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坐落在城市的一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显得有些破败不堪。昨天傍晚下的雨还没排干净,门前残留着几个小小的水坑,映着日光,倒是给这破败之处增添了几分趣致。
老爷子带着管家和周从森,刚靠近那扇斑驳的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哀求:“安小姐,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保证不会破坏你和从森之间的感情,求求你。”
周从森神色一冷,猛地将门推开。
屋里比外面好一些,至少看上去干净整洁。安晴正坐在一张旧沙发上,脸色苍白。一个女人跪在她面前,双手抱着她的大腿,嘴里重复着他们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
正是张媛媛。
周从森大步上前,拽住张媛媛的胳膊,往后一甩,也不管她会不会摔伤,跟着小心翼翼地蹲到安晴身边,问:“安安,你没事吧?”
安晴没说话,眼睛却望着张媛媛,后者因为周从森那粗暴的一甩,摔在了地上,下意识便用纤细的手护住自己的肚子,那是母亲的本能。
管家扶着老爷子走了进来,老爷子虽然没见过张媛媛,但此情此景,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是谁?
安晴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见是他,起身叫道:“爷爷。”
她声音喑哑,眼神也有点涣散,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老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
张媛媛听到这个称呼,仿佛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老爷子跟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周老,我肚子里的是从森的亲骨肉,是你们周家的血脉,求你留下这个孩子。”仿佛生怕老爷子拒绝,她立刻又道,“我没有妄想过要嫁进周家,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羊城,永远不再回来,也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周老,求你留下重孙的一条命吧。”
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周从森就想扑过去阻止,不料刚一动,就被安晴拽住。
“安安!”周从森急道,“你不会真的听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吧?”
安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对老爷子道:“爷爷,我听说胎儿也能做亲子鉴定。”
周从森脸色一变,就着安晴的动作,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安安,这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安晴再次将目光转到张媛媛身上。张媛媛本来还想磕头的,却被管家阻止了,管家拦在她和老爷子之间,不给她再哀求的机会。
原本清秀美丽的女人,此时头发散乱,脸上涕泪纵横,再不复往日的风姿。
安晴当然知道张媛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良善,否则又怎会被陆天青策反,反咬周从森一口?不过她也能理解她的心态,哪怕周从森对她许诺过再多,可一想到他转头就那么宠爱另一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因为她有一点点不高兴,他就会埋怨她、疏远她,甚至流放她——上次安晓发现他们偷情之后发生的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这种情况下,哪个女人会有安全感?
既然感情抓不住,那么给自己和孩子争取一点保障,就成了最明智的选择。
安晴收回目光,对周从森道:“没有,她只是一直哀求我,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她皱着眉头,“可是这个孩子跟我又没有关系,哪里轮得到我决定它的去留?”
周从森低头亲了亲她温热的唇:“嗯,这个孩子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乖,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说完他便揽着她往外走。安晴被动地跟着走了两步,只听张媛媛喊道:“安晴,你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不亲自看看呢?你在怕什么?”
她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一只手仍旧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拢了拢鬓边的乱发。
刚才她一直在卑微地哀求,求她,求老爷子,整个人狼狈不堪,此时却像是不抱希望了,又或者打算孤注一掷,气质陡然一变:“你在怕,是否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怀疑的?你怕这个孩子真的是周从森的骨肉,那你这些年童话般的美梦就要破灭了。”她轻轻笑了下,沙哑着嗓子道,“可事实就是事实,梦也总归是要醒来的呀。”
安晴停住脚步,周从森在旁边低声道:“安安,我们不用理会这疯子,她就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安晴深吸一口气:“那就用事实打她的脸。”
周从森:“安安!”
“做亲子鉴定吧。”一直没开口的老爷子说话了。他站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从周从森的态度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可能让周家内讧,只好先稳住安晴再说。
周从森飞快地望了他一眼,眼神里罕见地带着哀求,老爷子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他心下稍安,道:“好。”
回去的路上,老爷子、管家、张媛媛坐一辆车,安晴则和周从森一起。等回到周家老宅,亲子鉴定机构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工作人员抽了张媛媛的静脉血,又取了周从森的毛发,对比结果要几个小时后才能出来。
张媛媛被管家带去客房了,老爷子对安晴道:“安安,你先去休息,等结果出来,我派人叫你。”
安晴在周家老宅当然是有专门房间的,闻言点点头,径直去了。
屋里只剩下老爷子和周从森两个人。老爷子盯着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孙子,好半天,才沉声问:“怎么回事?”
