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哄不好了

杨兼的唇角慢慢扯开一丝温柔的笑意,幽幽的说:“敢动朕的儿子,忍你很久了。”

“你……”宇文贤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杨兼,说:“你怎么?……怎么?没事?你分?明饮了酒……”

杨兼淡淡的说:“自然无事,朕早就注意毕国公了,怎么?会让毕国公如?此得逞呢?”

他说着,“啧啧”一声,笑着说:“毕国公小小年纪,倒是出落成了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花,且茶味十足,当真是世?间少有。朕虽然喜欢小娃儿,但?也不会重口?到?喜欢这种?口?味的小娃儿罢,若是论起小娃儿,那还?是……”

他说到?这里,话题就扯远了,小包子杨广突然“咳咳”使劲咳嗽了两?声,杨兼立刻把话题拉回来,笑着说:“那还?是喜欢我儿这样的。”

杨广:“……”

杨兼回归了话题,气定神闲的看向宇文贤,宇文贤和?杨兼的模样好像对调了一样,前一刻宇文贤还?在稳操胜券,而现在……

杨兼轻飘飘的说:“偷换牛舌饼之人,是你罢,毕国公。为?了陷害朕的儿子。”

他的话音一落,羣臣哗然起来,他们现在昏呼呼的浑身无力,但?是并没有真的昏厥过去,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

宇文贤眯起眼目,眼神滚动,并不承认,说:“胡说!想要用甜食害你的人,明明是杨广!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干系,而且干系还?很大?。因为?……”杨兼笑着说:“从头到?尾想要谋害朕的人,都是你,毕国公宇文贤!”

“当然了,”杨兼又说:“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肯定不会承认,不巧的是,朕就有证据……”

宇文贤戒备的盯着杨兼,似乎在试探他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杨兼幽幽的说:“那个宫女。”

宇文贤蓦然睁大?眼目,看这架势,肯定是被杨兼说准了。

杨广亲自做了牛舌饼,当然不可能做成甜口?的,但?是杨兼食用牛舌饼的时候,突然变成了甜口?,如?果不是杨广的问题,那这其中只有一个环节可以出岔子,便是腾换食合和?承槃的宫女。

杨广当时回宫,因着身上很脏,都是油烟气,所以让宫女去腾换承槃,自己则去换衣裳,其中只有这么?一会子牛舌饼离了手?。

杨兼微微一笑,说:“不如?,朕让人提审宫女来对峙?”

宇文贤听到?这里,立刻暴怒的说:“看来你还?不懂得眼下的局面!!谁由得你去提审宫女!?就算你没有中毒,就凭你一个人,还?有个奶娃儿,能翻出天去么??!”

他说着,对身边的黑甲武士说:“来啊!将这个造反上位的汉儿给我拿下!”

宇文贤话音一落,周遭羣臣登时屏住呼吸,只觉得下一刻那些毕国的黑甲武士便要动起来,一窝蜂冲上去抓拿人主,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大?隋江山,岂不是又要变天了?

然……

宇文贤的话音落地,众人听着各自的心跳声,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就这样面面相觑,黑甲武士一个个却没有动弹,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弹。

杨兼还?在微笑,理了理自己天子的黑色袖袍,相对于杨兼的气定神闲,宇文贤震惊的说:“你们在干甚么?!?没听到?我下令吗!?抓住这个汉儿叛贼!抓住他——!”

黑甲武士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石雕木塑,完全没有反应,宇文贤气的转动轮车,使劲去推那打?头的黑甲武士,怒吼着:“你们在干甚么??!我毕国的武士听令!拿下叛贼!”

杨兼轻笑一声,说:“毕国公,你再仔细的看一看,这些武士,到?底是不是毕国的武士?”

他的话音一落,被宇文贤狠推的毕国武士抬起手?来,将自己的头盔拿了下来……

“嗬——”

宇文贤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说:“韦……韦……韦……”

他说了三声,竟然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那黑甲武士脱下头盔,根本不是甚么?毕国的武士,而是——车骑大?将军韦艺!

随着韦艺将头盔退下来,其他人黑甲武士也将头盔脱下来,“嘭——嘭嘭!嘭……”头盔一个个滚在地上,那些黑甲武士根本不是毕国人,全都是韦艺手?下的亲随。

“怎么?……怎么?会这样?!”宇文宪还?是不可置信,说:“我的人呢?!我的武士呢!?我的士兵呢!?都在哪里……在哪里……”

原来包围整个寿宴的黑甲武士,根本没有一个毕国公的部下,全都是韦艺的人马乔装改扮的,这些黑甲武士之所以戴着如?此厚重的头盔,把面目全都遮挡住,其实就是为?了不让宇文贤看出来。

这支一千人的队伍,早就被杨兼偷梁换柱了。

杨兼笑着说:“毕国公,你以为?只有自己会偷梁换柱?你换走的不过两?块牛舌饼而已,而朕……换走的是你的一千兵马!”

杨广已经冷着脸,不想多?废话,说:“将叛贼宇文贤拿下!”

别看他个头小小的,脸蛋肉肉的,声音软软的,但?是派头十足,威严不可逼视,韦艺这些天早就领教了杨广的威严,哪里敢违背,立刻说:“是!”

于是一招手?,黑甲武士一拥而上,宇文贤坐在轮车上,动作本来就不利索,“嘭——”轮车打?翻,直接被押解在地上。

与此同时,已经有士兵将杨兼所说的宫女押解上来,宫女见到?这个场面,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饶命啊!人主饶命啊,太子饶命啊……婢子也是听命行事,饶了婢子罢!”

