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的侄儿?
那?岂不是梁人?
杨广听着萧岑的话,虽然?心中一突,但是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不动声色,脸上也不见任何?波澜,淡淡的说:“河间王说甚么?孤听不懂。”
河间王萧岑知道杨广在装傻,故意?压低声音,好似不想?让旁人听到?,其实语气中满含威胁,说:“太子如何?是听不懂,我看太子是不想?听懂罢!难道不是么?太子心里很清楚,你并非是隋天子的亲生?儿子,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杨广眯起眼目,冷笑一声,说:“河间王,你如此搬弄是否,混淆宗室血统,难道便不怕天子一怒治你的罪么?”
萧岑幽幽的说:“怕!外臣怕得很呢,然?……若是我没有?确实的把握,今日?又怎么会来见太子呢?哦,不,是来见我的小侄儿呢?”
确实的把握……
杨广说:“是甚么把握?”
萧岑笑着说:“太子可能不知,毕竟当年侄儿你年纪还太小了。南方动乱,我大兄,也就是你真正的父亲孝惠太子蚤死,侄儿你在动乱中被贼子抓住,一刀砍向背心,当时?奄奄一息……太子背心,可是有?一条深深的伤疤?”
杨广心中一动,是了,自己的背心的确有?伤疤。连杨广也不知道是甚么伤疤,那?天杨兼和他一同沐浴,还曾问起过?杨广,但是杨广答不上来。
萧岑继续说:“我们本以为小侄儿活不下去了,毕竟受了那?般重的伤,后?来小侄儿被贼子掳走,更是生?死不明,这么几年下来,完全没有?消息……哪知道,侄儿你就在我的眼前啊。”
杨广冷静出奇,并没有?慌张,说:“河间王说笑了,后?背有?伤之人,天底下比比皆是,单凭一条伤疤,你便说孤是梁人,这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子罢?”
“可不止如此,”萧岑似乎就知道杨广要辩驳,又说:“太子您可知道,您的面相,与当年的孝惠太子,一模一样么?”
杨广甚至轻笑了一声,说:“只是如此?”
萧岑本游刃有?余,没想?到?杨广还是“不认账”,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游刃有?余,说:“太子想?不起来自己是甚么人,没有?干系,但是如今朝中,大有?对太子不满之人,这些人可不在乎太子真正的血脉是甚么不是么?他们只在乎太子挡了他们的发财富贵之路!”
杨广现在只是一个小包子,按理来说应该没人记恨他才是,但怪就怪在,杨兼立了小包子杨广为太子,很多朝臣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侄女身上,想?让她们进入杨兼的后?宫,为杨兼生?下个小太子,如今杨兼立了杨广为太子,岂不是挡住了他们的富贵之路?
萧岑又说:“想?必朝中想?要除掉太子您的人,大有?人在……只要我把太子您是梁人的消息透露出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况且这个消息本就是真的,到?时?候太子的麻烦,还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找上来么?”
“河间王您这是……”杨广不怒反笑,幽幽的说:“在威胁孤么?”
萧岑笑着说:“如何?会呢?外臣绝不敢有?这个不敬的胆子啊,今日?外臣前来,只是想?要见一见阔别多年的小侄儿,和小侄儿叙叙旧,罢了……”
杨广看出来了,河间王是贪心不足,想?要威胁自己,但凡威胁,总要有?个目的。
的确,河间王萧岑是个聪明人,如果杨广不是宗室血脉的事情曝光出去,会有?很多麻烦。朝中根本不缺乏好事儿之人,那?感觉就和现代的“人肉”差不多,多的是人去翻找你的老底儿,恨不能把杨广没出生?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翻出来,一条条的抠细节。一旦有?了这个风声,绝对会有?人组团跟疯。
糟糕的地?方就在于,杨广也不知道自己这具小身子到?底是不是梁人,况且杨广的后?背的确有?伤疤,这个事情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杨广眯起眼目,他素来是个心窍玲珑之人,脸上立刻换做害怕的模样,说:“河间王想?要如何??”
河间王萧岑听他松了牙关,不由心中冷笑,不过?一个娃儿而已,果然?刚才都是强装的,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想?要和自己耍心机,看罢,现在已经?撑不住了,稍微一吓唬,便惧怕了不是么?
萧岑因为杨广的年岁,太小看了杨广,并不把杨广当回事儿,笑了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杨广的叔父,说:“侄儿,你我本是一家人,谈什么如何?呢?叔父见到?侄儿,欢心还来不及,如今知道你过?得好,比甚么都强。当真不是叔父胁迫你,但是好侄儿你听叔叔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怕是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杨广眯眼说:“是谁?”
萧岑幽幽的吐出两个字:“萧岿。”
萧岿乃是梁主?,又是萧岑的三兄,他竟然?直白的叫出萧岿的大名,这听起来何?其不恭敬。
萧岑幽幽一笑,说:“侄儿你与大兄生?的是一模一样,想?必萧岿早有?狐疑,加之侄儿身后?的伤疤,方才遇刺肯定已经?被萧岿发现,侄儿,你危险矣!”
萧岑不给杨广刚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侄儿你想?想?看,萧岿是如何?上位的?他能作为我大梁的人主?,完全是因着大兄蚤死,去的太早,倘或大兄还在,那?大兄必然?是太子,即皇帝之位的也必然?是大兄,而小侄儿你就是太子,何?来萧岿甚么事情?如今小侄儿你的身份袒露,萧岿一定会觉得你是肉中刺,如鲠在喉,如果不拔/出来,寝食难安啊!”
萧岑第三次开口,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微微带着颤抖,但他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出于兴奋,清俊的面容泛着一股子诡异的红润,兴奋的说:“为今之计,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扳倒萧岿,才能保住小侄儿你的安危,才能保住小侄儿你……大隋太子的位置啊!”
