我向王女言明了罢?王女今日若杀乌达丹,一则,匈奴王夫尤在,其母族势力匈奴王会全不在意吗?你杀了他的女儿,他岂会善罢甘休?”
林向晚所言句句在理,似乎又的确是处处在为乌达沁考虑,乌达沁一时难辨真假,只得继续道:“还有呢?”
见她听了进去,林向晚暗笑一声,再而道:“二则,现今拥戴乌达丹的部众与王女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是...胜过王女,若王女贸然行动,定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其中必不泛死忠之辈欲为乌达丹报仇,其又是一个隐患。三来,王女如今诛杀长姐,匈奴王座下女儿不止王女一人,是否也给她人以明示,只要杀了继任者,就可以捷足而登之,王女难道能睡得安心吗?”
一番话说完,乌达丹脸色已是有些难看,只冷冷盯着林向晚道:“那我又为何将她交给你?”
“交给我就好办了。”林向晚抱臂笑了一声,“大梁带走此人,那么乌达丹余部的矛头只会对准大梁,而对匈奴王那里,你只需说一声乌达丹叛变,下面的事还不好办吗?”
乌达沁眉心紧锁似是在思考,半晌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王女就无需知道了。你只需要明白,将乌达丹给我,于你们百利而无一害。”
语毕之后,乌达沁用匈奴语与身边人低语了几声。
林向晚听懂了,她说的是:‘勒令和葛严守边境,擅闯者格杀勿论。’
看来,她的提议,乌达沁是应下了。
“汉人。”乌达沁俏长的眉目含着几分笑意,“既然你这般稀罕那个贱人,我就把她送给你了。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给你的东西,可万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林向晚垂眉,“王女真是深明大义。”
协议达成,乌达沁带人火速撤离了黄州,她一离去,林向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匈奴人入梁朝边境要塞如入无人之境,这笔账,她一定会好好跟魏琴清算。
如今乌达丹重伤,林向晚将她架起,趁人不注意运进了自己的宅邸,寻了郎中给她治伤,才又重新换了衣服来见。
经过精心包扎,又喝了汤药,乌达丹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只是看着林向晚的眼神始终不善,“你究竟想用我做什么?”
林向晚在她对面对了下来,轻笑出声:“我说过会替你夺得王位,自不会食言,大王女又何须对我如此防备?”
“可梁朝皇帝派你来就是来平乱,给匈奴人一个教训,你若真的按兵不动,岂不是欺君?”
“这个我自然知道。”林向晚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现在,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书信让你的手下来救你。”
乌达丹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难道,要真的让你母亲觉得你叛变了么?总要留些证据才是,乌达沁的话,匈奴王不可能尽信的,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我不信她会不清楚。”
“你想让我的部众过来,供你杀鸡儆猴?”
“不是杀。”林向晚双眼含笑,“演戏罢了。”
“这样做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乌达丹疑惑地看着她,“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话音刚落,她们谈话的房间内忽然走进一名黑衣男子,附在林向晚耳边悄声道:“将军,夫主已经到了。”
这么快!
林向晚瞬间精神了过来,立马站起身对乌达丹歉意一笑,“王女殿下,我还有要事在身,若你真想知道,我只能跟你说,我图一个天下清明。”
那话音还在耳边未落,可说话的人已经飞出屋外,连影子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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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种着一大株梨树,此刻千花尽落,只剩下无数干枯的枝丫,盘根错杂在一处。
树下站着一个月白锦裘的俊秀男子,长身玉立而昂首,不知在望着什么。
他眉间暗有几分忧愁的样子极惹人怜惜,直教人忍不住想去替他抚平眉头。
林向晚急急赶至他身后,云宸亦似有所察,忙回了身。
“过来。”林向晚张开怀抱笑着等他。
“妻主。”云宸三步并两步上前,将那长俏的女子紧紧拥住。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段政治我头发要掉三分之二,终于可以好好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