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厢出来后,外面并没有人守着,枝枝下了楼,直直的去了后院。
她刚溜进去,就听到一声呼唤:“姐姐。”
枝枝回头,看到少年窝在树后,见她来了才出来。
“阿瑾,你的手和膝盖怎么样了,有没有包扎一下。”枝枝问道。
声音带着哭腔,慌张心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随我来吧。”
久别重逢,却是在这样的境地,陈瑾也含着泪,拉着姐姐去了一处杂物间。
这才安心的说话:“不碍事的,姐姐。这些都是皮外伤,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你这双手是写字的,将来要考状元的。”枝枝不依,不顾他的阻拦,将他握着的手心打开,看着上面依旧在流血的狰狞伤口,当即呼吸一窒,哽咽着说:“都是姐姐不好,若不是看到姐姐,阿瑾必然不会出错。”
“能看到姐姐就是最大的幸事,这些不打紧的。”陈瑾已经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没哭诉伤痛,反而关心的问道:“姐姐你不是随富商去扬州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面的曲折太多。
枝枝简单的说,路上遇了南国兵马,她偶然得了机会去伺候六殿下。为了怕他担心,她低声补充道:“六殿下对我甚好,莫担心。”
陈瑾在姐姐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属于女人的幸福,但是明显也是没有收到苛待,他心情复杂的说:“爹和娘亲都在县城里的甜水巷,爹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
“爹的腿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当初就是因为爹爹的腿,她才卖身为奴,又有了如今的困境。但是听到爹爹的腿好了,枝枝露出了近日来第一个坦然开心的笑容。
摸了摸弟弟的头,比她小了一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看起来干净斯文,身上满满的书香气息。
枝枝问道:“你怎么来这里做帮工了,是家里又短缺了吗?”
少年的声线清朗,隐瞒了家里的境况,不想让姐姐多操心,他回道:“没有的,就是如今没有学堂可上,爹爹身子又没好,家里的书看完了,我来帮工两天,给自己买几本新的。”
弟弟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为了买自己想要的书自己去做帮工,父亲也道这是一种历练。
毕竟读万本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算是读书人,也该明白寻常人的苦。
“最近战乱不断,街上的流民也多,就算等爹爹腿好了你们去扬州,也还需要几日。”枝枝摘了自己头上仅有的一支钗子递到弟弟手里,交代道:“拿去买你喜欢的书,最近少走动。”
陈瑾问道:“姐姐,那你呢?”
枝枝睫羽微微颤动,强撑起嘴角笑道:“姐姐如今好着呢,吃的好穿的暖,伺候着贵人,也不曾受委屈。”
说着,她又摘了自己的一双耳环,递到少年手里道:“还有,先别告诉爹和娘亲今日见过我的事,若有机会,我会给你们通信的。”
爹爹一生清傲,最厌恶子女攀附权贵,她当初也是先斩后奏,将自己卖为富商奴,还告诉爹爹,她签的是活契,三年内可赎身的那种。
如今,若是傅景之不放手,怕是什么赎身都没用了的吧。
陈瑾也是知道屋子里的人的身份,他也知道姐姐如今的身份,怕是不能轻易脱身的。
他咬紧嘴唇,双拳握紧,半晌才倔强的双眸含泪道:“阿瑾会瞒住今日之事,在家等姐姐回信的。”
临行前,枝枝交代道:“记得寻个药铺包扎一下伤口,别让爹爹娘亲担心。”
少年握紧手中的钗子和耳环,嗡声道:“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爹娘,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回去的路上,他典卖了钗子,却留了一双耳环。
拿着大块的银子,他包了一副爹爹的药,又买了一只老公鸡带着。
陈母看到儿子回来,还带了整副药和老公鸡,瞪大了眼睛问道:“瑾儿,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了这么些东西?该不会是把自己也卖了吧?!”
“娘亲多虑了。”陈瑾把药放下,又将老公鸡递给娘亲,笑着宽慰她道:“今日儿子在酒楼遇到了贵人,赏了儿子一大锭银子,儿子想着父亲最后一副药终于有了着落,还需要进补养一养身子,这才买了一只老公鸡炖汤。”
说完,他又将剩下的银子递给母亲。
酒楼里遇到贵人是一种福气,陈母眉开眼笑的接过来,看着这么多银子,道:“我儿子是个有福气的,这下子我们去扬州的盘缠都有了。”
陈爹也终于一展愁容,叮嘱道:“既然如此,明日起你就开始继续温书吧,爹爹吃完这服药,我们就去扬州。”
陈瑾忍住了将姐姐的事说出来,垂头道:“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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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赶回包厢的时候,已经不见知府大人的踪迹,唯独留了傅景之半躺在软塌上,抬眼看她,问道:“身子可好了?”
