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全军覆没了!”
士兵的话击打在权景宣的心?头,仿佛冷水掉入了油锅,噼里啪啦的飞溅起无数的水花。
权景宣怒火中烧,怒吼着:“不?能后退!我权景宣还从不知道后退是甚么!陈人不过是假把式,不?要害怕!快,去让人修补大船!派出小队清理发拍的敌船!再派出一队救火!”
“是,将军!”
将士们飞奔着跑过去传令,大船因为着火,还有被拍击,船只上的士兵们人心惶惶,加之?权景宣日前朝令夕改,失去了掌管的威严,因此如今士兵们情绪很不?稳定,都觉得他们要失败了,一个个慌张不?已,面露惊恐。
恐惧可是作战的大计,士兵们没有奋勇之?心?,担惊受怕,自然或被击败。
权景宣手下的士兵一方面救火,另外一方面还要组织队伍打?击发拍的敌军小船,一时间忙的乱七八糟,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此时……
“杀——!!!”
“杀!!”
“杀——杀……”
杀声震天,从重重的火海之?后冒出来,权景宣定眼一看,不?需要旁人提点,透过浓密的黑烟和火蛇,便看到吴明彻的船队全速前进,正往他们这面冲过来。
权景宣的大船已经被小船发拍的差不多了,又遭遇了火攻,因为风势十足猛烈,所以虽然水源充足,但是想要救火,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大船在火攻和发拍的双重攻击之下,已经变得摇摇欲坠,这时候吴明彻的大船又开了过来,全速前进,好像要生生暴力摧毁,把他们撞成两半似的。
如今的风向有利吴明彻,吴明彻的船队乘风而行,飞快地向他们冲来,好像离弦之?箭,权景宣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嘴里能塞下两个鸡子,大喊着:“将、将军!怎么办啊!”
“将军!下令撤军罢!”
“是啊是啊!撤军罢!撤军还能谋得一条活路!若是……”
“不?行!”权景宣说:“不?能撤兵!我们决不可畏惧吴明彻!”
“可是……”将士们脸色惊恐的说:“我们打不?过陈军,马上……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
“将军,快撤兵罢!一味停在这里,反而会被他们俘虏,咱们的船只和辎重,都要被他们据为己有啊!”
“是啊,将军,撤兵罢!”
权景宣英雄了一辈子,他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日。
所有士兵斗都希望自己撤军,大敌当前,可以说毫无希望,但这一切却不能怨恨自己的士兵无能,没有骨气,要怨恨的话,也是怨恨自己……
权景宣突然恍然大悟,他记得自己临行之?前,侄儿权琢玠还来找过自己,多次劝谏,但是权景宣全都听不下去,觉得侄儿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的奶娃娃,如何能懂得打?仗的道理。
而自己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老将……”权景宣苦笑说:“老将又有甚么用?”
“杀——!!”
陈人的杀声越发的震天,乘着风势,快速向他们涌来,铺天盖地犹如海浪,势必要将他们拍碎。
权景宣脸色漆黑,发狠的一咬牙,说:“快!下令撤军!”
“是,将军!”
权景宣的船队要撤兵,但是如今吴明彻的船队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这时候撤军显然有些晚,加之?权景宣的船队着了火,大火窜天,每条船只必须拉开距离,否则便会被大火烧着,但是拉开距离,就等于拉开了防线,很?容易被敌军各个击破。
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万般不利。
吴明彻的船只很快已经追上来,“嘭——”是放钩拒的声音。
果不?其然,士兵们大喊着:“将军!敌人放钩拒了!钩住了咱们的大船!”
据说钩拒这种?水战兵器,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设计的,长/枪前面带勾,能够勾住敌人的船只不让敌人逃跑,如果敌人近前,也可以依靠钩拒将敌人的船只推出去,不?让敌人靠近,别看只是小小的改良了一下长/枪,但在水战之?中十足实用。
权景宣的船只被钩拒钩住了,后面坠着一只敌船,前行的速度自然更慢了,而且敌船上的士兵还想要继续靠拢他们,登陆他们的船只。
权景宣尽力补救,说:“快!!派兵过去,拨开钩拒,不?能让他们登船!”
“是!”
“快快!走!”
“来一队人,跟我走!敌人要登船了!”
