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震惊的看着手中的文书,如同杨兼所说,这就是卖身契,北齐已?经将他卖给了杨兼。
其实白建能来出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才?敢如此顶撞小皇帝宇文邕,他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
白建一腔热血,结果等来的不是酷刑,而是北齐的抛弃,对于北齐来说,白建的确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了。
白建随即眯起眼目,深沉的盯着文书看。
杨兼说:“不必看了,不是伪造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杨广眼皮一跳,咳嗽了一声,杨兼这才?继续说:“有了这卖身契,白将军可以归顺于兼了罢?”
白建沉默了一会子,开口说:“恕彦举狂妄,彦举并不想归顺于镇军将军。”
杨兼似乎并不意外,说:“哦?不想归顺,为何??”
白建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将军乃是周人,而彦举乃是齐人,你周人是为了侵略而来,我?身为齐人,又怎么会归顺于周人呢?”
杨兼幽幽一笑,说:“我?等怎么是为了侵略而来?我?等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来。”
杨兼的话太冠冕堂皇了,白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天底下的统治者,根本不分?北周和北齐,每次侵略的时候都会拿出这句话做护盾。
杨兼则是说:“白将军,难道兼说错了么?齐人天子昏庸,齐人百姓犹如躺在干柴之上煎熬,而兼这一路而来,你可听闻兼滥杀过一个?齐人百姓?可听闻兼残杀过一个?齐人俘虏?”
白建一愣,有些回答不上来,杨兼继续“咄咄逼人”的说:“有些人说出来的话,的确是空话,但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真话,看来白将军空话听得多了,因此把?真话也?当成了空话,不是么?”
白建听着杨兼的话,怔愣了良久,一时回答不上来。
杨兼笑了笑,露出十足亲和温柔的表情,说:“白将军不必如此急切的拒绝兼,不如花一些时日,考察考察兼。”
“考察?”白建奇怪的看向?杨兼,考察这个?词儿,分?明是上级对下级说的,或者上层对下层说,而现在白建摆明了才?是下层,而且是最底层,杨兼竟然让自己考察他。
杨兼点点头,说:“自然,看得多了,你也?便了解了兼的为人,因此现在不必着急拒绝兼,不如这样罢……我?们打?个?赌。”
杨广一听,便知道杨兼又要开始坑人了,上一个?和杨兼打?赌的人,倘或没?有记错,乃是安德王高延宗,而上上一个?和杨兼打?赌的人,正是被剃了大?秃瓢的卫国公宇文直……
白建说:“如何?赌法?”
杨兼说:“经年为期,如果白将军有求于兼,那?么便自动归顺于兼,如果足足经年,白将军还是没?有改变心意,或者不曾有求于兼,那?么白将军去留自如,兼绝对不会多加干涉,如何??”
白建似乎有些狐疑,说:“当真如此?只赌这个??”
杨兼点点头,说:“当真如此,只赌这个?。”
白建立刻答应下来,说:“好!一言为定。”
杨兼笑眯眯的说:“既然赌约成立,那?么打?赌的这段时日里,白将军就安生住在军营中,左右……白将军也?无家可归不是么?”
白建听到此处,眼神微微有些落寞,他已?经被北齐的天子推出来,自然是回不去的。
杨兼又说:“白将军放心,兼的军营管吃管住,当然了……相对的,都包吃包住了,请白将军闲暇之余帮忙照料这些马匹,应该不是问题罢?”
白建很自然地说:“自然没?有问题。”
杨兼说:“一言为定。那?兼也?就不惹人嫌打?扰白将军了,告辞。”
他说着,拱拱手,白建也?对杨兼作礼,两?个?人谈的还挺愉快,小包子杨广便推着杨兼离开了。
杨广推着杨兼走远一些,这才?淡淡的说:“白建此人执拗的厉害,性子像一头牛样,父亲只和他打?赌经年,恐怕不妥。”
杨兼轻笑一声,说:“儿子,你怎么如此甜?父父怎么可能是想和他打?赌?只是想用打?赌吸引他的注意力,其实是想让他帮忙养马而已?。”
杨广说过了,白建有养马的才?能,而且他这个?人踏实肯干,没?有旁人那?么多心眼儿,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儿的类型,别人休息他不休息,别人不吃苦他肯吃苦如此。
杨兼见白建把?马匹照料的那?么好,他们正在行军,又到了齐人的地界,唯恐马匹会有不服症状,因此让白建照顾马匹是最好的。
杨广眼皮一跳,的确如此,怕是白建这个?老?实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打?赌上,根本没?注意养马。
杨广还有疑虑,说:“倘或白建真的无求,父亲会遵照赌约,放他离开么?”
杨兼幽幽一笑,很自然地说:“怎么可能?”
杨广:“……”如此阴险,还说的光明正大?,恐怕唯有杨兼一人了。
白建老?实留在军营中,做了一个?马夫,每日里照顾马匹,工作起来毫无怨言,而且十足主动耐心,杨兼营地里的马匹本有一些水土不服,被白建悉心照料的日益强壮起来。
把?白建留下来,便该送冯小怜去交换阎氏了,齐人天子因为看上了冯小怜,一直催促着他们交换阎氏,反而成了最心焦的那?一个?。
杨兼让人去打?听负责交换冯小怜和阎氏的北齐将领是谁,另外一方面,又让尉迟佑耆去打?探宇文直的动向?。
毕竟日前尉迟佑耆来“告密”,说宇文直心怀不轨,撺掇着小皇帝宇文邕伏击阎氏,不想让阎氏回归北周,如今阎氏已?经在路上了,能不能把?阎氏接回来,拉拢大?冢宰宇文护,就差这最后一个?哆嗦,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才?行。
杨兼正在幕府营帐处理公文,说是他处理公文,其实多半都是小包子杨广在处理,杨兼打?着自己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借口,正在“奴役童工”,杨兼转着轮车,在幕府营帐里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而小包子杨广则坐在案几边,兢兢业业的批看着文书。
因着小包子个?头太矮,他坐在席子上,上半身要稍微欠起来一点,几乎是趴在案几上批看文书,肉肉的小脸蛋板着,蹙起标准的川字眉,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又不急不缓,看起来像模像样儿的。
杨兼观察便宜儿子很久了,小包子专心的模样特别可爱,可爱到杨兼忍不住想给他配个?小眼镜儿,一戴上肯定是迷你版的霸道总裁类型。
杨兼抬起手来,悄无声息的伸过来,轻轻戳了戳小包子的面颊,哪知道杨广却可以一心二用,分?明专心致志的批看文书,小肉手抓着毛笔,突然一挡,准确无误的挡住了杨建的魔爪。
杨广侧头无奈的看向?杨兼,说:“看来父亲是想要批看文书了?正好,文书有些多,这些是晋阳周边闻讯赶来献礼的豪绅名单,父亲要不要过过目?”