宇文贤被押解在地上,摇头说:“不……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不可能……你们明明没有通气……不可能拆穿我……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杨兼笑着说:“你说的无错,朕与太子,的确没有事先通气,不过不妨碍即兴表演。”

杨广的牛舌饼被偷走,的确在意料之外,当时杨兼吃了牛舌饼,感觉到?甜味和?疯狂在自己的口?中发?酵,立刻便明白了,有人想要谋害自己,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杨广。

杨兼了解杨广,如?今的杨广羽翼未丰,还?是需要“依附”自己的,怎么?可能突然下毒手??杨广可没有这么?冲动。

杨兼食了甜食,“第二人格”释放而出,其实大?多?数人只知道杨兼甜食不服,吃了会“发?疯”,甚至因为?不服而死亡,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杨兼根本不会因为?吃甜食而死亡,只会因为?吃甜食而痛苦,每一次吃到?甜食,那种?心底里的痛苦都会绽放出来,那种?最真实的自己,也会绽放而出。

不过杨兼渐渐的觉得,最真实的自己,也并非那么?可怕,也并非是坏的……

杨广见到?过好几次杨兼食用甜食的后果,如?果杨兼愿意,还?是可以克制的,并非那般不理智,因此杨兼大?发?雷霆,让杨广滚的时候,杨广已经猜到?了杨兼的用意,因而加以配合。

宇文贤震惊的说:“你们……在骗我?!”

杨广和?杨兼并没有通气,但?是两?个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杨兼笑着说:“果然知父莫若子,我儿真真儿聪明。”

那之后,杨广“负气离开”,杨兼开始顺理成章的偏爱乖巧的毕国公宇文贤,让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已经失宠了,人主喜爱毕国公,甚至想要收毕国公为?义子。

杨广幽幽的冷笑一声,说:“家?宴之时,你还?来听墙根。”

“也是你们早有准备?!”宇文贤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似乎除了不可置信,已经摆不出其他表情了。

杨广冷漠的瞥了一眼宇文贤,说:“不然你以为?呢?”

原来家?宴之后,杨兼和?杨广父子俩人大?吵一架,也是吵给毕国公听的,他们早就知道,毕国公一定会来听墙根,所以大?吵特吵了一架,毕国公听完十足满意,更加深信不疑,杨广已经失宠了。

杨兼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朕的宠爱,因为?你知道,只有你得宠,你的寿宴才会热闹,满朝文武全都来参加寿宴,赴会是不会带兵马的,尤其是参加一个小娃儿的寿宴,谁也不会戒备甚么?,然而这寿宴,会变成他们的丧宴!”

杨兼说对了,就是这么?回事,宇文贤之所以一直和?杨广较劲,在杨兼面前现弄自己,就是为?了得宠,一个默默无闻的毕国公摆寿宴,哪里会有人来参加?唯独他得宠,才会有诸多?的大?臣来参加,这个时候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毕竟毕国公一共只有一千人马,数量实在太少了。

杨兼说:“为?了引出你的兵马,也是不容易,朕才全力配合。”

毕国公的兵马小心谨慎,一直掩藏的很好,杨兼如?此配合,就是为?了将这些兵马一网打?尽,虽然一千人数量不多?,根本无法?打?仗,但?是长安皇宫的禁卫数量也不过两?千人,若是放着这一千人不管,绝对会酿成大?祸。

宇文会这时候从地上站起来,哪里还?有一点子中毒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说:“嗨,闹了这么?半天,我都累了,终于能站起来了。”

“你们……”宇文贤说:“你们没有中毒!?”

韩凤也从地上爬起来,说:“中毒?我们当然没有中毒了,人主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自然要把毒酒偷换一番,你放心罢,羣臣饮用的并非毒酒,而是烈酒,真真儿上头了而已,根本不是中毒。”

除了杨兼在演之外,其实还?有几个友情出演,那就是宇文会、宇文胄、宇文宪和?韩凤了,四个人装作毒发?的模样,尤其是韩凤,大?喊了一句有人下毒,如?此一来就提醒了大?家?,似乎给众人下了心理暗示一般。

于是羣臣感觉自己头晕、腿软等等,便以为?是中了毒,其实他们不知道,是因着酒水太烈的缘故,真的一杯就上头。

杨兼说:“不只是这些,给朕下蛊的人……也是你罢,毕国公。”

杨兼虽然是问话,但?他的声音笃定的很,又说:“其实在朕的太室里放巫蛊娃娃之人,应该不是何泉,也是这个宫女罢?”

宫女一听,瑟瑟发?抖,甚么?都招认了,说:“婢子是被逼的啊!饶了婢子罢!”

仔细一看,这宫女似乎有些眼熟,分?明是当时指认何泉之人,说她好像看到?何泉在没有当班的情况下,出入人主的太室。

因为?何泉后来的反应,还?有招认的态度,众人自然而然的信以为?真,觉得何泉受人指使,因而在杨兼的太室放入了巫蛊娃娃,但?那个真正放入巫蛊娃娃的人,并非何泉,何泉从头到?尾,不过一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杨兼说:“何泉背后的那个主子,就是你,毕国公。”

何泉被送入牢狱之后,宇文贤很聪明,为?了和?何泉撇开关系,他让自己的部下,以愤恨何泉伤害了毕国公的借口?,毒打?了何泉一顿,如?此一来,大?家?都会觉得宇文贤和?何泉没有半点子干系,反而有仇怨,谁又能想到?,毒打?何泉的人,便是何泉真正的主子呢?

杨兼说:“不得不说,小小年纪,你也算是心狠手?辣之人,便算是成年之人,也未必有你心狠。”

“何泉……”宇文贤被押解着,怒吼说:“何泉!!是何泉出卖了我!?对,是何泉出卖了我!不然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可能失败?!何泉这条狗!!我当时就不应该救他!”

杨兼淡淡的说:“毕国公你错怪何泉了,他从头到?尾都是最忠心的,可惜,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条狗,一条傻狗罢了。”

杨兼用了很多?计策,想要拉拢何泉,无论是青团,还?是刀下留人,两?次三番,也没有打?动何泉,何泉一直不肯开口?,不愿意招供,宁死也不说出自己的主子是谁。

“不可能!”宇文贤怒吼说:“如?果不是何泉那条狗反咬了我!你们怎么?可能发?现我的计划?!”

