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高长恭瞪着?杨兼,仿佛杨兼是一个恶鬼,不,倘或杨兼只是一个恶鬼,那么还?亲和一些,杨兼不但是一个恶鬼,他还?是一个“恶霸”!
高长恭戒备的说:“你做甚么!?”
儿子和弟弟们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心想着?杨兼一定是故意招惹高长恭的。
杨兼笑起来,摆着?腰扇说:“这位大王,你在想甚么呢?让你脱衣服,换上中官的衣裳,好送你出长安。”
杨兼说着?,手腕一动?,腰扇挑开小包袱,果不其然?,露出里面中官的衣裳。
高长恭一阵吃惊,瞪着?那中官的衣裳,过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语言,说:“你……你要送我?出长安?”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如此。”
高长恭更是狐疑,戒备的盯着?他们,根本不去碰散在地上的小包袱,似乎生怕那小包袱,或者生怕那中官的衣裳有什么陷阱,只要一碰,定然?万劫不复!
高长恭冷笑一声,说:“你会有这般好心?”
杨兼摇摇头,说:“的确,这可不是好心。”
他自己都承认了,高长恭更觉得杨兼是来戏弄自己的,却听杨兼说:“你是东方?的齐人,而我?是大周之人,咱们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倘或我?放你走,便不是好心,而是傻心。”
高长恭越发确信了,杨兼是来戏弄自己的,他自己都承认了。
杨兼却话锋一转,幽幽笑着?说:“但你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初出茅庐便能?伤了我?阿爷和二弟,倘或真叫你死在大周地界,兼这心里头,当真还?有些个心疼呢。”
杨兼的笑容半真半假,笑得高长恭头皮发麻,继续说:“勿言废话,现在便换衣裳,外?面有人接应,已经打点好了京兆城门,今夜便能?出城,走不走由你。”
末了,又没正形儿的开玩笑,说:“你倘或不舍得为兄,留下来也?行。”
高长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杨兼,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甚么破绽来,狐疑的说:“你……当真放我?离开?”
杨兼一笑,说:“你留在我?家里,也?不归顺,浪费我?们家口粮,怎么,还?吃别人家口粮上瘾了?这死乞白赖的不肯走?哦——是了,你恐怕真是舍不得为兄罢?”
高长恭冷声说:“你们背过去,我?换衣裳。”
杨兼摇摇头说:“这贵胄,就是讲究,行行,我?们背过去。”
众人背过身去,等着?高长恭换上中官的衣裳,他本已经就寝了,正好套上中官的衣裳,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很快穿戴整齐。
杨兼转头一看,挑眉说:“这么俊俏的中官,啧啧,就算是个中官也?太惹眼了一眼,不过无?妨,大兄早有准备。”
说罢,向高长恭招了招手,示意高长恭跟上去,一瞬间初出茅庐,不畏生死的高长恭,突然?双腿发沉,竟是有点子不敢跟上杨兼的步伐,总觉得自己跟上了杨兼的步伐,那并不是大胆无?畏,可是自投罗网!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高长恭也?只好硬着?皮跟上了。
众人离开了偏院的小舍,一路前行,很快绕到了隋国公府的膳房附近,这后面有个小门,是专门供膳夫仆役出入的,每日里也?会在这里运送需要的食材,晚上便运送泔水。
上次高长恭伪装成了仆役,便想要从这个小门混出去,不过一眼就被杨兼发现了,没能?走成,没成想这会子,杨兼又把他带到了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他们刚一到小门附近,便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黑影,高长恭戒备异常,那黑影却主动?迎上来,低声说:“世子。”
原是尉迟佑耆!
杨兼要送高长恭离开,尉迟佑耆武艺出众,又是蜀国公家的小郎主,到底有些人脉,杨兼便托付了尉迟佑耆,护送高长恭离开京兆,务必全须全影的把高长恭送走。
尉迟佑耆因着?受了杨兼的恩惠,所以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推辞,那架势,大有刀山火海也?去得的气场。
杨兼让高长恭在门口等一会子,转身进了膳房,也?不知去做甚么,很快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两只小袋子。将?其中一只交给高长恭,说:“这里面是粮食,你路上用得着?。”
高长恭伸手接过来,小口袋不大,但沉甸甸的很是压手,打开往里一看,果然?是粮食,一堆的饼食,全都是那些便宜携带的食物,还?有几块……干脆面。
高长恭在隋国公府住了不少时日,平日里杨兼并没有亏待高长恭,但凡做了小食儿,也?会让人送过来给高长恭尝一尝,所以高长恭认识这干脆面,还?是他最喜欢的“照烧”口味儿,虽高长恭也?不知照烧是甚么意思。
高长恭看到那干脆面之时,心中登时有些发麻,竟萦绕上一丝丝的感?动?来,十足莫名其妙。细细想来,高长恭从潼关?战场重伤流落,一路混做流民来到原州,这一路上九死一生,后来落在杨兼手里,本以为再?无?生还?机会,很可能?还?会被杨兼用来要挟母国。
高长恭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大不了一死,绝不能?拖累朝廷。然?,他实在没想到,其实杨兼表面看起来讨人嫌,内地里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从未做过实质性伤害高长恭之事,平日里反而招待的周周全全。
高长恭一想到这里,莫名心窍里有些发软,也?不知是不是即将?要离开这京兆长安的缘故,总觉得杨兼此人都莫名顺眼了不少。
不等高长恭的感?动?蔓延到心窍的每一个位置,杨兼已经打开了另外?一个小口袋,没有递给高长恭,自己伸手进去掏了两把,白皙纤长的手掌再?伸出来之时,已经变得黑漆漆一团,动?作飞快,在高长恭的脸上狠狠抹了两下。
那口袋里装的竟然?是膳房里烧火的黑灰,“唰唰”两下,快准狠的抹在高长恭的脸面上,方?才还?是个俊美惹眼的中官,这会子都变成了“灰姑娘”,偏白的肤色完全给遮盖的严严实实。
高长恭:“……”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一点点的感?动?,登时在心窍里快速震荡,土崩瓦解,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杨兼把黑灰抹在高长恭的脸上,点点头,似乎甚是满意,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还?沾满了黑灰,于是揪起高长恭的中官衣裳,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净了手,每一根手指都仔细擦干净。
高长恭已经被杨兼无?赖的举动?震惊了,呆愣在原地,就任由杨兼在他身上把手擦干净,这才反应过来,狠狠一拽自己衣裳,把中官的衣袍拽过来,瞪了杨兼一眼。
杨兼笑着?说:“你们看,现在便顺眼了不少罢?”