杨兼戳过去的手立刻很自然的画了半个?圈,举向?头顶,伸了个?懒腰,说:“好困啊,嘶……一定是最近老?阴天,父父这肩膀,疼……疼得很。”
杨广无奈的又看了一眼杨兼,收回目光继续批看文书,将晋阳豪绅的名单扔在一面。
因着杨兼一路从?潼关打?到延州,又从?延州打?到晋阳,可谓是如日中天,势如破竹,所以晋阳附近的豪绅听说杨兼的名头,都害怕的要死。
要知道这年头连年征战,豪绅虽然是地头蛇,但是也?不容易,如果哪个?地方缺少财币打?仗,这些豪绅们很可能会被抢掠一空,随便按个?名头将他们查抄杀头,用他们的家资冲做粮饷。
因此很多豪绅看到军队来了,都会主动奉献一部分?家资,如此一来,军队们看到豪绅主动孝敬,便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杨兼自从?来了晋阳,并没?有抢掠这些地方豪绅,不管是豪绅还是百姓,都没?有抢掠,杨兼还下令,但凡有随意抢掠之人,不管官阶大?小,一律杀头,绝不姑息,而且是可以检举的,军中纪律严明,根本没?人敢犯。
这一来,杨兼的军中本就不缺粮食,他们收服了那?么多齐军,连带着端走了许多的齐军粮草,目前粮草充沛,完全不需要担忧。这二来,杨兼的军队现在踩踏的是北齐的土地,北齐的百姓难免会和白建一样,觉得他们是侵略的恶霸,所以杨兼尽可能控制军队,给当地百姓留下好的印象。
晋阳附近的豪绅眼看到杨兼到来,一个?个?争抢着想要贿赂杨兼,递上来贽敬的礼单,杨广用小猫眼瞥了一眼,随即很不屑的将那?些礼单扔在一面儿,这些无关紧要的,一会子再批看也?不迟。
杨兼正在百无聊赖,便听得外面有人脆生生大?喊着:“世子!世子你在不在鸭?”
是阿史那?国女?!
“世子!”
“世子你在不在鸭?”
“我?要进去了鸭!”
杨兼和杨广对视一眼,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杨广动作凌厉,把?一卷文书扔过去丢给杨兼,杨兼劈手接住,微微蹙眉,一副废寝忘食的认真模样,仔细的查阅着手中的文书。
杨广则是用小肉手抓起毛笔,胡乱的给自己脸上抹了一道墨迹的“猫胡子”,趴在案几上,晃着小肉腿,装作在蜜香纸上胡乱画画儿的模样。
阿史那?国女?跳窜窜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认真办公的杨兼,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英俊,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阿史那?国女?本就对杨兼自带滤镜,现在这层滤镜两?米厚都不够,分?明是五米厚!
阿史那?国女?跳过去,一脸崇拜的说:“世子,你在批看文书鸭!”
杨兼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是啊,国女?竟然来了,兼方才?批看文书实在太入神,都没?发觉,还请国女?恕罪。”
杨广听到这里,“呵……”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阿史那?国女?完全没?注意杨广的冷笑,更是一脸崇拜的说:“哇——世子你好厉害鸭!”
杨兼刚想说一些推辞的话,哪知道阿史那?国女?下一刻便说:“咦?好奇怪鸭,世子,你们的文书,是这样批看的么?我?虽然会说一些子汉话,但并不识得多少字,我?还以为你拿反了文书呢!”
阿史那?国女?是突厥人,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她从?小便被灌输要嫁到中原的思想,因此从?小便习学了一些汉话和文字,如今的北周,小皇帝宇文邕推崇儒学,因此通用汉话和文字,军中偶尔也?有人还在说鲜卑语,但已?经少之又少。
阿史那?国女?一脸真诚,杨兼低头一看,可不是么,阿史那?国女?根本没?有看错,自己是把?文书拿反了,刚才?看杨广扔过来,自己一接,没?注意正反,阿史那?国女?进来的又匆忙,因此根本没?来得及查看……
杨广额角的青筋蹦了起来,如果不是因着阿史那?国女?爱慕父亲,他恐怕都要以为阿史那?是在讥讽人了……
“咳……”杨兼很是自然的将文书放下来,岔开话题说:“国女?前来,可是有甚么要紧事?儿?”
这里乃是幕府营帐,幕府乃是全军最肃穆之地,平日里商讨军机要务,一般人没?有传令是不能进来的,更何?况阿史那?国女?还是突厥人,虽突厥正在和他们联盟,但阿史那?国女?贸然进来还是不妥。
阿史那?国女?“啊!”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说:“险些忘了!世子,我?们已?经打?听到了,齐人交换人质的主将,乃是他们的护军将军,大?名唤作唐邕!”
唐邕……
“并州赫赫,唐白之誉。”这句话中说的唐白,就是唐邕和白建,唐邕乃是北齐大?名鼎鼎的八贵之一,杨兼没?想到先是看到了白建,这会子又要遇到唐邕。
阿史那?国女?说起唐邕,跺着脚说:“这个?唐邕,烦人的紧!”