杨兼淡淡的说:“漏洞,实在太多?了……”

其一,巫蛊娃娃就有漏洞。宇文贤是第一个发?现巫蛊娃娃之人,巫蛊娃娃上有毒,把宇文贤的手?掌都给灼烧烂了,当时宇文贤大?哭不已,众人这才发?现了隐蔽的巫蛊娃娃。

其实当时宇文贤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何泉陷害小太子杨广。但?是也有一个漏洞,徐敏齐发?现,这巫蛊娃娃上的确有毒,但?是这种?毒素很难扩散开来,换句话说,只有触碰到?巫蛊娃娃才会被灼伤,如?果巫蛊娃娃一直放在龙床之下,根本不会通过吸入对人体产生伤害。

如?此巫蛊娃娃上的毒就很是耐人寻味了,可谓是画蛇添足的第一笔。

宇文贤震惊的说:“你在那时候……便怀疑我了?”

杨兼摇头说:“朕并非怀疑你,毕竟当时你还?是个可怜儿的小娃儿,谁会无端端去怀疑一个小娃儿呢?不过……”

其二,当时小包子们在吃猪蹄火锅,杨兼突然被韦艺叫出去,说是韦孝宽回来了,有事情想要和?杨兼单独禀报,说的就是毕国一千兵马的事情。韦孝宽抵抗了梁人,从黄河班师回朝,巧了,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一千兵马正在调度,韦孝宽可是老将了,一看便觉得有猫腻,立刻让人去查看,自己快马加鞭回到?京兆禀告天子。

“当时韦老将军看到?了一千兵马,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千兵马是谁的人马,还?需要再仔细盘查,本来你的做法?很小心谨慎,朕也不会如?此快盘查出结果,可惜……你还?有画蛇添足的最后一笔。”

“那便是……”杨兼挑起唇角轻轻一笑,笑容却凉飕飕的不达眼底,说:“陷害朕的儿子。”

宇文贤一切做的都挺好,虽然有画蛇添足,但?是何泉这个弃子一直在拼命保住宇文贤,宇文贤根本不算露馅儿,偏偏宇文贤自己不作劲儿,非要急功近利的画蛇添足一笔,那就是偷换牛舌饼了,彻底引起了杨兼的怀疑。

杨兼眯眼说:“小小年纪,心思深沉不是你的错,却偏生喜欢陷害旁人,那就是你的错了。当时在道会苑,你摔下马背骨折,想必也是有心之举,从那时候开始,便想方设法?的构陷我儿了罢。”

宇文贤没有说话,但?是脸上青筋暴怒,羣臣一听,纷纷喧哗起来。

“毕国公的心机竟然深沉如?此?”

“小小年纪这还?了得?”

“竟然把咱们这些长者,全都顽弄于股掌之中,这……这也太可怖了!”

踏踏踏——

就在此时,老将军韦孝宽一身黑甲,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拱手?说:“人主,一千叛军,已经悉数押解。”

宇文贤听到?这里,浑身一瘫,不过很快的,嗓子里发?出“哈哈哈——啊哈哈!”的大?笑声,仿佛疯了一样。

宇文贤狠狠的说:“成王败寇!我输了,杀了我罢!我宇文家?的人,都是有骨气的,想要我臣服于你这个汉儿,是万万不能!趁早杀了我!”

杨兼摇摇头,说:“不,朕不杀你。”

宇文贤又是哈哈笑起来,似乎很是得意,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杨广,说:“怎么??你是不舍得杀了我?是了,我听人说,人主最是喜欢小娃儿,看来你的确不舍得杀了我。”

他说到?这里,杨广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凉飕飕看了一眼宇文贤,随即又把目光划开,凉飕飕的看了一眼杨兼。

杨兼:“……”

杨兼咳嗽了一声,慢慢踱步,说:“朕不杀你,并非因为?你的年纪大?小,也并非朕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着……想让你看看朕的这片天下,这是你梦寐以求,两?次失之交臂的天下。”

“你!!”宇文贤似乎被杨兼戳中了脉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怒张着,肉嘟嘟的小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杨兼幽幽的又说:“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

罢了,摆了摆宽大?的黑色袖袍,说:“押解下去。”

“是!”韦艺立刻拱手?,亲自押解着宇文贤离开。

宇文贤被抓,一千兵马全部落网,一场令羣臣惊心动魄的寿宴终于落下帷幕,众人战战兢兢,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又不得不敬畏杨兼,总觉得一切都在杨兼的掌控之中,谁也跳不出这个圈子。

羣臣散去,天色不早,杨兼也该回宫去了,便对杨广说:“儿子,来,跟父父回宫。”

他说着,伸手?去抓杨广的小胖手?,哪知道……

下一刻却捞了个空,杨广向后错了一步,负手?而立,并没有让杨兼领着自己的手?。

杨兼连忙拢着自己的衣摆蹲下来,与杨广平齐,打?起是一百二十叠的温柔,慈眉善目的说:“儿子,父父当时是权宜之计,你不是也看懂了父父的意思,乖,咱们回宫去了。”

“呵!”小包子杨广露出一个十足“邪魅狂狷”的笑容,说:“的确是权宜之计,不过……父皇若是不朝三暮四,日日想着宠爱旁的小娃儿,也不会让宇文贤有机可乘,不是么??”

杨兼:“……”这么?一说,好像颇有道理。

杨兼因着自己童年的缘故,但?凡看到?小娃儿,总是忍不住偏爱一些,尤其是像宇文贤这样,无父无母的小娃儿。

但?是朝三暮四就……

杨兼谆谆教诲的说:“我儿,这朝三暮四应该不是如?此用的。”

杨广对着杨兼笑了一下,笑容却“假惺惺”的,说:“是么??朝三暮四这四个字,儿子以为?,用在父皇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杨兼说:“儿子,去哪里?”