吴明彻一声令下,杀声震天,陈人勾住他们的船只,马上就要登船,陈人士兵纷纷越过围栏,几乎就要跨入他们的船只。
权景宣的士兵快速冲来,两拨人立刻交锋,将陈人逼迫退回他们的船只。
如此来来往往好几个回合,权景宣这边的兵力还需要救火和补救船只,而吴明彻的兵力只需要全力进攻,优劣立现,吴明彻其他的大船也源源不?断的增援而来,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必入绝境。
权景宣自己也来冲锋陷阵,看到这样的场面,听到四周的杀声源源不?断,不?由苦笑起来,随即怒吼着:“兄弟们!!看来今日我们要死在这里!就让我们最后为国尽忠一次,杀——!!”
权景宣的士兵们又是悲伤,又是愤慨,士兵们的气势提升了不?少,但到底抵不过水战经验丰富的吴明彻。
吴明彻站在大船之上?,指挥着陈人士兵进军,冷声说:“差不多了,全力进攻,最好活捉权景宣,倘或不?能活捉……杀。”
“是!”
全力进军!”
“咚咚咚——”
是陈人战鼓的声音,战鼓隆隆响起,陈人大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朝着他们不断逼近。
权景宣心?中一片死灰,握紧了手掌的长剑,就在此时……
“咚咚咚——”
又是擂鼓的声音,但这响声却不像是陈人的战鼓,而像是自己的战鼓。
权景宣心?中一凛,说:“何人擂鼓?”
士兵回答说:“将军!没有人擂鼓啊!我们谁也没有擂鼓!”
“咚咚咚——”
敲鼓的声音却不曾间断,因为是重低音,所以不好辨认方向,仔细一听,士兵们大喊着:“是从那面传来的声音。”
“快看!!”
“援军?!是援军么?!”
众人透过浓烟和火蛇,只见到一队大船从天边全速驶来,带着所向披靡的势头。
那轰隆隆的战鼓声,就是从大船上传出来的。
从这个方向而来,应该是友军,权景宣仔细辨认了一下,站在船头之?人,一身长袍,分明像是个文人,脸上戴着一张奇奇怪怪的小猫面具,一点子也不?威严,反而有些“滑稽”,但是如今看起来,却莫名觉得振奋人心。
是权琢玠!
只要一看那张面具就知道,是权琢玠!
听说是天子上?次给权琢玠的面具,权琢玠非常喜欢,总是戴在身边,时不时就要把顽一番,权景宣日前还十分不?屑,觉得这不?过是小娃儿才顽的东西。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看到这只小猫面具,竟然会如此激动。
“是援军!!”
“真?的援军!”
“天子!!你们快看,是不是天子?那黑袍之?人!”
果不?其然,真?的是大隋的天子,杨兼站在战船的船头,负手而立,黑色的长袍被烈风撕扯的翻飞,仿佛一条黑色的游龙。
滕王杨瓒快速从身后走过来,说:“皇兄,风向变了。”
日前杨瓒观看星象,这些日子都会有风,而且风向杂乱,果然便应验了。权景宣起初与吴明彻交锋的时候,风向是有利他们的,哪知道刚放火没有多久,火势就转了过来,如今风向又开始变化,重新变得有利于他们。
杨兼的唇角挑起一丝微笑,说:“好得很?,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机。”
风向变化,大火开始往吴明彻的战船上弥漫,与此同时,镇军将军权琢玠冷声下令:“派出发拍船只,全速前进,迎击陈军!”
“是!”
杨兼的援军仿佛天兵天将一样降落人间,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快速向权景宣的大船并拢而来,权景宣也配合,援军登船,立刻救火,帮忙补救船只。
杨兼也登上大船,笑着说:“让权将军受惊了。”
“咕咚!”权景宣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叩头说:“卑将死罪!!卑将轻敌,死罪!死罪啊!还请天子责罚!”
杨兼伸手托起权景宣,说:“权将军言重了,谁都会做点傻事,圣人也不?得免俗,权将军何苦责难自己呢?再者?说了,权将军请看,你做的反而是好事。”
权琢玠接手了权景宣来指挥,带领着自己的一万水军,快速将吴明彻的水军包围起来。
因着方才吴明彻一方乘胜追击,所以船队难免拉开了距离,如此一来,便成了引君入瓮,权琢玠的水军将吴明彻和其他船只的干系斩断,让吴明彻变得孤立无援起来。
吴明彻一看这场面,心?中咯噔一声,说:“糟糕!中计了!”
