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差点子信了杨兼的邪,还以?为杨兼会受不住阿史那国女的眼泪攻势。
阿史那国女似乎也没想到杨兼会这么说,足足呆愣了好一?阵子,迷茫的睁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杨兼,缓了好久才“哇——”一?声又哭出来,说:“呜呜呜……你坏你坏!你欺负我!”
杨兼满脸温柔,口?中却说着极其“无赖”的话:“国女,何出此言呢?国女不想做妹妹,那国女便做姊姊罢。”
这话虽然也对,但杨兼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阿史那国女想要嫁给杨兼,杨兼偏偏不提这个。
杨兼见她嚎啕大哭不止,倘或再这么哭下去,怕是?整个馆驿的人都会来围观,传出去指指点点也是?不光彩,于是?杨兼说:“国女,不要再哭了,兼特?意为国女带来了豆乳火锅,保证国女喜欢。”
阿史那国女则是?蹦着脚的说:“我不喜我不喜!不吃不吃!我甚么也不想吃鸭!!”
杨兼挑了挑眉,说:“国女这可就说错了,这天底下好男人坏男人,好女人坏女人那么多,但唯独美食不可辜负,国女若是?错过了这一?口?,绝对抱憾终身。”
杨广眼皮狂跳,伸出小肉手压了压自己?的眼皮。
杨瓒则是?小声的对杨整说:“二?兄,我怎么觉得大兄有点子像花言巧语的坏男人呢?”
杨整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傻笑一?声,说:“有吗?大兄不是?在?安慰国女么?”
杨兼故意叹了口?气,说:“罢了,国女既然执意不肯品尝,那兼这熬制了数个时辰的浓郁豆乳汤底也算是?浪费了,兼便告退了……”
“鸭!你等等!”
杨兼转头?便走,以?退为进,哪知道阿史那国女是?典型牵着不走打着后退的类型,这会子立刻蹦起来,揪住杨兼的衣角,说:“等等鸭!我……我就勉强尝尝罢!”
杨兼笑了笑,一?个磕巴也没打,立刻转身回来,说:“国女请,这豆乳火锅吃法有些子讲究,兼为国女布膳。”
众人一?并子进了突厥使团下榻的院落,将豆乳火锅支在?案几上,下面点上火,很快,奶白色的豆乳汤底便翻滚了起来,不断沸腾着,白色的波浪带起一?股股豆香,伴随着高汤的浓郁醇香弥漫在?屋舍之中,说不出来的好闻。
阿史那国女因着听?说杨兼会送来吃食,所以?一?早上开始便没食东西,方才又哭又闹,体力?消耗很大,这会子闻到这喷香的味道,肚子顿时“咕噜噜——”叫唤了起来。
阿史那国女没有那么多规矩,便叫大家坐下来一?起享用豆乳火锅,正巧了,这火锅就是?人多食用才热闹。
众人围坐下来,杨兼便开始给国女介绍这豆乳火锅,除了豆乳汤底之外,杨兼还准备了切得薄如蝉翼的鱼片,一?承槃摆成了花朵的手切羊肉,另有其他?菜色,围着豆乳火锅摆成一?圈,看起来又雅致,又漂亮。
国女因着没见过这种摆盘,几乎都不忍心破坏,杨兼亲自夹起一?块薄薄的鱼片,鱼片玉白,迎着光线透亮的犹如工艺品,在?沸腾的乳白汤底里一?滚,不消一?阵,鱼片已经变色,从玉白透亮的颜色变成了奶白色,微微打卷,杨兼便将鱼片夹出来,放在?阿史那国女的承槃中,笑着说:“国女,请。”
阿史那国女虽觉这豆乳锅底漂亮,可她本人是?北方人,而且是?极北人,素来不爱食鱼,勉强夹起来送入口?中,已经准备好被鱼腥味,还有鱼的土味熏到,哪知道一?入口?,既没有腥味,也没有土味,更没有繁杂的遇刺,鱼肉娇软,却不糟碎,嫩而韧,豆乳的汤底平白给鱼肉增添了一?分鲜味。
阿史那国女登时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方才还哭的通红,这会子竟然破涕为笑,脆生生的说:“鸭鸭鸭!!好次!好次鸭!鲜的很!我还以?为鱼肉都是?又臭又腥的呢!”
杨兼见阿史那国女喜欢,不由轻笑一?声,只要阿史那国女喜欢,那这豆乳火锅还愁献不出去么?宇文直定然会耍鸡贼,第一?个将豆乳火锅献给皇太后,而且绝对只字不提杨兼,还会天花乱坠的说成是?自己?琢磨的新鲜菜色。
杨兼温柔一?笑,说:“国女喜欢,那再好不够了,再尝尝这羊肉。”
阿史那国女吃惯了羊肉,对于她来说,羊肉也没甚么新鲜的,不过杨兼把这薄厚适中的手切羊肉,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这样子的摆盘阿史那国女是?未曾见过的,新鲜的很。
杨兼又用筷箸加了一?片羊肉,放入滚烫的乳白汤底中,羊肉比鱼肉熟的慢,但是?杨兼切的羊肉并不厚,稍等一?会子便也烫熟了。
阿史那国女将羊肉放入口?中,这锅底虽然是?奶白色,还加入了豆乳,但大抵的味道还是?咸口?,豆乳的甜味只是?增加鲜香,因此羊肉煮在?里面,一?点子也不怪异,豆香味烘托着羊肉的细腻与醇香,那鲜嫩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说不出来的原汁原味。
而且这豆乳锅底是?杨兼特?别处理过的,因着豆乳处理不好的话,本身就有豆腥味儿,又要加入猪骨高汤等等,杨兼怕锅底会有豆子和肉的腥气,所以?特?别加入了很多香料去腥,这会子羊肉涮进去,也不会特?别膻气,羊肉的香味发?挥的恰到好处。
阿史那国女烫的不行,小肉手扇着风缓解口?中的滚烫,却执意将这滚烫的一?口?放入口?中,似乎根本等不得这么一?会子,惊讶的说:“太……太好吃了鸭!嘶——烫死我了!好次好次!这……这羊肉如此醇香细腻,我竟好似从未食过羊肉一?般!”