杨广小大?人一样,负手?往前走,一副气哼哼,“宝宝哄不好了”的模样,大?步往前走,嘴里奶声奶气的说着:“父皇不是让儿子滚么?,儿子滚了。”

杨兼:“……”暴君的脾气不小……

当时杨兼食了偷梁换柱的牛舌饼,“癫狂”的大?吼让杨广滚,现在倒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杨广走出宇文贤的府邸,杨兼身材高挑又挺拔,两?三步追上来,说:“乖儿,要不然……咱们回宫再说?”

杨广却说:“儿子这些日子在车骑大?将军府上住的不错,还?算是舒坦,今儿个儿子也回韦将军府上了,天色不早了,父皇,早些回宫歇息罢。”

杨兼:“……”

韦艺刚从毕国公府踏出来,美滋滋的想着宇文贤抓住了,如?此大?好,这样一来小太子便可以回宫住了,自己终于能送走小太子这尊大?佛了,哪知道……

韦艺一走出来,立刻便被晴天霹雳砸中,听到?了如?丧考妣的噩耗。

韦艺震惊说:“太……太子,您说甚么??不可!万万不可啊!左右事情已经解决了,还?请太子速速回宫,回宫啊!”

杨广都不搭理韦艺,直接上了韦艺的辎车,对韦艺的骑奴说:“回府。”

骑奴已经领教了杨广的厉害,哪里敢不从,立刻对杨兼和?韦艺作礼,驾着辎车,可谓是撒丫子便跑,一溜烟儿没影了。

韦艺哭丧着脸,说:“人主!这……这怎么?办啊!”

杨兼摸着下巴,心想儿子绝对是吃味儿了,虽然自己的确“花心”了一些,见到?可怜的小娃儿便控制不住,但?在杨兼心里,还?是便宜儿子最可爱了,不只是可爱,还?是逆天的外挂,若是论排名,便宜儿子绝对是第一位不可动摇的。

杨兼说:“看来儿子有些小脾性。”

韦艺眼皮直跳,说:“人主,卑将以为?……太子的脾性可不小……”

杨兼又说:“罢了,父子哪有隔夜的仇?韦艺啊,你就让太子在你那里小住两?日,等太子的小脾性散的差不多?了,便会自行回宫。”

人主如?此自信,打?脸来的却如?此突然……

杨广在韦艺的府上一住就是五天,足足五天,小脾性还?没掉下去,一直都没有回宫,这可急坏了杨兼,当然,还?有韦艺……

韦艺今日休沐,不当班,但?是他一大?早便急匆匆来到?宫中,请求谒见天子。

韦艺可怜巴巴的说:“天子,人主!您快把太子接回去罢,这尊大?佛,卑将家?里实在供不起啊,这么?下去不是法?子!说好了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呢?这看起来不像是……不像是……”不像是亲父子啊!

还?真是让韦艺说对了,根本不是亲父子……

杨兼揉了揉额角,他也没想到?,杨广五日还?没回来,这五日里,杨兼都是亲力亲为?批看文书,当然了,杨兼也是可以批看文书的,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儿子不在,杨兼一大?早上就要晨起,往日里清闲的作息全都被打?乱了,忙碌得很。

杨兼说:“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确实不是法?子!”韦艺终于找到?了知音,哀求说:“天子,给卑将一条活路罢!”

杨兼又说:“可是……我儿赌气,现在不愿意见朕,如?何是好?”

“说到?底……”韦艺忍不住小声叨念:“还?不是天子朝三暮四的错?”

“嗯?”杨兼发?出了一声鼻音,韦艺连忙改口?说:“卑将是说……那个甚么?……知子莫若父,还?请天子想个好法?子,把太子请回宫来,也好让……让卑将松一口?气。”

杨兼放下毛笔,似乎在思考甚么?,随即唇角绽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韦艺登时后背发?凉,总觉得天子一定想了甚么?糟糕的法?子,否则怎会笑得如?此诡异?

杨兼说:“韦艺,你也想送走太子,是么??”

“自然!”韦艺说:“千真万确!这还?有假?!”

杨兼点点头,微微颔首,说:“既然如?此,朕教你一个法?子——你便从今儿个起,不要让仆役打?扫府邸。”

“不要……打?扫府邸?”韦艺一脸迷茫。

杨兼的唇角还?挂着瘆人的奸笑,说:“是了,不要打?扫府邸,用膳的承槃也不要洗刷,全都堆在一起,换下的脏衣裳也不要洗涤,全都堆在一起,至于厅堂屋舍,更不要清扫,让灰土全都堆在一起。”

韦艺其实并非一个爱干净的人,得过且过,但?是听到?这些,总觉得浑身也不舒坦起来,忍不住挠了挠后背。

杨兼继续说:“太子是我儿,朕很了解他的秉性,十足爱干净,你若是把府邸弄得脏乱不堪,不出三日,太子一定会回宫。”

这法?子……

虽然损了点,但?是听起来好像有用!

果不其然,韦艺回去之后便让仆役放假了,不需要打?扫府邸,但?是工钱照旧,仆役们当然欢心了,第一日没有打?扫,第二日杨广这个洁癖患者便忍不了了,想去找仆役打?扫,但?是无论厨子、骑奴、小厮还?是侍女,全都不在府中,一个个找不到?人影儿,韦艺又要进?宫值岗,也不在家?里。

吃过的承槃、穿过的衣裳堆在一起,地上蒙着一层灰,杨广何其聪明,一看这场面,登时明白过来,绝对是杨兼的馊主意,而且还?是一条有味道的计谋——馊臭!

杨广板着小肉脸,忍了一日,心想着朕甚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脏乱了一些么??有甚么?可怕?

但?是杨广想错了,的确很可怕,忍到?了第三日,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一刻也不想在韦艺的府邸里呆着,他冲进?自己的屋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卷成一个小包袱,负气背在背上,大?踏步离开韦艺的府邸,心想着大?不了去找别的府邸住,蜀国公尉迟佑耆的府邸最新落成,就在附近,尉迟佑耆为?人干净,井井有条,府邸应该差不了。

杨广抱着小包袱,堪堪走出韦艺的府邸,定眼一看,府门口?竟然停着一辆辎车,有人站在辎车旁边,笑得一脸“老谋深算”,可不就是杨广的便宜爹,当今人主杨兼么??