高长恭狠狠咽下这口恶气,眼下不是争辩这些琐事儿的时机,再?三?确认,说:“你当真……放我?离开?”
杨兼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高长恭被杨兼抢白了一顿,简直是自讨苦吃,便听杨兼笑着?又说:“是了,你当真是舍不得为兄罢?也?是,小四儿,咱们好歹兄弟一场,为兄又如此的高大伟岸,俊美不凡,聪敏通达,你舍不得为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高长恭眼皮一跳,他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夸赞自己,而且说实在的,高大伟岸之辈,杨整还?差不多,杨兼的身材并不算高大魁梧的类型。
高长恭说:“你甚么时候才能?有个正形儿?”
杨兼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唰!”将?腰扇也?收起来,回视着?高长恭,说:“为兄现在就很正经……城门已经打典妥当,有尉迟郎主护送你,保你一路通行无?阻,全须全影安安稳稳的回到邺城,时辰不早了,上路罢。”
高长恭没有再?说话,眼看着?杨兼不是开顽笑的,便举起手来,对杨兼微微一拱手,转头迈开大步,从膳房后面的小门离开。
杨兼目送着?高长恭离开,那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黑夜,慢慢消失,被夜色一点点吞噬,直到看不清晰……
杨兼唇角的笑容不断的扩大,轻声说:“再?会了老铁,咱们很快便会见面的……”
杨兼自从进献了龟苓膏之后,便博得了太后的欢心,太后爱见杨兼爱见的不行,倘或说甚么人比杨兼更加得宠,那怕只有一个人——小包子杨广。
小包子那“油腻”的讨好,在太后听来便是童言无?忌的大实话,但凡是个人,谁不喜欢听马屁,倘或他不喜欢马屁,一定是你拍马屁的姿势不对。恰巧了,杨广的心机深沉,心窍玲珑,比旁人都多了一分心眼儿,这拍马屁的姿势是恰到好处,把太后哄得团团转。
太后隔三?差五便传杨兼带着?小包子进宫,两日不见小包子,便怪想得慌,把小包子当成了活脱脱的亲孙子一般看待。
今日宫中又来了消息,说是太后想念小包子了,让杨兼带着?小包子进宫来请安,还?特准杨兼的两个弟弟一并子来问安。
其实太后也?有一点子私心的,不只是单纯的叫小包子来进宫,还?让中官带话来,说是太后想食干脆面那口儿了,所以叫杨兼进宫之时,顺便带一点子干脆面来。
这倒是不麻烦,杨兼听了中官嘱咐,便准备进膳房去做干脆面,小包子十足粘人,一刻也?不能?走开,其实杨广是为了稳住自己小世子的地位,一刻也?不得松懈,一定要跟着?杨兼去膳房。
杨兼便带着?便宜儿子进了膳房,一进去竟然?看到了两个弟弟,今儿个倒是稀奇了,弟弟们在膳房里躲着?。
杨兼说:“二位弟亲怎么在此处?”
杨瓒说话有些支支吾吾,杨整倒是大咧咧的说:“大兄,三?弟想叫你教他干脆面的制法呢!”
是了,早前杨兼就答应了杨瓒,教导他干脆面的做法,只不过一直没有得空,所以还?没教导。
杨兼狐疑的说:“怎么这会子,突然?想起要学?干脆面了?”
杨瓒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杨整又替他说:“大兄你不知情?,今儿个太后不是传大兄进宫请安么?今儿个顺阳公主也?在太后的含任殿,一会子怕是会打个照面儿,所以三?弟想亲手做干脆面给顺阳公主食。”
旁人追女孩,都是亲手做红酒牛排,再?不济做个蛋糕,好家伙,三?弟便是如此的清新脱俗,不愧为京兆第一才子,之前亲手做了一碗面糊糊汤饼,这会子又要亲手做干脆面送给心仪的女孩。
杨兼摇摇头,老三?如此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怕是要实力单身啊……
不过这感?情?的事情?,杨兼是不想参合的,既然?老三?想学?,做大哥的教一教也?就是了。
杨兼点头说:“行,那老三?你净了手,过来为兄教你。”
杨瓒平日里便“喜爱”理膳,素来对理膳很感?兴趣,这会子跃跃欲试,立刻挽起袖袍,净了手,像模像样的站在杨兼面前。
这做干脆面,第一步自然?是和面,杨兼弄了一些面粉,开始演示和面,虽然?只是和面这样基础的活计,但是面团在杨兼的手下便仿佛是工艺品,一点子也?不粘黏,面团揉的是光光滑滑,好像小包子的脸蛋儿一般。
杨广素来最有心机,立刻站在一旁拍马屁,奶声奶气的说:“哇——父父好腻害!”
杨兼说:“三?弟你也?来试试,头一次和面或许会有些粘黏,不过没关?系,多试几次便好了,三?弟这般有悟性,一定没问题的。”
杨瓒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底气十足的说:“看着?……看着?亦不难,弟弟可以的!”