周从森默默跪倒在他面前。
老爷子呼吸为之一滞,虽说先前已经猜到,但心中还是不能接受,脾气上来,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从森垂着头,任打任骂。
“那个张媛媛有哪里好,让你鬼迷心窍,背叛安安?”老爷子厉声问道。
周从森这才出声:“爷爷,我爱的一直是安安,张媛媛是意外,有一次去剧组探班的时候喝了点酒,一时酒后乱性……”他膝行过去,抱住老爷子的大腿,“爷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跟安安分开。”
老爷子伸脚把他踹开:“你知道的,安安对我来说比亲孙女还要亲。”
周从森爬起来跪好:“爷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再犯,您直接把我赶出周家!我真的不能失去安安,我太爱她了。爷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老爷子举起拐杖,在他身上重重抽了几下。他气得狠了,下手自然就不留情,周从森又不敢躲,这几下下去,已经疼得额头冒出了薄汗。
管家刚送张媛媛安顿回来,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老爷子:“您息怒,可千万别气着自己身子。”
老爷子用拐杖点着周从森的肩膀:“你要是敢再犯,以后周家的族谱上就没有你的名字了。”
·
安晴躺在柔软的床上,一阵疲惫袭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退婚这场仗,到目前为止只打了一半。虽然做了亲子鉴定,但这个结果未必就不会受到人为的干扰。不,甚至可以说,结果怎样全看老爷子决定怎么做。
她跟周从森的仗已经打完了,而跟老爷子的仗才刚刚开始。
亲子鉴定的结果要明早才能出来,她打算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她洗漱下楼,发现餐厅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佣人曾姨从厨房出来,见到她,笑着打招呼:“安小姐,早,要现在用早餐吗?”
安晴问:“老爷子和从森吃过了吗?”
曾姨摇摇头,压低声音:“森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昨晚被老爷子训了半夜,还挨了打。今天一早,两人饭都没吃,就去了书房。老爷子吩咐,等你用了早餐,也过去一趟。”
“嗯。”安晴不动声色地应着,坐下好好吃了顿早餐,这才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开着,老爷子正在翻一本古书,周从森垂手站在一旁。安晴着意打量了周从森几眼,见他穿着一件短袖衬衣,裸露的胳膊上隐隐有几道棱子,很淡,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联想起刚才曾姨说的周从森挨打的事,安晴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老爷子既然私下里惩戒,就是打算在她面前包庇他了。
亲子鉴定的结果已经没有意义,她必须先发制人。
老爷子看到她,招手叫她过去,指了指桌子,说:“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古朴的书桌上摆着一个文件袋,看样子还没拆过封。安晴看了眼文件袋,又抬头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道:“如果报告证实从森是那个孩子的父亲,我必定替你主持公道;如果不是,你就跟从森好好过日子,以后也别轻易怀疑他,好吗?”
安晴沉默了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道:“爷爷,我听说,我那已过世的爷爷曾经救过您的命,是真的吗?”
老爷子和周从森的脸色同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写《不如就分手》,点击专栏可以收藏,小天使们走过路过收一个,爱你们。
文案:
下半生陪住你/怀疑快乐也不多/没有心别再拖/好心一早放开我/从头努力也坎坷/通通不要好过。
——黄伟文《好心分手》
新婚之夜,季清漪枯坐半夜才等到酗酒的丈夫归来。她上前伺候,傅惟寻却用淬着毒的眼神看她,质问:为什么那天死的不是你,而是你妹妹?
她抓着他的手,惶惑地说:我就是妹妹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傅惟寻一把甩开她:季清莹,你这个不要脸的冒牌货!
他扔掉她喜欢的衣服,拔掉她精心培植的花草,强迫她改变所有生活习惯……
他不允许她“模仿”季清漪,哪怕一点儿也不行。
在被他逼疯之前,季清漪留下一份离婚协议,远走他乡。
离开的那个傍晚,残阳如血、霞光漫天,她望着男人映在窗户上的挺拔身影,低头笑了下,在心里对他说:傅惟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爱的那个人其实还活着。
她再也不会爱你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