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查岗

盛清歌并不知道,她在昏迷时说了梦话。

眼睛发热,眼泪就在眼眶打转,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

陆斯则没再说话,从白大褂口袋拿出手帕纸递给她,随后起身,给她留有情绪宣泄的空间。

走出病房,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女生昏迷时双眸紧闭,神色痛苦,嘴里喃喃那些自暴自弃的话。

“我不配当你们的女儿。”

“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说到这句,她啜泣几声,仿佛在梦中哭了。

盛清歌是众所周知的乖乖女,从小就被长辈赞不绝口。

如果说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听话的事情,大概就是一年前逃了和他的婚约。

与长辈的诧异相同,陆斯则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和江临闪婚。

虽然他早就知道盛清歌喜欢的人一直是江临。

那些她学生时代在操场上的回眸和笑容,从来都与他无关。

……

陆斯则走出病房后,病房变得比之前更加安静。

盛清歌用手帕纸擦了擦眼睛,忍住哭意。

脑海里回忆起一年前,她拿着结婚证回家和父母摊牌。

两位严厉的父母没有长篇大论教育她,也没有骇人的疾言厉色。

母亲撇过脸,面无表情。

父亲叹了声气,眼里满是失望。

盛清歌就站在客厅里,低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良久,父亲语重心长说道。

“盛清歌,我希望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衣食住行,都是家里的。”

“享受了盛氏集团带来的光鲜和荣光,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你选择享用家族带给你的特权,却没有独立甚至为家族出力的能力,就应该清楚,你没有任性的权利。”

“说句更直白的,你现在唯一能为集团做的,就只有你的婚姻!”

这些话太沉重,沉重到,盛清歌恍然大悟。

没了家族和父母,她什么也不是。

重要的不是她,重要的是她姓盛。

她的父母,或许并不爱她。

父亲说这话时,母亲一脸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最后,是母亲放软语气,对她说,“希望你能向我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走出书房,刚关上书房门,就听见父母在里面理论些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父母即使称不上恩爱,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比起夫妻,他们这对由联姻促成的婚姻更像是合作伙伴。客套、疏离,孩子一出生就迫不及待分房睡。

盛清歌从小看到的就是商业联姻下、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

她不想自己以后也过这样的生活。

她希望遇到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喜欢到余生每一天都迫切地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度过。

即使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她也只想和他相拥。

思绪收回时,分针已经慢慢走过半圈。

扎吊瓶的手一直没动,此时有些发麻。

“咚咚咚”

敲门声停下半秒后,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应该可以拔针了。”陆斯则迈步走过来,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盛清歌看着男人无比自然走到病床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很不地道的想法。

如果一年前真的和他结婚,此时该是他毕业归国后,两人婚后刚见面不久的磨合期。

那她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不自知地,她有些发呆,任由他缓慢揭开固定针头的胶带。

陆斯则以为她是怕疼,温声哄道:“你要是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穿上白大褂的陆斯则比平时更温柔,也更加游刃有余。

盛清歌知道不疼,她只是不太想直观面对针头扎在她皮肤里的画面。

膝盖蜷缩着,右胳膊环住自己膝盖,然后要把脸埋进自己胳膊里。

还没等她做完最后的动作,就听见陆斯则说:“拔完了。”

“啊?”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下一秒,手背肌肤才传来极其微弱的、针头从皮肤中脱离的感觉。紧接着,陆斯则用大拇指帮她按住针眼。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滑到不可思议。

盛清歌愣住,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抬眼,入目是青年的侧颜。

他的表情认真,手中动作专业,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既温和又清醒。

依旧是一本正经的、风轻云淡的,连眼尾弧度都是平时的绅士有礼。

仿佛刚刚捉弄人的不是他。

等到反应过来,盛清歌在心里下结论:这男人大概率闷骚。

“生气了?”陆斯则一直用余光关注她。

本以为会被她说两句,没想到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已经比之前熟稔,盛清歌忍不住揶揄他:“你这样骗过多少人?”那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

陆斯则认真思考片刻,“挺多的,三十个应该是有了。不过你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小姑娘。”

盛清歌:“?”什么叫年纪最大?

陆斯则也没卖关子太久,对上她疑惑的视线后,轻笑道:“儿科小孩子害怕打针的时候,那边的医生总会把我叫过去。”

“所以骗你这么大的,我是第一次。”

盛清歌仰头看他,不经意对上他含笑的一双眼。

陆斯则手中动作慢慢停下。

盛清歌那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看谁都很认真,总让人产生一种她喜欢你的错觉。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有些内向的性格,病房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陆斯则轻咳两声,把僵局打破,“明天再来输液一次,你来之前直接给我发消息就可以。”

这里是陆斯则名下私人医院,看病倒是很方便。

一提打针,盛清歌怂了。她带着点希冀问:“陆医生,我能不能只吃药不打针?”

陆斯则看她,“原本的治疗方案是输液三天。”

盛清歌很识时务地说:“好的,我明天工作结束就来。”

转身看了眼时间,陆斯则说,“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儿,我下班时间也要到了,可以一起回去。”

盛清歌觉得这几天麻烦他太多次,怪不好意思的,下意识就想拒绝这次顺风车。于是她委婉问:“你每天下班之后都是直接回家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盛清歌表面淡定,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她在问什么啊!!!

这种类似查岗的问题,是她应该问的吗?

明显不是!

真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说话不止不过大脑,还存在让人很难不多想的暗示。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盛清歌开始尽力往回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下班之后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自己打车回去。”

耐心听完她的解释,陆斯则低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的确每天下班就回家,在国外留学时也是,教室、实验室和寝室三点一线,节假日偶尔会和朋友出去爬山滑雪,都是和同寝室比较熟悉的朋友。”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分外认真。

就像丈夫在回答妻子的查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