杨瓒说着?,便学?着?杨兼的模样,弄了一些面粉,准备开始和面。杨整是个粗人,一直只会舞刀弄枪的,他对理膳虽然?没有甚么偏见,但总觉的理膳是个精细活儿,交给他绝对做不好,所谓术业有专攻,因此杨整也?不添乱了,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看着?大兄和三?弟理膳。
杨兼让老三?和面,自己转身去找调料,准备多做几个口味的干脆面,例如照烧的、孜然?的,再?调一个宫保鸡丁口味的。
杨兼这么想着?,突听小包子“咳咳咳”的咳嗽起来,他背对着?杨瓒,也?不知杨瓒和面到了甚么地步,只是一个转身的光景而已,哪知道身后竟然?“烟雾”弥漫起来,呛得小包子不停的咳嗽。
杨兼转头一看,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电影特效呢,杨瓒整个人被面粉弥漫着?,白花花的面粉不停的蒸腾起来,飘散在空中。
“啊——阿嚏!!”杨整也?开始打喷嚏,使劲挥着?双手驱赶面粉,说:“阿嚏……三?弟,你……你的面粉放……阿嚏太多了罢!”
杨瓒有些手足无?措,手里还?拿着?舀子,舀子里剩下半勺面粉,杨瓒头一次这般慌张,连忙说:“我?我?我?……我?放点水!”
他说着?,就用那只还?有半勺面粉的舀子,“哗啦!!”一声伸进了水缸里。
“等……”杨兼阻止的话来不及说,杨瓒手脚麻利,面粉已经“污染”到了水缸里,杨瓒又舀了一大勺的水,“哗啦——”一声直接浇在装面粉的盆子里。
那么一大勺水,直接浇下来,面粉自然?成不了面团,简直就是施工现场,还?以为是和水泥呢。
杨瓒这才感?觉又干错事了,战战兢兢的说:“水……水好像有点多了。”
杨兼:“……”
一般人第一次做饭,都做不太好,有情?可原,但杨兼觉得,自己的弟亲绝对不是一般人,而是厨房杀手的级别!
“水多了,我?再?放点面……”
“哎,面……面又多了,无?妨无?妨,我?再?放点水……”
“啊呀,盆子装不下了,快二兄,再?给我?拿个新盆子来!”
杨瓒一通折腾,一块面和的乱七八糟,好像马蜂窝一般,面粉糊在脸上,因着?沾了水,全都变成了泥揪揪儿,哪里还?看得出甚么京兆第一才子的模样。
杨瓒冷静下来,看着?遍膳房的白色面粉,还?有一地的水迹,登时垮了肩膀,说:“好像……还?挺难的。”
三?弟一脸“委屈”的模样,仿佛面粉和水欺负他了一般,老二杨整赶紧过来,说:“无?妨无?妨,为兄给你摘一摘。”
说着?,很是体贴的将?蹭在老三?杨瓒脸上的面揪揪一个一个摘下来,一贯大咧咧的老二破天荒的组织了一下言辞,说:“三?弟,要不然?……咱们还?是写脆饼赋罢。”
杨瓒:“……”
太后让中官来请杨兼等人进宫,好一阵子大家都不出来,杨忠便来看看情?况,毕竟不能?叫太后等太长时间。
哪知道一进膳房烟雾弥漫,忍不住“嗬!”了一声,感?叹的说:“膳房里如何这么大的土气?”
那哪里是土气,分明便是面粉,不得不说,阿爷吐的一把好槽!
最后还?是杨兼做好了干脆面,将?干脆面装入精致的大漆食合中,交给杨瓒,说:“三?弟,这面……勉强是你和的,所以干脆面也?算是你做的。”
杨瓒情?绪低落,声音微弱的说:“大兄,你不必安慰弟弟了。”
杨整奇怪的说:“大兄,你不进宫去么?”
杨兼笑了笑,看了一眼杨瓒,他的确不想进宫去,毕竟今日顺阳公主也?在含任殿,若是去给太后请安,绝对会和顺阳公主打个照面儿。杨兼对顺阳公主并没有甚么看法,尤其他家老三?钟情?于顺阳公主,又是个痴情?种子,自己这个便宜兄长,又怎么好坏事呢?
杨兼说:“我?便不去了,左右太后是想见小儿子,又馋了干脆面这口,便说我?染了风寒,因此不便去谒见。”
杨瓒方?才还?蔫头耷拉脑的,听了杨兼的话,瞬间抬起头来,眼神十足锐利的说:“大兄,你不必迁就弟弟,弟弟的确心仪顺阳公主无?错,但这种事儿,弟弟愿意和大兄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杨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傻弟亲,为兄不想各凭本事啊……
杨瓒坚持让杨兼一同入宫,杨兼也?没有法子,恐怕伤了三?弟的自尊心,因此便同意下来,和大家伙一起入宫去含任殿。
含任殿内,果然?顺阳公主也?在。
顺阳公主便是听说太后馋了干脆面儿这一口小食,所以特意提起了隋国公世子杨兼,想要蹭在含任殿,见一见杨兼的。
杨兼一行人走进来,顺阳公主羞涩的低垂着?头,用余光偷偷的去瞥杨兼,那满满的爱慕之情?根本无?需开口。
小包子杨广被杨兼抱着?走进来,一眼便发现了顺阳公主的爱慕之意,但凡是个人恐怕都能?看得出来。顺阳公主是小皇帝宇文邕的妹妹,素来又深得太后的宠爱,因此身份不低,倘或真的下嫁给杨兼,必然?是正妻,往后里的孩子也?必然?是嫡子,那小世子的身份和自己这个“小野种”又没有甚么干系了。
杨广眯了眯眼目,当即迈开小短腿,从杨兼怀里蹿下去,“哒哒哒”跑到太后面前,奶声奶气的说:“大姊姊!”
他这么一唤,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都是第一次亲耳听到,腿上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太后却很是吃这一套,立刻哈哈大笑,也?不顾甚么姿仪了,把小包子接住,抱起来,笑的合不拢嘴,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去,说:“哎呦,你这个小宝儿啊,说了多少次,我?可不是甚么大姊姊。”
“你看,”太后指着?旁边的顺阳公主,笑着?说:“这才是大姊姊呢。”
小包子看向顺阳公主,露出一脸懵懂的模样,还?故意咬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奶里奶气可可爱爱,无?比真诚的说:“可素……可素……窝觉得大姊姊你比这位大姊姊要年?轻鸭!”
