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过后,慕秋一行人决定赶往凤鸣山,在那儿待军队抵达。
歇脚地点有现的,正是前任扬州知府待过的那个山洞。
马车里备有充足的物资和草『药』,足够他们在这里待上几天时间。
才刚刚安顿下来,夫过来找慕秋,说了慕老爷发热的事。
这是一道鬼门,若是撑不过去,慕老爷很可能有『性』命之忧,但只要熬过去了,身体基本就没什么问题,日后慢慢休养调即可。
足足折腾了一宿,又服下两剂『药』,慕老爷的况才稳定下来。
慕秋『揉』着眉,神倦倦,去附近的河流洗了把脸,回来时正好撞到简言之。
简言之喜形于『色』:“玄甲军到了!”
玄甲军是燕朝最精锐的水军,战绩非凡,如今三万玄甲军兵临城下,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章起来。
毕竟,私盐势力虽然猖狂,但他们还不至于在扬州一手遮天,不然这扬州城早就该变了天改了姓。
如果说卫如流、简言之和慕老爷还在城中,私盐势力还能拿他们来当人质与玄甲军谈判。
现在,要人质没有人质,他们所做出的所有抵抗都是垂死挣扎。
玄甲军在扬州城门外堵了一夜,天明时分,紧闭的扬州城门缓缓从里面打,迎王师入城。
入城之后,玄甲军以雷霆手段接管了扬州城,并按照卫如流提供的名单抓捕罪犯。
更令人震惊的是,卫如流领着兵马,在庭广众之下卸去叶唐的官帽和官袍,将这位正二品官员下了狱。
连叶唐都被捉拿下狱了,其它官员又如何能挣扎。
一些节比较严的,比如牵扯进对朝廷钦差暗杀事的城门校尉人,连族人都受到牵连。
还有不给自准备好退路的官员趁『乱』逃出扬州,却被早早埋伏在外的刑狱司暗卫捉拿归案。
短短两天时间,知府衙门的牢房里满了犯人。
全部都是有官阶在身的朝廷命官。
再看不清楚局势的人都能得出一个结——
扬州,变天了。
在卫如流忙着抓人时,慕秋正在照顾慕老爷。
自从扬州的况安定下来后,慕秋就把慕老爷接进了郁府。
再怎么说,城中的条件肯定都比山洞要好。
昏『迷』多日,慕老爷终于清醒。
细碎的阳光被窗外的树叶过滤之后,挟着斑驳树影洒在慕老爷身上。
看着手背上的阳光,慕老爷愣了许久,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
他被在暗牢最深处,牢房上方只了一道极小极小的天窗,勉强能让阳光照进来一点点。他是有多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喝下一副安神汤『药』,慕老爷感觉舒服不。
应慕老爷的要求,慕秋扶着他坐到轮椅上,把他推到院子里,陪他晒太阳。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吹着午后的春风。
许久,慕老爷拍了拍慕秋的手背,染着风霜的眼睛凝视着慕秋,温声道:“秋儿,这些天辛苦你了。”
慕秋鼻尖陡然一酸。
“伯父才辛苦了。”
慕老爷是眼睁睁看着驿站起火,独子于火中丧了命。
这些天里,慕老爷不仅要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忍受着内的煎熬。
这其中诸般酸楚,不是当事人,如何能体会得清楚。
慕老爷摇了摇。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儿,慕老爷方才找回了自的声音:“云来在哪儿?”