阿史那国女将豆乳锅底说的是?天花乱坠,加之阿史那国女对杨兼本就有滤镜,还是?两米厚的超柔光滤镜,怎么可能觉得不好吃,便是?不好吃的也会说成好吃,而这个豆乳锅底真真儿是?好吃,阿史那国女吃的根本挺不住嘴。
阿史那国女破涕为笑,杨整和杨瓒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分明?是?来“利用”国女的,倘或惹了国女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会子好了,还是?大兄有法子。
阿史那国女吃的尽兴,便说:“我也给你涮一?片鱼罢!”
杨建看似温和,实际疏离的婉拒:“不必劳烦国女了,兼自己?来便好。”
杨广眼眸微微转动,垂下眼目来,心想着绝不能让阿史那国女和杨兼套近乎,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这般想着,便十足浮夸又做作的“啊鸭!”了一?声,小肉手捏着筷箸好似很笨拙,“吧嗒!”一?声,便把一?片鱼肉扔进了锅中,鱼肉那般薄,绝对不能撒手,一?旦松了筷子,沉进锅底里,待找到捞上来,已经变成了老鱼片,便不鲜嫩了。
杨广装作很是?笨拙的模样,先把一?片鱼肉扔了进去,又把手切羊肉扔了进去,随即又又又……差点子把半盘子的鱼肉都扔了进去。
“鸭!”阿史那国女看着矫揉造作的杨广,气得小头?发?差点支棱起来,说:“你怎么那么笨鸭!”
杨广被阿史那国女骂了,装作很无辜,很可怜,一?股子茶气扑面而来,慢慢放下筷箸,抿着小嘴巴,缓缓低下头?来,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好似哭了般,委屈的说:“窝……窝还是?不粗了……”
小包子一?副可可怜怜的模样,阿史那国女心直口?快,也没甚么坏心眼儿,赶紧摆手说:“我没有叫你不吃鸭!就是?你……你也太笨了鸭!”
杨兼一?看这场面,便把小包子杨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搂着小包子说:“乖,你想吃甚么,父父给你涮。”
“尊的……尊的咩?”小包子杨广抬起头?来,一?脸怯生生的表情,大眼睛眼尾耷拉着,泫然欲滴,特?别的隐忍委屈,说:“可素……可素太麻烦父父了……”
“这有甚么麻烦?”杨兼摸了摸小包子肉肉的小脸蛋,很自然的说:“你是?我儿啊。”虽只是?个便宜儿子。
你是?我儿啊……
杨广只是?想要打扰杨兼和阿史那国女的相处,想刷存在?感而已,突听?杨兼很是?自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由浑身一?震。
你是?……
我儿啊……
是?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上一?辈子,父亲是?一?个严苛之人,对儿子几乎没有任何笑脸,高压一?般的教育,让所有的儿子们不敢越雷池一?步,杨广的前半辈子,一?直在?想着怎么讨好父亲,如何讨好母亲,从来没有感受过甚么叫做亲情。
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为了能成为父亲眼中合格的儿子,杨广的本性一?直被压抑着,仿佛一?根皮筋,已经绷到了顶点,直到杨广弑君杀父的那一?刻,那根绷紧的皮筋彻底碎裂了。
杨广即位为帝之后,往日?里压抑的本性变本加厉,仿佛压抑已久的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喷涌而出……
杨广有的时候在?想,他?幼年之时,也是?一?个乖儿子,又是?如何变成眼下这幅心机深沉的丑陋模样?
杨广眯着眼睛,深深的凝视着杨兼,不知为何,这一?世的父亲,竟变得不太一?样了,如今温柔又自然的言语,让杨广心窍有些发?颤。
杨兼可不知道杨广在?想甚么,把他?抱起来之后,便亲自涮了一?片鱼喂给杨广,杨广还在?出神,张开小嘴巴,嗷呜一?口?便将鱼片吃了进去,杨兼笑着说:“好食么?”
杨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神色,游刃有余的摆出一?副奶里奶气的模样,使劲点头?,说:“好粗!好粗!鱼鱼好粗!”
杨兼见便宜儿子喜欢,便又涮了羊肉给他?,投喂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杨兼自己?几乎都没有吃,一?直在?投喂儿子。
小包子杨广坐在?杨兼怀里,简直便是?最?舒适的席位,懒洋洋的向后靠着,完全不需要三?足凭几便有支点,食到欢心,小脚丫和小短腿还使劲晃着,美滋滋的只需要张口?,便能食到这天上仅有底下绝无的美食。
杨广“不甘寂寞”,趁着杨兼涮肉的空档,递给了阿史那国女一?个冷酷的挑衅笑容。
阿史那国女眼睁睁看着杨兼那般温柔,却不是?温柔的对待自己?,气的把筷箸一?放,说:“啊——我也要喂!”
杨兼很是?平静的说:“国女,犬子年纪还小,自己?用不得膳食,国女乃堂堂可汗之女,难不成用膳还需要旁人帮忙么?”
阿史那国女挠了挠自己?的小辫子,说:“话……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她说到这里,杨兼已经继续说:“即是?如此,阿史那国女必然可以?自行用膳,对么?”
“对鸭!”阿史那国女对答如流,说完之后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和可汗之女没干系,她就是?想要和杨兼亲密亲密而已。
小包子杨广看着阿史那国女又气又没有法子的模样,再次露出一?抹冷笑,继续晃着小脚丫,坐在?杨兼怀里等投喂。
老三?杨瓒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这人素来不怎么出汗,绝对不是?因着夏日?里吃火锅惹得,低声对杨整说:“二?兄,我怎么觉得……这吃一?顿膳食,如此的紧张?”