“哈哈哈……”
果不其然?,小包子“油腻”的马屁一拍下去,太后又是哈哈大笑,逗得是前仰后合,欢心的找不到北了,揉着?小包子的小脸蛋儿说:“就属你嘴巴甜,真会哄人!”
小包子再?接再?厉,歪着?小脑袋,说:“窝、窝嗦的是实话,父父嗦了,小娃娃不能?诓骗于人哒!”
太后一听,更是欢心,恨不能?一直抱着?小包子,把小包子当成一块宝捧着?,又稀里糊涂的奖赏了很多与小包子,说是金山银山都不为过,又说:“我?看这小宝儿啊,机灵善变,聪慧得很,往后里绝对是做大冢宰的料儿!”
杨广脸上都是奶气的伪装,心里却冷笑一声,大冢宰?朕的心思,一个区区大冢宰又如何满足?
杨整和杨瓒看到这场都傻了眼,传说中皇太后十足冷艳不可方?物,对小皇帝都冷冷淡淡的,唯独对卫国公宇文直很宝贝,哪知道今日一见,原来……太后如此爱笑?拒不完全统计,自从小包子进了含任殿,太后便一直在笑,一刻也?没停嘴。
杨瓒低声说:“大兄,你这儿子,将?来定非凡品。”
杨兼笑了笑,是了,杨广……单听这个名讳,便知道将?来定非凡品。只不过凡品不凡品的,其实还?很长远,杨兼只有一个期望,期望这小包子一直甜下去,可别给养歪了,养成那个弑父杀君的正牌杨广才是……
众人陪着?太后用了膳,太后午膳之后需要歇息,大家便告退,准备离开含任殿,顺阳公主眼见着?杨兼离开,也?告退离开,一并子走出含任殿。
出了含任殿,杨兼本不打算多耽搁,立刻便要出宫的,奈何顺阳公主突然?开口说:“世子请留步……我?、我?想与世子说说话儿。”
顺阳公主亲自开口,杨整下意识的看向老三?,虽杨整为人大咧咧,但满京兆都知道,隋国公府的三?郎主爱慕顺阳公主,顺阳公主却爱慕三?郎主的大兄。
杨整看向杨瓒,杨瓒的表情?果然?有些个失落,就在不久之前,杨瓒还?在膳房里忙叨着?,想要为顺阳公主做一些小食,可见杨瓒对顺阳公主有多上心。
杨瓒强自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大兄,弟弟与二兄去公车署等候,大兄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侄儿的。”
杨广并不想走,他还?要守着?杨兼,杨兼生的如此风流倜傥,还?喜欢到处“沾花惹草”,杨广自然?要死死盯着?他,以免隋国公府多出一个小世子。
奈何杨瓒这个人太死心眼儿,竟然?给自己的情?敌制造机会,抱起小包子便要走。
小包子杨广使劲踢着?腿儿,也?顾不得甚么形象可言了,左右他现在是个孩子,也?不需要脸面那东西,便可劲儿的打挺,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找父父!要父父!要父父鸭——”活脱脱一副抢孩子的画面儿。
杨兼头疼不已,说三?弟傻罢,他连干脆面赋都能?写得出来,说三?弟精明罢,哪里有给情?敌制造机会的精明人?
杨兼连忙拉住杨瓒的袖子,低声说:“你们俩可不能?走,走了今后都没干脆面吃。”
这威胁不是很奏效,杨瓒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还?是带着?杨整,拐子一般抱了小包子便走。
弟弟们都走了,便宜儿子也?被带走了,一时间只剩下杨兼和顺阳公主二人,顺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和中官也?退到远处,留给他们说“悄悄话儿”的空间。
杨兼额角更疼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顺阳公主满眼浓浓的爱意,瞥了杨兼两眼,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言辞,揉着?袖摆好一阵,这才说:“世子,其实……”
杨兼不等顺阳公主开口,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头,微笑着?说:“公主,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家三?弟仰慕公主已久。”
顺阳公主没成想杨兼一开口,竟然?提起了杨瓒,杨瓒仰慕顺阳公主,这并非甚么秘密,顺阳公主本人也?是知情?的。
顺阳公主脸色一僵,说:“可是……可是我?心中已经有心仪之人了,世子难道不知,我?心仪之人到底……到底是谁么?”
杨兼微微叹了口气,就算知道,杨兼也?没有这种心思。杨兼这个人看似温柔,但他经历了太多,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冷漠绝情?之人,面对顺阳公主的爱慕,杨兼一点子波澜也?没有。
杨兼点点头,突然?说:“今日正好儿,那兼便与顺阳公主说实话罢。兼已经有了儿子,顺阳公主也?看到了,所以兼私以为,顺阳公主爱慕之人,并非良人。”
杨兼彻底否定了对顺阳公主的心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顺阳公主是个明白人,杨兼这拒绝的毫不留情?。
的确毫不留情?,杨兼便是如此冷漠的一个人,但有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拖拖拉拉,给旁人留有不该存在的幻想,才是冷漠的做法,像杨兼这样干脆利索之人,反而是个“体贴”之人。
顺阳公主登时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毕竟顺阳公主素有京兆第一美人儿的雅称,爱慕顺阳公主之人,并不只是杨瓒一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追求者,加之顺阳公主的身份高贵,又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想要攀上金枝玉叶之人,数不胜数,只有杨兼一个人拒绝了她?。
顺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子,突然?说:“我?……你有儿子也?无?妨,我?可以等你。”
杨兼没成想都已经拒绝的彻底,顺阳公主竟也?是个死心眼儿,登时头疼不已。
杨广被两个叔叔掳劫走,一路踢着?腿儿,怎么挣扎也?不行,一路带到了公车署,塞上了辎车。
杨瓒把小包子抱上辎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甚么。
杨整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说:“三?弟,你要是想哭的话……”
不等杨整做个体贴的二哥,杨瓒已经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说:“谁要哭?”