陈人士兵们一阵迷茫,说:“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吴明彻冷着脸说:“权景宣骄纵轻敌,竟然都是他们的计策,是老夫看走了眼!快,下令撤军!”
权景宣骄纵轻敌,其实都是真的,杨兼只不过小小犯坏,小小的助长了一下权景宣的气焰,权景宣自然更加不?可一世,变成了最好的诱饵,将吴明彻这条大鱼吊了上?来。
因着杨兼早有准备,而且掐的时间恰到好处,所以权景宣只是受惊,他的军队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反而是吴明彻,吴明彻这个老狐狸也没有顶住杨兼的套路,自己钻了进来,变成了现成的猎物。
“将军!大事不?好!风向变了!”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吴明彻的队伍被包围在中间,偏偏这时候风向还变了,想要放火,反而会烧了自己,想要发拍,敌方的人太多,他们发拍没有优势。
吴明彻说:“快,摘掉钩拒,往东角冲突,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将……将军!”
陈人士兵大喊着:“不?好了!咱们的船只,被隋军挂上?了钩拒!”
吴明彻深吸了一口气,说:“冷静!都不要乱!”
“吴明彻!”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众人回头一看,原来隋人的舟师已经靠的很?近,几乎可以面对面说话。
杨兼扶着围栏,笑眯眯的说:“吴明彻,你的侄儿在朕手里!要不?要一起来做俘虏?朕的大隋很?是好客,可以为你们准备亲子牢房啊!”
杨广:“……”
杨广很?是无奈的说:“父皇,小心一点,距离敌船已经很近了,后退一些,免得被伤到。”
杨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说:“无妨。”
吴明彻不?是完全能听懂他在说甚么,但也听得出来,杨兼是在消遣自己,气的头顶冒烟。
然而吴明彻竟然没有中了杨兼的激将法,没有头脑一热就迎击上来,反而还是坚定的撤军,想要从东角冲突出去。
杨广挑唇一笑,负着小肉手,说:“看来父皇的激将法不?管用。”
杨兼咂咂嘴,吴明彻还真?是个人物儿,关键时刻一点子也不?冲动。
杨兼干脆撂挑子,转头对权琢玠说:“镇军将军,看你的了。”
权琢玠下令说:“稳住钩拒,缩短船距,登船作战!”
“是!”
吴明彻的大船和自己的舟师拉开了距离,那些舟师想要营救吴明彻,但是根本冲突不?进来,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随着“咚——”的闷响声,权琢玠成功的让大船并拢在吴明彻的船只旁边。
随即是“踏踏踏”的脚步声,隋人士兵快速登船,蜂拥一般冲上去。
“将军!”陈人士兵大喊着:“将军!敌军登船了!”
“怎么办!?”
“人数太多了,咱们挡不住啊!”
吴明彻脸面上青筋乱蹦,咬牙切齿的说:“放下小船,只捡重要的物资,撤退!”
杨兼并没有登上敌船,毕竟他虽然御驾亲征,但身为天子,还是要有天子的架子,一方面是坐镇助威,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如果天子不?慎被敌军抓住,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所以杨兼带着小太子杨广还在自己船上,权琢玠带着士兵快速登上敌船。
杨兼看到吴明彻的举动,不?由笑着说:“镇军将军果然是料事如神,虽然打仗经验少,但是纸上?功夫也不?错,吴明彻的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权琢玠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他其实从小就是个“水军迷”,很?喜欢看水战的各种?书籍,加之?他的叔叔统领荆州军队,因此权琢玠肚子里全都是这方面的墨水,只可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他早就料到吴明彻会放下小船逃跑,因此派遣了一队船只,专门破坏小船。
吴明彻那方的小船刚放下去,便听到士兵大喊着:“不?好!是隋军!船……我们的小船!”
吴明彻低头一看,大船下面的小船竟然全都被击碎了,隋军发拍的小船随时待命,已经预判了吴明彻想要逃跑的方向,小船一放下去,立刻被各个击碎,毫无悬念。
“怎么办?!”士兵们惊恐的大喊着:“将军!怎么办?小船没了……”
之?前是权景宣惊恐,现在轮到陈人惊恐了,情势几乎是一边倒,根本无法挽救。
吴明彻一狠心?,说:“就算是死,咱们也不?能做俘虏!”
杨兼吃了一惊,说:“吴明彻这是要做甚么?学屈原么?”