杨整哈哈一?笑,说:“三?弟,我也有同感,好像比打仗还要累呢。”
阿史那国女喜爱豆乳火锅,不只是?连食材都给吃了,甚至汤底都不放过,汤底乃是?高汤和豆乳熬制而成,又涮了如此多鲜美的菜色,自然醇香可口?,阿史那国女一?连喝了两碗,意犹未尽,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因着阿史那国女对豆乳火锅大力?褒奖,豆乳火锅想不红都难,逢人便夸,瞬间变成了“网红”,宇文直一?直在?搜罗奇珍异宝和各种稀奇的顽意、美食进献给太后,想要博得太后欢心,在?朝廷中站稳脚跟,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豆乳火锅的大名?
宇文直又听?说这豆乳火锅,乃是?隋国公?府的世子进献给阿史那国女的,还以?为杨兼为了博得突厥之女的欢心,所以?变着法子讨好阿史那国女,根本不疑有他?。
果不其然,宇文直立刻便让人去打听?豆乳锅底是?如何制作料理而成的,第二?天火急火燎的进献给了太后,生怕自己?错失了谄媚的良机似的。
“不好了!不好了!”
杨兼今日?在?宫中膳房,毕竟他?如今乃是?主膳中大夫,主膳下大夫李安又刚刚被处置,所以?膳房中一?时没有主心骨,离不开人,杨兼自然要来走动走动,指点指点。
杨兼在?膳房中,有人大喊着便跑了过来,定眼一?看,原是?宇文会!
宇文会乃是?骠骑大将军,今日?奉旨入宫,前往正武殿听?宣,刚一?进宫,便听?到了一?些子传闻,关于豆乳火锅的!
宇文会是?个吃货,之前没有食到杨兼所做的北京烤鸭,已经抱憾终身了,听?说了豆乳火锅的事儿,立刻跑来想要找杨兼尝尝,所以?宇文会是?知道豆乳火锅这事儿的。
哪知道他?今日?一?进宫,便听?得宫人们热闹的聊天,说是?卫国公?宇文直进献给太后一?味稀罕的吃食,那香味简直绝了,宫人们站在?含任殿大门口?都能闻到,鲜美异常,而且这美味儿能食鱼,也能食肉,唤作豆乳火锅。
皇太后食了这豆乳火锅,大力?褒奖了宇文直,说是?宇文直贴心,凡事儿都想着她老人家,赞叹的不得了,明?日?还要食这豆乳火锅。
宇文会一?听?,登时明?白过来,怕是?宇文直那个不要脸的,将杨兼所做的豆乳火锅据为了己?有,拿去讨好皇太后去了!
宇文会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给杨兼通风报信,愤愤不平的说:“宇文直那个竖子!干甚么都不行,谄媚讨好他?倒是?在?行!太后以?为豆乳火锅是?那宇文直琢磨出来的,那叫一?个夸赞宇文直,把他?夸得恨不能跟朵花儿似的!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杨兼拦住义愤填膺的宇文会,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骠骑大将军,何必如此动怒呢?”
宇文会震惊的说:“太后十足喜爱这豆乳火锅,这本该褒奖于你的,宇文直冒名顶替,领走了你的功劳,你便不动怒?”
杨兼笑了笑,甚么功劳不功劳的,他?还怕宇文直不上钩呢,如今宇文直钻入了圈套,杨兼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个小小不言的功劳。
杨兼挑眉说:“大将军,您不是?入宫前往正武殿听?宣的么?如今这个时辰,来不及了罢?”
“糟了!”宇文会使劲一?拍脑袋,是?了,自己?是?前往正武殿听?宣的,因着突厥联盟的事情,攻打北齐也被提上了日?程,但凡发?兵都要提前部署,粮草和辎重等等都需要先行,宇文会身为骠骑大将军,应该前往正武殿参议的,杨整这个车骑大将军,一?早便跟随隋国公?杨忠进宫去了。
宇文会一?时气愤,险些忘了这个事儿,连忙夹着甲胄的头?盔,调头?便跑,大喊着:“来不及了,我先去正武殿,你等我啊!等我回来跟宇文直那孙子理论!”
杨兼摆摆手,看着宇文直火烧眉毛一?样跑掉,朗声说:“骠骑大将军,不回来也行。”
杨兼被偷窃了劳动果实,并不当回事儿,继续在?膳房中忙碌起来,没过一?会子,竟然又有人造访了膳房。
“踏踏”一?片阴影投下来,一?脚踩在?拨拢柴火的铁钳子上,十足的放诞无礼,若不是?杨兼反应快,手掌差点子被对方踩到。
杨兼抬头?一?看,等的就是?他?——卫国公?宇文直!
宇文直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膳房,那架势仿佛逛窑子一?般,说:“看看,看看!这不是?隋国公?世子么?怎么窝在?膳房这种肮脏之地?呢?哦是?了,隋国公?世子乃是?人主亲封的主膳中大夫,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该打,该打啊!”
杨兼听?他?阴阳怪气,并不生气,说:“卫国公?千金之躯,今儿个怎么想到来膳房呢?膳房这种肮脏之地?,千万别污了卫国公?的鞋。”
宇文直哈哈而笑,猖狂异常,说:“我今儿个来,不为旁的,只是?想要知会你们这些膳夫一?声。昨日?里我进献了一?味美味给皇太后,名唤豆乳火锅,皇太后食了之后,十足欢喜,点着名儿的要再食这豆乳火锅,因此我是?特?来告知你们一?声的,从明?儿个开始,顿顿都要给皇太后做豆乳火锅,直到皇太后食腻为止。”
宇文直是?特?意来耀武扬威的,他?分明?知道这豆乳火锅乃是?杨兼做成的,但是?宇文直献给了皇太后,皇太后以?为是?宇文直自己?琢磨的,这豆乳火锅便成了宇文直的“专利”,宇文直这会子前来炫耀,就是?想要看杨兼震惊的脸色。
奈何杨兼一?点子也不震惊,表象还是?很平静,点点头?,说:“原是?这么回事儿。既然太后想食,那我们膳房只管做便是?了。”
反倒是?宇文直吃了一?惊,这一?记狠拳,仿佛打空了一?样,杨兼不痛不痒的,没甚么伤害。
宇文直便强调说:“你听?好了,我说的是?豆乳火锅!”