杨整嘿嘿傻笑一声,挠着?后脑勺,说:“是了,小时候咱们兄弟二人,总是为兄哭的多一点。”
杨广心中着?急,一双灵动?的猫眼变成了狼目,低头思虑着?甚么。这顺阳公主生得美貌标志,京兆之中追求顺阳公主的人数不胜数,如今顺阳公主与杨兼独处,也?不知杨兼会不会动?摇。
绝不能?让顺阳公主下嫁杨兼,必然?要想个法子,破坏那二人相?处才是……
杨广这般思量着?,眼中露出狠戾的神色,突然?一瞥,公车署开进来一辆辎车,那辎车很有特点,乃是馆驿导送使者的辎车。
可不就是突厥使团的辎车么?
果不其然?,阿史那国女欢快的从辎车中蹦出来,估摸着?今日阿史那国女要进宫谒见小皇帝,所以跟随着?使团一并子来了。
杨广眯眼盯着?阿史那国女,肉肉的小脸蛋儿突然?扬起一个满是算计的笑容,是了,怎么忘了这茬儿,还?有阿史那国女呢。
阿史那国女爱慕杨兼,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之前在馆驿之中,阿史那国女更是魄力十足,向杨兼当众表白,不过很可惜,被杨兼委婉的拒绝了。
而顺阳公主也?是爱慕杨兼之人,说起来,阿史那国女和顺阳公主便是情?敌干系。天底下能?有几个杨瓒,对情?敌这般温和?加之阿史那国女性子泼辣,生在极北的突厥,稍微有点子刁蛮,倘或让阿史那国女与顺阳公主碰了面,那岂不是一场热闹?
到时候,根本无?需杨广出马,便能?借刀杀人,解决了杨兼的风流债……
杨广想到这里,眯起眼睛,当即下定决心,趁着?杨整和杨瓒不注意,“跐溜”一下子窜出辎车,朝着?阿史那国女跑过去。
“国女!国女!”小包子颠颠颠跑过去,迈开小短腿一路跑,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叫唤着?。
阿史那国女欢欢欣欣的进宫来顽,突听有人唤自己,回头一看,立刻板起小肉脸,叉腰瞪着?跑过来的小包子,说:“怎么是你鸭!抢我?鱼片羊肉的坏人!”
杨广:“……”
差点子忘了,在馆驿食豆乳火锅之时,杨广为了“独宠”,一个劲儿的给阿史那国女使绊儿,丝毫没有手软,阿史那国女竟然?是个记仇之人。
小包子咳嗽了一声,说:“窝是来给你通风报信哒!”
阿史那国女哼了一声,高傲的甩着?小辫子,说:“通风报信?就你?我?不信鸭!”
别说对方?只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娃儿,便是老谋深算的老姜,也?不是杨广的对手,杨广游刃有余的说:“那……你不信窝,那便算了罢,只好由得旁的女子,加入隋国公府,做窝娘亲啦!”
小包子说完,甩着?手回头要走,阿史那国女一听,登时睁大了眼睛,一步窜到小包子杨广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说:“等等!你说的甚么意思?”
小包子杨广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说:“你不是不愿意信窝咩?”
阿史那国女“鸭鸭鸭”的跺着?脚,说:“我?信你还?不行吗!你快说,不要拖拖拉拉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抢我?阿史那国女看中的人?!”
杨广等的便是阿史那国女这句话,阿史那国女性子泼辣,又从小被宠到大,何况她?年?纪还?小,最是沉不住气,必然?一点便爆。
小包子杨广奶声奶气的说:“国女,窝偷偷告素你,是顺阳公主!”
“顺甚么公主,我?怎么没听说过?”阿史那国女说。
杨广添油加醋的说:“这顺阳公主,乃是人主的亲妹妹,而且还?得宠于皇太后,是公主里面最娇贵的一个啦!顺阳公主暗慕窝父父,遍京兆尽人皆知,不信你随便去打听鸭!千真万确呐!”
阿史那国女瞬间着?急起来,跺着?脚说:“这个顺阳公主,竟敢抢我?阿史那心仪之人!哼,坏得很!”
小包子使劲点头,肉肉的小脸蛋差点飞起来,说:“可不是嘛?皇太后也?一心撮合顺阳公主与窝父父的好事儿,国女你不叽道鸭,就这会儿,顺阳公主正在和窝父父单独相?处呢!”
“甚么!?”阿史那国女果然?要炸了,说:“单独相?处?!在何处?!”
阿史那国女因着?沉不住气,所以声音难免有些大,杨整和杨瓒听到声音,才发现小侄儿溜走了,赶忙跑过来。
杨广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唇角挂着?冷笑,小肉手一指,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你看鸭,不就在那面儿嘛,谈得又是投机,又是欢心,窝都听见父父欢笑的声音啦!说不定明儿个父父便把顺阳公主娶回家,给窝做娘亲啦!”
“鸭鸭鸭——!!!”
杨整和杨瓒赶过来之时,便听得阿史那国女鸭鸭乱叫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阿史那国女,叫国女如此生气。
阿史那国女果然?被杨广挑拨,气的跺脚,说:“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绕开众人,气势汹汹的朝着?杨兼和顺阳公主单独谈话的地方?而去了。
杨整奇怪的挠着?后脑勺,说:“突厥国女这是去做甚么?如此急忙。”
小包子杨广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面子上十足无?辜的说:“不叽道鸭。”
杨瓒一看阿史那国女离开的方?向,恍然?大悟:“糟了!国女怕是去找大兄了!”
阿史那国女若是与顺阳公主见了面儿,那岂不是天崩地裂了?
杨瓒连忙说:“这回坏事儿了,咱们快追!”