杨广听明白了,终于听明白了,河间王萧岑今日?前来,铺垫了那?么多,又是威胁,又是攀亲戚的,其实目的就是用杨广的身世,胁迫杨广,帮助萧岑扳倒萧岿。
换句简单的话说……
——萧岑想?要篡位,成为梁主?!
果不其然?,萧岑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贪婪犹如天上繁星,笑着说:“侄儿你如今可是大隋的太子啊,又深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只要小侄儿为叔父美言几句,有?了大隋天子的庇佑,叔父即位成为大梁之主?,一定守口如瓶,不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如何??”
杨广没有?立刻说话,装作很是犹豫的模样,微微蹙着小眉头,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为了逼真,还举起小肉手,很是不安的咬着小指甲。
萧岑果然?以为杨广害怕了,笑着说:“好侄儿,不要怕,叔父并不是想?要难为你,相反的,叔父想?要帮你,疼爱你还来不及呢。但是萧岿不一样,萧岿一定会杀了你,是被萧岿杀死?还是与叔父联手,安安心心的做大隋的太子,小侄儿你心中应是已经?有?了成算罢?”
杨广知道河间王萧岑这个人,野心勃勃,而且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建树颇多,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杨广便选择假意?安抚河间王萧岑,说:“河间王说的……有?道理,即使如此,孤答应你了,孤会在父皇面前为河间王美言,只要时?机得当,扶持河间王上位,也不是问题。”
萧岑一听,喜不自禁,清俊的脸面上更是红光满面,自得意?满到?了极点,觉得杨广不过?还是个小娃儿,很好摆布,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河间王走过?来,站在杨广面前,俯下身去,竟然?伸手捏了捏杨广的小脸蛋儿,笑着说:“侄儿真乖,如此乖巧可人,怪不得能讨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呢。一切便都拜托侄儿了,只是一点子,别让叔父等得太久,别看叔父为人亲和,没有?甚么长辈的架子,然?……最没耐心,等得久了,叔父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管得住这张嘴。”
杨广心中冷笑,好得很,河间王真真儿是好得很,又来威胁于朕。
河间王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自得意?满的又拍了拍杨广的小肩膀,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大殿,扬长而去了。
杨广目光平静,却带着风雨欲来的深邃,凝视着河间王萧岑离开的背影,嗓子里发出“呵……”一声哂笑,随即抬起手来,用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肩膀,劈手将帕子嫌弃的丢掉。
杨广嗓音幽幽的,带着一股子不同于小娃儿的老成与低沉,说:“河间王,好啊,好得很……”
杨兼让便宜儿子歇息,自己离开了大殿,为了不打扰杨广休息,特意?去了其他殿召见韦艺。
韦艺一路小跑着进来谒见,“咕咚”直接跪在地?上,叩头说:“卑将死罪!”
不是韦艺胆子小,饶是韦艺贼大胆,这会子也架不住膝盖发软,双腿发麻。毕竟他可是委以重任,负责这次出行的护卫工作,如今出现了岔子,别宫里跑出刺客行凶,差点子伤害了大梁的公主?,幸而有?小太子杨广英雄救美,否则悯公主?虽然?在萧岿面前不得宠,但她到?底是大梁的公主?,万一有?个闪失,那?便是邦交问题,问题可大了去的。
韦艺一面子庆幸,一面子又觉得不幸。为何?不幸?因着英雄救美的人是小太子杨广,小太子为了救悯公主?,后?背受了伤,见了血,按照人主?一贯宠爱小太子的态度来看,韦艺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韦艺连连叩头:“惊扰了人主?与太子,卑将罪该万死!还请天子重重责罚!”
“罪该万死……”杨兼幽幽的说:“便不必了。”
韦艺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自己跟随的人主?并非昏君。
他一口气还没顺当,便听杨兼说:“刺客是甚么来路,有?结果了么?”
韦艺“这……”了一声,说:“还、还在盘问。”
杨兼微微蹙眉,显然?对韦艺这个说法不太满意?,刺客还没有?招认,也就没有?找到?幕后?主?使,没有?找到?伤害他儿子的人,杨兼如何?能满意??
韦艺连忙说:“启禀人主?,但是卑将发现了一个很是古怪之处。”
“说。”杨兼只说了一个字。
韦艺说:“此次别宫之行,卑将安排的禁卫是滴水不漏,按理来说,这么严格的防卫,应该不会有?刺客混入别宫才对,除非……”
杨兼挑眉说:“除非?”
韦艺继续说:“除非……禁卫有?细作,或者刺客是梁人。”
如果不是大隋的禁卫有?细作,那?么能在如此严格的防卫之下,混入别宫的,也就是梁人了,毕竟此次别宫之行,除了大隋的禁卫军,梁人也派出了他们的禁卫军。
杨兼眯起眼目凝视,韦艺说:“只是……卑将有?些狐疑,倘或是梁人派出的细作,那?么目的是甚么?为何?要截杀梁人的悯公主?,这……说不通啊。”
悯公主?只是一个小娃儿,以前都没有?养在宫廷之中,最近才被接回去,按理来说,悯公主?的身世清白的很,不可能结仇,是甚么人想?要杀死悯公主??
杨兼心里有?一个猜测,想?要悯公主?死的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不想?让大隋和大梁联姻之人。
坊间传闻,大隋天子很是喜爱梁人的悯公主?,说不定悯公主?便是未来的皇后?国母。一旦悯公主?死了,最欢心的,必然?是想?要阻止大隋和大梁结亲的人。
而这种人,不做他想?,只有?……
“陈人!”韦艺恍然?大悟,惊呼一声,说:“会不会是吴超?!”