慕秋回答:“堂兄在城外义庄。有高僧日日在那为他诵经祈福。”
慕老爷『摸』了『摸』慕秋的。
他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脱相,手掌枯瘦如柴。
“那扬州的事彻底结束了,我们带他回家。”
“好。”
两人正聊着天,院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慕秋刚想让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郁墨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她袖子半挽,发也束得随意,但精神劲极好。
见到慕老爷醒了过来,郁墨十分高兴,先恭恭敬敬向慕老爷执了晚辈礼,喊了声“慕伯父”,才对慕秋说道:“是卫如流让我过来找你的。”
“他忙完了?”慕秋问道。
这两天,卫如流忙得压根见不着人影,但闹出来的静可不。
不是抓了这个四品官员下狱,就是抓了那个五品官员下狱。
可以说,确实对得起他的酷吏之名。
郁墨笑道:“这倒没有,但最近卫如流他们闹出来的静太了,有很多不清楚内的官员堵着他,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所以刚刚前面才会那么吵
“你也知道,最近进去的官员太多了,扬州有些人惶惶。”郁墨接着道,“卫如流打算把私盐案的事说出来,托我过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思去凑个热闹。”
这个案子,如今已经到了可以宣之于众的时候。
慕秋不由看向慕老爷。
她是想去的,但不放慕老爷。
慕老爷昏『迷』了数日,现在没什么精神,但也不困,他笑道:“我也过去吧。”
既然这样,家便一块儿去了前厅。
前厅里坐了几个人。
除了卫如流、简言之外,还有江淮离、郁老爷和两个穿着五品官袍的官员。
慕秋推着慕老爷走进来。
如今已是三月,扬州气候格外舒适宜人,众人纷纷换上了单衣,慕老爷肩上仍披着薄斗篷,完全受不了冷。
坐着的几人纷纷起身,向慕老爷行礼,并将主位让出来给慕老爷。
无是慕老爷的官阶,还是他这段时间在扬州所做的一切,都受得起在场众人的礼。
上过茶后,一位五品官员按耐不住,又不敢催促卫如流,只好赔笑着对简言之道:“简人,不如我们始吧。”
简言之暗暗啧了一声,也没拿捏什么姿态,清了清嗓子,从卫如流血洗刑狱司始说起。
卫如流血洗刑狱司后,前任刑狱司卿楚河身亡,前任扬州知府杨恪被定罪。
可前任扬州知府是只狡猾的狐狸,他早早嗅到了风声,趁着混『乱』之时抛妻弃子,逃出扬州。
他逃去了凤鸣山藏起来。
那个山洞是他第一个藏身之处。
消息传回京城,陛下震怒,决定明面上派刑部张旗鼓前往扬州,追查前任扬州知府的下落,暗处则派遣寺卿,也就是慕老爷来扬州调查私盐案的始末。
慕老爷借着简老封君八十寿辰,以落水伤了身体为由,在世人面前玩了一出偷梁换柱,脱身离京城,来到扬州。
与此同时,慕秋为了帮到慕老爷和慕云来,在扬州城做了多番布置。
这其中内,就连郁墨都不是完全清楚,更何况是那两位五品官员了。其中一人抚须感慨道:“慕小姐不愧是慕人的侄女。”不说她的布置真的起了用,单是这份意就很难得了。
慕老爷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薄斗篷,轻咳两声道:“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说吧。”
慕云来人到了扬州后,抓捕前任扬州知府的行并不顺利。
但他们也并非没有收获。
他们查到了前任扬州知府最信任的幕僚的下落,并协助刑狱司的人抓捕到这位范幕僚。
范幕僚被连夜送到京城,由卫如流亲自审讯。
范幕僚经受不住审讯,□□代了前任扬州知府几个可能的藏身之处以及他所知道的所有内。
卫如流整好这份口供,秘密送到慕云来手里。
拿到这份口供,慕云来灼难耐。他很清楚这份口供的要『性』,但是他现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没办法秘密调查口供里提到的几个地点。
就在这时,慕和光冒险联系了慕云来。为慕和光发现,想调查私盐案,还是得从前任扬州知府身上下手。
见面后,慕云来将口供交给了慕和光。
那是父子两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晚上,他们并没有进行过太长的对话,仅有的几次交流,也只是针对案子本身。
直到要离时,慕云来才轻轻拥抱了慕和光一下。自从他入学堂读书以来,父子两再也没有过这么亲昵的举。
碍于做父亲的威严,慕和光最后并没有回抱慕云来。
他只是站在一豆灯火畔,目送着身披灰褐『色』斗篷的慕云来埋走出门去,闯入风雪中,融进那片黑暗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说到这里,慕和光声音顿了一下。他端起茶杯,手却一抖,险些把茶盖掀翻。
慕秋站在慕和光身边,下意识要伸手去接茶盖,却有一人先一步扶住了茶盏。
卫如流放好茶盖,目光注视着慕秋,对慕和光道:“慕人小。”