杨广眯着眼睛一看,已经顾不得父皇的冷笑话了,果然,吴明彻想要跳水。
今日风力很?大,水面的波浪也就大,吴明彻这要是跳下去,那便是必死无疑!
杨兼说:“吴明彻可是水军的好手,千万不?能让他寻短见。”
吴明彻不?愿意做俘虏,在船上只能等死,因此竟然直接跳船,毫不犹豫,“咕咚——”一声坠入水中。
今日的水面波浪很大,吴明彻一坠入水中,登时便被淹没了踪影。
杨兼蹙眉,下令说:“快!仔细找。”
“是!”
士兵们快速寻找吴明彻的下落,有人大喊着:“在那里!”
“吴明彻在那里!”
“他还没有淹死!”
吴明彻擅长水军,想必泅水的技术也很?好,他跳入水中竟然没有被淹死,反而奋力向前游去。
杨兼说:“吴明彻这个老狐狸,务必给朕抓回来。”
就在这时候,“呼——!!”的声音若隐若现,竟然有一条大船,冲破了权琢玠的围攻,从东边行驶而来。
那只战船两翼仿佛是金色的翅膀,好似一只巍峨的雄鹰,劈开权琢玠的船队,疯了一般冲撞而来,简直不惜粉身碎骨,真?真?儿像是一头顽牛!
金色的大船冲撞而来,“轰——!!”一声直接撞在权琢玠的船上,整条大船发出嗡鸣的声音,左右摇摆,如果不?是建造的坚固,这一下子几乎就要同归于尽。
权琢玠跌在船上,“咕噜噜——”直接横着滚出去,后腰撞到围栏,围栏并没有阻拦住权琢玠向后滚出去的势头,众人一声惊呼,眼看着权琢玠差一点就飞出大船。
“啪!!”权琢玠反应迅捷,一把抓住围栏,死死拽住不?放手。
“将军!”
“镇军将军!”
士兵们快速冲上去,将权琢玠拉上?来,权琢玠发狠的呼吸着,感?觉手臂被扯得生疼,险些便要脱臼,硬生生撕裂。
他的额头上滚下冷汗,眼目闪烁着寒光,冷声说:“来者何人?”
士兵回话说:“回将军,我等也不?知对方是甚么人!那金色的大船直冲咱们而来,船上是个年轻的武将,从未见过!”
金色的大船冲撞而来,仿佛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也被撞得剧烈摇晃起来,围栏还破损了一片。
饶是如此,金色的大船竟然没有后退的趋势,竟然还在全速前进,疯狂的推撞着他们的船只,横在水面上,就是不让他们去抓吴明彻。
被这样一搅和,吴明彻又熟悉水性,顺水被拍出很远,远远的有陈人的船只前来迎接,将吴明彻接上,毫不犹豫的调头飞驶而去。
权琢玠“嘭!!”狠狠砸了一下牙旗,说:“竖子!让他们跑了!”
很?显然,这条金色的大船为了营救吴明彻,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竟然牺牲了自己。
权琢玠上?挑着双眉,怒声说:“去,把船上所有人都给我俘虏起来!”
“是!”
杨兼遥遥的看着,吴明彻虽然跑了,但是只跑了吴明彻一个,吴明彻的船只和辎重,还有他的士兵全都被俘虏了起来,今日收获也算不?错,而且旗开得胜,为大隋立威。陈人第一场战役就输了,还是他们最熟悉的水战,想必之?后士气必然低落,再打?下去,也容易不?少。
权琢玠等人回到大船上,主动跪下来请罪,权琢玠拱手说:“卑将没能完成军令,还请天子责罚。”
杨兼笑了笑,说:“镇军将军这一仗打?得,很?是酣畅淋漓,而且没有损兵折将,反而还给朕俘虏了这么多陈人,缴收了这么多辎重,何罪之有?”
“可……”权琢玠没能抓住吴明彻,就差那么一点点,简直如鲠在喉,不?能释怀。
杨兼轻笑一声,抬起手来点了点自己的面颊,说:“镇军将军,你的面具方才掉在水里了。”
权琢玠一愣,眨了眨眼目,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连忙抬起手来摸了摸,这一摸之下才发现,天子并未开顽笑,自己的面具真的掉在水里了,应该是方才撞击所致,因着方才事态紧急,权琢玠根本没发现,现在脸上光秃秃的,甚么遮挡也没有。
权琢玠的脸面从坚毅慢慢变色,好像褪色一样,方才还冷峻锐利的眼神,一点点变成了可怜而无害的小猫眼神,一瞬间打回原形,慌张的说:“面……面具……掉、掉水里了……这……不见了,怎么捞上?来?”
