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森的表情有些错愕,大概是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信任自己。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他和张媛媛的事,安晴想要一个明确的结果,也是人之常情,于是道:“好,我马上派人去找她,务必让她跟我当面对质。只是我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不用你去找,我派人去。”
“爷爷——”
“你是当事人之一,你去找人,别说安安,就连我也不放心。”老爷子声色俱厉,“不管你跟那个张媛媛是否清白,你身为周氏的总裁,竟然跟旗下艺人闹出绯闻,影响周家声誉,也让安安闹心,这是你不对。去书房面壁思过去,在找到张媛媛之前,不准出来。”
周从森看了眼安晴,后者仍旧望着地板,并没有理他,只好道:“是,爷爷。”
等他离开,老爷子沉着脸,吩咐管家立刻让人去把张媛媛找来,他的原话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其实凭周氏的权势地位,想找自己旗下的一个小艺人,是轻而易举的,老爷子如此郑重交代,是表明一个态度,这点安晴当然明白。
这让她心里更加酸涩难忍,虽然老爷子是因为她爷爷才对她这么好,但这份疼爱毕竟是真心的,不像周从森从头到尾都在做戏。
不过无论是老爷子的人出马,还是周从森的人出马,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昨天消息爆出来后,半个小时就被撤了下去,可见周从森的反应之快。他故意耽误了一天才回羊城,恐怕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就算张媛媛来当面对质,肯定也是按照他的“剧本”演的。
这种事情,只要没有捉奸在床,就不可能把他钉死,最后不过是“舍车保帅”罢了——周从森再爱张媛媛,也不可能为了她放弃周氏的继承权,否则这几年又何必委屈她做地下情人?
这是一场由周从森和张媛媛主演的戏,那些吃瓜的网友是群演,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这场戏或许精彩有之,曲折有之,甚至可能荡气回肠,但结局是注定了的。从照片和录音曝光的那一刻,张媛媛就成了预订的炮灰,周从森会用对她的残忍来衬托对未婚妻的深情。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这根本不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而是她们分别和周从森的战斗。可是这个男人,并不值得她耗尽心思去争取。
老爷子吩咐完管家,转头唤她:“安安——”
安晴猛地站起身:“爷爷,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老爷子能理解她的心情,叹了口气,道:“你一个人静一静也好,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安晴拒绝:“不用了,爷爷,我出去打车。”
老爷子没有勉强,只道:“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等这边找到人,我立刻通知你。”
“好。”
周家老宅地处城西的别墅区,一般的出租车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只有专车才会过来。安晴出了大门,却并没有叫车,而是沿着大道慢慢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只想一直走下去,把那些恼人的东西都甩在身后。
然而天不遂人愿,还没走到进城的地方,忽然下起了雨。她去老宅的时候,是坐的周家的车,自己只带了个小包,根本没有带伞。
三月的雨不是暴雨,但一会儿功夫,还是将她全身都浇湿了。而更悲剧的是,当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她湿淋淋地站在路边,思考了一下掉头回周家老宅的可行性——被男人背叛而已,还不至于因此就要淋雨自虐。
此地离周家老宅有三四公里,走路的话至少要四十分钟,照这雨的力度,等她走到那边,肯定从里到外都湿透,那样也太狼狈了。说不定还会被人误会是情场失意、自暴自弃,还是算了吧。
她咬咬牙,决定继续往市区走,万一有无聊的专车司机在这边闲逛呢?就算没有,也至少不会被认识的人见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正想着,一辆黑色小车忽然从前方路口拐了过来,她本能地一喜,不过等看清那车的车标,欢喜顿时没有了——谁会开着宾利当专车载客啊?