慕秋眨了眨眼,又新站回慕和光身后。
“多谢。”慕和光并未察觉到两人的眉眼官司,他端起茶盏,垂眸喝了两口茶,迅速平复绪,继续口,“从云来那里拿到口供后,我便着手展调查。”
他查到了凤鸣山,并且找上了奚飞白。
在凤鸣山里搜查了半个月,慕和光才找到了那个山洞。
虽然前任扬州知府那时已经换了另一处藏身之地,但慕和光在山洞里还是有不收获。
他发现了很多殊的通公文。
幕后的人正是利用这些公文,将私盐从扬州运往其他地方。
这些公文牵扯到的官员,多达二十几人。
“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到危险正在『逼』近。”慕和光放下茶盏,苦笑,“于是我决定留一些后手,哪怕我真的出事了,我查到的这些东西也能安全交到下一位钦差手里。”
卫如流眉峰微微一。这些东西,最后确实如慕和光所愿,被他找到了。
“我交代奚飞白,让他在合适的时间往御笔斋送笔架,并在笔架上刻《洛神赋》,还留下了当铺和生辰这两个键词。”
随后,慕和光离凤鸣山,前往下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在那里抓到了潜逃的前任扬州知府。
可惜的是,他们抓捕时闹出的静太了,惊了幕后之人。
“我撬了前任扬州知府的嘴,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所有东西,但代价是我被盯上了。”
那段日子,死亡几乎如影随形。
慕和光别无他法。
他很清楚,自逃不出江南地界。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为下一任钦差铺好路。
所以他将前任扬州知府的尸体埋到凤鸣山上那片竹林里,还将他这段时间以来查到的所有证据都装进机匣子,并且藏好机匣子。
那把用来匣子的铁制钥匙,则被慕老爷命人悄悄存放到了观隆当铺里。
“我早就有了准备,所以那些刺客找上我的时候,我还能有条不紊地焚烧墨纹笺,在柜子角落留下墨纹笺的残骸,引导你们把目光投向御笔斋。”
但下一刻,慕老爷的神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可是,在我被抓走后,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件事——”
江南总督叶唐曾给刑部右侍郎写过信,询问案子进展。
刑部右侍郎对江南总督没有设防,在回信中透『露』了一些内容。
正是这封回信,为他自、为慕云来都招来了杀身之祸。
再之后的事,慕秋他们都清楚了。
驿站那场火烧得石破天惊,烧得京城震。
刑狱司、寺、刑部以及禁卫军同时调派人手前往扬州,慕秋为慕家家眷也跟随来。
来到扬州后,慕秋和卫如流顺着慕老爷留下的线索,一步步还原,最终找到了那个机匣子。
在这个过程中,为郁府二管家出卖了他们,两人在当铺里遭遇一次刺杀,险象迭生。
为了转移幕后之人的注意力,卫如流强撑伤势,与郁老爷演了一出戏。
他将郁老爷抓到柴房里着,还放出风声,说郁老爷很可能就是刺杀他的主谋。
另一边,郁墨和简言之沿着尸体留下的武器伤口,查到十年前的虎豹帮,查到现在的金刹帮,以剿匪为名捉拿当家朱绍元,还从朱绍元那里得知了慕老爷的下落。
最后,功救出慕老爷、来玄甲军后,卫如流按照机匣子里的罪证来清扫扬州官场……
“事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卫如流唇角似含三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直视那两位五品官员,问道:“两位人完后,还觉得我不应该捉拿叶唐那贼子下狱吗?”
两人讪笑。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内。
以叶唐犯下的罪行,确实够死上十次八次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议,我让你们抓人,你们还敢推三阻四吗?”简言之摩挲着下巴,在旁边追问。
两人继续赔笑,一个个把胸膛拍得用力。
“简人说的哪里话,那都是底下的人在糊弄了事。”
“请简人放,我们回去后马上督促
“方才这些事,进了你们的耳,可别出了你们的嘴。”卫如流食指轻叩桌案,声音平静不含半点儿杀气。
两人却觉得自的脖颈凉飕飕的:“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还有其它官员,我们也会安抚住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再来打扰到几位人的。”
卫如流说:“那就退下吧。”
两人后背都是冷汗,连忙退下去。
江淮离在旁边看完全程,笑容温和:“卫人好的官威。”
仿佛没有懂江淮离话中的讽刺,卫如流抬看着他,直接下逐客令:“江人公务繁忙,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江淮离脸上笑容微僵。
他慢慢收敛了唇角的笑,起身:“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