杨兼的确也想?到?了吴超,吴超伪装成梁人梁超,还伪装成了一个傻子力士,一直潜伏在周围,说他没有?企图,杨兼是不相信的,何?况吴超不只是陈人,他还是陈人将军吴明彻的侄儿,动机就更明显了。
杨兼陷入了沉思,吴超的确有?嫌疑,但是吴超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士,如何?能在别宫安排刺客呢?如果是吴超,他的背后?一定有?实力不容小觑的帮手。
杨兼淡淡的说:“这件事情,不要惊动吴超,暗暗的查。”
“是!”韦艺拱手抱拳。
杨兼说:“行了,你先下去,仔细审问刺客。”
“是,”韦艺说:“卑将一定撬开那?些刺客的嘴!”
韦艺很快退下去,杨兼转头看向侍立在身后?的中官何?泉,说:“何?泉。”
“小臣在。”何?泉立刻上前,恭敬的拱手。
杨兼说:“朕记得你与吴超安排的是一个屋舍。”
在别宫下榻,官级高的人,自然?是一个人一个屋舍,但是像中官、宫人、仆役、骑奴这样的人,便无?法一个人一个屋舍了,等级高的两个人一个屋舍,等级低的便是一群人一个屋舍。
为了监视吴超,杨兼特意?让人安排了何?泉和吴超下榻在一个屋舍。
何?泉说:“回天子,正是。”
杨兼眯起眼目说:“今日?到?了别宫,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回天子,入了别宫之后?,吴超一直都待在屋舍之内,方才遭遇刺客,吴超也没有?离开屋舍,并未见到?与刺客通风报信之嫌。”
杨兼点点头,说:“继续给朕盯住了吴超,如今刺客活捉落网,背后?之人一定犹如热锅之上的蝼蚁,说不定会狗急提跳墙,如果真是吴超,近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何?泉拱手说:“是,小臣领命。”
他们正在说话,便听到?“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圆滚滚的小身影,在大殿的地?上投下可爱的影子,不是小太子杨广还能是谁?
杨广从外面走进来,杨兼吃了一惊,说:“我儿?不是让你卧床休息,怎么跑过?来了?”
他说着,赶紧大步过?去,眼看着冬日?里还冷,别宫又在山上,小包子杨广却没有?穿太多的衣裳,小脸蛋儿冻得绯红,杨兼赶紧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杨广身上,把杨广裹成了一个小肉球儿。披风的领口有?一圈毛茸茸的白绒毛,因着披风太大,领口的绒毛足足裹了两圈,白绒绒的很是厚实,更显得小包子杨广冰雕玉琢般可爱。
杨广跑进殿里,被杨兼裹住,一瞬间差点出白毛汗,忍不住挣扎着踢小腿儿,说:“儿子不冷,父皇穿罢。”
“不行,你才受了伤,失血过?度不能着凉,穿着。”杨兼摆出天子的威严,不容置疑。
杨广:“……”失血……过?度?
果然?有?一种冷,是老父亲觉得你冷……
杨广干脆放弃挣扎,言归正传,说:“父皇,请屏退左右,儿子有?要事禀奏。”
都不需要杨兼发话,何?泉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的人,立刻拱手告退,退出大殿,将殿门关闭。
杨兼说:“我儿,是甚么事?”
杨广沉着小脸蛋儿,黑着脸将刚才河间王萧岑来“探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兼温柔的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幽幽的说:“河间王……”
河间王威胁杨广,想?要借助大隋的势力扳倒萧岿,篡位成为人主?,可谓是野心勃勃了。
杨兼其实并不讨厌有?野心之人,可惜河间王的野心过?于自负了,竟然?以卵击石,撞在杨兼和杨广身上。
“河间王的头很铁嘛?”杨兼说:“就是不知,到?底是河间王的头铁,还是朕的手腕硬了。敢威胁朕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杨广看着父皇狠呆呆的面容,不由眼皮一跳,说:“父皇……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不是儿子的身世么?”
杨兼抱起小包子杨广,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说:“身世?身世有?甚么好谈的?朕说你是朕的儿子,你就是朕的儿子。”
杨广眼皮又是一跳,别看父皇斯斯文文的,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又温和,但其实骨子里竟然?还是个强势之人。
杨兼说:“放心,河间王看起来是威胁你,其实是有?求于朕,想?要趁火打劫?先抻他一抻,不需要理会,看他着不着急。”
杨广点点头,说:“听父皇的。”
“真乖。”杨兼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儿。
杨广又说:“是了,父皇,刺客的事情如何?了?”
杨兼把刺客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说:“韦艺去审问了,我儿真是操心的命,不必想?这么多,父皇自会处理的。”
杨兼勒令杨广回去歇息睡觉,因着受伤,杨广早早便歇息下来,第二日?天色还没亮起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却听得一阵嘈杂的动静。
杨广都没起身,更别提杨兼了,杨兼还在熟睡,听到?动静被吵了起来,蹙着眉头,说:“甚么声音?”
“天子!”中官何?泉的声音很急促,在殿外朗声说:“天子,您起身了么?”
何?泉深知杨兼的作息时?间,毕竟已经?伺候了这么久,他知道杨兼这个人不喜早起,如果能休息一定会休息,所?以一贯不会打扰杨兼。
今日?却不同,何?泉在外面如此急切,应该是有?大事儿。
杨广应声说:“何?事?”
何?泉说:“回天子,昨日?活捉的刺客……都死了。”
杨兼本来还迷迷瞪瞪的不想?睁眼,但是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目,翻身坐起来,说:“怎么会都死了?”
杨兼快速披上衣裳,让何?泉进来,何?泉回禀说:“刺客不肯招认,韦将军昨日?在监牢审问了一晚上,只是离开了一会子,再回去看时?,刺客已经?全部被杀,没有?活口。”
杨兼快速穿戴洗漱,加了一件披风,便往牢狱而去,小包子杨广也要跟着,两个人穿的父子同款,一大一小两个披风,简直就是亲子款。
二人来到?牢狱门口,韦艺正在牢门守着,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了,全程眼睛盯着,眼看着天子和太子来了,拱手说:“拜见天子,拜见太子。”
杨兼说:“里面情况如何??”