杨兼奇怪说:“国女?与齐人的护军将军,如何?还能结仇?”
按理来说,唐邕和阿史那?国女?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其实不然,突厥一万大?军北下和杨兼汇合,这一路上都受到了北齐的伏击和骚扰,伏击他们的人正是唐邕!
阿史那?国女?说:“鸭鸭呸!这个?唐邕,烦人的很,一路上像疯狗一样追着我?们的军队跑,怎么甩也?甩不掉,我?们可从?来不曾怕过任何?人,倒不是怕了他,而是当真太烦了,就是这个?唐邕,险些误了咱们会师的时机!”
杨兼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阿史那?国女?说:“唐邕护送阎氏,恐怕不那?么简单,世子你千万要小心鸭!”
杨兼笑着说:“多谢国女?。”
“鸭——!!”
杨兼一笑,惹来了阿史那?国女?高分?贝的尖叫,那?分?明是一副追星的模样,阿史那?国女?尖叫的蹦起老?高,随即红着脸哒哒哒的跑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杨兼调戏了国女?不成……
阿史那?国女?突然跑出去,杨兼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转头看向?坐在案几边的杨广。
杨广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甚么,一副心无旁骛,冷漠高傲的模样。
阿史那?国女?方才?进来的时候,杨广为了伪装童真,抓着毛笔在蜜香纸上写写画画,杨兼悄无声息的凑过去,低头一看,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猫?”
杨广竟然画了一只小猫咪,看起来像是“简笔画”,毕竟出自“孩童”之手,不过画的活灵活现,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杨广睁开眼目,立刻把?画了小猫咪的蜜香纸团起来一扔,似乎觉得这是自己的黑历史。
杨兼则是掏出一方帕子,沾了水给杨广擦了擦脸蛋上的墨迹,便宜儿子像只小花猫,又画了一只小花猫,这是想要萌死父父么?
杨广冷漠的坐在席子上,抱臂让杨兼给他擦脸,随即淡淡的说:“唐邕此人,军法严明,治军严苛,突厥骁勇蛮横,都无法与唐邕匹敌,的确是个?厉害的主儿。”
杨兼挑眉说:“不过看你这模样,已?经想到了对策?”
杨广斜斜的挑起单边嘴唇一笑,说:“正是如此。”
杨广歪了歪肉呼呼的小身子,把?撂在一边的豪绅礼单突然拿起来,哗啦哗啦晃悠了几声,说:“唐邕这个?人治军严明,嫉恶如仇,又不受贿赂,几乎是无懈可击,但他有一个?致命之处。”
杨兼托着腮帮子,看着一脸“高冷酷帅”,却奶萌无极限的便宜儿子,说:“是甚么致命之处?”
杨广又是冷笑一声,说:“唐邕对待豪绅,太过严酷。”
唐邕可以说是一个?“暴吏”了,对于百姓,唐邕非常宽容,百姓们都爱戴唐邕,但是对于豪绅,唐邕又一杆子打?死,十足严酷,不管是强取豪夺的豪绅,还是正儿八经发家致富的豪绅,唐邕都十分?敌视,因此唐邕所到之处,没?有一个?豪绅不厌恶他,没?有一个?豪绅不忌惮他。
杨广幽幽的说:“唐邕对待豪绅太过严苛,豪绅们虽然没?有兵权,无法与唐邕抗衡,但是父亲可别忘了,这些豪绅都是……地头蛇。”
豪绅在当地发展壮大?,因此才?会变成豪绅,如此一来,最熟悉当地情况的,自然就是这些豪绅,他们人脉广博,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些豪绅耳目灵光,是最先知晓的。
杨广的小肉手捏着豪绅礼单,递给杨兼,说:“父亲不如见一见这些豪绅,唐邕想干甚么,想做甚么,这些个?豪绅必然都能给父亲一一复述出来。”
杨兼挑眉一笑,果然……儿子很好使啊。
齐人天子派遣唐邕来护送阎氏,必然没?有那?么简单,看来齐人天子也?在抖机灵,一方面想占有冯小怜的美色,一方面还想握住阎氏这个?王牌,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杨兼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杨兼按照杨广的说辞,立刻筛选了一些晋阳当地的豪绅,摆下宴席,不要他们的钱财,反而还宴请他们。
晋阳的豪绅听说杨兼到了附近,全都挣抢着贿赂,但是杨兼素来油盐不进,虽然不搜刮他们,但是也?不接受他们的贿赂。小皇帝宇文邕到来之前,豪绅们便排队等着杨兼“临幸”,但是一直没?能等到,如今杨兼突然来信,说是宴请这些豪绅,豪绅们立刻感激涕零的来参加,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儿?
燕饮的规格根本不大?,也?没?有设在军营中,毕竟是晋阳的豪绅,一切都需要谨慎起见。
豪绅们带着贽敬排队而来,很快坐满了宴席,一个?个?对杨兼溜须拍马。
“镇军将军年轻有为啊!”
“镇军将军俊美绝世啊!”
“我?等能见到镇军将军,当真是三生有幸!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杨兼听着这些豪绅浮夸的溜须拍马,微微一笑,说:“各位以为,本将军与唐邕相比呢?”
“唐邕?”
一说起唐邕,果不其然,在场的豪绅们脸色骤变,一个?个?仿佛食了苍蝇屎似的,几乎变得“青面獠牙”,那?是又怕又恨。
豪绅说着:“虽我?们都是齐地之人,但说句心坎儿里的话,甚么齐人,甚么周人?谁能让咱们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好人!这个?唐将军呦……手段实在太严苛了,仿佛一个?阎王似的,哪里有镇军将军半点子的好?”
“正是呢!连给镇军将军做奴仆都不配!”
“是了,说的太对了!根本不能与镇军将军同日而语!”