怎么可能捞的上?来,早就被大水冲走了,杨兼看到权琢玠的反差萌似乎觉得很?有趣,笑眯眯的说:“无妨,朕再让人给镇军将军打?造一副……猛虎面具便是了。”
“谢……谢天子恩典。”
杨广:“……”猛虎?父皇又在戏弄人了。
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那条金色大船上的陈人已经被押解了下来,令人震惊的是,整条金色的大船,只有一个陈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还是一个穿着陈人低阶士兵的年轻小兵。
那陈人士兵被五花大绑,推搡着往前来,站在杨兼面前,一点子也不?害怕,反而了露出不屑的目光,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此子大抵二十岁左右,十分年轻,身材高大挺拔,透露着一股子硬朗的气息,眼神血性的很?,好像初生的小牛犊,根本无所畏惧。
杨兼上下打?量了两眼,笑着说:“这眼神倒是有趣儿的紧,单枪匹马冲锋陷阵,也是有趣儿的紧,看来你是个有趣儿的人。你叫甚么名字?”
年轻的小兵冷笑一声,声如洪钟,昂着脖颈说:“狗贼问我的名字,你配么?”
站在身后护卫的老二杨整立刻怒了,上?前一步,怒目而视说:“胆敢无礼!?”
小包子杨广听到那年轻小兵如此猖狂,幽幽的冷笑一声,负手踱步,像是小大人儿一样,说:“郢州刺史程灵洗的儿子,程文季,少有英勇之?名,无所畏惧,因此美称程虎,是也不?是?”
年轻小兵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个头矮矮的,脸蛋圆溜溜的小包子杨广。
无错,他就是郢州刺史的儿子,程文季并不?是甚么小兵,也是个将军,他听说吴明彻被困的事情,便换上了小兵的衣裳,亲自架着金翅船冲锋陷阵,想要营救吴明彻。
因为程文季知道,自己这趟去冲锋陷阵,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他不?想拖累旁人,干脆伪装成了小兵,也免得被敌军盘问,哪知道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娃娃发现了!
杨广可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程文季。程文季这个人勇猛有余,十足难缠,乃是郢州刺史的儿子,一直跟随着吴明彻冲锋陷阵,也是一把好手,所以杨广有所印象。
杨广负着手,一脸老成的模样,说:“连孤这个小娃娃都知道你是谁,你以为父皇不?识得你是谁么?只不过与你客套两句,还当了真?。”
杨兼此时挺直了腰杆儿,无错,要装作朕早就知道的模样,儿子真?是给当爹的长脸。
杨兼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子没有羞愧,说:“正是,朕刚才不?过客套两句,毕竟初次见面儿,即使程少郎主已经变成了阶下囚和俘虏,朕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不?是么?”
“你!”程文季听他强调阶下囚和俘虏两个词眼,气得两眼差点喷火,恶狠狠的瞪着杨兼。
杨兼笑着说:“程少郎主主动前来做客,稀客稀客啊,那就……带走罢?”
第一场水战大获全胜,他们虽然没能俘虏吴明彻,但是俘虏了郢州刺史的儿子,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众人下了战船,在岸上?扎起营帐,准备休整之后,继续进军,往夏口与安平王萧岩汇合,直接顺着长江,打?到南陈的老窝去!
营地建起来,杨兼派头很足,负着手走进天子营地,小包子杨广跟在后面,进了营地之后,杨兼立刻卸去了天子的派头,笑着说:“来,我儿,给父父科普一下程文季这个小老虎。”
杨广无奈的走过去,“科普”这个词儿,他从杨兼那里早就学会了,不?只是“科普”,还有甚么“安利”“包子”之?类的新鲜词儿,因此杨广也不?会听不懂。
杨广说:“程文季这个人,倒是有点子本事,他的父亲乃是郢州刺史,管理郢州,咱们这趟出兵,迟早会和郢州刺史对起来。”
此次出兵,不?只是水战,当然还会有陆战,郢州好像是一道关卡,横在他们面前。
程文季的老爹程灵洗,也是南陈大将,都是难缠的类型。
上?辈子北周出兵,败的可谓是一塌糊涂,宇文直的水军大败之?后,郢州刺史程灵洗也趁机出兵,于是北周不只是水军落败,就连陆军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杨兼摸着下巴说:“看来……想要打?到陈人的老窝建康去,郢州也必须拿下。”
杨广点头,小脸蛋直颤悠,说:“是了,无错。”
杨兼轻笑一声,说:“父父倒是有了一个法子。”
“是甚么……”杨广自动吞了“缺德”两个字,又说:“法子?”