杨兼温和的笑了笑,说:“卫国公?,兼的耳朵又不聋。”
宇文直狐疑的盯着杨兼,随即又开始变着法子的挖苦杨兼,说:“你还不知道罢,太后食了这豆乳火锅,异常欢心,奖赏了我不少珍奇珠宝,还许诺了我,要在?人主面前进言,撮合我与阿史那国女之好事。”
宇文直说着,微微探过身来,虽然好像是?在?对杨兼说悄悄话,但音量却是?整个膳房都能听?到的高度,笑的肆意:“你说……这豆乳火锅分明?是?你做的,但你不会来事儿,我第一?个献给了皇太后,太后便以?为是?我的功劳,还大力?褒奖了我,而你呢……啧啧,堂堂隋国公?世子,屈尊降贵都变成了一?个庖人,往后里还要顿顿儿的为皇太后亲自烹饪豆乳火锅,你窝囊不窝囊?”
宇文直这会子怕是?得意死了,他?偷了杨兼的成果,被皇太后大力?褒奖,还要反过来恶心杨兼,在?杨兼面前耀武扬威,让杨兼给太后做豆乳火锅,怕是?没有再比宇文直还要得意的人了。
在?宇文直眼里,不能反抗的杨兼就是?一?个……
“窝囊废!”宇文直哈哈大笑,恨不能指着杨兼的脊梁骨,说:“你就是?个窝囊废,怎么与我比?还想博得阿史那国女的欢心?我呸!好生在?膳房里理膳罢!”
杨兼面对宇文直的嘲讽,一?点子也不生气,宇文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杨兼的圈套。杨兼淡淡的说:“卫国公?,膳房重地?,这样啐口?不卫生,很恶心。”
宇文直没想到杨兼会说这个,当即一?口?气顶在?嗓子眼儿,恨不能噎死,冷笑一?声,使劲拍了杨兼的肩膀两下,说:“窝囊废,可别忘了太后的豆乳火锅。”
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杨兼目送宇文直离开,抬手冷漠的掸了掸自己?的肩膀,唇角反而挂起一?抹冷笑。
膳夫们围观了宇文直“羞辱”杨兼的全过程,一?个个愁眉苦脸,聚拢过来说:“世子,这卫国公?欺人太甚了。”
“就是?,那豆乳火锅,分明?便是?世子烹饪的。”
“他?一?个绮襦纨绔,知道甚么!”
“世子,我们真是?……真是?为您不值啊,这太后的褒奖本该落在?世子头?上才是?呢,都怪那卫国公?太会来事儿了。”
杨兼满不在?意,摇摇头?,轻飘飘的说:“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太后大力?褒奖了宇文直,还允诺了宇文直,去和小皇帝宇文邕说说,让小皇帝撮合宇文直与阿史那国女的婚事。这之后三?天,果然,太后是?见天儿里数着嘴的要吃豆乳火锅,恨不能一?天食三?次。
杨兼特?意让膳房准备最?好的鱼肉,最?鲜美的羊肉。羊肉性温,体热之人吃一?点子都会过量,鱼肉又生痰,这两样其实都是?好东西,少食一?些没甚么大碍,反而养生,但架不住太后一?连数天,每顿都吃不少的鱼肉和羊肉,且太后正是?经期之前,这下子好了。
不消三?天,简直立竿见影,太后……
爆痘了。
太后正巧是?油皮,肤质乃是?个大油田,平日?里清洗不善很容易爆痘,经期之前又没有忌口?,食了这么多温热生痰的吃食,脸上的痘痘登时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一?晚上全都爆了出来,不止如此,嘴上还生了火炮,那一?排的火泡将太后的嘴唇撑得两个大。
“大事!出大事了!”
杨兼在?膳房忙碌,宇文会便像前几日?一?样,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抓住杨兼的手便要走,说:“快快!出大事了,快走!再不走看不到了!”
杨兼正在?和面,手上还沾着水和面粉,四平八稳的说:“又是?甚么大事儿?论吃瓜,骠骑大将军真是?从不落后。”
“吃瓜?”宇文会奇怪的说:“我不喜欢吃瓜啊?生涩的很,也不甜。”
他?这么说着,差点子被杨兼给带偏了话题,立刻回过神来,笑着说:“别和面了,快跟我走,去看热闹!宇文直这小子完了!惹怒了太后!”
杨兼一?听?,和面的动作顿了一?下,唇角挑起来,幽幽的说:“原是?时候到了。”
宇文会听?不懂甚么时候不时候的,当下拉着杨兼出来看热闹。
皇太后因着连续食了三?日?的豆乳火锅,突然爆痘,嘴上还生了火泡,连夜便着了太医署的医官过来看诊,医官一?看立时明?白过来,都是?豆乳火锅惹的祸。
皇太后本就是?体热之人,经期前后一?直在?调理身体,医官们是?变着法子的给太后调理,奈何就是?这三?天的豆乳火锅,愣是?把太后的身子吃火了,现在?的太后,就是?一?条“大火龙”,怎么能不爆痘?
这些日?子太后情绪本就不稳,身子又极为不爽利,太后听?说全是?豆乳火锅惹的,当下气坏了,立刻让宇文直进宫,一?顿大骂。
杨兼他?们赶去看热闹,热闹还没散场呢,含任殿他?们是?进不去的,毕竟没有太后的宣见,他?们这些男子是?要避嫌的,但是?无需进入含任殿,这大老远的,恨不能隔着三?里地?,众人便听?到了太后的喝骂声。
好些个宫人都躲在?一?旁看热闹,太后果然是?吃火了,中气十足,喝骂着宇文直:“你这孽子!!我真当你是?心疼我,结果你找来了这些花哨的吃食,是?想要了为娘的命!”