杨兼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知道杨广的性子,一定忍不了三天,于是第三天便放下手?头的公务,亲自来到?韦艺的府门口?等候着,果不其然,这还?没到?正午呢,杨广卷铺盖跑出来了。

杨兼三日都没看到?杨广了,三日不见,总觉得便宜儿子更加可爱了,小肉脸气哼哼的,板着脸,小嘴巴不自觉的微微嘟着,标准的川字眉,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包袱。

杨兼恨不能抱起可爱的儿子,亲一亲他的小肉脸蛋儿!

杨兼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说:“儿子,跟父父回宫罢?”

他说着,亲自打?起车帘子,请杨广上辎车。

杨广紧紧抱着小包袱,肉呼呼的小肉手?差点把小包袱给手?撕了,似乎十足不甘心,僵持了一会子,却还?是抱着小包袱上了辎车。

杨兼得意的一下,儿子还?是儿子,你老子还?是你老子,果然知子莫若父,杨兼可谓是把便宜儿子拿捏的死死的。

杨兼上了辎车,笑着说:“乖儿子,还?生气呢?父父宠爱旁的包子,那不过都是……”

杨兼思考了一番,随即说:“嗯,逢场作戏。”

说完之后,杨兼登时觉得自己这口?气,好似大?猪蹄子大?渣男似的。

杨兼又说:“儿子,想食甚么?,父父一会子给你去做,如?何?”

说话间,辎车已经入了宫,天子的辎车不必停在公车署,一路往前行驶,还?没到?路寝宫门口?,杨广突然朗声说:“停车。”

骑奴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把车子停下来,杨兼说:“儿子,还?没到?路寝呢。”

他的话说到?这里,小包子杨广动作飞快,直接一窜,从辎车上灵动的跳下来。

这里并非是路寝宫,而是太上皇杨忠下榻的宫殿,杨广也不要小包袱了,跳下来便跑,颠颠颠的跑进?宫殿中,用最奶萌的嗓音喊着:“祖亲!窝来啦——”

杨忠没想到?乖孙来了,连忙迎出来,小包子像是个小炮弹一样扎进?杨忠怀里,还?蹦蹦跳跳的说:“祖亲!祖亲,抱抱!”

杨忠登时眉开眼笑,立刻将孙儿抱起来,说:“哎呦喂乖孙,乖孙怎么?来了?是不是想祖亲了?”

杨兼吃惊纳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追下辎车,追进?殿中。

便听到?杨广奶声奶气的说:“孙儿好想好想祖亲鸭!那这样叭!孙儿住在这里,陪着祖亲好不好鸭!”

“好!”

“不好!”

杨忠和?杨兼几乎是同时发?话。

杨兼可是费尽心思,才把小包子杨广接回宫中的,哪知道接是接回来了,儿子竟然要跑到?爷爷这里住,那做爹的怎么?办?

儿子不在,大?批大?批的文书还?是要自己批看,晚上没有人体工学抱枕,早上没有小肉脸,这种?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儿?

杨忠却欢心的不得了,抱着杨广不撒手?,说:乖孙儿,你想留在祖亲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嗯嗯!”杨广故意拉长了声音,甜甜的说:“祖亲最——好啦!孙儿最——稀饭祖亲啦!”

杨兼:“……”

杨兼把杨忠拉到?一边,低声说:“阿爷,您怎么?这样?儿子好不容易才把广儿接回来的。”

杨忠则是说:“我儿,对不住了,不是阿爷不帮你,乖孙好不容易要留下来,要不然……你过些日子再来接走?”

杨兼:“……”

小太子杨广回宫是回宫了,但?是并没有回路寝宫,而是跑到?太上皇那里小住,杨兼这回是真的发?愁了。

杨兼没了法?子,便紧急召集了一个廷议。

蔡王杨整、滕王杨瓒、齐国宇文宪、赵王宇文招、兰陵王高长恭、安德王高延宗等等,全都聚集在路寝宫中,还?以为?是甚么?要紧的事情。

宇文会说:“突然把咱们都召集过来,是不是梁人的事情?我听说梁人闹了地震,死伤无数!”

韦艺说:“我觉得是陈人的事情,最近陈人特别不安分?。”

高长恭说:“我等还?是不要猜度了,等人主出来,自有分?晓。”

众人正说话间,杨兼果然来了,他一个人走出来,身边也没有仪仗,看的众人有些迷茫,今日不是廷议么??怎么?连中官都没有?

杨兼说:“坐,诸位不必拘束。”

众人全都在席位上落座,宇文会沉不住气的说:“天子,到?底是甚么?重要的事情,召集我等过来廷议?是不是梁人不安分?了?”

杨兼摇摇头。

韦艺说:“一定是陈人,我说甚么?来着?一定是!”

杨兼复又摇摇头。

“也不是?”高延宗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梁人和?陈人合伙了?他们一定是看咱们北方联合到?一起去了,想要趁着现在不安稳,分?一杯羹,对不对?”

杨兼还?是摇头。

赵王宇文招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是……人主,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儿啊!”

杨兼这才幽幽的说:“其实……寡人今日找你们来,是来商讨一件,比梁人更棘手?,比陈人更可怕的事情。”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杨整小声说:“难道是突厥?”

杨整开了一个头儿,其他人也发?散起来,杨瓒说:“可能是吐谷浑。”

众人不停猜测着,便听到?杨兼终于揭晓了谜底说:“是……太子。”

“太子?!”

众人诧异不已,都不知道太子怎么?了。之前太子谋害天子的事情,已经不攻自破,原来是毕国公宇文贤野心勃勃捣的鬼,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太子又怎么?了?

