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九月入秋的时?候,边关战事已经如火如荼,就连扬州城都能时?常听到?边疆的消息。

银杏从街上回来,欢快的说:“小姐,奴婢方才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说,谢小侯爷已经被找回来了,就是身受重伤,边养伤边打仗呢。“

“街上传的?”

银杏将今日买回来的糕点拿出来,摆在枝枝顺手拿的地?方,说道:“街上铺子里的老板说的,就是您常去的那?家春记糕点铺子。”

春记糕点铺子卖的是京城口味的糕点,随便一样都是枝枝喜欢的口味。

若是没猜错,春记糕点铺的老板也是京城的人,说不定还是老熟人。

谢回的消息可不是一个店铺掌柜能够知道的。

自从谢回在边疆失踪的消息传回扬州城,祖父祖母几?乎是彻夜难安。

毕竟好好的一条咸鱼,来了一趟扬州城,又是积极的要?上战场,又是闹得生死未卜的。

这让他们怎么向京城的谢老侯爷交代。

谢老侯爷老年得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如果没了,老侯爷怕是也没了半条命。

如今得知小舅舅找回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让人去通知祖父祖母,就说小舅舅已经平安了。”枝枝吩咐道。

“是。”银杏得了命令出去。

柳儿从外面拿回来了今日采购的布面,道:“小姐,这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布料柔软,颜色也鲜亮,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枝枝接过来,看着粉嫩的樱色,还有清新的天蓝色,“我觉得哪个都好看,粉色适合小姑娘,蓝色适合小男孩。”

两个人正说着呢,一个人笑着道:“没生出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做两全准备的,既然喜欢,那?就都做了吧。”

看到?来人,枝枝起身迎接,“娘亲,您怎么来了。”

陈母几?步过去,将人扶着到?了窗前的软塌,“娘亲听说你?想?吃云糕,亲自做了一点,让你?打发打发嘴馋。”

枝枝拿起旁边从春记买回来的糕点,笑着说:“女儿这里什?么都不缺,是哪个嘴快的小丫头,让您跑这么远给女儿送糕点。”

枝枝说完,两个小丫头不敢说话,退后低着头。

陈母上前打开食盒,笑着说:“两个小丫头也是心疼你?,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想?吃点娘亲做的云糕,这可不是你?一个人想?吃,是两个人。”

枝枝拿起一块雪白的云糕放入口中,云糕软糯,入口香甜易化,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女儿这不是不想?让您来回奔波,最近城里也不太?平。”

陈母道:“既然如此,你?可以搬回陈府,娘亲天天给你?做吃食。”

傅景之?走后,枝枝就如实告诉了陈府陈母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实。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祖父祖母。

他们的年纪大了,小舅舅谢回的事已经让他们寝食难安了,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更加担惊受怕了。

知道她有了身孕的,只有陈父陈母,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头。

枝枝低下头,额间的碎发让她看起来温柔美好,她的掌心轻轻地?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轻笑,“女儿在这里很?好,清净闲适,每日睡到?日上三竿。”

陈母笑道:“小没良心的,娘亲也让你?睡到?日上三竿行吧。”

枝枝握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嘴角勾起:“娘,您摸摸您的小外孙。”甜糯的声音,软软的撒娇。

这孩子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了。女儿如今和那?个人关系复杂的很?,没有孩子还好说,有了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了。

陈母将手轻柔的放在上面,眉头紧拧,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母女俩聊了一下午,最终陈母走的时?候,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回去住两天?”

枝枝摇了摇头:“女儿改日再回去探望娘亲。”

她要?在这儿等一个人回来。

在那?个人离开的两个多月,枝枝没有向边疆传过一封信,捎过一句话。

但是却总是能听到?从边疆传回来的许多消息,有胜有败,但是每一场有他的战事总是胜利而归,让她突然很?安心。

送走了陈母,枝枝用过了晚膳就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外面起了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大雨吧嗒吧嗒的声音。

半夜的时?候,风声愈发的大了。

枝枝翻了个身,就听到?了房门哐当一声开了。

本以为是风吹开的,但是她睁开了眼,却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傅景之??”枝枝试探性的问道。

那?边熟悉的声音带了沙哑,“我回来了。”

枝枝从床上下去,赤着脚扑进那?人的怀里,“傅景之?,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景之?将人抱着,两步到?了床边,又把人塞进被窝里,哑着声音道:”当然不是在做梦。”

说着话,他视线下移,皱眉:“地?上凉,怎么可以赤脚下地?。“

枝枝眼底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也不说话,仰着头委委屈屈的哭。

“别哭,乖,别哭。”傅景之?手足无措的给小女人擦眼泪,可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

半天,终于等到?小女人不哭了,傅景之?才觉得心底拨云间月,心疼的问:”在这里可有人欺负你?。“

“哪有人敢欺负我。”

他走后留在这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寻常人进都进不来,哪里敢欺负她。

她说完话,就瞧见男人眼底得逞的笑意:“方才你?叫我什?么?”