“甚么同日而语,要我?说,同年而语都不可!”
新的一轮吹捧无缝连接,杨兼继续引导说:“本将军听说,唐邕要来晋阳与本将军交换人质,你们可也?有听说了?”
豪绅们立刻说:“听说了!”
“正有此事?!”
“不是我?说,将军,这其中有诈啊……”
果然,这些豪绅们耳目灵动,他们一些人想要投靠杨兼自保,一些人是两?面逢源,还有一些人正在观察形势,因此都不妨碍给杨兼透露一些消息。
“哦?”杨兼说:“唐将军堂堂正正,岂能有诈?”
“镇军将军,真的不是我?们说唐将军的坏话,小人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将军如此厚待我?们,我?等若是不回报将军一些,心里都过意不去……”
“因此不瞒将军,这次交换人质,的确有诈,将军千万不能前往,否则后患无穷!”
那?豪绅压低了声音,仿佛做贼一样低声说:“唐将军还未进入晋阳地界,但是他的亲信已?经进入了晋阳,还扮作了粗人苦力的模样儿,神神秘秘,偷偷前往汾水……”
汾水……
杨兼眯了眯眼目,如果他记得无错,齐人便是想要和他们在汾水之畔,交换人质。
豪绅继续说:“这些子亲信正在挖掘汾水的河道,怕是等将军带兵去交换人质,便要放水淹了将军的兵马,到时候后患无穷!”
如今乃是秋季,按理来说春夏涨水,今年秋季雨水又少,因此汾水水量并不充沛,就算是挖开河道,也?无法冲垮杨兼的军队。
但坏事?就坏事?在,如果大?水一到,杨兼的军队没?有防备,必然方寸大?乱,这时候唐邕派人出来偷袭,便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只是可以抢夺冯小怜回去,阎氏也?不必送过来,不可谓不妙啊。
杨兼幽幽一笑,说:“原来如此。”
便宜儿子的方法果然有用,这些个?豪绅真乃地头蛇,消息灵通的很,尤其唐邕想要在汾水动手脚,除了他的亲信之外,还要招收一些下苦去挖河道,豪绅们耳目灵通,自然会听说。
如果不是这些豪绅,杨兼恐怕真的要中了唐邕的道!
一个?豪绅交代了唐邕的计策,另外的豪绅不甘示弱,生怕被其他比下去,如此一来便不能受到杨兼的庇护,立刻说:“镇军将军有所不知,唐邕抓去挖河道的下苦,便是小人家中的仆役啊!”
唐邕的亲信进入晋阳,人数不宜太多,但是挖河道需要人手,所以唐邕便让亲信去抓一些豪绅的家丁来。之前也?说过,唐邕这个?人对豪绅十分?严酷,“一视同仁”的严酷,有些没?有犯事?儿的豪绅家丁也?被抓去挖河道,大?家怨声载道,但是又碍于唐邕的威严,不敢声张。
豪绅吐着苦水,说:“小人家中的仆役十有八/九都被抓去了,因此小人知晓河道的详细情形,可以为将军画下地图!”
杨兼的笑容虚伪至极,说:“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不不!”豪绅立刻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这有甚么可麻烦的?为将军办事?儿,是小人的幸事?!”
豪绅立刻将挖掘河道的地形图画下来,画的十足清晰,河道是如何?挖掘的,走向?如何?,途径何?处,一目了然。
杨兼收获颇丰,喝了两?杯酒,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机密,遣散了豪绅之后,便带着图纸回到了营帐。
杨广已?经在等了,看到他回来,淡淡的说:“成了?”
杨兼晃了晃手中的地形图,说:“父父出马,还有甚么不成?”
杨兼把?图纸扑在案几上,一大?一小对坐在案几边上查看地形图,杨广冷笑一声,说:“唐邕果然不简单,看这河道挖掘的形态,一旦放水,前去交换的兵马,绝对会被大?水冲的人仰马翻。”
前去汾水交换的周军有一条必经之路,这条路不算太宽,但非常平坦,并不适合伏击,倒是极其适合放水,俨然是一条现成的河道。
看这图纸的模样,唐邕就是想要把?汾水引流到这里,只等杨兼带着冯小怜一到,便放水冲散他们。
周师如果在遭到大?水冲撞,混乱不堪体力下降之时,再遭到齐军的伏击,一定无力反抗。
杨兼摸着下巴说:“这地形不容易存水,而且如今汾水水量并不充沛,大?水显然是一次性的。”
杨广点点头,的确如此,挖河道显然是一次性的,大?水冲过来,一次性过去,不会存积,如果能够避开这一次性的大?水冲击,那?么唐邕的计划可以说便失败了,周军又有准备,根本不怕齐军的伏击。
杨兼眸光深沉,说:“让谁来做这个?冤大?头,帮咱们趟趟水呢?”
他们正说话间,尉迟佑耆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营帐外面轻声说:“世子歇息了么?佑耆有要事?禀报。”
杨兼说:“进来罢。”
尉迟佑耆从?外面走进来,似乎很是急切的模样,说:“世子,宇文直那?面,有动静了。”
杨兼挑了挑眉,示意尉迟佑耆继续说下去。
尉迟佑耆又说:“宇文直收买了一些力士,正在四处打?探唐邕的队伍,和阎氏的消息,想要在半路伏击阎氏。”
杨兼听了没?有着急,反而对杨广说:“儿子,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广似乎明白了杨兼的意思,没?有说话,却仿佛打?哑谜一般点点头。
杨兼刚才?还想找人来做冤大?头,冲锋陷阵去趟水,这会子宇文直便自己上赶着送上来了。杨兼立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故意透露给宇文直唐邕和阎氏的消息,让宇文直提前带着力士从?必经之路赶过去,到时候唐邕的亲信看到有人经过,一定会下令挖开河道放水,如此一来,宇文直和唐邕冲在一起,两?败俱伤,简直便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杨广说:“好是好,但这鱼饵如何?,怎样才?能把?消息透露给宇文直?”