杨兼把手?肘支在案几上,叹了口?气说:“太子……回宫了,但?是住在太上皇那处,不随朕回来路寝宫,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眼皮均是一跳。

兰陵王高长恭干笑了一声,说:“太上皇宠爱太子,太子小住几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宇文会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说:“今日前来,不是商议作战之事的么??”

杨兼淡淡的说:“这一战,也很关键。”

宇文会:“……”

杨兼说:“你们议一议,给出一些意见来,朕该如?何将太子接回来。”

众人:“……”

杨整挠了挠后脑勺,说:“这……要不然做些好吃的?太子不是最喜人主做的美味儿么?。”

杨瓒点头应和?着说:“对对,二兄说得对。”

杨兼说:“那要做甚么?美味儿?”

宇文会一拍手?,说:“枣花糕啊!你们忘了么?,太子最喜欢枣花糕了!嗨,说着我也想吃这口?了!”

韦艺一听枣花糕,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使劲摇手?说:“不行不行,牛舌饼不行!”

高延宗说:“我们说的是枣花糕,没说牛舌饼。”

韦艺却执意说:“不行不行,牛舌饼不行!”

高延宗:“……”

众人都以为?韦艺是个傻的,韦艺实在冤枉,把关于牛舌饼和?枣花糕的事情说了一遍,把小太子杨广指鹿为?马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杨整一拍脑袋,说:“是啊,日前人主还?把小侄儿的枣花糕送给毕国公食,好像确实不行。”

杨兼:“……”二弟果然是插刀小能手?。

杨兼听众人商议了好久,也没甚么?头绪,到?底做个甚么?样的膳食,保证是儿子喜欢的,而且还?能讨儿子欢心呢?

杨兼进?了膳房,环视了一圈,今日的食材不少,还?有许多?新鲜的菜色,如?今正是隆冬时节,想要找一些新鲜的蔬菜可不多?见。

杨兼看着这些蔬菜,心想着儿子不爱食菜,自己这些日子不在身边儿,杨广肯定不怎么?食菜,心里又有些小脾性,搞不好可能会上火,应该做一些蔬菜给他食。

但?是做甚么?蔬菜,杨广才会乖乖食下去呢?

杨兼的眼眸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一个好主意,并非是蔬菜,但?是菜色十足丰富,足足可以加入八种?,甚至更多?更多?的蔬菜,吃起来还?完全没负担,就算不爱吃菜的人也可以吃。

——炸酱面。

杨兼要做的就是炸酱面,乍一听,完全没有蔬菜的事情,但?是其实不然。

炸酱面分?很多?种?,很多?地方都有炸酱面的吃法?,而杨兼要做的是老北京的炸酱面,这可是杨兼的拿手?好戏,工序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又不简单。

为?何如?此说呢?

因着炸酱面的关键,除了炸酱和?面条,面码儿也是关键。

这老北京的炸酱面,和?烤鸭一样,讲究颇多?,杨兼最喜欢六必居的黄酱合着五花肉丁炒制出来的炸酱。五花肉肥厚适中,一定不能要纯瘦肉,否则炒制出来的炸酱少了荤油,拌面的时候会觉得太干,吃起来面条干涩,没有口?感,自然更别提美食的幸福感了。

五花肉切的也不能太小,太小炸制之后会变成肉干,太大?炒制完毕会觉得太肥,因此肉丁的大?小也是学问。将肉丁下锅先炸一番,然后开始炒酱料。

准备好炸酱和?面条,这剩下来的便是面码儿这个关键了。面码儿是由各种?蔬菜组成的,吃的时候将蔬菜倒进?去拌着吃,当然了,如?果不喜欢拌着吃,就着吃也无不可。

这面码儿的学问便多?了去的,讲究七碟八碗,用小碟子或者小碗装着,每一种?分?量不大?,精致又考究,还?有一首胡同小孩子唱的童谣说的就是面码儿,“青豆嘴儿、香椿芽儿,焯韭菜切成段儿;芹菜末儿、莴笋片儿,狗牙蒜要掰两?瓣儿;豆芽菜,去掉根儿,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心里美,切几片儿,焯豇豆剁碎丁儿,小水萝卜带绿缨儿……”

可以做面码的蔬菜足足二十多?种?,并不局限,每次吃一些,都能吃上一个星期不重样儿。

今日正好蔬菜齐全,杨兼便挑拣了一些,将这些蔬菜切好,摆在承槃和?小碗之中。

硕大?的木承槃中,中间放着一个大?海碗,因着是冬日,讲究吃锅挑儿的热面,面条热腾腾的没有过水,白生生一叠叠的缠绵在碗中,旁边放上一碗炒制好的炸酱,环绕上一圈七碟八碗的面码儿,乍一看上,众星捧月一般,别看只是面条,但?是简简单单的面条也能吃出仪式感来,这味蕾之事,一点子也不能含糊。

杨兼做好这一切,便亲自端着承槃离开,往露门而去。

这个时辰刚好是散学的时候,杨兼迎着露门而去,果然来得巧不如?来的好,正好看到?了小太子杨广从露门出来。

小太子小大?人儿一样,负着手?,大?步从露门走出来,身后跟着小包子琅琊王,琅琊王手?里握着一卷书,摇头晃脑的说:“啊鸭!这个叫甚么?鸭!这个字这么?念!师傅下午要考,你快教教我。”

杨广鄙夷的说:“谁叫你方才睡觉。”

琅琊王委屈的啃着书角,说:“可素……可素乃也睡觉了鸭!”

“呵……”杨广无情的笑了一声,说:“那是因为?孤就算是睡觉,也识得这些字,你识得么??”

琅琊王委屈的说:“不、不识得。”

杨兼一听,好家?伙,两?个小包子在课上睡觉,也就是乐逊老先生脾性好点,否则非要炸了不成,毕竟毕国公被抓了,只剩下小太子杨广和?琅琊王高俨两?个人习学,结果两?个人还?都睡了……

“哇——”琅琊王啃着书角,突然嗅了嗅鼻子,说:“神马味道,好香鸭!”

