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汤汤

这话答应得轻松,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即便夜深,将军府的侍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在内室烧足了热水,等着伺候她二人沐浴。

林向晚脱了外袍,率先进去,扫了眼立侍的人道:“你们下去罢。”

闻言,几个侍人匆匆离去,热气蒸腾的浴池旁,便只剩下了林向晚和云宸两个。

“还穿着那破衣服作甚?还不快过来。”林向晚暗暗勾唇,伸手解了衣物,回头去看踯躅在原地的云宸。

“妻主.....”云宸脸颊发烫,几步走近林向晚,却将自己潮湿的衣带放进林向晚手中,“请妻主替奴脱衣。”

林向晚喉间一紧,连眸子都暗了下来。

别的不说,这男人惯是会撩拨人的。

她贴近云宸,将那件透薄的衣衫从云宸微凉的身体上剥离下来,一手揽住男人柔韧结实的腰身,压着沉沉而柔悦的声音附耳道:“那去汤池,是不是还要为妻抱你?”

不等云宸回话,林向晚就捏住他的手臂,拇指紧紧按着他臂上那颗朱砂痣,用力搓磨,一面又说些下作的话来:“云宸,你如今年纪不小,还在我面前矜持什么呢?京畿城里的男娼,属你这个岁数的,都会笑倚楼而张于榻了。”

云宸本意欲进一步引诱,可林向晚这不堪入耳的话却叫他浑身一僵。

他心底发寒,禁不住垂眸去看林向晚的表情,只见她神情虽含几分不正经的戏谑,却不复了方才的阴沉,才知林向晚这番话并不是厌他恶他,只是纯粹给他难堪。

此刻两人之间相隔甚少,又贴得极近,若再不发生些什么,恐怕林向晚真要怀疑他的用心。

于是,云宸只好握住林向晚一手,摆出伏低与顺从的模样来,邀请道:“那...将军请。”

前世林向晚跟着明如澈见过的男人不少。

明如澈惯来喜欢出入于风月场,那里面的男人大多都是柔美而服帖,亦或是妖艳而娇蛮,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所以当初她看中云宸的皮相,将人从那销魂窟里捞出来,就觉得虽品貌不俗,但内里应该差不了多少。

故而她虽出入,不拒与那些男人的亲近,可惯来洁身自好。

可她握着云宸的东西,炙热而微妙的触感让她头一次觉得,男人身上这件东西是这般讨喜的。

她方才有意诋辱,自然将云宸的窘迫与不安看在眼中,暗道他一言一行的确像是个从好人家出来的公子,而不像是从陈秋明手下培养出的娼侍。

除却不识字。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自古男子无才便是德,云宸仪容端正,举止有度,贤良淑均,若是杨简之事真的误会了他,倒还算是个称心的正夫。

如今看他读书也颇为上心,假以时日,想必与寻常贵夫的交道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向晚抬头,再看云宸的如画的眉目,又是区区端正二字如何能及的?

“先入浴罢。”她轻轻揽了一把,将云宸送向冒着热气的汤池,自己也跟了过去。

此时的温度正是适宜,林向晚淌进热水,才觉自己冰凉的四肢逐渐活络了过来。

她也不打算晾着云宸,反自身后将云宸搂住,细软的手指抚摸着他,意有所指道:“以前自己碰过吗?”

云宸浑身一颤,温顺回答:“没有。”

“亦或是......”林向晚看着云宸赧然的神色唇角上扬,“以前叫人瞧过吗?”

其实林向晚识得出这些,她光看云宸那不自在又担忧的眼神就知道,云宸这是初次示人。

男人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她好歹是重生一回的人,这些细微怎会逃过她的眼睛?

所以她明知答案而有意询问,就是想再仔细瞧瞧云宸面上那带着惶恐又怯怯的神情。

云宸听出林向晚这话意有所指,忙道:“妻主来教坊司时,奴才入司两日,教习的规矩尚在言行,未及贴身,故而......也并未叫人瞧过。”

林向晚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只是她满腹装着调侃人的心思,更是上前一步,将云宸压在池边,趴在人背上徐徐出声:“那她们都教了你什么言行?做给我瞧瞧。”

!!!

云宸立刻觉得耳尖一烫,紧接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妻主......”他敛下双目,有些难为情。

那些风月场里教习的荤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别这样......”

云宸的声音又软又沉,悦耳清澈地响在林向晚耳边,让她整个人都倍感兴奋。

前世她和明如澈同下烟花之地时,明如澈曾说,教坊司的男人说的话大都是些不可信的。

他们若说“大人真坏”,实际便是“大人真讨人喜欢”;若说“这怎么好意思”,便是“喜欢极了”;若说“别这样”,那就是“要这样”。

这句话隔着十几年的光阴,此时此刻突然闪现在林向晚的脑子里。

她近乎是一瞬间明白了过来,明如澈为何那般爱流连于秦楼楚馆,那里面的男人究竟又有什么魅力。

只是她左右看那些人都觉无趣,全数加起来都不及一个云宸让她心神荡漾。

方才,林向晚还觉得女人可真有意思,方还气得直欲杀了这个男人泄愤,现在却又这样搂抱着,欲换一种泄愤的方式。

可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有意思的不是她,而是云宸。

她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做到同时眼含期待与抗拒的。那份抗拒很是细微,亦不明显,想必是每个男人初次时都会有的正常现象,所以并不足以让林向晚动怒。