韦艺回答说:“全部刺客,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全都一刀割喉,手法干脆利索……是行家。因着知道天子要来,卑将令人全都退出牢狱,甚么也没敢动。”
杨兼和杨广要入内,韦艺迟疑的说:“这……里面肮脏的很,太子还是……”
韦艺说的太委婉了,并不是里面肮脏,而是里面太过?血腥,所?有?的刺客都是一刀割喉,可谓是鲜血横喷,在韦艺眼里,虽然?杨广老成持重,但终归是个小娃儿,这种场面若是被小娃儿看见了,岂不是要做噩梦?
杨广却木着脸,说:“无?妨。”
众人进入牢狱,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萦绕在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往里走几步,果然?看到?阴湿出来的血迹,汇聚成河,好像川流,一点点蔓延而来。
杨兼忍不住皱了皱眉,怪不得韦艺不想?让小包子杨广进来,这场面的确是太过?“泼辣”。
牢房之中,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跌在一起,果然?全都是一刀割喉,这手法凌厉的厉害。
杨广揪着自己的小衣摆,以免碰脏,毕竟他可是有?洁癖之人,慢慢蹲下来,去检查那?些刺客的伤口,这种手法利索的让人发直,如同韦艺所?说,绝对是个中高手,能有?这个武艺之人,应该和元胄不相上下。
杨广第一个想?到?之人,便是吴超。
杨兼似乎也想?到?一处去了,转头问何?泉说:“昨日?夜间,吴超可有?动静?”
杨兼问完,并没有?听到?何?泉回答,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何?泉竟然?对着血水发呆,眼神?木勾勾的,一点子反应也没有?。
不止如此,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他皮肤本就白,这会子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不停的颤抖着,和往日?里冷清稳重,不爱说话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反而有?些无?助的最脆弱……
杨兼立刻想?了起来,何?泉家里早年遭到?过?变故,也是受了南面混乱的影响,何?泉自己没有?多提,但是据说他的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死了,看何?泉的反应,这个场面可能唤醒了何?泉不愿想?起的记忆……
“何?泉?何?泉?何?中官!”韦艺在旁边叫了好几声。
“嗬……”何?泉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他仿佛从泥沼中解脱出来一样,深深的呼吸着,额角迸发出虚弱的冷汗,滚滚的往下流。
杨兼摆手说:“何?中官,你在牢狱外面等罢。”
何?泉的眼神?还有?些放空,嗓子干涩的滚动着,艰难的开口说“谢……人主?。”
说罢,立刻转身,一向冷静持重的何?泉,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牢狱,冲了出去。
杨兼转而对韦艺说:“昨日?有?甚么人来过?牢狱?”
韦艺说:“卑将一直都在牢狱审问刺客,并没有?人前来,后?半夜的时?候腹中是饥饿,因此回去用了口饭,一共也没有?半个时?辰,回来便是如此了……是了,听牢卒禀报,说是后?半夜,卑将离开之后?,梁人的河间王曾经?来过?。”
“萧岑?”杨广皱了皱眉。
韦艺说:“对,就是河间王,大半夜的跑过?来。”
虽然?刺客是被大隋的禁卫收押的,但是说到?底,这些刺客差点行刺了梁人的悯公主?,因此梁人也有?审问刺客的权利,这无?可厚非。
河间王梁岑是奉命前来,他有?梁主?萧岿的诏令,萧岿让河间王负责刺客的事情,因此河间王萧岑过?来,牢卒也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
韦艺说:“根据牢卒说,河间王只是来照了一面,很快便离开了,根本没有?多做停留。”
河间王来过?,随即刺客全都被杀了,这么听起来,河间王也有?嫌疑。
韦艺轻声说:“人主?,吴超的同党,不会是……河间王罢?”
按照他们的推断,河间王乃是梁人的大王,想?要安排一些刺客在别宫,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如今刺客都死了,摆明了是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河间王的嫌疑果然?越来越大。
杨建并没有?多说,带着儿子离开了牢房,牢狱外面,中官何?泉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面色还稍微有?些发白,举手投足已经?稳定。
杨兼便问:“昨日?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昨日?小臣没有?值夜,还一直都在舍中,吴超也在舍中,很早便睡下了,一夜都未有?动静,更加没有?离开屋舍。”
如此一来,这些刺客便不是吴超动手,这么一想?,河间王萧岑的嫌疑便更大了。
韦艺说:“人主?,需不需要卑将去试试河间王?”
杨兼抬起手来,阻断了韦艺的话头,说:“不必,朕……亲自来。”
二人回了寝殿,杨广小大人一样走进来,将披风一摘,扔在一边,抱臂坐在床上,因着他个头矮,坐在床上两条腿沾不到?地?,还扭着小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角度。
杨广抱臂沉思,似乎在想?甚么事情,说:“父皇觉得,杀死刺客之人,可是河间王?”
杨兼走过?来,也坐在杨广身边,他的身材高挑,坐在床边上,双腿完全可以沾到?地?,而且绰绰有?余,这么一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伤害。
杨兼摇头说:“朕觉得,河间王并非行凶之人。”
“儿子也如是觉得。”杨广点头说:“河间王前来威胁儿子,助他上位成为梁主?,又岂会多此一举,联合陈人呢,岂不是画蛇添足?”
河间王选择危险杨广,就是想?要大隋的帮助,没道理又联合陈人,反而得罪了大隋,如果露馅,岂不是两边都不讨好?