枝枝清晰的重复道:“傅景之?。”

“再叫一遍。”男人眼神里燃起了一团欢喜的火焰,紧紧抓住女人的手道。

“傅景之?。”枝枝又叫一遍。

男人的眼底竟然泛起了微红,“我以为……”

“以为什?么?”枝枝道。

“以为你?会一直做戏下去。”傅景之?喃喃道。

枝枝小声哼了一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想?当初是谁在我未出阁时?候就跑到?我闺房里胡闹的。”

“那?次是真的喝醉了。”傅景之?底气不足的狡辩。

枝枝翻了个白眼,”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失忆这件事的。”

“要?真话。”枝枝强调。

这是在翻旧账了。

傅景之?抽了下嘴角,“第?一次我去找你?,你?让你?的侍女装成你?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那?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了。枝枝心底泛起异样的甜蜜,却还是绷着脸道:“原来你?一直在做戏。一直在骗我。”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以天子的身份,陪她做戏。她不拆穿,看样子他还要?继续演下去呢。

真是个傻子。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戏。

没有一个人舍得结束。

但是久了,也会不安,会想?打破这种梦境。所以她想?的就是,等他从边关回来,两个人就彻彻底底的坦白。

回想?起以前想?尽办法?隐瞒他的心软,枝枝用力的给了她一圈,眼圈红着啜泣说:“傅景之?,你?真是一个混蛋,当初那?么欺负我。”

这一拳枝枝是用了十分力气的,但是在寻常,这点力气还不至于让男人嘴唇发白,额头扶起冷汗,“别气。”

虽然他极力撑着,但是枝枝还是发现了异样,焦急的问道:“傅景之?,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昏昏沉沉的趴在了她的床头。

枝枝吓了一跳,用手抹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赶紧叫人:“柳儿?快叫大夫。”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的女人,枝枝只觉得眼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女人给傅景之?诊脉后,将一枚药送入他的口中,又开了一副药单递过去给人:“尽快煎出来。”

然后她才转过来对枝枝恭敬的说:“夫人,主子在战场上受了伤,又日夜兼程的骑马赶回来,所以起了烧。但是不算重伤,一会儿夫人给主子上了药,再让主子服了药就好了。”

枝枝掀开他的衣襟,红色的血迹已经透过绷带渗出,只有胸口处两条长又深的刀伤用了绷带,其他的小伤口都已经被泡的泛白,可怖极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日夜兼程的回来,为了早点见到?她。

枝枝拿了伤药敷上去的时?候,没忍住就落了泪。

夏至心生不忍,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吃了药,主子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你?出去吧,我想?陪一陪她。“

枝枝含着泪给男人擦了药,等着侍女将煎好的药端来,又一点一点给他喂下去。

身子已经重了,又是熬夜,又是劳累,枝枝给他喂完药趴在他的胸口就睡着了。

这次睡着,枝枝做了许多梦。

梦到?傅景之?在战场杀敌,但是被敌军俘虏,还被拆穿了身份,生生折磨了半死。

还梦到?昨晚见到?傅景之?只是一场梦。梦到?敌军打进了扬州城,他们一家人再次没了家。

傅景之?刚醒,就察觉到?胸口湿漉漉的。

低头就瞧见,趴在她胸口睡着的小人儿已经哭花了脸。他的指尖刚触碰上去,小人儿就睁开了眼,眼底尽是惶恐惊吓,惴惴不安。

“怎么了?”傅景之?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慢慢的让枝枝平静下来。

又想?到?两人已经都说开了秘密,枝枝慢慢的坐了起来。

浓稠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的脸更小了,皮肤晶莹剔透,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朦胧瘦弱。

“傅景之?,你?还记得,我说,你?回来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不?”

傅景之?点头,“我们不是已经相认了?”

原来他以为,她要?告诉他的秘密就是两个人相认,枝枝笑起来,拿着他粗粝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已经四个月的身孕本该很?明显,但是枝枝的身子瘦弱,孩子也贴心,所以没有让她太?辛苦,所以这几?个月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映,穿着宽松的夏衣甚至看不出来。

微微凸起的肚子温暖柔软,与从前的触感略微有些不同?。

“夫人最近心情不错,身子圆润了不少。”男人真心实意的说道,语气里甚至有欣慰。

枝枝都要?被这狗男人气笑了,她瘪嘴道:“再猜?”

哪个女子会喜欢别人说她圆润了。

傅景之?恍然大悟的改口道:“没有圆润,是我的错觉,夫人更加漂亮了。”

“有身孕了,自然是圆润的。”让他猜十次怕是也猜不对的,枝枝干脆明说了,“本来想?着,若是把一切掀开,你?有一丝一毫的让我不满意,我就……”

傅景之?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呼吸了一口气。下巴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很?沧桑,但是眼底却亮的吓人。他连忙抱住她的身子,脸上呈现慌张的神色:“不许逃走,再也不许逃走了。”

明明说着最强硬的话,人却肉眼可见的慌张。

睡了一天一夜了,男人的身子依旧些许微凉。去边疆的这段时?间让他消瘦了许多,脸上没来得及修剪的胡须像浅草一样,枝枝轻轻的抬头,在他的下巴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