……
宇文直一直在打?听阎氏的消息,奈何?护送阎氏前来交换的乃是护军将军唐邕,唐邕这个?人手段严苛,他的军队几乎找不出一丝漏洞,所以宇文直想要在途中下手,伏击阎氏,许多次都没?能得逞,眼看着交换人质的时日临近,宇文直着急的团团转。
另外一方面,交换人质的事?情是杨兼亲自负责的,一直十足保密,宇文直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听出来消息,众人好像故意避开宇文直谈论似的。
眼看着马上便要交换人质,宇文直急的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特意前来幕府营帐,准备探听一下消息。
杨兼和高长恭在幕府中,就等着宇文直过来打?探消息,等了好一阵子,宇文直只是在外面转磨,好像不敢进来。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说:“听着脚步声,还在外面犹豫呢。”
杨兼等得不耐烦,说:“宇文直怎么如此磨蹭。”
高延宗练了兵,扛着自己的长/枪正好路过幕府,想到四兄高长恭说今日要去幕府议事?,便也?打?算去看热闹,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宇文直,宇文直徘徊在幕府门口,要进不进,好似还在支着耳朵探听甚么。
高延宗走上前去,说:“做甚么呢?鬼鬼祟祟的。”
高延宗是个?大?嗓门儿,幕府里立刻听得清清楚楚,宇文直也?不好再躲闪了,便说:“我?正好要进幕府查看一些文书。”
高延宗瞥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便打?起帐帘子走了进去,宇文直装作很自然的模样,后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杨兼可算是等到了宇文直,立刻对高长恭打?了一个?眼神,高长恭故意将一卷文书立刻合起来,因为合的太快,还发出“啪!”的一声,动静颇大?。
高长恭将文书合起来还不算完,又将文书压在了一摞文书的最下面,似乎很是“见不得人”。
宇文直立刻发觉了,高长恭显然不对劲儿,而且很可能是针对自己,十有八/九就是交换人质的事?情,宇文直自以为很是聪明,留了一个?心眼儿,暗中记住文书的位置。
哪知道高长恭这个?举动,不但引起了宇文直的注意力,还引起了高延宗的注意力,高延宗奇怪的看向?高长恭,说:“你藏甚么呢?”
高长恭说:“没?有,阿延看错了。”
高延宗眼睛一眯,立刻说:“肯定藏了!”
高长恭头疼不已?,他没?想到高延宗突然跑来了,比宇文直的反应还要大?,高延宗则以为高长恭在藏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立刻联想到了那?日的小衣和秘戏图……
高延宗恍然大?悟,说:“你是不是又做甚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了?”
高长恭当真是没?有,说:“阿延怎么来了?我?们去外面罢。”
高延宗不依不饶的说:“我?都看见了!拿出来!凭甚么不叫我?看?”
宇文直可不知道高延宗误会高长恭是个?假正经,藏了秘戏图,他还以为高长恭藏的是关于交换阎氏的消息,如今保密,就连自己弟弟都不告知。
宇文直眼下是愈发的深信不疑起来……
杨兼都不需要开口,没?想到高延宗跑来“帮忙”,施施然便离开了幕府营帐,高长恭也?跟着走出去,高延宗追在后面大?喊着:“你这个?老?不羞!”
宇文直假装查阅着文书,等众人全都离开了营帐,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保持着假装翻看文书的动作,又翻看了好一会子,这才?转过头来,跑到幕府的帐帘子边上,轻轻打?起帐帘子仔细查看,确保没?有人了,又跑过去,将文书搬起来,把?高长恭藏起来的文书抽出来。
宇文直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果然是交换阎氏的文书!
交换的时辰、路线、地点简直一清二楚,宇文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有了这份文书,抢在杨兼交换人质之前,伏击阎氏便可以了。
宇文直如获至宝,立刻将文书誊抄一份,拿了副本,自得意满的离开了幕府营帐,往小皇帝宇文邕的营帐去复命了。
杨兼并没?有走远,他如今的腿脚已?经可以活动了,便稍微在旁边散了散,杨广坐在备用的轮车上,因为个?头小,腿也?短,坐在轮车上自然沾不到地,两?只小肉腿来回来去的晃荡着。
杨兼眼看着宇文直从?幕府中走出来,偷偷摸摸离去,不由轻笑说:“钩越直,越上钩。”
宇文直怀揣至宝,一路跑到天子营帐门口,禀报之后走进去,还特意让宇文邕遣散了所有的中官和宫女?,这才?谨慎的将文书拿出来,献宝一样说:“皇兄,这就是交换阎氏的文书,弟弟已?经安排了力士,只要皇兄一声令下,可以确保在交换阎氏之前,伏击阎氏,万无一失!”
宇文邕眯着眼睛盯着文书,似乎还在做最后的犹豫,宇文直见他犹豫,便催促的说:“皇兄,不要再犹豫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甚么可以犹豫的了!唐邕护送阎氏的队伍十足谨慎,这里又是齐人的地界,我?们的手不够长,屡次伏击阎氏都失败了,只有抢在交换人质之前,先赶到汾水,出其不意的击杀阎氏,才?是最后的希望啊!难道皇兄便要眼睁睁看着大?冢宰和镇军将军结盟么?”
“够了!”宇文邕的脸色阴沉,说:“不必再说了,便按照你说的去做。”
“是,皇兄!”宇文直十足兴奋,如果能搅黄杨兼交换阎氏这件事?情,杨兼的士气挫败,宇文直才?能报仇。
宇文直阴测测的说:“请皇兄放心,弟弟一定把?事?情办妥,万无一失!”