杨兼说:“不过?……这个河间王,还是可以旁敲侧击的,昨日?里他应该是最后?见到?刺客之人,若是能问问情况也好。”
刺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兼起了个大早,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离开了寝殿。
杨兼走了没多久,河间王萧岑又来了,他昨日?里才来,今日?也是沉不住气,又来敲打杨广。
河间王萧岑装作巧遇的模样,笑眯眯的对杨广说:“外臣……拜见太子。”
他特意?强调了外臣,和太子两个词眼,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趁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说:“不知小侄儿有?没有?在天子面前为叔父美言几句?叔父可是着急得很,自然?了,叔父也不是全然?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侄儿你不是么?侄儿你想?想?看,萧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萧岿在位一日?,侄儿你便危险一时?,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杨广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一声,两个人刚说了几句“悄悄话儿”,哪知道天子杨兼竟然?便来了。
杨兼并非偶遇他们,而是听到?何?泉禀报,说河间王萧岑又去找太子了,特意?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儿子被欺负了去。
自然?了,他虽知道儿子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欺负,但是做老父亲的担忧还是可以理解的。
杨兼装作巧遇,“闲庭信步”的走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河间王么?”
萧岑立刻拜见杨兼,恭恭敬敬,文质彬彬,那?模样儿哪里和嚣张沾边儿,十足的温柔如玉,仿佛一位翩翩佳公子似的。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常听我儿提起河间王,听说我儿与河间王十足合得来。”
萧岑一听,原来杨广已经?开始美言,果然?是个小娃儿,怕了自己。
杨兼又是亲和的一笑,说:“难得我儿与人有?缘,朕也见河间王面善,不如这般,明日?朕做东,亲自做两道点心,请河间王过?来谈谈天,饮些小酒儿,如何??”
萧岑简直是受宠若惊,他知道杨兼这个人有?个怪癖,在未做天子之前,喜欢下厨理膳,但如今杨兼已经?做了天子,竟然?还能为人下厨理膳,这岂不是殊荣?足够河间王萧岑虚荣一阵子的。
萧岑立刻拱手说:“外臣诚惶诚恐!怎么敢让天子亲自理膳呢?”
杨兼笑着说:“诶?何?必如此见外呢,便这么说定了,明日?还请河间王赏脸,一定要过?来用些点心。”
“是是是,”河间王萧岑怎么可能拒绝,这可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时?机,便说:“外臣一定来,一定来。”
不需要两句话,杨兼便把河间王哄得服服帖帖,很快萧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挺欢心的。
杨广眯着眼睛,凝视着河间王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父皇竟然?要为这种人亲自理膳?”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吃味儿了?”
杨广:“……”
杨兼又说:“放心罢我儿,父父不是为他理膳,是想?要做一些补血的小点心给我儿食,河间王只是顺便的。”
“补血?”杨广一时?间有?些迷茫,仰着小脸盘子去看杨兼。
随即才恍然?大悟,是了,补血!自己昨日?里受伤来着,损失了一点点血,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滴罢,但是杨兼一直很是心疼,觉得杨广失血过?度,一定要补补。
杨广头疼不已,说:“父皇,儿子……”
不等他说完,杨兼已经?说:“乖儿子,正好这会子闲暇,随父父去膳房转转罢。”
杨兼带着杨广往膳房去,昨日?杨广受伤,他其实就让膳房准备食材了,说起补血,那?首选的自然?是红枣啊,而且红枣也不是甚么难找的东西。
膳夫们准备好了红枣,按照杨兼的要求,还准备了其他食材,像是糯米、甜饧、蜂蜜等等,但是有?一样食材,杨广便不是很熟悉了,那?就是——银耳。
很多人都知道银耳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常吃的话,比燕窝还要好。但是在南北朝时?期,银耳还不流行,也没甚么人种植银耳,一直到?宋代左右,才开始食用银耳,如今银耳的药用价值,可比食用价值要大得多。
杨兼看了看食材,很快准备动手,红枣和糯米,杨兼准备做一个红枣糯米心太软,把红枣劈开两半,中间夹上甜糯的糯米小团子,然?后?上锅蒸熟,吃起来香甜软糯,一口咬下去糯米拉黏,作为小零食,既补血,又美味儿。
其实杨兼本想?做现代十足流行的网红奶枣,红枣里面塞上坚果,棉花糖裹在外面,然?后?再沾着一层奶粉,那?味道吃起来简直绝了,中间的坚果醇香,外面的棉花糖甜蜜,还有?一层浓浓的奶香奶粉,一层层递进,连不爱吃枣子的人吃了都会拍案叫绝,而且奶枣的制作方式十足简单,完全不需要去外面购买,自己在家里便可以做。
只不过?这年代就算棉花糖可以自制,但是也没有?技术脱水做成奶粉,因此杨兼选择了更加简单的红枣糯米心太软。杨兼发现,杨广其实很喜欢吃粘糯的口味,甚么炸汤圆,炸年糕等等,因此这个红枣糯米他一定也喜欢。