他说着,仿佛一个小雷达,一眼便看到?了杨兼,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说:“哇!人主来啦!哇!好吃的!哇!是神马这么?香!”

杨广早就看到?了杨兼,但?是他这会子气性还?没消下去,只是恭恭敬敬的作礼,说:“拜见父皇。”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不必多?礼,看,这是父父给你做的午膳。”

虽然只是一碗面,但?是打?眼望过去,面码儿花花绿绿的,何其壮观,而且十足新鲜,令人食欲大?开。

不过……

杨广心想着,一定是想要用美食来腐败自己。

杨广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是琅琊王摇着小手?说:“哇——好香哦!要吃要吃!!窝也要吃!”

琅琊王一边说,一边跳窜窜的卖萌,可萌死了杨兼,不过不行,就算再萌,杨兼也不能给琅琊王吃,这碗面,可是专门给儿子准备的。

杨兼对琅琊王说:“乖乖,快去用午膳,一会子下午师傅还?要考核。”

一提起考试,琅琊王的小眉毛立刻撇成八字,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瞬间连吃美味的食欲都没了。

因着杨兼没有把炸酱面给琅琊王食,也没有叫琅琊王一起来食,所以杨广对杨兼的态度还?稍微满意一些,也没有执拗,便被杨兼带走去用午膳了。

杨兼把杨广带回路寝宫中,让杨广净手?之后,便开始给他拌面,将深色的炸酱和?白生生的面条混合在一起,不停的搅拌,搅拌均匀之后,将面码儿盖在上面,一叠一叠的,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倒是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杨兼拌好面,笑着推给杨广,说:“我儿,来尝尝。”

杨广接过筷箸,抓着筷箸挑起一口?面,送进?嘴里,“嗷呜嗷呜”的吃起来,炸酱面入口?咸香,因着炸酱是五花肉丁做的,五花肉分?量十足,所以吃起来口?感带着一股子肉/欲,说不出来的喷香,一根根面条也染上了肉味,浓郁十足。

酱香浓厚,面码儿接腻,平日里不怎么?吃的蔬菜,拌在面里,竟然说不出来的可口?。

杨广住在韦艺家?里,其实天天都“吃不饱”,不是韦艺虐待他,而是杨广的口?味很刁,他乃是贵胄出身,又做过太子和?天子,天生口?味就很刁钻,又被杨兼给养刁了,韦艺家?里吃的都太“粗糙”,实在不拘小节,杨广每日都是对付几口?,不饿就好。

如?今终于食到?了可口?的美味,腹中饥饿,食欲大?增,立刻抱着大?海碗,呼噜噜的吃面。

足足一大?碗的炸酱面,还?有很多?的面码儿,杨广一口?气竟然全都给吃了,连一根面条都不剩下,最后还?用面条抹着碗里的炸酱,将炸酱也全都抹干净送入口?中。

肉嘟嘟的小嘴巴鼓囊鼓囊的嚼着,嘴巴上还?带着一圈炸酱的猫胡子,别提多?可爱了。

杨兼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猫胡子,顺手?捏了一下杨广的小脸蛋儿,说:“我儿真乖,全都给吃光了,看来是饿了,那父父晚上再给你做,好不好?”

杨广大?快朵颐的吃完之后,这才优雅的擦擦嘴,两?条小胳膊抱臂看着杨兼,杨兼眼皮一跳,心想着想用美食糊弄过去,好像不是太容易,毕竟便宜儿子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啊……

杨兼咳嗽了一声,说:“儿子,是父父的不对。”

杨广抱着小肉手?,说:“哦?父皇哪里不对了?”

杨兼:“……”

杨兼硬着头皮忏悔,说:“父父不该见包起意。不该……不该朝三暮四。”

杨广哼了一声,抬着小下巴,那小模样十足傲娇,说:“还?有呢?”

还?有?

杨兼按了按狂跳的眼皮,迟疑说:“以后父父绝对不多?看旁的包子一眼,你看父父今日只做了一碗炸酱面,只给儿子食,其他的小娃儿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杨广忍不住“啧”了一声,满脸正色的说:“父皇可知道这次因为?宠爱小娃儿,差点酿成大?祸不成?旁的国君是因着美色祸水,疲懒朝政,父皇倒是好,因为?小娃儿,说出去恐怕惹人笑话。”

“是是,”杨兼态度良好,点头说:“我儿说得对,太对了,父父已经吸取了教训。”

杨兼看时机差不多?了,又说:“儿子,你甚么?时候……搬回路寝宫啊?”

杨广又抱臂起来,说:“祖亲宠爱,儿子也舍不得祖亲,过几日再搬回来。”

杨兼:“……”

杨兼连忙给小包子杨广揉着肩膀,说:“儿啊,还?生气呢?父父虽然没有事先和?你通气,但?是后来咱们家?宴那次吵架,可是你自编自导的,怎么?还?气起来了?”

的确如?此,为?了显得逼真,两?个人家?宴吵架,那是即兴加戏,杨广知道宇文贤会来偷听,因此安排好了“剧本”,都是杨广的主意。

杨广又是哼了一声,虽是自己的主意,但?不得不说,有些话听起来当真气人,杨广的气性很大?,从韦艺遭殃的程度就能看出来……

杨兼说:“儿子,快回来住罢,你看看,父父这里都快被文书给堆满了。”

杨广:“……”

杨兼又说:“父父还?需要一个人体工学抱枕,每日晚上夜不能眠,你看看父父的眼圈是不是都黑了,儿子你忍心么??”

杨广:“……”

杨广真想摸摸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杨兼脸皮这么?厚?是了,一定是因着杨兼温柔的表象,把厚脸皮给掩盖住了,不得不说,温柔真是大?杀器。

杨广勉强同意搬回路寝宫来住,当天下午,杨兼就去杨忠那里,把儿子的东西搬回来。

杨忠一脸震惊的说:“孙儿怎么?这就要搬回去了?”

