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不比禁内饮食.精细,许多食材露天就开始处理了,烤出的肉香四溢,引来不少人催促。
陪同围猎的不少是青年才俊,见识到了新皇的骑射本领,好胜之心一起就压不下去,将长辈们叮嘱的事忘在脑后,才半天工夫随从们就快拿不下猎物了。他们聊起围猎时的场景,虽然被长辈斥责几句,也没人放在心上。
毕竟这是皇家围场,不会出现猛兽和毒蛇,捉到的也多是野兔和獐之类的动物,聊着聊着免不了提起陛下的箭术。
听到他们有提傅绥之,傅知妤下意识竖起了耳朵,反应过来又懊恼自己怎么会关心这个。
抿了口茶,犹豫了会儿,还是往他们那挪了挪,想听得更清楚点。
说是晚间的筵席,实则没有过多的规矩束缚。
傅知妤不喝酒,侍女给她倒的都是清茶。
她坐在桌案前,悄悄抬眼望向上首,傅绥之像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看来。
傅知妤心头一跳,看清他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刻别开脸不再去看他。
俄顷,侍从将片好的肉送到傅知妤桌前来,她还没动筷箸,魏忻先凑过来闻了闻:“好香!”她问侍从:“怎么只她有,我有吗?”
侍从为难地笑了笑:“王妃想吃烤肉的话,奴婢再帮您去取,这份是陛下亲自猎到的獐子肉,只给公主的。”
傅知妤握着筷箸的手僵住,想起刚才傅绥之的笑意,又默默把筷箸搁了回去。
“好偏心啊。”魏忻撇撇嘴,刚好被来找她的傅楷之看见。
傅楷之弯了弯眉眼:“我那也有獐子肉,你别和小妹抢吃的啊。”
等傅楷之揽着魏忻远去,姚蘅才慢慢走到傅知妤桌边。
他没个一官半职,按理说应当坐在末尾才是,内侍却将他引到主帐里面来,坐在靠近王孙贵胄的位置。
有人认出他是白天陪着公主骑马的人,上前寒暄几句,姚蘅受宠若惊。
几杯酒下去,他凭空生出几分胆量,觉得或许是公主对他另眼相待,才特地安排他坐在这。
要不然怎么吃饭时候,陛下老往这边看呢,兴许就是公主和陛下说了什么,才这样安排。
“公主。”姚蘅唤了一声,见她没有反感的意思,才坐下来。
他从未这么近距离与公主面对面,清晰到可以看清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公主,是您安排我坐在主帐中的吗?”
傅知妤微愣。
谁?她才没有说过这种话,肯定是哪个内侍自作主张。
她不说话,姚蘅当她是害羞不肯承认,了然地扬起唇角,聊起了别的话题。
傅知妤抿了口茶,柔润的红唇微启,看得姚蘅心火浮躁,拿起手边杯子灌了一口,忘记里面是酒液,滑入肚肠之中堪比火上浇油。
他的目光有些直接,傅知妤不太习惯,微微侧首。
她穿着坦领上襦,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纤巧的锁骨,姚蘅看呆了一霎,目光落在晃动的耳坠上。
公主怎么会戴着如此素净的耳坠?
姚蘅想了想,说道:“殿下对首饰可有什么喜好?我与京城一家首饰铺子的掌柜认识,许多命妇都喜欢在他家挑首饰。虽比不得御制之物典雅贵重,却别有一番意趣。”
傅知妤不解其意,只好颔首应承了他的好意:“平时都是侍女帮我选的。”
姚蘅心想公主从前十几年都在道观里,接触不到这些衣料首饰,也比不得京城闺秀们对它们了解得多。
“听说前阵子他们店里出了一款耳珰设计,以玉石做底,嵌上金银丝,做成各种图案。”姚蘅问她,“我父亲刚巧得了一块玉料,改日我向父亲讨来,给公主做对耳珰吧。”
他以为公主会赧然地应下,甚至已经在脑中思考做什么图案好。
谁知道傅知妤微微蹙起眉尖,似乎在忍耐什么,半晌才回答“不用”,没有其他客套之语。
姚蘅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他那些同伴追求女郎的时候,都是送衣裙首饰的,没见过有人因此不高兴啊。
正欲追问,有个小黄门上前,向公主行了一礼,道:“殿下,张大人在找您呢,听说是马有些问题。”
姚蘅刚想说陪她一起去,小黄门就拦住他,笑眯眯说:“奴婢为您倒酒。”
走到外面,傅知妤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张世行的人影,偷偷探头往帐子里瞥了眼,那个小黄门正在给姚蘅倒酒夹菜。
分明是有人让他过来,好叫她脱身的。
姚蘅留在桌前,小黄门很热情地给他斟酒,一杯接一杯。
他很想拒绝,但小黄门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就让姚蘅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
被陛下看中的喜悦充盈他的内心,哪怕后面小黄门已经不再劝他饮酒,姚蘅也喝得停不下来,颇大胆地开始向小黄门打听公主的喜好。
一顿宴席结束,姚蘅晕头转向地被小黄门搀扶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荷月摇头叹息,把见到的景象转述给傅知妤听,还不忘记补充几句自己的看法:“姚公子未免有点得意忘形,才和您认识就……”
被傅知妤淡淡看了一眼,她才缄口。
·
第一次睡在帐篷里,傅知妤辗转反侧也没能睡着,听着外面的风声,隐隐约约夹杂一两声狼嚎。
傅知妤怔住,这围场哪来的狼嚎?