“太后……太后您听?儿子说……”宇文直想要辩驳,他?也不知道豆乳火锅能吃出这等子事儿来。
宇文直压根儿不知道,这并非豆乳火锅的问题,而是?鱼片和羊肉的问题,想要辩解这豆乳火锅不是?自己?做的,而是?杨兼做的,但这种时候了,太后又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宇文直辩解。
太后不等他?说完,又开始呵斥:“我真是?平日?里太宠着你,由着你胡闹!兄弟几个里面,就数着你平日?甚么正经事儿也不做!整天搜罗这些,搜罗那些的,劳民伤财!我本以?为你是?一?片孝心,没成想你是?嫌为娘活的太长?了!”
“太后……娘亲,不是?这样,儿子……”
“哗啦——”
还是?不等宇文直说完,众人遥遥的看到含任殿的台阶门口?,一?捧乳白色的浆水铺天盖地?而下,宇文直躲闪不及,直接兜头?泼在?了他?的脸上,顺着脸面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是?豆乳火锅的汤底!
汤底里面还夹着好些个鱼片和羊肉,此时鱼片顶在?宇文直的头?顶上,竟有几分滑稽之意。
宫人们憋着笑意,这卫国公?宇文直平日?里没少欺善怕恶,大家伙看了只觉解气,没一?个可怜儿他?的。
宇文直还想要挣扎一?下,但是?皇太后吃豆乳火锅“破了相”,皇太后才三?十出头?,年纪不大,正是?爱美的年纪,生了这么多痘子和火泡,已经没脸见人,怎么可能听?宇文直辩解,立刻让宫人把宇文直轰了出去。
宇文直灰头?土脸,一?身汤汤水水的从含任殿的台阶上走下来,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也不知那豆乳火锅到底怎么了,竟然能让太后吃破了相!
杨兼围观了一?场热闹,果然,不需要自己?出手,宇文直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倘或他?不贪婪,也没有今日?的难堪。
杨兼笑了笑,抬步迎上去,宇文会奇怪的说:“你去做甚么?”
杨兼没有回答,施施然走到宇文直面前,宇文直灰头?土脸的被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冤家路窄,竟然是?杨兼。
宇文直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是?你!?都是?你的豆乳火锅害我!!”
杨兼一?派悠然,晃着腰扇,说:“卫国公?,何出此言呢?连太后都知道,这豆乳火锅,可是?卫国公?您进献的。”
“你……”宇文直这才恍然大悟,说:“你算计我!?”
杨兼浮夸的装傻充愣,说:“卫国公?,这又是?什么话儿呢?兼如何听?不懂了?”
“你……你……”宇文直气的浑身打抖,伸手指着杨兼。
杨兼拿出一?条雪白干净的帕子,递过去,笑着说:“卫国公?,颜面要紧,您这样体面的人物,怎么能失了尊严呢?快擦擦罢。”
他?说到这里,一?松手,软绵绵的帕子飘悠悠的落在?了宇文直脚前,杨兼没甚么诚意的说:“不小心掉了。”
宇文直瞪着眼睛,粗喘着嗓子,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杨兼微微探前身子,就如同那日?宇文直来膳房耀武扬威一?般,分明?是?在?说悄悄话,却用众人都听?得到的音量,笑着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记得带上。”
杨兼回到隋国公?府,家里也听?说了,卫国公?宇文直惹恼了太后,太后把宇文直从含任殿赶了出来,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宇文直出丑的事情,不需要一?下午,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兆,成为了长?安的笑柄。
他?一?进门,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便迎了上来,杨瓒笑着说:“恭喜大兄,计划得逞了。”
杨兼笑着说:“瞧三?弟说的,甚么叫做得逞,这是?宇文直咎由自取。”
“哒哒哒!”小包子杨广一?听?说杨兼进门了,立刻从庭院里跑出来,那架势就好像等着主人回来的小奶狗一?般,百米冲刺的向杨兼跑来。
杨兼赶紧蹲下来伸手去接,把小包子接在?怀里,免得他?摔在?地?上磕了碰了,笑着说:“儿子,在?家里乖不乖?”
杨广装乖是?一?把好手,使劲点头?,小肉脸直颤悠,奶声奶气的说:“嗯嗯!窝乖哒!”
正说话间,便看到有人又走了出来,沉着嗓音,没好气的说:“我孙儿比你们这三?个小崽子乖得很!”
众人回头?一?看,原是?隋国公?杨忠,今儿个杨忠没事儿,在?府中休沐,因此正好在?家。
杨整连忙给杨兼打眼色,那意思是?阿爷已经知道杨兼戏弄宇文直的事情,奈何杨整是?个实在?人,打眼色也相当的实在?,根本不知甚么叫“暗送秋波”,这暗地?里的事情竟如此光明?正大。
杨忠果然看见了,冷笑一?声,说:“老二?,你怎么不把眼珠子丢给你大兄啊?”
杨整:“……”
杨整一?阵沉默,人高马大的,却乖乖的低下头?来,低声说:“儿子知错了。”
杨忠瞪着杨兼,说:“小崽子,你好啊,你自己?说说,都干了甚么好事儿!?”
杨瓒连忙劝慰,还护着自己?大兄,说:“阿爷,大兄也没做甚么坏事儿,不过教训了教训宇文直那厮,宇文直到处里欺善怕恶,京兆里哪个人不想教训他?的?大兄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杨忠又是?冷冷一?笑,说:“哼!你们三?个,就知道避重就轻,我问的是?这个事儿么?”
杨整挠头?说:“那还能有甚么事儿?”
杨忠气的差点去请家法,说:“还能有甚么事儿?!你们三?个真是?越发?的没样儿了,竟然……竟然去太医署偷皇太后的月事记档!!”
杨忠因着生气,声音难免太了一?些,杨兼连忙做噤声的动作,说:“阿爷,小点声儿。”
杨瓒纠正说:“不是?偷的,是?……是?托人查了档子。”
“你还堂堂正正了!?”杨忠拍着自己?胸口?,说:“我早晚被你们仨人气死啊!”
老二?倒是?诚恳,继续认错说:“阿爷,我们再不敢了。”
小包子杨广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这一?大家子,都是?不省心的主儿,于是?扬起小脸盘子,主动作和事佬,从杨兼怀里爬下去,来到杨忠旁边,揪着杨忠的衣摆,晃来晃去的撒娇:“祖亲!祖亲!要抱抱!”