剩下的银耳,杨兼准备做一道小汤品,便是红枣银耳羹了,放在现代,红枣银耳羹根本没甚么技术含量,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小零食,不过?因着这个时?代银耳还没有?入菜,所?以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广,也是一脸狐疑又期待。
杨兼把红枣银耳羹先煮上,银耳要慢慢的煮出胶质。好的银耳是会煮出胶质的,当然?了,一般在超市里买来很便宜的那?种银耳,也就是吃吃解馋,那?样的银耳完全不会煮出胶质,不管煮多久,都和木耳一个口感,脆生?生?硬邦邦的。
杨兼熬煮上银耳羹,便开始着手搓小糯米团子,将红枣切开,一个个夹进去,血红色的红枣,中间夹着粉白的糯米团子,打眼一看上去便觉得赏心悦目,不止如此,还很是喜庆。
红枣糯米做起来十足简单,上锅一蒸便大功告成了,杨兼把承槃拿下来,稍微凉了一会子,拿起一颗来递给杨广,笑着说:“我儿快来尝尝,好吃不好吃。”
杨广狐疑的接过?来,这种吃饭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实在的,杨广不喜欢吃红枣,因着红枣的皮很硬,还会贴上牙堂,倘或是胃不好的人,更不喜欢食红枣了,食完了偶尔会胃疼。
但是杨广又喜欢吃枣花糕,红枣捣成泥,精心的挑去硬皮,如此一来既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枣泥,也不会被枣皮困扰。
红枣糯米可是没有?去皮的,眼下杨广就有?些嫌弃,不过?还是捏了一颗,捧在小嘴巴边上,咬了一口。
杨广圆溜溜的大眼睛陡然?睁得更大,他还以为红枣的吃食,枣花糕已经?是极致了,没曾想?这个红枣糯米吃起来竟然?也如此美味儿。
红枣劈成两半,一咬下去,先是红枣韧嘟嘟的感觉,随即便能感觉到?里面的糯米团子,糯米香甜又软糯,是杨广喜欢的粘糯感觉,尝的出来,糯米是经?过?杨兼精心调味儿的,甜度刚刚好,还有?一股子喷香的奶味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醇香。
杨兼将糯米红枣咬了一口,随即将另外半个丢进口中,又伸出手小肉手,意?犹未尽的抓起承槃中的糯米红枣,又吃了一颗,然?后?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杨兼不需要儿子回答,看着他像小仓鼠一样不停的磕红枣,就知道自己做的有?多好吃了。
儿子喜欢食就太好了,如此一来,红枣补血,就算没有?受伤,平日?里吃几颗红枣也是好的。
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别食撑了,还有?红枣银耳羹呢。”
银耳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杨兼将给银耳羹从火上端下来,倒在小碗里,如果是炎炎夏日?,用冰块一镇,凉丝丝的别提多美味儿了,解渴又消暑,不过?如今是冬日?,是绝对食不了冰凉的银耳羹的,不过?银耳羹冷热都可,而且都十足美味,趁热喝也不错。
杨兼把小匕递给杨广,说:“再尝尝红枣银耳羹。”
杨广奇怪的打量着银耳羹,银耳这东西,他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菜,更别说做成甜品了,看起来古怪得很。
不过?杨广还是用小匕舀着,稍微尝了一口,汤水甜滋滋的,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甜,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那?必然?就是银耳的味道了,糖水微微胶质,入口滑腻,有?一种滑不留口的感觉,口感如此与众不同。
杨广先饮了一口甜汤,觉得没有?踩雷,便试着吃了一口银耳。银耳的胶质已经?完全熬煮出来了,那?滋味儿香甜的很,起初杨广还觉得不太能接受,但这么一尝,便觉得银耳的味道也不错,香甜可口,当做小零嘴最是不错。
杨兼是不能食甜食的,看着儿子吃了小十颗红枣糯米心太软,又喝了一大碗红枣银耳羹,只觉得比自己吃起来还要满足。
杨兼做好了小零食,打算明日?用来招待河间王萧岑。第二日?到?了摆宴的时?候,何?泉只端上来小小的、小小的一只承槃。
小承槃里摆放着红枣糯米心太软,差点摆出花儿来,还有?摆盘呢,而且充分运用了“留白”的艺术,简而言之,就是红枣糯米太少了,一只小承槃摆不满。
杨兼好生?奇怪,低头看着迷你的小承槃,说:“为何?拿这么小的承槃,换只大的来,把红枣糯米摆满。还有?,朕昨日?做的红枣银耳羹呢?也端出来。”
今日?并非正经?的燕饮,只是一些小食和酒水,只摆这么点红枣糯米,看起来太寒酸了。
中官何?泉难得有?些支吾,他平日?里做事都是干脆利索的,哪里如今日?这般慢吞吞?
何?泉迟疑的说:“天子,膳房的红枣糯米……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杨兼吃了一惊,说:“朕昨日?里,不是做了许多?”
何?泉稍微看了一眼小太子杨广,迟疑的说:“回禀天子,全都被……被太子享用了。”
杨兼震惊极了,儿子昨日?一口气吃了小十颗,还以为他吃饱了不吃了,哪知道在不为人知之时?,竟然?又吃了这么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颗枣子,杨兼粗略的数了数,六颗!只剩下六颗了!
儿子的胃还好么?
杨兼撇头去看杨广,杨广则是小大人儿似的坐在案几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插着手说:“是父皇让儿子多食补血的。”
杨兼:“……”
杨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那?红枣银耳羹呢……”
何?泉硬着头皮说:“回天子,锅里只剩下枣核了。”
杨兼:“……”
杨广仍然?插着小肉胳膊,抱臂坐在案几边,冷冷淡淡的说:“银耳羹是好食的,但是枣核十足饶人,父皇下次若是再做银耳羹,还是把枣核剃了罢。”
杨兼:“……”听起来是父父和枣核的不对了?