杨兼笑的何其奸诈,说:“儿子,如今程小虎落在咱们手里头,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
“程……小虎?”杨广抬起小肉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杨兼说:“程小虎为了救吴明彻,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他成为了俘虏,陈人必然以为程小虎死定了,如果这个时候,程小虎全须全影儿的回到了郢州,咱们再散播郢州刺史偷偷收受隋人贿赂的消息出去,你说,陈人会不?会窝里反?”
不?得不?说,真?是个缺德的法子。
郢州刺史乃是拦在陈人建康面前的关卡,至关重要,就是因为太重要了,绝对不能有所闪失,所以这消息一放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陈人都会留心?,不?是替换郢州刺史,就是派遣其他兵马来驻守郢州,以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谁也不?敢拿这个开顽笑。
而忠心?耿耿的郢州刺史无端端被怀疑,被雪藏,难免心?中不痛快,这离心之?策也就奏效了。
对于杨兼来说,打?仗不?只是流血牺牲,如果能用计策取胜,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那才是最好的。
杨广挑眉说:“可是程文季此人,看起来油盐不?进,父皇怎么才能放了他,而且不?让程文季起疑心?呢?”
如果单纯放走程文季,肯定会引起程文季的疑心?,程文季虽然骁勇,但也不?算是傻,绝对不可能中计,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说不定还会来个自我了断。
杨兼笑了笑,说:“儿子说的极对,因此……我们便需要一个人扮演恶人。”
恶人……
而且这个人选,杨兼已经决定好了,他将杨广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说:“儿子,你想想看,权景宣打?了败仗,被自己的侄儿抢去了风头,倘或朕再大力的褒奖权琢玠,再大力的贬低权景宣,权景宣碍于长辈和前辈的面子,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于是偷偷放走郢州刺史的儿子程文季,这种?情节是不是合情合理,一点子也不?突兀呢?”
杨广眼皮一跳,说:“权……老将军?”
杨兼慈眉善目的又说:“权老将军好歹是阅历丰富的老将了,让他来演这个恶人,应该可以骗过程小虎这个初生牛犊罢?”
杨兼当即把权景宣秘密的召过来,权景宣打?了败仗,正等着天子责罚,一走进营帐,立刻跪倒在地,叩头说:“卑将死罪!”
杨兼微微颔首,说:“的确是死罪。”
权景宣一听,闭了闭眼目,满脸的悲怆,他差点让整个军队全军覆没,这种?判断失误的举动,就算是死罪也不?为过。
权景宣跪在地上,沙哑的说:“谢……天子恩典。”
“不?过……”杨兼话锋一转,说:“不?过,朕这里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知道权将军肯不肯。”
权景宣奇怪的抬起头来,说:“天子?”
权景宣虽然不明白杨兼说的是甚么,但是一口答应下来,说:“只要是卑将能做到的,一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杨兼笑眯眯的说:“并不需要粉身碎骨,也不?需要肝脑涂地,只需要权将军小小的做一回……恶人。”
“恶、恶人?”权景宣都被他说蒙了,奇怪的看着杨兼。
杨兼招招手,说:“来,权将军,附耳过来。”
……
镇军将军权琢玠,第一战开始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很?多人都说,权琢玠简直就是当年杨兼的翻版,或许是镇军将军这个名号太吉利了,否则为何杨兼和权琢玠,都是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如此大放异彩,锋芒耀眼呢?
这次的胜仗打?得漂亮,旗开得胜,差点子俘虏了吴明彻,狠狠挫败了陈人的锐气,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俘虏了郢州刺史的儿子程文季。因此天子准备犒赏三军,给镇军将军权琢玠置办了一场燕饮。
虽然正在行军,是不能饮酒的,但是燕饮少不?得,给将士们吃吃肉,也算是一种?激励了。
“听说了么,天子为了犒赏镇军将军,特意置办了燕饮。”
“何止是燕饮,我听说,天子还准备给镇军将军亲自理膳,做一道叫做甚么……甚么炒饭来着?”