枝枝哆嗦了一下身子,小声回道:“如厕后,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她在外面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如今一时之间也摸不准面前男人的心思,走到男人身前几步,就定定站住。
傅景之在等着人过来的,半天却不见声音,他抬头瞧见美人正在不远处低着头,纤细好看的指节轻轻地交错,似乎是非常纠结的样子。
再往上看,就是莹润粉嫩,像花瓣一样颜色的粉唇微嘟,娇艳好看。
女人有些不同,几乎不施粉黛,都说天然去雕饰为最美,形容她最好不过。
傅景之的喉头上下移动,重重的咽了一口气,沉声道:“走近些,过来。”
“啊?”枝枝在脑子里盘算了好几种理由,却不曾想等到的是这么一句命令,她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走近过去。
方止桌前,她就被猛的拉着跌跌撞撞的伏在了他身前,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前,听到来自男人不同的,敲鼓一样的砰砰砰的有力的心跳。
枝枝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
可是她刚有动作,男人翻了个身,将她牢牢的压在了软塌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便能闻到那浓重的酒气和粗·喘。
枝枝更慌了。
傅景之在她耳边问道:“你的钗子呢?”
枝枝颤声回道:“不......不知,大概是方才出去时,掉落了。”
男人轻声“嗯”了一声,呼吸向下,炽热的气息在她的头顶徘徊,放肆的向下。
当察觉到男人身体不可控制之处的变化,枝枝绷紧了身体不敢乱动,只能紧紧的攥住裙摆,美眸泛红,出声强调道:“殿下,您喝醉了。”
这可不是在营帐里,也不是在马车里。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极度的委屈之下,她的眼眶湿润。
轻眨一下眼睛,积蓄的泪珠子便一颗一颗沿着她的脸蛋滑下去,慢慢落入鹅颈,又不见。
枝枝闭着眼。
男人微凉的唇角碰到她的眼角,沿着泪滴的方向向下,轻吻在她秀美的锁骨上,吃掉了那一小弯凹处里的琼浆。
复又抬头,眼角猩红。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身子都在不停颤抖的女人,猛的推开她,哑声道:“出去端些清茶进来。”
枝枝拉着有些松乱的衣服,逃一样的冲出了屋子。
就在她刚出去,傅景之压抑着声音冷冷的唤道:“冬至。”
一个男人出来,将一个女人摔在屋子里,低着头说:“主子,南枝姑娘刚进来,属下就在屋外发现了这个女人。”
傅景之厌恶的看了一眼已经被摔晕的女人,道:“酒中有暖情散,你去将窗子打开。”
雪天冰凉濡湿的空气入内,傅景之脸上的红色渐退,眼底的寒霜瞬起:“李知府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暖情散并不算烈性药,但是也有催情的作用,尤其是混在酒里,不知不觉就会中招,还不会太明显。往往是达官贵人助兴用的,也不伤身体。
冬至道:“需不需要属下去处理了他?”
傅景之拧眉:“过两日他还有用,现在不要动他。虽说他讨好我的功利心重了些,但是还算是个忠心可用之人。”
顿了一下,傅景之问道:“她去哪儿了?”
冬至回:“在门外。”
枝枝遭遇了男人大发兽性,端了凉茶却半天不敢进去,在门口大喘气,眼泪不争气的掉。
透过窗户隐约还能看到那个颤抖的小人儿,傅景之沉声道:“方才呢?”
冬至道:“属下已经查清了,方才那个少年叫陈瑾,是南枝姑娘的弟弟,住在甜水巷。”
冬至将姐弟俩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转述了,
然后补充道:“属下方才探查时,发现李将军的人也在打听,就把人引去了城外。”
两个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傅景之其实第一眼是就已经猜到了。
听完冬至的转述,他的脸色渐缓,道:“让她进来吧。”
冬至传达了消息后,枝枝在门口,手指扣紧了茶盘,指节都因为她的用力而泛白。
“你还站在门口,是想渴死本王?”
男人又催促一下,枝枝手一抖,茶盘应声落地,茶水浸了一地,还打湿了刚到门口的男人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