杨兼无奈的说:“阿爷,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拖儿子后退。”

杨忠说:“我可是祖亲,让孙儿与我多?住几日不好么??”

杨兼笑眯眯的说:“阿爷放心,您若是想见祖孙,到?儿子那里去看也一样。”

杨忠说:“那你怎么?不到?我这里来看,也是一样的。”

经过一番争夺,杨兼还?是胜出了,把小包子杨广抢了回去,终于结束了一个心头大?患。

毕国公宇文贤被圈禁起来,虽然没有死刑,但?是恐怕会比死还?要痛苦,一千兵马已经收归朝廷,剩下来的只有何泉这个人了。

何泉一直被圈禁着,因为?他不配合,嘴巴很严,不愿意拱出幕后主使,所以这么?长时日都被圈禁着,杨兼没难为?他,也没有打?算放了他。

吱呀——

昏暗的偏殿门被推开,冬日的阳光洒进?昏暗的殿中,殿中的尘土被光线打?得无处遁藏,张牙舞爪的在空中肆意狂欢。

杨兼带着杨广从殿外走进?来,杨广看到?偏殿里脏兮兮的,到?处都是尘土,立刻拽起自己的袍子角,似乎是怕自己的袍子被尘土弄脏,毕竟杨广是有洁癖之人。

杨兼看着他那嫌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弯下腰来,干脆将小包子杨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如?此一来,杨广就不用踩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了。

“哗啦……”锁链声从偏殿里传来。

昏暗的偏殿里有人,一个缠着锁链,脖颈上戴着枷锁之人靠坐在偏殿的地上,完全不理会殿中的尘土,就那样席地而坐,表情木然,眼神毫无波澜,正是中官何泉!

何泉日前被打?得浑身溃烂,没有一片好的皮肤,杨兼让人将何泉圈禁起来,但?是没有苛待他,还?让徐敏齐给何泉查看了伤势,每日有人专门来上药。

徐敏齐今日也跟着来了,杨兼抬了抬下巴,徐敏齐立刻过去给何泉查看伤势,回话说:“回回回……回天子,何……何何何……何中官的伤势已经不要紧,全部愈、愈合了!”

杨兼点点头,说:“有劳徐医官了。”

徐敏齐口?称不敢,很快告退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看到?刘桃枝抱臂站在门口?,一脸杀气的盯着自己,徐敏齐连忙将药箱抱在身前,他人高马大?的,面对刘桃枝却异常害怕,畏畏缩缩的说:“你……你要做做做做……做甚么??天……天子还?在呢!”

刘桃枝幽幽一笑,说:“徐医官,你怕甚么??难不成又做了甚么?亏心事儿?”

徐敏齐使劲摇头,连带着一起摇手?,生怕刘桃枝不信,自从上次“酒后失德”,徐敏齐自曝把柄之后,就再也不敢犯坏了。

刘桃枝又是一笑,说:“放心,桃枝不做甚么?,人主感念徐医官忙碌,今日休沐还?要进?宫看诊,因此让桃枝送徐医官回府罢了。”

“不不不不……不用了!”徐敏齐抱着药箱撒腿就跑,说:“我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刘桃枝在后面笑着说:“徐医官,你跑甚么??桃枝送您啊!”

何泉瘫坐在偏殿布满灰土的地上,任由徐敏齐检查完毕,始终没有过多?的眼神,一直冷冷冰冰,毫无波澜。

杨兼淡淡的开口?:“毕国公的诡计,已经被朕揭穿。”

何泉终于有了动静,慢慢抬起眼皮,瞭了一眼杨兼,但?表情很快又平静下来,慢慢垂下眼目,没有过多?的情绪,平静的令人发?指。

杨兼一手?抱着杨广,另外一手?将一个食合放在何泉面前,咔哒打?开,不出意外,里面放的是一颗青团。

翠绿的粉团圆润饱满,只看着便觉得如?此幸福可爱,令人食欲大?开。

何泉盯着那粉团,沙哑的开口?说:“毕国公已经伏法?,人主还?要我这个奴人做甚么??大?可以一刀杀了,一杀了之。”

杨兼笑了笑,说:“对,朕大?可以一刀杀了你,但?是朕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你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何泉目光毫无波澜,杨兼又说:“你的主人,不,你昔日里的主人,说你是一条反咬人的狗,但?是朕不这么?觉得,是他太不了解你了,其实你的忠心天地可鉴,只可惜,碰到?了一个不懂珍惜的主人。”

何泉抵死不开口?,宇文贤却以为?是何泉出卖了他,其实何泉早就猜到?了,因此他方才一点子也不惊讶。

早在宇文贤派人来打?何泉的时候,何泉就已经心死了他,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性命报答宇文贤而已。

有死而已……

杨兼挑唇一笑,说:“报恩的游戏已经结束了,谁还?没遇到?过几个渣前任呢?何泉,要不要试试看跟着朕?”

渣前任?

杨广奇怪的看了一眼杨兼,这句话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觉得肯定不是甚么?好词儿。

何泉抬头看着杨兼,杨兼笑眯眯的说:“宇文贤的恩德,你已经报答完了,如?何?不如?跟着朕。朕可是两?次亲手?为?你做青团,这份大?恩大?德,是不是也要报答一下?”

何泉沙哑的说:“我头一次,看到?有人如?此厚脸皮,上赶着让人报恩。”

哪知道杨广很自然的说:“你若是跟着人主,恐怕以后比这厚脸皮之事,都见怪不怪了,完全无需惊讶。”

杨兼:“……”儿子这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呢?

何泉眯了眯眼目,说:“人主和?太子,愿意养一条狼么??狼,可是随时会吃人的。”

杨兼笑着说:“狼?你也就是一只小狗子,朕家?里养着一只小老虎都不怕。”

身为?小老虎的杨广,幽幽的看了一眼杨兼。

何泉低头看向食合中的青团,慢慢伸手?拿出来,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