“扬州炒饭!”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名儿!”
“扬州炒饭是甚么美味?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扬州?那不是陈人的管辖么?”
“你们想想看,扬州可是陈人的地盘儿,天子这会子要做扬州炒饭,那是甚么意思啊?还不?是告诉咱们,扬州势在必得,一口气就能食到嘴里?”
无措了,杨兼准备做一道扬州炒饭。
其实这道扬州炒饭,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当然了,甚么把扬州一口气食到嘴里,比喻很快战胜陈人等等,都是大家的“阅读理解”,其实作为天子的杨兼,并没想的太深远。
杨兼一来为了犒劳权琢玠,二来为了施行自己的计划,让权景宣在燕饮之上?众目睽睽扮演恶人,所以准备做一道美味儿,于是他便问小包子杨广,想吃甚么口味儿了。
哪知道杨广说——扬州炒饭。
关于扬州炒饭,也有自己的“历史底蕴”,相传隋炀帝杨广十足喜爱一道美味,唤作“碎金饭”,这便是扬州炒饭。
杨兼没想到,儿子真?的喜欢这一口,问他想吃甚么,杨广便想起了“碎金饭”,想尝尝杨兼做碎金饭是甚么滋味儿。
扬州炒饭这么容易简单,儿子既然想吃,杨兼怎么可能拒绝呢?当下便去了膳房,准备扬州炒饭的食材。
日前杨兼做了一些午餐肉,正好用在炒饭上,将午餐肉切成小丁,然后又找了虾仁、鸡子等等。
扬州炒饭又名碎金饭,还有另外一个名讳,叫做金镶银,白花花的稻米被鸡蛋包裹着,金灿灿的金蛋穿插其中,一眼看上?去,可不就像是碎金饭,或者?金镶银么?
扬州炒饭做起来十足简单,杨兼手脚麻利,先把午餐肉下锅煎了一下,这样一来,午餐肉过油,香味更加浓郁,吃起来口感也会有外焦里嫩的层次感。
把虾仁和一些辅料炒熟,之?后就是炒米饭了,一大锅香喷喷的扬州炒饭很快出锅,小山一样堆起来,五颜六色,红红绿绿的,一眼看上?去还有一种?金灿灿的感?觉,果然是视觉享受。
杨兼做好扬州炒饭,便离开膳房去整理衣冠,时辰差不多,便准备和小太子杨广一起往营地的空场而去。
因为是犒赏三军,将士们全都有份,所以燕饮的规模很大,便摆在了营地的空场上,宴席一张张排开,杨兼一走进去,便看到了权景宣,权景宣因为头一次演恶人还有点子紧张。
杨兼拍了拍权景宣的肩膀,说:“权将军,别紧张,正常发挥便好。”
权景宣很?是感激地说:“多谢天子安慰。”
杨广:“……”
权琢玠也已经到了燕饮,今儿个他可是主角,但是权琢玠因为失去了面具,所以一股子畏畏缩缩的模样,旁人刚要和他攀谈,刚抬起手来抱拳,结果权琢玠一副要被打得模样,抱头便跑了。
杨兼:“……”
杨广板着小肉脸说:“权琢玠这样可不行。”
杨兼摇头说:“打?造的面具还有两日才能好。”
滕王杨瓒眼目一亮,说:“皇兄,等弟弟一会儿子。”
他说着,飞快的跑开,风风火火的,也不?知去哪里。没一会子竟然又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张威风凛凛的猛虎面具。
这次是真真?儿的猛虎面具,铸造的猛虎张牙舞爪,凶恶非凡,乍看一眼只觉得可怖凛冽。
可不就是蔡王杨整日前送给他的那张面具么?
杨瓒拿着面具,说:“皇兄你看,弟亲这里有一张面具,不?如先给镇军将军戴上备用。”
杨兼刚要说真是个好法子,三弟简直是个小机灵鬼儿,哪知道就此时,蔡王杨整语气幽幽的说:“三弟,你是不是不喜欢二兄亲手打?造的面具?”
杨瓒:“……”
杨广:“……”
杨兼:“……”
作者有话要说:杨广——每日都为父父的面子操碎了心的包子
杨兼——每日花样不要脸的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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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时间来不及只捉了一遍虫虫,后续可能会改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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