因为他的期待明显要胜过那份抗拒,艳色的眸子红着眼尾,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却能胜过一切风情。

“别哪样?”林向晚扬起一抹娇笑,翻过云宸的身子,想将那副精致而隐忍的面孔看得更仔细些。

两人此刻俱未着衣,彼此之间的隐私便不远不近地隔着,怎么看也是十分的暧昧。

云宸红透了脸,双腿似无力般垂在池沿,生怕夹着了林向晚似的。

他微眯着双眼,眼神都带上一丝迷离,林向晚生动娇艳的面容近在咫尺,叫他险些分不清楚,他究竟身在何处?

是在城南的吹花小苑里与少将军林向晚私相苟合,还是在将军府和他的妻主林向晚贴身亲热。

他只是觉得此刻胸中涌上无限爱意,叫他想紧紧拥住眼前人,与之紧密交合。

“妻主。”云宸微屈起双腿,手还紧紧握着林向晚细白的腕子,轻缓出声,绝艳的面靥递至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通身灼热,吻住云宸唇瓣,一边用手轻抚着云宸面颊,自那潋滟水光的眸子中,她甚至都能瞧见自己的虚影。

可林向晚方得了意,正待更进一步,就听一声沉吟从云宸唇间溢出。

这一声不同于调情,叫林向晚听出几分痛苦与隐忍之味。

她忙起了身,只见云宸唇色苍白,连额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方还蛊惑勾人眼瞳透出一股脆弱与无力来。

“怎么了?”林向晚惊疑,下意识去扶起云宸,可她刚触到云宸,掌心就被溅上一股温热,还散着淡淡的腥香。

云宸羞愤欲死,强忍着下腹痛意颤声解释:“奴...本还有几日才到日子的。”

林向晚终于想起她自林煜处打听到的梦遗一事,心下了然,“许是雨水寒凉,激了身子,痛么?”

痛自然是痛的,在大雨里跪了许久,偏生此时来了事,今夜怕是难捱得很。

可云宸听见林向晚轻柔的声音,眼含着关切看他,那点痛意仿佛也算不得什么了。

“奴......”云宸下意识想回他不痛,可刚开了口,下腹又是一阵剧烈抽痛,刺得他瞬间失声,咬紧了唇瓣。

见此,林向晚怎会不知,索性不再盘问,将云宸抱下汤池,一手徐徐帮云宸清理干净外物,温言道:“旁侧有干净的帕子,一会儿擦干了,我抱你回屋。”

云宸怎么也没想到林向晚居然会帮他洗,耳尖登时红得发烫,却又不愿反抗,修长身形就这么屈就在林向晚娇柔的怀抱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怕。”林向晚以为他心中惊惧,下意识宽慰,“我下手很轻,不会弄疼你。待会儿,我让人送驱寒的姜汤。”

“...是。”云宸胸口五味杂陈,温声应了,鼻尖磨蹭在林向晚颈侧与发间,去嗅林向晚身上的淡香。

女人身上这股味道总能让他觉得安心无比,即便现在的林向晚还不是那个会疼他宠他的林向晚,可云宸觉得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就算如今,林向晚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他也只是下意识坚信,迟早有一日,她们还会和他期望的那样好。

“奴,好喜欢妻主。”他抬起水润的双眸,注视着林向晚的侧颜。

林向晚动作的双手一顿,一笑置之,“云相公的闺房话我已领教了,果然缠人。”

一句话直教云宸噎回了下半句,只得缄默了声音,乖顺安静地让林向晚给他洗身子。

少顷,林向晚将云宸捞出水面,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给人擦拭了下身,从容不迫横抱起人往床上去。

云宸长手长脚缩在林向晚怀里,本就觉得很不得体,待坐在了床上,林向晚还悉心过来替他穿衣,好像他是什么几岁大的幼童,什么都不会干似的。

系上中衣的最后一颗扣子,他见林向晚又去吩咐下人熬些滋补的姜汤过来,后面又絮絮不知说些什么说了许久,才回来自储柜中取了暖手的汤壶,注入滚水蹭了暖绒,叫云宸好生抱在怀里。

她将这一切的照顾做得行云流水,云宸险些都要以为在成亲前,林向晚专门去习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妻主,奴只是寻常月事,用不着这般大动干戈。”

林向晚一愣,看向被她安置得妥妥当当的云宸,脑海中突然晃出一个猝不及追的虚影。

方才,她只是下意识做了这一切,下意识觉得这一切好像就该是这样,她好像很久以前就这样做过一般。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数年夫妻,她从未伺候过杨简这些琐事。

云宸也立起一对探究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林向晚,观察她的反应。

“...无事。”林向晚丢下手中准备拿来过热水的橘子,背手立在某处,淡淡道:“今日你受了寒,过几个时辰怕是会疼痛难忍,早些备着也无甚大碍。”

话虽如此,可林向晚心下却暗惊,看着那只橘子发怔。

很久以前,她究竟给谁,用滚水温烫了橘子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