杨忠上一?刻还虎着脸,低头?的一?瞬间,变脸一?样扬起笑容,恨不能笑得满脸褶子,抱起小包子,说:“哎呦,还是?我孙儿乖,是?不是?呀?”
小包子奶声奶气的说:“乖!乖!”
杨忠瞬间便被小包子逗得眉开眼笑,说:“乖孙儿,咱们不跟你阿爷和叔叔们学坏,一?定要向祖亲一?样稳重,知不知道?”
“叽道!”小包子又使劲点头?,乖巧的杨忠一?颗心都化了。
兄弟三?人看着小包子三?言两语降服了阿爷,不由全都松了口?气。
杨忠抱着孙儿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杨兼把儿子从阿爷手里抢了回来,抱起来便跑,这才回了屋舍。
杨瓒笑着说:“今儿个宇文直吃了苦头?,怕是?太后的颜面恢复之前,都不可能爱见宇文直了。”
杨整摇摇头?,说:“唉,太后那颜面当真是?……”
太后的脸上生了很多痤疮,一?个个几乎爆浓,太后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到底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许多小姑娘体质好,长?个痘随手挤了,过个两三?天也就愈合了,大抵一?个星期,痘印都会消失,完全没有长?痘的苦恼。
但是?太后不一?样,太后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的恢复力?没有小姑娘那么强,恰巧又是?疤痕体质,如此一?来,生了痘就怕挤,挤了必然留疤,痘印没有个半年是?掉不了的,等半年之后掉了,恐怕又长?了几茬新的痘痘。
而且太后肤质偏油,特?别容易长?闭口?痘痘,这种痘痘更是?顽固,因此宇文直想要重新得宠,怎么也要一?年半载。
杨兼似乎想到了甚么,说:“眼下是?个好机会。”
“甚么机会?”杨瓒奇怪的说。
杨广却不觉得奇怪,还能是?甚么好机会,自然是?讨好太后的好机会,不得不说,某些事情上,杨广和杨兼倒的确“心有灵犀”了。
叱奴太后是?何许人也?或许很多人没听?说过叱奴太后的威名,但叱奴太后对北周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在?未来的日?子里,叱奴太后帮助小皇帝宇文邕,成功夺权,杀死了一?手遮天的大冢宰宇文护,结束了宇文护一?家霸权的局面。
且小皇帝宇文邕是?个孝子,杨兼如果能和叱奴太后打好关系,对隋国公?府也是?大有裨益的。
如今宇文直失宠,太后满脸的痘痘,如果谁能让太后这一?脸的痘痘消掉,那势必会堵上宇文直的窟窿,在?太后面前得宠。
杨兼若有所思,说:“既然宇文直失宠了,咱们也不好浪费这个机会。”
杨整奇怪的说:“大兄,你还懂医术?”
太后的脸破相了,医官门全都堆在?含任殿请脉,那一?群群的医官,全都是?千挑万选的能个儿人,杨兼虽小时候受了不少苦,从小自力?更生,懂得也多,但是?他?对医术其实并不了解。
但是?并不妨碍,毕竟诊治的问题交给医官,杨兼只需要从食疗下手便可。
杨兼对老三?杨瓒勾了勾手指头?,说:“老三?,你过来,为兄想请你帮个忙。”
他?这话一?落地?,老三?杨瓒登时站起身来,并不是?来到杨兼身边,而是?一?退五六步,“嘭”一?声愣是?退到了门边上,后背抵着门舍,大有杨兼再叫他?,杨瓒立刻调头?跑出去的架势。
杨兼笑出声来,说:“三?弟,你这是?做甚么?为兄又不是?洪水猛兽。”
杨瓒站在?门边不回来,说:“大兄,都说了弟弟不会再替大兄做那等子……那等子缺德事儿!”
杨兼说:“三?弟,你误会为兄了,为兄这般正直之人,甚么时候做过缺德事儿?”
杨广头?疼,心想没少做,方才杨忠还为了兄弟三?个人去查太后月事记档之事发?火呢。
杨兼挑眉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若是?不过来,为兄过去了。”
杨瓒犹豫再三?,硬着头?皮说:“左右弟弟真的不会再做那等子……龌龊之事了。”
杨兼举手发?誓,说:“绝对不是?缺德的事儿,大兄保证,这次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杨瓒半是?狐疑,还是?慢吞吞蹭过来,谨慎的说:“到底是?甚么事情?”
杨兼说:“为兄只是?想请三?弟去太医署,帮忙要一?点子药材回来。”
杨整忙说:“大兄,你生病了?”
杨兼摇头?说:“不是?给为兄用,这些药材是?用来做美味儿的,做成了这美味儿好孝敬太后。”
杨瓒更是?奇怪,甚么样的美味儿,还需要用药材?
其实宫中有食医,负责药膳养生一?类,但杨整和杨瓒不知,大兄竟然也会食医之流。
杨兼施施然的说:“三?弟你记下来,一?会子去太医署把药材找齐了。”
杨瓒赶忙拿过蜜香纸,杨兼说,他?便记录下来。
——龟板、腊梅花、绵茵陈、土茯苓……
杨兼一?口?气说了十几种药材,杨整挠着后脑勺,说:“大兄,这龟、龟板,能做甚么美味儿?”
这龟板一?直以?来都入药,气味很腥,味道微咸,还有苦味儿,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吃食的东西。
杨兼说:“不只能做美味,而且还能清凉解暑,消除暗疮,美容养颜,夏日?里食用最?好不过。”
他?这么一?说,杨整和杨瓒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个甚么样的美味儿,就连小包子杨广都挠了挠头?,实在?猜不透杨兼的心思。
这三?个人都猜不着,其实也有情可原,毕竟杨兼所做的这个美味,乃是?清代宫廷的食疗药膳,在?那会子达官贵人最?是?喜欢夏日?里饮上两碗,普通百姓是?决计食不到的。
那便是?——龟苓膏。
现代的龟苓膏几乎随处可见,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超市里几乎都可以?买到,网上还有许多卖龟苓膏粉的商店,买回家手动加工,便能做成龟苓膏。
龟苓膏的味道清香,甘甜生津,吃进口?中柔软滑嫩,夏日?里吃上一?碗冰凉凉的甜水龟苓膏,那绝对是?一?种享受。其实杨兼小时候一?直在?想,龟苓膏为什么叫做龟苓膏呢,和龟又有什么关系?