杨兼揉着额角,说:“去膳房再拿些小点心和酒水来,这样太寒酸了。”
“是……”何?泉赶紧小跑着去取点心,摆满了案几。
刚刚摆好案几,河间王萧岑便来赴宴了,拱手说:“外臣拜见天子。”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说甚么外臣不外臣的,来,快坐下来。”
何?泉很有?眼力见的给河间王满上酒水,杨兼举杯说:“听说河间王与我儿有?缘,我儿木讷的很,不愿意?与人多说话,难得见到?一个体己之人,来,朕敬河间王。”
“不敢当不敢当!”萧岑听到?杨兼的话,还以为杨兼真的赏识了自己,笑着客套:“怎么敢让天子敬酒呢?小人敬天子才对,天子,请幸酒。”
杨兼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他的酒量虽然?比两个弟弟好,但也不好多饮,免得误事儿。
河间王萧岑却因着欢心,一杯全都饮尽,滴酒不剩,何?泉又上前满上。
杨兼轻轻放下羽觞耳杯,微笑着说:“河间王,这乃是朕亲手做的小食,也不知河间王平日?里爱不爱食枣子。”
“爱食!爱食!”河间王笑着说:“外臣平日?里最爱食枣子了。”
萧岑一方面是奉承杨兼,杨兼一个君主?,亲手给自己做小食,这是多大的荣光?就算是不爱食,萧岑也要夸的天花乱坠才是,如此一来,杨兼欢心了,岂不是会更加看重自己?
更别说其实萧岑这个人本就爱食枣子了。萧岑最喜欢的便是枣子,一看到?案几上的枣子糯米,是以前自己没食过?的新?鲜花样儿,糯米雪白雪白,红枣艳丽,组合在一起犹如一片红墙高瓦上落下的皑皑白雪,说不出来的好看。
杨兼微笑说:“当真是巧了,这可是朕专门为河间王做的,请用。”
萧岑可不知道,专门给自己做的红枣糯米,险些被小太子杨广给吃“绝种”了!
他受宠若惊,谢过?之后?,立刻伸手过?去,想?要捏起一颗糯米红枣,哪知道……
唰!
一个小影子突然?闪过?来,闪电一般抓走了本该是萧岑的糯米红枣。定要一看,可不就是小太子杨广么?
杨广捏着糯米红枣,好像小仓鼠一样使劲磕,两三口将一大颗糯米红枣吃下肚,一脸幸福满满,意?犹未尽的模样,光看杨广眯着眼睛的餍足小模样儿,便知道糯米红枣有?多好吃。
萧岑没在意?,以为只是“意?外”,随即又伸手过?去,准备再次拿起一颗糯米红枣。
唰——
第二次,杨广抢在前面,把萧岑本想?拿起的那?颗糯米红枣抢走,两口塞进嘴里。
萧岑的微笑稍微有?些尴尬,第三次伸手过?去。
唰!
不出意?外,第一次如果是偶然?,第二次如果是意?外,第三次果然?就是不出意?外了,杨广再一次抢走了萧岑的糯米红枣。
承槃中一共就六颗糯米红枣,杨广一口气食了三颗,小嘴巴鼓着,里面全都是没嚼完的糯米红枣,腮帮子鼓的也像小仓鼠一样。
萧岑的面容僵硬住了,一点点凝固,一点点龟裂。
杨兼在案几底下,稍微撞了一下杨广,示意?他收敛一点,谁能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竟然?这么孩子气?
杨兼提点了一下杨广,还以为他会收敛,哪知道杨广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伸出小肉手来,“唰唰唰”把承槃中最后?三颗枣子也给抓了过?来,全都攥在小手掌中。
一瞬间,杨兼见到?萧岑的脸面震惊不已。
杨广则是气定神?闲,抱着枣子往嘴里塞,含糊的说:“孤与糊间王一见如故,糊间王不会连两颗枣子,也要与孤抢罢?”
河间王萧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他的额角青筋在蹦,倘或不是杨兼就在面前,萧岑气的恨不能立刻掀桌。
杨兼打圆场说:“让河间王看笑话了,我儿就是贪食了一些,”
“这没、没甚么……”萧岑偏偏有?求于杨兼,还不能发火,看着空空如也的承槃,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僵硬的微笑,说:“小太子天真烂漫,这是……这是好事儿啊。”
杨广斜斜的挑唇一笑,故意?一面食一面晃着杨兼的袖子撒娇,说:“好粗!好粗哦!好粗!父皇!”
萧岑眼皮狂跳,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是杨广在趁机报复自己,只不过?报复的方法,真的是“入乡随俗”,最多三岁半的娃儿想?出来的法子,不能再多了。
杨兼无?奈极了,只好转移话题,说:“不知河间王有?没有?听说,昨日?别宫的刺客竟然?全都暴毙了,当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萧岑听了这件事情,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四平八稳的,杨广和杨兼都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岑,这么一看,萧岑果然?不像是行凶之人。
萧岑应和说:“是了,外臣也听说了,刺客如此为非作歹,在别宫行凶,还妄图截杀我大梁的公主?,真真儿是岂有?此理,必然?是陈人所?为。”
“哦?”杨兼说:“河间王如何?得知?”
萧岑说:“外臣也是猜的,但是十有?八/九,绝对假不了。天子,您想?想?看,悯公主?不过?一个小娃儿,杀了她能有?甚么人的好?到?时?候大隋和我们大梁闹僵了,还不是陈贼趁乱北上?因此外臣觉得,一定是陈人所?为,这是陈人的诡计啊!”
萧岑的眼眸微微一动,笑着说:“陈人如此可恶,令人愤毒!倘或天子能借外臣兵马,外臣愿意?甘冒危险,为天子南下,讨伐陈贼!”
好家伙,之前想?要杨兼扶持他坐隋主?,现在还想?要从给杨兼手里讨要兵马,杨兼轻笑一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天子是冤大头呢。
杨兼却没有?明面儿上拒绝他,而是稳住萧岿,开始画大饼,说:“河间王不畏惧陈贼,果然?是英雄!倘或有?这个机会,朕还真想?要启用河间王如此的人才呢。”
河间王一听,有?门儿,还要继续毛遂自荐,杨兼却转变了话题,说:“朕与河间王聊的如此投机,来来,咱们再饮一杯,这次朕一定要敬河间王。”
萧岑还是嫩了一些,没看出杨兼是在转移话题,能被天子敬酒,登时?飘飘然?起来,两盏下肚,又是烈酒,慢慢有?些上头,既然?上了头,给他敬酒,河间王也就来者不拒了,不消半个时?辰,很快醉得东倒西歪。
河间王萧岑志得意?满,醉醺醺的从杨兼的寝殿离开,被宫人扶着,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回到?自己下榻的宫殿附近,正好看到?了安平王萧岩,也就是他的五兄。
因着出了刺客的事情,安平王保护不力,被梁主?萧岿叫过?去狠狠的责骂了一番,这两日?重新?部署禁卫,忙碌得很,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萧岑见到?萧岩,哈哈笑起来,东倒西歪的指着他的鼻子,说:“这……这不是办事不利的……的安平王吗!”