那车从马路对面驶过,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她一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一边真诚地羡慕车里的人不用湿身。
下一刻,却见车子直接在马路中间转了个弯,朝她开了过来,并缓缓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
安晴神色一变,下意识放开了抱胸的手,并直起腰杆,好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
车里的陆天青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睛微微一弯,跟着便走了下来,从车尾箱取出一把大伞,撑开遮在了她的头顶。
两人很少有这么靠近的时刻,男人本来就自带一股压迫感,再加上身高的优势,安晴顿时觉得有点呼吸不畅,条件反射便往旁边退开两步,重新站到了雨中。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安晴今天很不幸地两样都遇到了——她退的时候没注意,裙子被旁边的树枝挂住,等到退第二步的时候,刺啦撕开了一个口子。
安晴低头一看:“……”
三月在羊城已经是初夏,她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灿烂,气温在二十六七度左右,所以穿了一件刚到膝盖下方的裙子,被雨打湿后本就贴在身上,这一刮直接露出了白生生的大腿。
陆天青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安晴又羞又恼:“你看什么!”
陆天青很诚实:“看腿。”
安晴:“……”
他竟然还点评了一句:“好看。”
安晴:“……”
她一边弯腰捂住被刮坏的地方,一边琢磨着一脚把这混蛋踹死的可能,余光却瞟到陆天青把伞放到了车顶,心里不由得一惊,这混蛋莫非还敢先动手打她不成?她倏地站直,还没来得及戒备,一件薄薄的男士风衣就披到了她身上。风衣是长款,直接盖到了她的小腿,走光的地方全部被遮住了。
风衣还带着男人的体温,成为这凄风冷雨中唯一的温暖源。
安晴愣住,等反应过来,抬头去看陆天青时,发现他身上只剩下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而那把被丢在车顶的伞,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正为她挡着越来越大的雨。
两人都没有说话,周围也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经过,伞下安静得很,只有雨打在伞面的声音,滴滴答答,吵得人有点心慌意乱。
安晴别过头,此时也不好再躲了,可是让她坐陆天青的车回去,又十分不愿意。
她今天太狼狈了,无论是身还是心。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到的,一是自己在意的人,二是自己的敌人。
其实平心而论,陆天青也算不上“敌人”的范畴,但两家公司从生意上来说是死敌,而且十次交锋,九次都以安晴落败告终,所以他在安晴心中是排第一位的反面角色。
从前她虽然生意场上不如人,但至少有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引以为傲,如今未婚夫出轨,全网都在看她的笑话,这种时刻遇上宿敌,让她情何以堪?
她抬眼看了看伞外,这雨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停歇的迹象,而天色却渐渐晚了。一男一女同撑一把伞,站在傍晚的雨幕中,女人身上还披着男人的风衣,怎么看都有点暧昧的意思。她在“坐敌军的车”和“被人误会和敌军有暧昧”中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前者的危害比较低。
正要说话,陆天青却先开口了:“周从森跟张媛媛的事是真的。”
安晴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我不知道是真的吗,需要你这个敌军来告诉我?跟着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陆天青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照片和录音,是张媛媛自己曝出去的。”
安晴直直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安晴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心头生出几分荒谬来。
“所以你特地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原本这只是寻常的偶遇,虽然因为两家公司的竞争关系,致使这偶遇有点狭路相逢的意味,但在陆天青说出这番话之前,安晴并没有对他生出多大的敌意,只是想避开他而已。
然而此时却得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这个竞争对手就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对她手起刀落,半分犹豫都没有。
他比网上那些人更可恶,因为他知道怎样伤害她才能更痛。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温柔英俊,家世又好的男人,然后顺理成章地恋爱、订婚。她又没有火眼金睛,能分辨出男人隐藏在道貌岸然下的虚情假意,凭什么就要被全世界嘲笑?
“安晴——”陆天青忽然叫她的名字。
那一刻,安晴有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几乎不假思索就举起了巴掌。
陆天青望着她的手,眼底尽是看不懂的情绪:“打我能出气吗?”他仰起脸,“如果能,那就打吧。”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可以被(准)老婆打吗?在线等,急。