答案很简单,龟苓膏,正是?用龟板所制。不过现在?超市里贩卖的龟苓膏,大抵没甚么龟板,只有一?些古法龟苓膏,还保留着传统工艺。
杨瓒虽不知大兄用这些苦涩的药材如何做成美味,但还是?依言去了太医署,好些个药材隋国公?府中根本没有,都是?一?些很是?偏门的药材,但幸而太医署里有存货。
杨瓒一?样儿拿回来了不少,叫了杨整一?同去搬药材,杨兼已经带着小包子在?膳房里等了。
杨兼数了数药材,笑着说:“交给三?弟的事儿,为兄便是?放心,这些个药材一?样也不少。”
杨整跃跃欲试的说:“大兄,药材都齐全了,快点做那个龟、龟……龟甚么来着?”
杨瓒说:“龟苓膏。”
“对对!”杨整说:“龟苓膏!到底是?甚么美味儿?”
杨兼笑着说:“别急。”
这龟苓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因着龟苓膏需要的药材十分复杂,往少了说也要十来种,如果往多了说,还可以?加入各种人参,各种补品,那便更多了。
龟苓膏的做法,就是?把各种药材洗干净,然后开始煎汤药,最?后和粘米粉,也就是?大米粉,或者凉粉草等等,将熬制而成的药汁凝固起来,便成了龟苓膏。
但复杂就复杂在?熬制的过程,把龟板洗干净,捣成粉末,与其他?药材混合起来熬制,起码要熬制一?个时辰往上,熬制出来之后,又要和粘米粉、凉粉草等等再次熬制,凝固成膏,十足的费神费力?,熬制的过程还不能有人走开,必须一?直盯着火。
杨兼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将药材洗干净,开始熬制。老二?杨整、老三?杨瓒,还有小包子杨广都好奇的守在?一?边,一?心等候着龟苓膏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便如同往日?里的北京烤鸭、香烤鱼豆腐、豆乳火锅一?般,但是?哪知道……
众人等了一?会子,眼看着药材下锅,但是?并没有闻到甚么喷香、香甜、鲜美的味道,反而一?股子苦涩之气迎面而来,差点子熏得众人咳嗽起来。
老二?杨整虽人高马达,常年征战沙场,不过他?素来怕黑怕鬼,而且平日?里喜欢吃甜口?,便是?奶茶也喜欢甜口?的多一?些,最?不喜欢苦涩的味道,立刻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说:“大兄,这……这是?甚么味道?苦的很!”
杨瓒赶忙摘下腰扇扇了扇风,说:“这汤汁如何黑乎乎的?”
无错,因着加入了龟板的缘故,汤汁的颜色偏深,黑乎乎的,还冒着一?股子清浅的腥味,简直便是?黑暗料理了!
杨兼看了看两个弟弟,还有小包子皱起来的脸面,不由笑起来,说:“现在?看起来不怎么美味,但你们千万不要质疑我的手艺。”
因着熬药的味道太难闻了,杨整和杨瓒便带着小包子去外面转了转,等回来的时候,膳房里已然没有了苦涩的药味,龟苓膏正巧做好。
他?们离开之时,龟苓膏还是?一?锅子黑漆漆的药汤,等回来的时候,龟苓膏竟然奇迹一?般的凝结在?了一?起,真的变成膏状。
黑色半透的晶莹膏体,盛放在?水精碗中,仿佛是?黑色的宝石一?般,杨兼盛了一?勺子调试好的甜饧汁,浇在?半透的龟苓膏上,又将切好的冰镇甜瓜洒在?碗里,最?后放了两颗冰块进去。
水精小碗冒着凉丝丝的气息,龟苓膏黑的透亮,迎着夏日?的阳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莹润光泽,浸泡在?甜蜜的饧汤之中,旁边还有切成小方丁的各色甜瓜水果,打眼一?看过去,登时只觉甘甜解渴的很。
杨兼见他?们进来,便招呼说:“来,一?人一?碗,尝尝看。”
杨整端起小碗闻了闻,他?最?是?怕苦,这一?闻并没有闻到苦涩的味道,也没有闻到龟板的腥气,便试探的用小匕舀了一?小块,小匕切在?滑腻的龟苓膏上,龟苓膏又弹又嫩,还十足的韧劲儿,那感觉奇妙的很。
一?放入口?中,清香的口?感扑面而来,尤其是?冰镇之后,合着甜蜜的糖水,完全不觉得苦口?,也没有干涩的感觉,入口?滑溜溜,比豆腐还要柔嫩,清凉交缠着甜蜜,在?口?中瞬间化开,说不出是?一?种甚么样的享受。
还有各种甘甜的瓜果,给龟苓膏平添了不一?样的口?感,层次瞬间分明?起来,亦不会觉得单调。
杨整一?口?下去,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怎的……怎么的一?点子也不苦?”
杨瓒和杨广不信邪,也学着样子食了一?口?,口?感甘甜顺口?,其实还是?有一?点子苦味在?最?后,但是?那苦味的口?感并不明?显,反而让甜味更加清爽,夏日?里食用最?佳。
小包子杨广吃了一?口?龟苓膏,砸了砸小嘴巴,满脸惊讶,复又食了一?口?龟苓膏,大为惊喜,这小食不只是?顺口?,而且在?炎炎夏日?还颇为开胃。
杨兼见他?们低头?苦吃,笑着说:“如何?这龟苓膏,可还好吃?”
