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憋了几天,傅景之终于愿意出门了。
而且他兴致很好,要带着枝枝一起去县城里游玩。
马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毛色品质比富贵人家身上穿的皮毛也不遑多让,在这马车里却是垫脚的。
车壁内里也是包裹过的,里面还带了碳炉,燃得是上好的金丝碳,车子里暖烘烘的,也没烟气。
进去后,冬至又在里面放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马车,倒想是个小厢房。
不由得让人感叹,京城里的皇子,派头就是奢华。
听说了六殿下要下山游玩,李将军立马推开怀里的梨花,询问道:“可知道他要去做何事?”
下属回道:“只说是憋坏了,军营里的伙食又差,要去县城打牙祭。”
“娇贵的公子哥习性,随他去。”李将军接过梨花递的酒,重新将美人揽入怀中,吩咐道:“派两个人悄悄跟着他们,回来后给我汇报行踪。”
那人道“是”,领命便下去了。
他走后,李牧摸了一把怀里的美人,别有心思的问道:“梨花,你时常给六殿下那里送吃食,和他的那个美人可熟稔?”
“那可是六殿下看重的贵人,哪会和奴家这种人熟络啊。从前在一处的落魄的时候,人家口口声声说的,人家可是良家子,看到我们就要离老远了呢。”
梨花查看着李牧的脸色,用帕子粘了沾眼角,落了两滴泪,继续道:“若不是将军怜惜奴家,让奴家伴随将军左右,奴家现在还吃不饱穿不暖呢。”
她嘤嘤的哭了两声,将自己的蜜桃往男人身上送了送,两人很快就滚成了一团。
枝枝进了马车以后,傅景之也弯腰进来了,他进来后直接软摊在马车的软塌上,惬意的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波斯猫儿。
枝枝就没那么随适,她小小的一只,窝在马车的角落里。
马车走了没多远,一只手腕伸到了她面前,“茶水。”
茶水小桌在她的这边,马车里空间狭小,她只能半跪着过去,倒了一杯热茶,稍等到不烫了才递过去,温声道:“殿下,茶水好了。”
男人掀开了眼皮一角,伸手过去接了茶水。女人身上的馨香隐约可闻,比马车里的小香炉清甜许多,让人心旷神怡。
枝枝要将茶杯放回去,身子一个趔趄。
她惊慌的抬头,女人晶亮的眼睛里带了三分惊慌,眸光里水波粼粼,无辜得小鹿一样。
似乎是在询问:你干嘛绊倒我呀。
傅景之眼神恍惚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一挥,盖住了她蝶羽覆盖的双眼,嘴脸勾起,淡淡的说:“本王困了,睡吧。”
因为他这一句话,本就慢悠悠的马车更加平稳缓慢。
枝枝半边身子伏在他的腿上,男人的臂膀搭在她背上,像拍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她的后背。
刚开始她还僵直着身子,但是随着马车轻微的晃悠,加上男人的轻拍,枝枝眼睛的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杏花楼,冬至轻声道:“主子,我们到了。”
半睡半醒的枝枝听到声音,猛的惊醒,用迷迷糊糊的带了雾气眼睛看了一眼傅景之,迅速的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小声维诺道:“殿下。”
傅景之轻声“嗯”了一句,却没有起身,微楮着眉目,隐隐透露着痛苦的表情。
联想到自己一路上都是趴在他腿上的。
枝枝猜想。
他不会是腿麻了吧?
他不说话,枝枝和马车外的冬至都静声不语。
直到傅景之开口道:“知府到了吗?”
冬至回道:“一刻前就在酒楼门前侯着了。”
“下去吧。”
枝枝观察着男人的脸色渐缓,跟在他身后下去了。
马车旁有小凳伺候着,两个人下去后,知府便满面春光笑着迎上来:“下官见过六殿下,楼上包间已经备好了酒席,给六殿下接风。”
六殿下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到县城,知府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谄媚的机会,恨不得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
当他把余光扫到一旁服侍的女人身上的,暗自吃了一惊。
女人的面颊雪白无暇,眉眼精致如画,一眼就能看出来,几乎没有妆扮就美得惊人,好像画中仙子一样。
乍一看是纯真的少女,却有着一股让人移不开的惊艳。
在边疆这些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知府克制着在旁边贵人没发现时就移开了眼,服侍着贵人上楼。
今天这客栈是他包下来的,大堂空无一人,热热闹闹的酒楼难得安静。
“殿下身处京城,定是没试过我们边疆的特色,这杏花楼里的胡羊排是我们这儿的一绝,下官还给殿下备了杏花酒。”
一路上都是知府在介绍吃喝。
枝枝终于知道傅景之为什么要下山了。
怕是在军营里的厨子不满意,所以下山来打牙祭来了。
他们刚到了二楼坐下,就有几个小厮抬了羊排上来,香味一瞬间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知府自己起身侍奉,拿了刀切了一块羊排递过来:“殿下。”
傅景之还没来得及动手,屋子里却“哗啦”一声脆响。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一时手抖,惊扰了贵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枝枝抬头,与那人对视一瞬间,眼睛一瞬间瞪大。
“哪里来的不知事的,连个酒盏都端不好?”知府见宴席被打断,怒气上来就要一脚踢上去。
枝枝猛的出声:“不要!”
她一个女人,虽是跟在六殿下身旁的,但是终究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此刻出声,其实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但是她更不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就这样被踹了一窝心脚。
如今场面几乎是凝滞的。
知府虽是停下了,但是目光向着六殿下,显然是要看贵人的眼色行事的。
枝枝也知道,她这一出声太突然了,她软下了膝盖,柔顺的跪在傅景之的身前,她仰着头,双眸泛着雾,似乎也是怕极了,眼底却勇敢坚定,充满了哀求。
“殿下,求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细细软软的,任哪个男人都要心软。
傅景之看了一眼那个跪在碎茬里的纤细少年,低声道:“抬起头来。”
这一声自然是对少年说的。
陈瑾将头抬起来,第一瞬间确实去看了一眼同样跪着的姐姐,他含泪道:“贵人,是小的不懂事,小的惊扰了殿下,小的愿意受罚。”
枝枝的手猛的拽住傅景之的衣袖,眼底的哀求之意更甚:“殿下,是我的耳环掉了,他是踩了耳环才跌倒,摔碎了酒盏的,要怪罪就怪我吧。”
他的衣袖被轻轻的向下拽了一下,一滴泪啪嗒落在地面上,似乎是女人最后的挣扎。
傅景之拿起羊排轻轻的尝了一口,夸道:“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他渍了一声,“就是有些腻了。”
知府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的神色,自然人精一样的反应过来,笑着圆场道:“还不快打扫了碎茬,再换一盏杏花酒来。”
陈瑾用手捧着碎茬收拾了地面,快速的退出去,很快又换了一个小厮端了酒盏上来。
傅景之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女人,枝枝忙收了眼泪,乖觉的上去倒酒。
一顿酒席间,全是知府大人在自说自话。
饭菜接踵而至,傅景之都是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似乎也是兴致缺缺。
酒席过半,枝枝终是忍不住轻声道:“殿下,我身子不适,离席片刻。”
“去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