她看向荷月,对方的眼神也充满疑虑。
“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傅知妤小声问。
荷月迟疑地答道:“像狼的声音?”
两人正在踌躇间,附近的帐子里也有响动。
荷月披衣起身:“奴婢出去看看。”
片刻后,荷月满脸慌张地回来,催促傅知妤穿衣:“殿下,张大人来了。”
傅知妤刚穿好衣服,张世行就大步跨进来:“深夜前来冒犯公主了。”从他板正的脸上,傅知妤竟然看出了严肃的情绪,“围场发现了狼群,还请公主去避一避。”
“真的是狼?”傅知妤后背一寒,“好端端地,围场怎么会有狼?”
许多宗室成员和朝臣带着家眷在此,还有……她担心傅绥之的安危,换个别人来她还能大大方方问,偏偏来的人是张世行,是傅绥之的人,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还没查出来,总之殿下先跟在下走一趟,若是殿下有什么事,在下万死难辞其咎。”张世行拍拍腰上的佩刀。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时间傅绥之还没安寝,只是相比先前的锦衣华服,现在的打扮更家常些。
……没想到张世行说的“避一避”,就是来傅绥之这。
傅知妤一时间竟然对比不出,被狼嚎声吓和在傅绥之身边哪个更可怕。
“在想什么?”
傅知妤回过神来,杏眸里还带着些许茫然。
“不会是觉得我比狼还瘆人?”傅绥之挑眉,常服打扮衬得他的五官柔和许多,但眉眼间依旧带着君王的压迫感。
“没、没有!”被戳中心事,傅知妤耳根发烫,还好现在是晚上,傅绥之应该看不清,“我是担心外面的人,四哥和郡主他们……”
“不是在牵挂姚蘅就好。”
傅知妤愣住,大约是未曾设想过会从傅绥之口中听到这句话,拧起秀气的眉尖:“我和姚蘅才刚认识!”
傅绥之不置可否:“朝臣和宗室们都有禁军保护,只要不乱跑,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就会平安无事。”
小女郎气鼓鼓地别过脸站起来,走到帐子外面。
禁军已经通知了各个帐子的人,许多贵女们养尊处优,连狼狗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狼,正在焦急地抱着哭。
白日他们围猎时候还风平浪静的,完全没听说有狼,入了夜却接二连三出现了好几只。不用细想都能猜到,必然是有人趁着筵席人多混乱的时候,将它们放进了围场。
远处幽幽地亮起绿色的光。
傅知妤也被吓得倒退几步,后背撞上一人的胸膛,随即那人扶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掌心贴在薄薄的衣裙外,激起她的战栗。
傅知妤呼吸微滞,仰起脸,映入眼帘的是傅绥之的面庞。
他淡然地扫过傅知妤苍白的脸颊,唇边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笑意:“吓成这样,看来还是狼比我更可怕点。”
傅知妤咬住唇,轻哼了一声。
“半夜风大,先披上。”
大氅兜头而下,方才挂在傅绥之的臂弯中,还带着他的体温。傅绥之微微俯下身,替她系好脖颈间的带子。
狼群逼近,傅绥之不慌不忙,招手让禁军与内卫布好阵列。
随着狼群每向前一段,都有人发出惊惧的哭声和尖叫,飘散在幽深夜空。
傅知妤紧紧抓着大氅,站在傅绥之的身侧,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喉口。
他面色沉静,眸中倒映着燃烧的火光,接过方瑞递来的弓箭。
——拉弓,搭箭,对准远处的灰狼。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TvT 写得神志不清了,希望没写出BUG……明天争取早点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