……
交换人质当日。
宇文直得意的提前离开了营地,带上自己精心挑选的力士和亲信,抢在杨兼的队伍之前,天还没?亮便开拔,往汾水而去,准备先一步赶到汾水,出其不意的击杀阎氏。
宇文直可不知道,他想要击杀阎氏,唐邕也?想要伏击周师,两?面都在动脑筋,想到一起去了。
宇文直带着大?部队,速度很快,往汾水扑去,宇文直骑在马上,驱赶着亲信和士兵,大?喊着:“快!!脚程快!急行!加快!”
大?大?队人马向?前扑进,这时候唐邕的亲信果然发现了他们,唐邕的亲信们十足的奇怪,说:“怎么回事??周师怎么来的这么早?比预期提前了几个?时辰,这会子天才?亮啊!”
唐邕其他的亲信也?是奇怪,若不是他们昨天晚上就埋伏在这里,恐怕便要错过周师的队伍。
“不知甚么情况,但打?头的的确是周贼无疑。”
“是了,那?个?打?头的,乃是周贼伪天子的亲弟弟,唤作宇文直的。”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挖开河道?”
“情况有变,还是先通知将军为上。”
“来不及了,他们的队伍马上便要通过河道范围,今年汾水水量不够,眼下又不是涨水的季节,如果现在不挖开河道,等他们走远,便淹不到了。”
“怎么办?”
“挖!挖开河道!”
唐邕的亲信们纠结了一番,眼看着宇文直的队伍就要扑过去,再也?不敢犹豫,立刻一声令下,开始挖掘河道,很快挖掘出了一个?口子,河水“轰隆隆——”的冲出,顺着预先挖好的河道奔流而出,冲向?宇文直的军队。
宇文直一马当先,正在飞快赶马,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犹如野兽的吼叫。
有亲信说:“国公您听,这是甚么声音?怎么好似是野兽的吼声?”
一旁的力士哈哈大?笑,他们都是重金收买而来的能人异士,自负不凡,嘲笑着说:“胆子就是小,甚么野兽见了阿爷,不也?要吓得撒尿么?”
“不像是野兽,”又有人说:“倒像是山崩洪水的声音。”
“山崩?”力士又是一番新的嘲笑:“这附近平坦,哪里来的甚么山?更别说洪水了,今年的汾水水量这么浅,好像你阿爷的一口唾沫,还洪水,哈哈哈——”
“轰隆隆——”
“隆——隆——隆——”
伴随着力士的笑声,咆哮的声音更加巨大?,不停的鸣响,快速从?前方席卷而来。
宇文直本是跟着那?些力士一起嘲笑的,哪知道下一刻脸色陡然变化,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大?喊一声:“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字愣是没?说出口,“轰!!!”一声,河水冲出河道,滚着泥土,瞬间变成了泥黄色的泥汤子,翻滚咆哮,打?着像海浪一样的浪头,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
“啊——”
不管是宇文直,还是亲信,亦或者刚才?嘲笑的力士,登时被巨大?的浪头打?得一个?趔趄,人仰马翻,摔倒在地,巨大?的水流冲击力十足,将他们向?后一顶,竟是冲出老?远,久久都爬不起来。
“不好!!有埋伏!”
“是埋伏!”
“真的是洪水!”
这时候宇文直的队伍才?知道是洪水,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齐军呐喊着,紧跟着洪水涌上前来,很快接壤。
宇文直和那?些力士被冲倒在马下,还没?来得及骑马,全都趴在地上啃了泥巴,狼狈不已?,而且洪水灌进介胄里,介胄本就沉重,沾染了水之后仿佛要重上一倍,不只是狼狈,且十足消耗体力。
宇文直呐喊着:“快!!齐军杀来了!爬起来!快都爬起来!”
他说着,摸向?自己腰间,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却抓了一个?空,震惊的说:“我?的……我?的剑呢!”
原来是方才?洪水太猛,宇文直不只是被冲下马背,兵器也?被冲走了,这会子手无寸铁。
宇文直的头盔歪歪扭扭遮挡了一半视线,也?没?有兵刃,连忙蹲下去在地上捡,兵刃相对较轻,洪水连马匹都能给冲翻,更别说兵刃了,长/枪丢了满地,被水流冲出去老?远,可谓是丢盔卸甲了。
连兵刃都没?有,宇文直的兵马根本无法应战,立刻便被齐聚包围,齐军驱赶着马匹,将他们围在中央,打?头的亲信定眼一看,说:“怎么只有齐人的卫国公?”
“他们的主将镇军将军在何?处?”
“兼在这里呢。”
唐邕的亲信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轻笑,众人心中都是一凛,猛地回头看去,果不其然,黑压压的兵马快速包抄而来,不同于宇文直的兵马,这次包抄而来的兵马整齐有素,介胄干松,一个?个?手执长/枪,显然是训练有素,且早有准备的军队。
杨兼笑眯眯的坐在马背上,小包子杨广坐在他身前,杨兼将便宜儿子抱在怀里,伸手拉着马缰,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宇文直心里咯噔一声,虽他还没?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心底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自己如此狼狈,而杨兼出现的刚刚好,又十足游刃有余,难道……中计了?!
何?止是宇文直,就连唐邕的亲信也?中计了。
唐邕的亲信还以为他们抓住了周师的队伍,哪里知道,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兼才?是那?只黄雀,又从?外围把?他么包围了起来。
杨兼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笑着对惊慌失措,满脸污水的宇文直说:“卫国公,辛苦您了,趟水很累罢?”
唐邕的亲信虽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宇文直,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用刀架在宇文直的脖颈上,威胁的说:“让开!让你的兵马撤退,否则我?一刀捅了他!!”
杨兼摊了摊手,说的十分?大?度慷慨,说:“捅啊,爱怎么捅怎么捅,你就算把?他捅成马蜂窝,兼要是皱一下眉头,就跟你姓!”
唐邕的亲信愣了一下,似乎还没?熟悉杨兼的垃圾话氛围,冷喝说:“退下!!我?没?看开顽笑!”