杨整赞叹说:“好吃好吃!大兄当真是?厉害,这龟苓膏熬制之时如此苦涩,没想到制成之后竟这般清甜。”
杨瓒点头?说:“且这龟苓膏之中的龟板等药材,都是?大有裨益之物。”
太后连吃三?天豆乳火锅,如今乃是?一?条大火龙,正等着清热降火,医官门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太后因着颜面缘故不欢心,不怎么喜欢吃苦药,这时候若是?能辅助食疗,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兼这龟苓膏,虽不能算是?真正的药,但用料扎实,的确是?食疗无疑了。
杨兼依法炮制,又做成了一?大锅龟苓膏,留下一?些给弟弟和儿子解决口?舌之欲,当然还“进贡”了一?些给阿爷,另外的龟苓膏,便献给了太后享用。
太后因着生了痤疮,好一?阵子都不见人,也不见去请安的小皇帝宇文邕,更加不见“罪魁祸首”的宇文直。
大抵过了半个月,突然来了兴致,竟然要摆家宴,宫中的膳房立刻忙碌了起来,杨兼身为主膳中大夫,自然要主持这次的家宴。
含任殿,太后令人大摆家宴,这场面决计是?热闹的。
自从太后震怒以?来,含任殿里的宫人一?直大气儿都不敢喘,今日?还是?头?一?次这般热闹。
小皇帝宇文邕早早便来了含任殿,给太后请安。小皇帝只是?听?说太后脸上生了疮,严重的厉害,谁也不见,半个月不见,今日?一?请安,小皇帝便有些奇怪,太后这脸面儿,也没甚么不好,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子痤疮?
今日?是?家宴,不只是?小皇帝宇文邕来了,宇文护身为小皇帝的堂兄,也来参加了家宴,身边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年纪不大,一?眼看上去翩翩君子一?般的人物儿。
那男子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面相十足老成,看起来沉稳持重,身量高挑,体态匀称。单看面容其实并不出彩,普通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结合着男子君子如玉一?般的气质,却显得异常夺目。
此子乃是?小皇帝宇文邕同父异母的弟弟——齐国公?宇文宪。
今日?是?家宴,宇文宪虽是?小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宇文宪素来为人低调,不喜欢招惹旁人,与小皇帝的干系处的还不错,对太后也算是?孝敬,因此今日?的家宴,太后为了热闹,也令人邀请了齐国公?宇文宪来参加。
连同父异母的儿子都邀请了,太后偏生没有让人去请宇文直,宇文直听?说了这件事儿,腆着脸登门,带了许多珍奇顽意儿,一?定要来参加家宴。
太后今儿个欢心,看到宇文直虽不欢喜,但也不想破坏了这等好气氛,便没有搭理宇文直,只当宇文直是?空气一?般,看也不看一?眼。
太后笑着说:“来来,大家伙儿都坐,今儿个是?家宴,不必如此拘谨,都是?自己?人。”
众人纷纷落座,因着宇文直是?自己?硬要来的,这时候又是?分餐制,所以?其实并没有他?的席位,宇文直眼看着齐国公?宇文宪身边还有位置,便腆着脸走过去,想要坐在?这席位上。
哪知道太后却开口?说:“这位置乃是?专门为贵客所置,你往后面坐去。”
宇文直当众没了面子,也不敢与太后叫板,点头?哈腰的往后面走去,宫人们立刻安置了一?个临时的席位给宇文直,但宇文直也只能坐在?含任殿的最?末端,那地?位不言而喻。
小皇帝宇文邕看了看五弟宇文宪身边的空置席位,笑着说:“太后,不知这空置的席位,是?太后为何人预留的?是?甚么人如此大的脸面儿,儿子竟然不知啊。”
一?提起这个,太后便哈哈笑起来,十足的欢心,说:“我儿你可不知,今儿个为娘能见你们,都是?有赖此子,为娘的颜面才得以?好转。”
众人都到齐了,皇上、太后、大冢宰、齐国公?、卫国公?全都在?等了,此人竟姗姗来迟,简直不像话到了极点,众人都有些疑惑,到底是?甚么人,如此大的颜面,能让太后等候,而且太后等候的甘之如饴,一?点子不动怒。
随着众人的疑惑,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的同传声,说:“人主、皇太后,隋国公?世子、主膳中大夫求见。”
杨兼!?
众人立刻看向太后,谁也没想到,这个席位竟然是?给杨兼预留的!
太后一?听?,欢喜的险些站起来,招手说:“快快,请他?进来,不要拘谨。”
宫人导路,杨兼从含任殿外走进来,手里还领着一?个半大的奶娃娃,不正是?小包子杨广了么?
今日?太后组织家宴,杨兼来参加已经很不像话了,竟然还“拖家带口?”?
杨兼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宇文直恶狠狠的目光之下,不急不缓的走进含任殿,看似恭敬的作礼:“兼拜见人主,拜见皇太后。”
太后虚扶一?把,说:“不必拘谨,快来坐,便等你们了。”
宇文直插话说:“主膳中大夫,太后设下家宴,你能参加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为何还来的如此之晚,难不成不把太后放在?眼中么?”
杨兼轻笑一?声,说:“卫国公?教训的是?,只是?……兼承蒙太后恩宠,负责这次家宴,兼又怎么可以?辜负太后的器重呢?这宴席上的一?应菜色,都是?兼亲自经手打典,难免耽误了时辰,还请人主与太后……责罚。”
“甚么责罚不责罚?”太后不允许任何人插嘴,抢先说:“隋国公?世子尽心尽力?,便是?在?膳房做事,也如此一?丝不苟,这才是?我朝廷的楷模,满朝的臣子都该好好习学习学才是?!若不是?隋国公?世子,我这张脸面儿,今儿个还不知道往哪里放呢!”
太后今日?之所以?邀请杨兼赴宴,其实理由很简单,太后食用了杨兼送来的龟苓膏,喜欢的不得了,起初只是?觉得味道可口?,夏日?里当做甜点饮用再好不过,实在?没抱有太大希望,哪知道吃了几日?之后,脸上的痤疮真的慢慢消退,加之医官的汤药,简直是?事半功倍,半个月的光景,脸上的痤疮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施以?粉妆,基本看不出端倪了。
太后因着恢复了平日?里的美貌,所以?才欢心起来,举办了这次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