杨兼头疼不已,想要再?次拒绝顺阳公主,便在此时,突听“哒哒哒”的声音传来,砸夯一般,转眼一看,竟然?是阿史那国女。别看国女年?纪还?小,都不到十岁,但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大有排山倒海的气场。
阿史那国女走过来,直接插在杨兼和顺阳公主中间,仰着?一张十足刁蛮的小脸蛋儿,叉腰抱臂,说:“你便是顺甚么公主?”
阿史那国女这开场白,分明是来找茬儿挑衅的,活脱脱毕露无?疑。
顺阳公主诧异的说:“你是……你是突厥的国女?”
阿史那国女仰着?下巴,说:“无?错!便是本国女!我?明白的告诉你,本国女心仪隋国公世子,是要嫁给世子的!公主便不要打坏心眼儿了!”
杨兼登时哭笑不得,低头看着?阿史那国女的脑袋顶儿,阿史那国女个头矮矮的,比小包子杨广也?就高一点,比起顺阳公主高挑的身姿根本不够看,但是气场一点子也?不输。
顺阳公主没想到阿史那国女如此直白,简直……简直是“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便喊了出来,听得顺阳公主直脸红。
顺阳公主说:“国女你……你怎么能?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不等顺阳公主说完,阿史那国女已经抢着?说:“这有甚么的?本国女便是心仪隋国公世子,有甚么不好承认的?哼,我?今日便与你宣战,你休想独占世子!”
杨整、杨瓒带着?小包子杨广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修罗场面,顺阳公主与阿史那国女僵持不下,阿史那国女胡搅蛮缠,顺阳公主不肯放弃,又碍于面皮薄没有底气。
杨广施施然?走过来,负着?小肉手,一派轻松悠闲,稳操胜券的模样,二两拨千斤,阿史那国女与顺阳公主闹起来,最后得益的还?是自己。
小包子走过来,立刻卸去算计与阴谋,伪装上可可爱爱的奶气,哒哒哒跑到杨兼面前,一窜一窜的蹦着?,甜甜的撒娇说:“父父!父父,抱抱!”
杨兼弯腰将?小包子抱起来,他可不知阿史那国女跑出来“救场”,都是杨广的功劳,还?以为只是偶然?,眼看着?阿史那国女与顺阳公主闹得不可开交,低声说:“乖儿子,咱们悄悄溜走?”
“嗯嗯!”小包子杨广装乖一把好手,使劲点头。
杨瓒眼皮狂跳,说:“大兄,这样……这样不好罢?”
杨兼说:“不走的话,等国女与公主闹起来,殃及池鱼可就麻烦了。是了,三?弟你留下来,趁机攻陷顺阳公主,兄长们便先走了。”
他拍了拍杨瓒的肩膀,递给杨瓒一个努力的眼神,招呼着?杨整说:“二弟,快走。”
杨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干脆便跟着?大兄走了,对杨瓒说:“三?弟,那我?们先走了。”
“等……”杨瓒连忙喊着?:“你们等等我?!还?是、还?是一起走罢!”
阿史那国女与顺阳公主僵持不下,两个人一转眼,杨兼已经不见了踪影,早就往公车署去了。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一路来到公车署,哪知道这么巧,竟然?在公车署碰到了熟人,那人正好要出宫去。
不正是小皇帝同父异母的五弟,齐国公宇文宪么?
宇文宪还?是那身简朴的袍子,穿着?十足素气,身边也?没带几个中官和亲随,没有官架子,正准备蹬车离开。
“齐国公。”杨兼心想着?,既然?见面儿了,又想要拉拢宇文宪,便打个招呼也?好。
于是杨兼便在杨整和杨瓒震惊、吃惊、狐疑的目光下,施施然?走向宇文宪,前去搭讪打招呼。
宇文宪正要离开,突听有人唤自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转头一看,那脸上的表情?登时有些僵硬,杨兼看的分明清楚,宇文宪必然?后悔顿住了脚步,不过他现在想要装作没听见一走了之,已经来不及了。
杨兼不知宇文宪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他抱着?小包子走过去,笑着?说:“齐国公,好巧啊。”
宇文宪点点头,恭敬的与杨兼回礼,然?后……
然?后,再?一次冷场了。
杨兼眼皮一跳,这已然?不是第一次冷场,每次见到宇文宪,必定会冷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宇文宪可能?不太待见自己……
杨兼咳嗽了一声,找到了一个话题,说:“不知前些日子兼送与齐国公的龟苓膏食谱,齐国公回去有试过没有?”
宇文宪点点头,说:“食过了。”
宇文宪只说了三?个字,场面再?一次陷入了胶着?之中,杨兼也?不嫌冷场,继续搭讪说:“那食谱记录的详细简单,齐国公府中的膳夫必然?能?料理妥当。”
宇文宪淡淡的说:“我?自己试了试,世子的食谱的确详细又明了。”
杨兼有一点子诧异,没成想宇文宪竟然?自己做了龟苓膏,便说:“那敢情?好了,倘或齐国公有甚么不明白之处,千万不要与兼客气见外?,直接问兼便是。”
宇文宪又点了点头,还?是淡淡的口吻,说:“多谢。”
随即又说:“世子,我?还?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还?请世子见谅,便先行一步了。”
宇文宪到底有没有公务,杨兼不得而知了,但是杨兼可以肯定,宇文宪不想和自己再?聊下去,这个天儿算是给“聊死了”,宇文宪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杨兼也?不好死拉活拽把他留下来,便十足优雅的颔首,说:“齐国公,请便。”
宇文宪再?次作礼,礼数也?都周全,转身蹬车,很快离开了公车署。
杨兼抱着?小包子,遥遥的目送着?宇文宪的辎车离开公车署,心中想着?,这宇文宪的反应十足古怪,好似不待见自己一般,也?不知是甚么时候得罪过他。
杨兼一转头,便看到二弟杨整和三?弟杨瓒,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自己,杨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甚么不妥之处,便问:“二位弟亲,为兄今日难道如此丰神俊朗,让二位弟亲都看呆了?”