杨兼说:“兼也?并未开顽笑,这位英雄你可能不知道,卫国公在朝廷中与兼多有不和,这次卫国公前来趟水,也?是兼耍了一点点小手段,骗他前来,如果这位英雄能为兼分?忧,一刀捅死他也?是干净,免得兼费心。”
“你……”唐邕的亲信显然不相信杨兼的话,气的瞪大?了眼睛,猛的一抬手,“啊!!!”宇文直惨叫一声,手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杨兼果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止如此,还挥了挥手,悠闲的说:“全部押解,记住,要活的。”
“是!”杨兼此行带了骠骑大?将军宇文会、兰陵王高长恭、安德王高延宗,因着在汾水交换人质,所以杨兼还带上了擅长水战的郝阿保和狼皮一同,阵容可谓是相当强大?,他一声令下,将领们立刻纵马冲上去。
“别!别!”宇文直大?喊着:“他们会杀了我?的!”
唐邕的亲信威胁无效,他们人数并不算多,杨兼带了大?批的兵马,简直是碾压而来,又有宇文会这等高手,便像是黄蜂过境,而且“不分?敌我?”,将宇文直和唐邕的兵马全部押解起来。
杨兼拍拍手,笑着说:“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时辰刚刚好,走,赴会,咱们去会一会唐邕。”
唐邕在汾水驻扎了营地,安排好了河道的事?情,还有伏兵的事?情,这时候静等着结果。
唐邕想不到的是,他百密一疏,安排得如此周密,却被杨兼收买了当地的豪绅,一早出卖,做的根本都是无用功。
唐邕坐镇在营地的幕府之中,面容肃杀,等待良久,士兵冲进来大?喊着:“将军!”
“如何??”唐邕立刻长身而起,说:“可抓住了周师?”
士兵脸色苍白,说:“将军,没?……没?有,伏兵失败了。”
“甚么?!”唐邕似乎不相信,说:“如何?会失败?是河道没?有挖成?还是周师改变了路线?”
士兵说:“都、都不是,也?不知怎么的,那?周军的镇军将军,好像提前得知我?们要挖河道似的,竟然遣了与他不和的卫国公宇文直先一步前来,伏兵们以为宇文直的队伍就是交换人质的队伍,因此……因此提前动手了。”
士兵说到这里,唐邕也?不必再听下去,登时恍然大?悟,河道的方法是一次性的,只能使用一次,等到杨兼真正赶来,他们已?经没?有后手。
唐邕脸色肃杀,说:“周师的队伍,到哪里了?”
“快到了……”士兵回话说。
果不其然,便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大?批人马快速而来,在汾水营地面前停下来,杨兼坐在当头的骏马之上,首先下马,然后将个?头矮小的小包子杨广从?马背上抱起来。
其实杨广比杨兼熟悉骑马,虽然如今缩水了,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但是下马这样的基本动作还是会的,并不想让杨兼抱他下马。
不过杨兼执意如此,而且理由名正言顺,小包子还在长身体,马匹高大?,从?上面跳下来会损伤膝盖,因此温柔又贴心的父亲执意要抱着小包子下马。
当然,杨兼不会告诉杨广,因为他抱起来手感特别好,敦实的紧,肉嘟嘟的,特别有分?量,自从?杨广掉马之后,就很少腻歪着杨兼,总是一副高冷不可攀的模样,杨兼平日里想要抱一抱儿子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占点便宜。
唐邕看到杨兼,自然看到了他身后押解着大?批的兵马,还有杨兼怀里的小包子杨广,杨兼是来赴会交换人质的,竟然拖家带口带着儿子,在唐邕眼里看来,可谓是极其嚣张了。
杨广被杨兼抱在怀里,抱着还不撒手了,偏偏杨兼没?甚么抱孩子的经验,抱着他恨不能像是夹着他一样,小衣服都给搓起来了,难受的厉害。
杨广晃了晃小短腿,抗议的推着杨兼的肩膀,示意自己要下地,杨兼这才?意犹未尽的把?儿子放下来。
唐邕的亲信被五花大?绑,看到唐邕简直是无地自容,惭愧的说:“将军……”
唐邕抬起手来,示意他们不需要多说,便对杨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镇军将军,请入内!”
杨兼也?笑眯眯的说:“不敢不敢,唐将军是前辈,唐将军先请。”
杨兼拉着杨广的小肉手,走进幕府营帐,上方坐定下来,杨兼笑眯眯的说:“唐将军,说好了交换人质,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唐邕不动声色,沉声说:“镇军将军说笑了,所谓兵不厌诈,镇军将军不是也?安排了人手么,咱们顶多算是两?讫。”
杨兼摇头说:“诶,如何?能算是两?讫呢?卫国公这人马,当真不是兼安排的,为了表达诚意,兼可以将卫国公交给唐将军,随意处置,如何??”
宇文直被五花大?绑已?经很是丢人,他的头盔掉了,奇异的板寸头露了出来,早就没?脸见人了,这会子听到杨兼说要把?自己交给齐人,吓得大?喊:“我?是卫国公!!你不能把?我?交出去!我?是人主的亲弟弟!这……这都是人主让我?干的!”
杨兼并不理会宇文直的喊叫,施施然的说:“不管唐将军是要杀要刮,还是要阉割,与兼都没?有任何?干系,足以表明兼的清白了罢?”
“你这小人!!”宇文直气的浑身发抖,说:“你竟然怂恿齐人……你……我?要见人主!”
唐邕皱了皱眉,杨兼捉拿的亲信的确是他的亲信,如果要杀要剐,唐邕当真是舍不得的,便说:“既然镇军将军是来交换人质的,咱们也?不必兜圈子,耽误时辰了,这便开始罢?”