萧岩吃惊的说:“老八,你饮醉了?这大白日?的,怎么就饮成这样?”
“你……你管我?!”萧岑笑着挥手,甩开扶着自己的宫人,哈哈哈的笑,说:“我……大王我欢心白日?饮醉,你管得……管得着么?”
“哎!老八,当心!”萧岑甩开宫人,自己又站不稳,几乎跌在地?上,萧岩大步走过?来,扶了他一把,不过?也被萧岑甩开。
萧岑醉醺醺的说:“你们……都不配碰我!大王我就要……就要把你们统统……统统踩在脚底下了!哈、哈哈……”
萧岑离开,还在向自己的兄长炫耀,他哪里知道,他前脚才走,后?脚杨兼和杨广已经?算计起来。
杨兼眯眼说:“父父倒是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杨广还剩下一颗红枣糯米没有?食完,专门留下来,留到?萧岑离开,这才慢慢的享用起来,眯着一双眼睛,慵懒的好像一只小猫咪。
杨兼克制着想?要撸猫的冲动,说:“萧岑用我儿的身份作为把柄,为免他狗急跳墙,玉石俱焚,实在不得不防,不如咱们便……栽赃陷害萧岑,把他扔到?牢狱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杨广正在吃最后?一颗枣子,食的香甜,哪知道却听到?父皇说“栽赃陷害”四个字,而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顺理成章。
杨广连忙饮了口水压压惊,肉嘟嘟的小脸蛋儿都给咳嗽红了,说:“栽赃?陷害?”
杨兼点点头,满含正义凌然?的微笑:“正是如此。”
杨兼解释说:“放着萧岑在外面,始终是一根心头刺,不得不防,不如把他抓起来,关在牢狱之中,看他还怎么开口。”
杨广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好法子。
“不过?,”杨广追问说:“如何?栽赃?如何?一石二鸟?”
杨兼幽幽一笑:“儿子你别忘了,萧岑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之人,任是谁都会觉得萧岑有?嫌疑,不如我们便将这层嫌疑做大。刺客遭到?灭口的事情,怕是别宫里里外外都听说了,那?个真正的行凶之人肯定也听说了,不防透露出去一个消息,就说其实还有?一个刺客,没有?被灭口,只是受了重伤,朕已经?令人快马加鞭,去长安皇宫接神?医徐之才前来抢救刺客。”
徐之才乃是徐敏齐的伯伯,原本效力于北齐的朝廷,而如今北周和北齐全都被大隋取代,徐敏齐和徐之才又本就是汉人,自然?效力于大隋。
谁不知道,当代医师之中,以徐之才为最,可谓是神?仙在世,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说他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徐之才出马,岂有?救不活的人?
杨兼又说:“最后?一个刺客被徐之才救活,开口指认了梁人河间王萧岑,如此一来,萧岑又是最后?一个见到?刺客的人,抓他下狱,也是名正言顺之事。”
杨广恍然?,这个法子,可谓是简单又粗暴了,而且杨兼说一石二鸟,杨广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甚么是一石二鸟。
萧岑是被冤枉的,指使刺客的人,自然?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如果听说刺客还活着,必然?十足心急,绝对会再次出手,灭口刺客,这便是第二只鸟——引蛇出洞。
杨广说:“只不过?……这徐之才年纪大了,恐怕……”
杨兼幽幽一笑,说:“无?妨,左右没几个人见过?徐之才,让人乔装改扮也是可以的。”
……
夜色浓郁,冬风席卷着残破的落叶,不停的向半空席卷肆虐。
骨碌碌——
是车辙的响声,带着一股子急促,快速向别宫大门行驶而来,骑奴到?了门口也不停车,大喊着:“十万火急!医官徐之才,奉命谒见!!”
“速速打开宫门——”
别宫的禁卫已经?得到?了消息,眼看着是医官徐之才的辎车,完全没有?盘查,立刻大喊着:“开门!快打开宫门!”
辎车快速行驶入宫门,一路畅通无?阻,仿佛一道闪电,惊扰了宁静的别宫。
因着这边声音太大,很多宫人全都被吵醒了,纷纷抻着脖颈去看。
河间王萧岑堪堪酒醒,已经?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宿醉头疼,胃里也不舒服,被吵醒了十足情愿,爬起来推开门,冷声说:“甚么声音?如此惊扰!”
不只是河间王萧岑,安平王萧岩也走出来查看,说:“发生?了甚么事情?难道又有?刺客了?”
安平王萧岩负责禁卫军,上次办事不利,已经?被狠狠责罚了一顿,这会子若是再有?刺客,怕是安平王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宫人回禀说:“回大王,好似不是刺客。听说那?日?里抓到?的刺客,还有?一个没死。”
“没死?”萧岑兴致缺缺的打了一个哈切,顺口说:“不是都死了么?”
宫人说:“的确有?一个没死,只差最后?一口气了,天子将老医官徐之才,连夜从长安皇宫叫过?来,就是为了抢救这个刺客的,想?要从刺客口中,问出刺杀指使之人!”
萧岑困顿的厉害,浑身无?力,宿醉头疼,完全不想?管刺客,听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