杨整哈哈一笑,实诚的说:“大兄每日里都丰神俊朗!”
杨瓒揉着?额角说:“不是这个问题罢?大兄,你今日怎么……怎么转了性子?”
杨兼一听,弟弟们或许知道“自己”往日里与宇文宪的恩怨,便追问说:“大兄有何不妥么?”
杨瓒尴尬的说:“大兄你怕是忘了,你往日里曾经……曾经调戏过齐国公。”
“咳——”杨兼已经做好了与宇文宪结仇的各种想法,哪知道杨瓒一开口,还?是呛着?了杨兼,果然?,自己想的太“浅显”了。
杨瓒说:“大兄你说齐国公面皮白,生得比女子还?柔弱,浑似个美妇人……”
杨兼抬头揉了揉自己额角,说:“是么?我?倒觉得……自己肤色更白一些。”
齐国公宇文宪不是小皇帝的同母弟弟,因此地位不如卫国公宇文直那般高,加之宇文宪平日里不争不抢的,很多人都觉得宇文宪是个窝囊人,可以随意欺负。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宪还?是大冢宰宇文护党派之人,不服气宇文护的人,都会柿子捡软的捏,对着?齐国公宇文宪撒气,隋国公府素来与大冢宰宇文护不对付,和齐国公府的干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宇文宪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怪怪的,杨兼人突然?贸然?“搭讪”,宇文宪肯定看不出拉拢之意,反而觉得杨兼是找茬儿来羞辱自己的。
杨兼笑了一声,说:“这误会可就大了。”
杨瓒说:“大兄,这宇文宪虽不得势,但好歹可以两面逢源,人主和大冢宰势同水火,却都和宇文宪干系不错,想必有他的过人之处,大兄还?是别……别总挤兑齐国公了。”
看来不只是宇文宪本人,就连三?弟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杨兼无?奈一笑,说:“弟亲,你便看不到为兄眼中的真情?实意么?”
杨瓒眼皮一跳,默默的选择不说话,杨整则是哈哈一笑,说:“大兄,快让我?看看。”
杨瓒:“……”
杨兼说:“你们都误会大兄了,大兄当真想与齐国公府交好。便如同三?弟你说的,这宇文宪如今虽然?不得势,但是他能?两面逢源,与大冢宰走得如此近,却不遭人主厌恶,这其中的人格魅力已经足够一斑,这样的人才,咱们不拉拢,岂不是损失么?”
杨瓒为难的说:“话虽如此,但是咱们隋国公府和齐国公府早就结下了梁子,如何能?拉拢呢?”
杨整点头插刀说:“就是,宇文宪看到大兄,立刻便跑了。”
杨兼只觉得心口发闷,老二插刀从来不手软……
杨兼眯起眼眸想了想,突然?挑唇一笑,说:“你们忘了么?突厥。”
杨兼突然?提起突厥,杨整和杨瓒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杨广却瞬间明白了杨兼的心意。
日前小皇帝宇文邕已经委任齐国公宇文宪去与突厥使团会盟谈判,卫国公宇文直那么多天都拿不下突厥人的盟约,如果杨兼能?帮助宇文宪一口气拿下突厥盟约,宇文宪必定感?激杨兼,如此一来,这往日里的恩怨情?仇,岂不是便一笔勾销了?
何止是一笔勾销,这么大的恩德,宇文宪绝对要记着?杨兼的好处。
杨整奇怪的说:“可是……这宇文直这么些日子都拿不下来突厥人的盟约,大兄如何能?帮助宇文宪,一口气拿下盟约?”
杨兼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子也?不害臊的说:“你们忘了,咱们还?有场外?援助……阿史那国女。”
杨兼遣人前去打听,问清楚了齐国公宇文宪的安排,明日宇文宪便准备去馆驿与突厥人第二次谈判,自从那日里宇文宪被举荐之后,其实已经第一时间去找了突厥人谈判。
很可惜,突厥人贪心不足,想要抻着?北周,正如同太后所言,越是抻得久,北周越是着?急,这突厥人便越是能?坐地喊价,突厥人心里精明得很,自然?不肯爽快的签下盟约。
宇文宪第一次去馆驿,和宇文直一样,被突厥将?了一军,突厥是软硬不吃的,毕竟如今的突厥灭掉了柔然?空前强大,他们知道,北周和北齐都想要拉拢自己,谁给的好处多,自然?就帮助谁。
突厥便用北齐做文章,说北齐给他们的更多,北周若是没有更多的诚意,突厥便会转而帮助北齐攻打他们。
突厥人的叫价太高,而且与日俱增,宇文宪只是负责谈判,最后点头还?是要大冢爱宇文护和小皇帝宇文邕首肯,突厥的叫价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首肯的,所以最后苦的还?是宇文宪,三?番两次的来往谈判,一直没有结果,反而越来越胶着?,闹得两边都不痛快,几乎谈崩。
杨兼并不吃惊,邦交往来不就是这个模样么,都是图一个利益,而且突厥人才不吃中原人那一套,甚么信义都是白搭。
今日宇文宪要再?去一趟馆驿,杨兼便装作巧遇的模样,以献给阿史那国女龟苓膏为借口,带着?弟弟们与便宜儿子往馆驿去了。
杨兼施施然?来到馆驿之时,齐国公宇文宪和突厥使团正在胶着?的谈判之中,阿史那国女也?在场,不过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儿,因此坐在一旁掠阵,其实自己顽自己的,好生无?聊。
突厥使者咄咄逼人,笑得放诞,说:“齐国公,我?们突厥如此诚意,你们的天子却没甚么诚意啊,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东面的齐人。”
宇文宪淡淡的说:“突厥使者这样便是不厚道了,昔日里我?们的先祖为帮助突厥攻打柔然?,与突厥结为盟好,纵使柔然?给予的利益再?多,我?的先祖也?没有背信弃义,不是么?”