杨兼笑着说:“早这样便好了,可以交换人质了。”
唐邕挥了挥手,示意将阎氏带上来,杨兼也?抬起手来,示意将冯小怜带上来。
帐帘子哗啦一声打?起来,阎氏和冯小怜全都从?外面被押送进来,宇文会是代表他父亲宇文护来的,一看到阎氏,立刻站起来,焦急的看向?来人,只不过宇文会出生的时候,阎氏早就被扣留了,因此说起来宇文会也?不认识阎氏。
但有一个?人是认识阎氏的,那?就是一并子被扣押在北齐做过人质的宇文胄。
宇文会迟疑的说:“祖亲?”
宇文胄看向?阎氏,对宇文会点点头,似乎肯定了,这女?子便是阎氏。
阎氏听到宇文会唤自己祖亲,登时一愣,她作为人质之时,儿子宇文护还没?有家世,自然也?没?有子嗣,突然看到一个?年纪双十的高大?男子唤自己祖亲,不由得动容起来。
宇文胄也?站起身来,说:“祖亲,这是三弟,孙儿与您提起过的。”
阎氏和宇文胄都曾在北齐做人质,因此自来相识,阎氏一听,登时眼圈通红,放声大?哭起来,说:“是孙儿?孙儿啊,快让祖亲好生看看!”
一时间祖孙相认的场面好不温馨,杨兼则是平静的让人将冯小怜领给唐邕,说:“唐将军爽快人,咱们这便算是交易成功,两?不相欠了。”
唐邕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冯小怜的确美艳无双,阎氏年纪的确大?了,是个?老?妇人,但阎氏的分?量比冯小怜重得多,拿捏住了阎氏,就是拿捏住了大?冢宰宇文护。天子却不顾众人反对,对冯小怜是一见钟情,一定要用阎氏去换冯小怜,而且口口声声理由颇多,说大?冢宰是个?狠心之人,不会因着阎氏便彻底放弃攻打?北齐,阎氏和大?冢宰分?别三十年由余,纵使是母子亲情也?抵不过时日长久,更何?况如果把?阎氏送回去,大?冢宰说不定还会承情,对他们网开一面等等。
唐邕极力反对,各种陈述,都被天子驳回了,不止如此,天子还要求唐邕过来做“护花使者”,一定要让唐邕护送冯小怜安全回到邺城。
可以说唐邕是接了一桩恶心人的任务,他本想假意同意,用阎氏做幌子,伏击周军,但没?成想,这一切竟然被杨兼看穿了,如今只得带着冯小怜回去,心情如何?能好?
更何?况这个?冯小怜……
怎么看,似乎都比秘戏图上还要……还要丰满一些子?
杨兼笑眯眯的站起来,掸了掸袍子,说:“哦是了,我?军伙食太好了,这冯小怜在军中似乎食胖了一些,没?干系,能减的,你们一路上回去,让她再减减就是了。”
杨兼说完,对众人又说:“走罢,咱们回去再认亲。”
因着这里是汾水地界,乃是唐邕的地盘,众人也?不耽误,立刻退出军营,临走之时,杨兼还把?唐邕的那?几个?亲信全都归还给了唐邕。
唐邕诧异至极,说:“你……你真的把?他们都还给我??”
杨兼耸了耸肩膀,说:“为何?有假?你的这些个?亲信,忠肝义胆,誓死效忠,兼若是留着他们,也?不会归降于兼,难道留着他们当细作么?还不若还给你,唐将军也?好承兼人情。”
唐邕皱眉说:“唐某是不会承你人情的。”
杨兼摇头说:“唐将军说不承人情,便不承人情?外人可不这么看,今儿个?兼把?这么多亲信如数奉还,消息绝对传的比风还要快,唐将军与兼的私情,你是交定了,这可由不得你。”
唐邕这才?恍然大?悟,杨兼这是要“陷害”自己,就如同“陷害”斛律光一样,斛律光回到邺城,天子口头上没?说甚么,但实际上已?经不信任他,凡事?都多加提防,如果天子还信任斛律光,那?么唐邕此时也?不会来护送阎氏,护送阎氏的应该是斛律光才?对。
唐邕怒目说:“你!”
杨兼拱手作别,彬彬有礼的模样,说:“唐将军便不要如此依依不舍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十分?潇洒的翻身上马,俯身把?小包子杨广也?抱上马背,带着大?部队快速向?回扑去。
宇文会已?经提前派人回去知应,他们成功迎接了阎氏回营。小皇帝宇文邕坐镇在营中,便听到外面的大?喊声:“大?冢宰!!喜讯!喜讯!”
“老?夫人接回来了!”
“老?夫人回来了!正在路上,已?经折返了,一会子便到。”
宇文邕在营帐中听到喊声,心中梆梆猛跳两?下,宇文直不是去刺杀了么?为什么阎氏还是接回来了?
宇文护听到喊声,“哗啦”一声打?起帐帘子,立刻从?里面冲出来,难得露出惊喜的表情,说:“快!随我?前去迎接老?夫人!”
宇文护带着大?批人马迎出营地,果然遥遥的看到一支队伍,杨兼骑马在最前面,后面还护送着一辆辎车,走的并不算快。
宇文护大?步跑上前去,大?喊着:“家家!”
在南北朝时期,对父亲的称谓是“阿爷”,对母亲的称谓是“家家”,宇文护跑过去,亲自打?起车帘子。
阎氏从?里面走出来,宇文会不认识阎氏,但是宇文护认识,虽分?别了三十年由余,但还是一眼便把?阎氏认了出来。
“我?儿!”阎氏连忙下了车,一把?抱住宇文护,又是一番失声痛哭。
小皇帝宇文邕从?营地里走出来,第一眼便看到多年未见失声痛哭的母子,第二眼看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绑的卫国公宇文直!
宇文邕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开便恢复了正常,走上前去,说:“兄长与阿家多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儿要说,快快入内叙话罢。”
宇文护扶着阎氏,走入营中,这才?注意到被五花大?绑的宇文直,说:“卫国公这是……?”
杨兼幽幽一笑,宇文直这个?祸害留的也?是够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