突厥使者一听,当即便不欢心了,觉得宇文宪是在讽刺自己,虽宇文宪说的都是事实,但好似掀开了突厥的脸皮,突厥使者更是不欢心,冷冷的一笑,说:“说甚么往日,好生奇怪啊,咱们谈的不是眼下么?”
宇文宪是个斯文人,面对突厥使者的胡搅蛮缠,眼神都凌厉起来,似乎也?动?了怒气,不过仍旧强自忍耐着?。
便在此时,突听有使者前来禀报,说:“国女,隋国公世子来了,说是为国女和各位献上清凉解暑的龟苓膏。”
龟苓膏!
阿史那国女听说杨兼来了,本已经十足欢心,又一听说有龟苓膏这好吃的小食,登时更加欢心,方?才还?自顾自歪在席上顽耍,下一刻登时跳起来,跳窜窜的说:“快快!快把世子请进来!不不不,还?是算了,我?来!我?亲自去!”
杨兼并着?小包子和两个弟弟在门外?等候,不消一会子,吱呀一声房门便打开了,阿史那国女从里面转出来,欢喜的说:“鸭!世子你来了鸭!”
里面正在胶着?的谈判,杨兼却突然?端着?龟苓膏过来,似乎与这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异常突兀。
杨兼却不觉冷场,走进去,很自然?的坐在席上,笑着?说:“各位突厥使者,这夏日里火气大,燥热得很,食点龟苓膏试试看看,清凉解暑,常食还?可养生。”
杨兼来做和事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场众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不过突厥使者还?是不肯让步,咄咄逼人的说:“我?们还?是那句话,都带着?可汗之女进了京兆,足见我?们突厥的诚意,但是你们周人天子却没甚么诚意啊,给的还?不如齐人一半多,隋国公世子,你是个明白人儿,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看向杨兼,杨兼笑了笑,摇着?腰扇解暑,一个磕巴也?没打,竟然?点头附和突厥使者,胳膊肘往外?拐,说:“是啊!齐国公,这兼就要说您的不是了,人家突厥使者千里迢迢远赴京兆,给咱们送来盟约,相?约一起出兵东伐,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突厥使者只是要一点点儿的利益,也?无?可厚非,是也?不是?”
他这话一出,杨整嘿嘿傻笑,杨瓒头疼不已,负责谈判的宇文宪脾性再?好,也?忍不住冷冷的盯了一眼杨兼,似乎觉得杨兼是故意来捣乱的。
别说是他们了,突厥使者都懵了,没成想这隋国公世子竟然?帮着?他们,这一开口,口风怎么不对头?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唯独小包子杨广坐在席上,慵懒又悠闲的靠着?三?足凭几,像模像样儿,很是平稳的抱着?水精碗,吃着?碗里的龟苓膏。龟苓膏被冰镇着?,上面洒满了甜水和甜滋滋的瓜果,一口下去又韧又软又嫩,还?解渴,一面吃,一面晃着?小脚丫。
杨兼一句话说完,整个厅堂都陷入了沉默,就在众人的诧异之间,杨兼复又开口了,说:“突厥使者,我?们大周能?给的,确实不如东面的齐人多,请各位使者想想,倘或我?们联手出兵,一同东伐,攻下邺城,这齐人的地盘,齐人的财宝,有一半都是您突厥的,随便怎么处置不是么?所以兼说,我?们大周能?给的,的确不如齐人多,这可不是个大实话儿么?”
杨兼的前半句,把突厥人都说懵了,杨兼这后半句,把突厥人又给说懵了。原杨兼并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方?才那句不过是策略,杨兼实则空手套白狼,用齐人的地盘来“勾引”突厥人。
杨兼笑着?说:“至于到底能?从齐人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不还?是要看突厥可汗的决定么?因此兼私以为,这给的多,还?是给的少,不是看我?们大周,而是看您突厥的决定与作为。突厥早日签订盟约,我?们早日发兵东伐,您突厥也?早一日能?把好处掖在自己怀里,不是么?”
阿史那国女听他们谈论国家大事,也?听不太懂,嘴里吃着?龟苓膏,耳朵里听着?杨兼那磁性又微微低沉的嗓音,只觉得说甚么都好听,立刻应和说:“是是是鸭!”
突厥使团:“……”
宇文宪:“……”
杨兼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突厥使团的心坎儿里,自然?了,其实突厥人也?不是不想和北周合作,他们是打定主意合作的,只是想要多捞一笔是一笔,杨兼的许诺假大空的紧,但偏偏突厥人听了,特别欢喜。
突厥使者笑着?说:“早听说隋国公世子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杨兼淡淡的说:“使者若是觉得没有甚么异议,不如今日便签下盟约,咱们双方?也?好放心,这等子大好事儿,宜早不宜晚,不是么?”
阿史那国女刚好吃完一碗龟苓膏,连最后的甜汤都给喝干净了,其实她?也?没听清楚双方?在说什么,但立刻欢快的说:“是是是鸭!”
杨兼巧舌如簧,还?有阿史那国女的助力,加之突厥人就是端架子而已,如此一来,盟约竟然?十足顺利的便签订了下来。
宇文宪与突厥使者签下盟约,双方?收好,这便准备告辞了,宇文宪还?要赶着?进宫面圣,将?这大好的消息呈禀人主。
阿史那国女依依不舍的送众人离开馆驿,杨兼今日来,其实并非为了盟约,而是为了拉拢宇文宪来的。杨兼帮助宇文宪敲定了盟约,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个字儿也?没有对宇文宪多说,完全是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模样,竟然?施施然?转身便走。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二弟杨整和三?弟杨瓒跟在身后,杨瓒实在憋不住了,低声说:“大兄,你不是来拉拢齐国公的么?怎么说走便走,便不和宇文宪多说两句话?”
杨兼端端正正、堂堂正正、器宇轩昂的往前走,仿佛走秀一般,气场十足,怀里还?抱着?隋国公府的“高定”,别家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